没主意了?”语气中有些不满。
汤光亭唉声叹气地道:“焦大师,你是出家人,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就算我两曾经差一些为了万小丹师兄对立,但是事情一过,便如过眼云烟,再无罣碍。但是放眼大千众生,几人能够?就说同是出家人的玄玑道长,也是热衷名利之人,再加上他武功又高,小弟此次前去,只怕是凶多吉少。”说着说着,低首摇头,显出相当忧心的样子。
那焦赞武功虽高,心思倒是十分单纯,汤光亭这两天与他相处下来,心中便有谱了,于是既顺着他的意捧他,又打动他的恻隐之心,希望能让他站在自己这一边。果然那焦赞一听到他说自己清心寡欲,是真正的出家人,那可真是搔到心坎里,暖洋洋地十分受用,当下便道:“王爷吩咐老衲跟着过来,就是想要请我当个和事老。汤兄弟尽管放心,只要有我在,绝对能够担保你的安全。”
汤光亭见他入了壳,心中窃喜,但依旧面有愁容地道:“小弟若真是贪生怕死之人,这次就不会自告奋勇地要来江西了。”焦赞道:“既是如此,那又为何呢?”汤光亭道:“其实人生在世,名利二字都是虚妄,是非成败转眼成空,但是我与万掌门真的无冤无仇,只有一些误会罢了,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真叫人挨着不舒服,就是死了也不瞑目。”
焦赞道:“小丹那件事情,万掌门早已不提了。而他现在新收了丁公子当徒弟,心境也好了很多,也许他早已忘了你这号人物哩!汤兄弟真的无须操这个心,他比较在意的应该是那个梅姑娘,你想想看,让自己徒弟背叛那是什么滋味。”汤光亭听他说到了重点,急忙咬着道:“是啊,他既找不到那个梅姑娘,那只好把气出在我身上了。”焦赞笑道:“万掌门不是那种人。再说他也找到梅姑娘了,也且看那个样子,万掌门只是略施薄惩,并没有太为难她。”
这虽然在汤光亭的意料之中,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吃惊,说道:“是……是吗?我还以为万掌门会清理门户哩!”焦赞摇头道:“你对万掌门的成见太深了,明天到了长剑门,你就见到梅姑娘好端端的站在他旁边。到时我再帮你分说分说,我想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得要顾全王爷的面子……”汤光亭插嘴道:“梅姑娘有跟着他一块来江西吗?”焦赞搔了搔他的光头道:“这……这我可说不准了,几天之前,在庄里只要看到万掌门,就能同时见到梅姑娘。后来万掌门跟着玄玑真人离开白云山庄,梅姑娘也不见了,所以我想她一定也跟着来了吧。”
汤光亭唯唯诺诺,又拉拉杂杂地闲扯了一堆,这才转身告辞。回房之后,心神不宁,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到长剑门一探究竟。一个晚上都在想着如果明天看到梅映雪,该当怎么办?而如果找不着梅映雪时,又该当如何?竟是一夜辗转,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既然一夜未曾合眼,第二天一大清早,最早起床的当然就是他了。草草用过早饭,立刻就催促着两人上路,那鄱阳湖湖面虽广,但三人只是往东南角的鄱阳县,一个多时辰之后,三人站在船上,张目眺望,就已经可以瞧清楚岸边行人了。
那长剑门位于乐安河与昌江汇流处的岸边上,因为是江西的第一大门派,所以梢公也知道它的位置所在,好不容易靠上了岸边,草丛中忽然闪出两个大汉,喝道:“今天这里不对外开放,赶快调回船头,哪里来哪里去,否则的话……”一言未了,汤光亭飞身上岸,啪啪两声,点了他们两人的穴道,拖到一旁的草丛里。焦赞道:“瞧他们的打扮,好像是晴天霹雳孟非凡的手下,干麻二话不说就点倒了他们?”
