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蹦乱跳的时候,却是有意跟着我,难道他……难道他真的像莫前辈所说的,就算我赶他,也赶他不走?”脸上一阵潮红,忙道:“脚长在他身上,他爱跟着谁便跟着谁,谁说……谁说他是跟我来着?”
汤广成一听,一颗心不禁凉了半截,就连宋镇山也是大感意外。那林延秀未曾见过妹妹有这般忸怩的神气,不禁动疑,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汤广成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他见莫高天一付爱理不理的样子,对自己的问题也不正面回答,可以说是相当无礼,但论力论理,却又拿他无可奈何。只得转向林蓝瓶问道:“林姑娘,我那孩儿,不知是已经离开了呢?还是被人制住了?”
林蓝瓶道:“实不相瞒,我们一直到昨儿个夜里都还在一起……不,不,不是只有我跟他,而是大家都在一起。可是今天一大早起来,我就没看到他了,在你来到这儿之前,大家都还在找他呢!”
汤广成将信将疑。丁允中从草棚走出来,拱手说道:“在下归云山庄董…”正想说句话,打个圆常忽然山坳外人声响起,喝道:“在这里了!”三道灰影冲进草棚,不说分由,挺剑便刺。棚中一人身形一闪,从这三个人结成的剑阵中穿了出去。那几道灰影大喝一声,立刻追了出来。
莫高天喝道:“你们干什么!”飞身拦去,伸出右手手指,弹在其中一个人的长剑上,当地一声,那人长剑脱手,直往半空中飞去。莫高天闪身抢上,顺手一抄,想夺过长剑,蓦地两点剑尖同时递到他眼前,一点指向他额上的神庭穴,一点点向他手背上腕上的阳池穴。这两下又快又准,配合的天衣无缝。
莫高天微微吃惊,他艺高人胆大,头一偏,点向他额上的那一剑,只差半寸,从他脸上掠过,接着他右手反手一抓,拂中了用剑指向他右手腕的那个人的右手腕的阳池穴上。那人右手一麻,手中长剑几乎脱手,急忙向后跃开。
但如此一来,莫高天先机已失,最早失剑的那个人,不但已经趁隙接回自己的长剑,而且剑光一抖,马上替被莫高天拂中手腕的那个人补上空隙。莫高天又惊又喜,想这几人剑术高明,却不知劲道如何,当下运劲于臂,就往他们俩个身上拍去。
那两人的身子虽与莫高天隔空三尺,但这一掌拍来,掌力未到,掌风先至,两人知道厉害,各向左右避开。莫高天哈哈一笑,道:“逃得了吗?”双手跟着左右探出。那两人这下避开的身手不算慢,但莫高天的手臂竟有如鬼魅一样,彷彿突然暴长了三寸,指尖都碰到了衣袖。便在此时,另一柄长剑递到,指向莫高天的背心,时机也是恰到好处,使的是围魏救赵之计。
这一剑又快又狠,莫高天不得不救,那时双手招式用老,回转不便,只得双足一点,身子往前急窜三尺,接着回脚一踢,化解了来势。这时那两人也脱离了险境,挺剑护住了另一个人的破绽。
莫高天哈哈大笑,不再进招,负手而立,向刚刚被他拂中手腕的那人道:“你手上的功夫不错,叫什么名字?”那人刚刚被他拂中穴道,整只手臂兀自隐隐发麻,此时强忍不适,缓缓说道:“在下无极门门下,道号一清。不知尊驾何人?为何阻挠我师兄弟三人办事呢?”
莫高天道:“原是无极门的三个杂毛道士,嗯,无极门确实是有那么两下子。”另一道士见莫高天顾左右言他,喝道:“老家伙要是知道厉害,趁早别替人强出头了,惹上了无极门,可叫你吃不完兜着走。”莫高天瞪了他一眼,说道:“叫我兜着走?玄玑这个牛鼻子也来了吗?”那道士脸色一变,喝道:“放肆!”手腕一动,剑光直指。他们这三人所练的剑阵,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余两人毫不思索,再度挥剑围上。
蓦地一声清啸,又是一道