汤光亭道:“大师认得他们?”焦赞道:“认识是不认识,不过这身穿着,我曾在白云山庄里见过,是孟非凡的手下无疑。”汤光亭道:“那他们认得大师?”焦赞道:“看他们那副凶霸霸的样子,好像不曾见过我。”汤光亭道:“那不就得了。我们为了怕玄玑道长跟宋镇山大打出手,所以才一路急着追赶,前来调解,这两个看门的我们一个不识,要是在这里耽误了大事,岂不冤枉?我只是点倒了他们,过了一会儿穴道自解,不会有伤害的。”
焦赞听了,倒也想不出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于是便不再异议。三人一路向前,路上又碰到了几个出来拦路的喽啰,汤光亭如法炮制,一一料理,不久便来到了一处大庄院的围墙前。汤光亭与焦赞的内力深厚,远远地便隐隐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刀剑交斫声响。汤光亭脸色一变,低声说道:“来不及走大门了,直接翻墙过去吧!”焦赞点了点头,两人毫不停步,飞身窜上墙头。陈九渊大吃一惊:“原来汤兄弟的功夫这么好。”找了一株长在墙边的大树,这才跟着援树攀墙而过。
那汤光亭与焦赞循着声音一直往前寻去,穿过几处长廊中庭,最后终于来到一处广场前,广场对面有一处石台,台上两人高飞低窜,剑光霍霍,紧紧缠斗在一起,台下黑压压地都是人头晃动,但是很明显地分成两边站立。一边是一群道士,汤光亭所认识的善清、永清都在其中,另一边则是清一色身着黑青色长袍的长剑门门人。
台上除了两个正在激斗的两人之外,两端还各自站了几个人,这些人汤光亭也大都认识,无非便是玄玑、薛远方、康永疑一边,而宋阵山与周应祥则在另一边。
焦赞身子一动,便想上前去,汤光亭身手一拦,说道:“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打起来了,我们先瞧瞧情况再说。”焦赞听着有理,也就按耐下来。在此同时,汤光亭的眼光也快速地在众人的面容上搜索着,心想:“万回春若在这里,阿雪一定也就在附近,像阿雪这么重要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放心将她独自留在哪里的。除非……除非……”他不敢多想这个除非的解释。蓦然间,他看到台下有一个人,身材形貌与万回春非常相似,但是因为距离太远了无法确定,于是便道:“焦大师,我往前面去一下。”焦赞道:“我跟你一起去。”
汤光亭根本无心去管谁有没有跟来,小心翼翼地往前靠近人群,忽然那人回过头来,却不是万回春是谁?连忙往他身旁四周瞧去,果见在他身后有一个男子装扮的年轻汉子,身形有点太过瘦小,虽然低着头,但是惨白的脸色约略可见。当下心跳加速,情不自禁地往前走去。
原来长剑门的开山祖师谭紫霄,原是无极门第四代弟子,论起辈分,还是现任掌门玄玑真人的师叔。当年不知何故脱离师门,跑到江西另开长剑门一派,不过当时谭紫霄的脱离并未惹出江湖风波,而且还与无极门约为兄弟,同气连枝,往来十分频繁。
不久之后玄玑真人的师父接任无极门,才知道原来有“天罡正一神剑”这一门掌门武功,而谭紫霄脱离师门之后,不但武功声名大噪,而且还将长剑门经营得十分兴旺。所以令他不得不怀疑,谭紫霄是因为不得师父欢心,知道接掌无极门无望,偷偷带走了这一门武功秘笈。于是他表面上不计此隙依旧与长剑门相互来往,暗地却派人布桩查探,但多年来皆无所获。
事隔多年,玄玑从他的师父手中接过掌门,同时也接下了他心中的这个谜团。现任长剑门掌门姚奉达不爱出风头,在江湖上没听说过有什么作为,那还没什么,但是近年来宋镇山的武功大进,颇有凌驾无极门之势,已经让玄玑颇为不快,而长剑门更在他的主持之下,结交当地官府,藉以提昇在武林中的地位,直接威胁到无极门在江南的势力,更是让玄玑脸上挂不祝不过这倒是提醒了玄玑,他师父临终前的那一番遗言交代,这么思前想后,深信宋镇山一定是得到了谭紫霄当年从本门偷走的武功秘笈,而说不定这份秘笈就是“天罡正一神剑”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玄玑可是一刻也忍受不了。
于是玄玑便决定趁此次依附宋廷之姿,受诏赐封“真人”之势,与赵光义极言长剑门是统一江南武林的最大威胁,若是不能劝得长剑门归降,就必须一举歼灭。赵光义对此没有太大的意见,毕竟这是武林帮派私底下的动作,只要能翦弱江南的反抗势力,在他来说都是多多益善的。
玄玑得到赵光义的首肯,声势大振,马上浩浩荡荡地率众闯到长剑门,若是姚奉达同意回归无极门,那么玄玑兵不血刃,就可以揭晓几十年来的秘密,而若是姚奉达不同意,那么玄玑便打算挟着这一帮武林人士,假借宋国的授意,一举将长剑门挑了,以绝后患。
带了这么一大群人,虽然南唐也买宋国的账,在一路上多与方便,但还是因为人多口杂而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汤光亭才能在马不停蹄的一路追赶下,只差了两个时辰,在同一天内赶到。只不过玄玑并派的提议,当然受到了姚奉达的严词拒绝。姚奉达同时还用言语挤兑住玄玑,当场揭破他的私心,并说有种就一个一个出来单挑。于是便形成了玄玑派出门下十名弟子,上场对长剑门十名弟子,而康永疑、万回春等人在场边看戏的局面。
这时双方轮到第三人上场,前面的两场较量,无极门不但包办赢了两场,还将一名长剑门弟子杀成重伤,这一场若再得胜,无极门气焰大增,赢面就很大了。
由于无极门几乎是胜券在握,重头戏也还在后头,所以跟随而来摇旗呐喊的各路英雄,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四处张望。丁白云在汤光亭与焦赞出现的同时,就已经发现他们两个的行踪,待他们两个走近,发现其中之一是汤光亭,更是吃了一惊,连忙将此事告知万回春。万回春知道后,便悄悄与康永疑商量。
那康永疑对于汤光亭那一日,在王爷面前大出风头的事情,虽然有点幸灾乐祸之心,但是却不认为自己会治不了这个小鬼,眼见万回春言语之中颇为忧心,便自告奋勇要去擒他,一来除了也有用他来交换九转易筋之秘的用意,二来还可以向玄玑立威。
于是他从另一边溜下石台,迳往汤光亭所在位置窜去,手中哭丧棒抬起,便往汤光亭右耳点到。
汤光亭这一往前踏出没有几步,忽然觉得耳畔生风,便知有人暗施偷袭,百忙中将头一低,从另一边窜了开去,接着只听到一声:“住手!”跟着“霹啪”声响,康永疑的身子从他的头顶上飞过,轻轻地落在石台前。
那台下众人大都看到了这一幕,惊讶之余,都朝汤光亭这边瞧来,而便在此同时,台上一声轻呼,一道人影撞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却是长剑门弟子又输了一常站在一边的薛远方,对于台下的骚动视而不见,说道:“姚掌门,你们又输一场了,你们是就此认输呢?还是要再比下去?”宋镇山冷冷地道:“薛师叔,你不必每一场都问一次,我长剑门当然是力战到最后一人。兆和,下一场由你上阵。”宋镇山身后闻声转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躬身道:“是的,师父!”薛远方道:“宋师侄执迷不悟,只是多伤弟子,又何苦来哉?善清,朱兆和是你师侄,也是你的晚辈,下手别太重了。”善清嘴角含笑,应道:“是!”
两人尚未走到场中,台下又骚动了起来,只听得康永疑说道:“焦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原来刚刚他偷袭汤光亭不中,更欲追击时,却是焦赞一掌拍来,劲道猛烈,康永疑不得不接,在准备不及之下,一接之后,又震得他手臂发麻。康永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拉不下这个脸来,便出言质问。
焦赞道:“康先生出手偷袭,原是你的不对。”康永疑道:“我偷不偷袭,与大师何干?大师可别忘了,你是站在哪一边的?”焦赞道:“康先生不问,我还忘了说。老纳奉了赵王爷之命,特别陪同汤兄弟前来,自然得保他生命安全。”康永疑暗暗吃惊,问道:“此话当真?”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因为焦赞心思单纯众人皆知,而既然单纯,就不太会编造假话。所以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此事就一定真的了。
玄玑注意到他们的谈话,朗声道:“焦大师、汤兄弟,你们来得正好,上台来吧!康先生,你也一起上来吧!”焦赞道:“甚好!”心想康永疑不至于再为难汤光亭,便率先飞身上台。康永疑一击不中,自然不愿自贬身分,再追击汤光亭,也跃上台去。汤光亭微微一笑,说道:“二哥,你在台下等我。”原来陈九渊此时也已赶到他身旁。
汤光亭慢慢地踱步上台,一边搜索着万回春的踪影,但原先他所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而他脚下也不停步,走上台抱拳与玄玑道:“真人喜从天降,精神健旺,当真可喜可贺!”玄玑知他言不尽实,但不愿在这节骨眼上多生事端,便道:“汤兄弟远道而来助阵,贫道感激不尽,待此间大事一了,再由贫道作东,请汤兄弟喝上几杯,如何?”汤光亭笑道:“真人太客气了,小可受之有愧。”两人哈哈一笑。
场中善清与朱兆和早已开打,台下既已无事,众人的眼光都又回到台上来。汤光亭但见善清剑法严谨,攻守有度,手段相当高明,再见那个叫朱兆和的,出剑却相当快速,而且雷霆万钧,威力惊人。汤光亭心想:“这人不亏是宋镇山的徒弟,照他这样出剑,只要余力不衰,善清只怕挨不祝不过反过来说,只要善清守得好,所谓强弩之末,败革不穿,朱兆和衰弱下来的时候,也就是他下台的时候了。”
汤光亭存心捣蛋,看了一会儿,便道:“这善清师兄的剑法相当不错,不过比起薛道长来,还差那么一截。”薛远方心道:“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我是他师父,当然比他要高明。”但他不知现在的汤光亭武功大进,正纳闷着玄玑师兄为何对他如此客气,当下并不搭理。只听得汤光亭续道:“你瞧,他这一招左手肘抬得太高,若是薛道长来使,右手剑上的内力强劲,自然可以补过,但是善清师兄的内力火候还不够,要用这一招,可有点太勉强了。”薛远方听他竟出言数落自己徒弟的武功,忍不装哼”地一声,说道:“是吗?”
汤光亭正是要他搭腔,续道:“当然啦,你瞧,他这一剑可又刺得太重了,若是道长来刺,这位朱兄弟自然不得不防,但是善清师兄的劲道可强不到朱兄弟哪里去,若是朱兄弟顺势抢上,善清师兄恐怕要吃亏。”那善清听了不禁有气,心道:“你这臭小子懂个什么?居然敢在我师父师伯面前大放獗辞。”但薛远方师徒却十分有默契地来个相应不理,都想先打败了朱兆和再说。
汤光亭见状,更毫不松口,不论见到什么,都随意批评。起先玄玑想他顺口胡诌,并不以为意,但听到后来,也不经意地照着他说的内容,往善清的剑上印证而去,但觉汤光亭所说,并非全无道理,这一下子他又惊又怒,再瞧了几招,却是惊讶多,而怒气少了,心中骇道:“这小子目光如炬,日后大是劲敌。”那宋镇山在一旁比玄玑更早瞧出,心道:“不过几日不见,他居然能有如此见识,实在令人刮目相看,而他又怎么与无极门结交了呢?而既与他们一道,却又当场指摘善清的缺点,难道他有心帮我吗?”
虽然搞不清楚汤光亭的用意,但他所指出的却都是事实,于是便喊了朱兆和一声,使了个眼色,那朱兆和会意,点了点头。原来这朱兆和的悟性奇高,向来便是宋镇山的得意门生,是长剑门第四代的佼佼者。其实他也是场中除了玄玑与宋镇山之外,第三个瞧出汤光亭所言非虚之人。这会儿又得到了师父肯定的眼神,当下在无怀疑,刷地一剑,便往汤光亭所指点出的缺点削去。
汤光亭见朱兆和听懂了自己的话,不由得轻松了起来。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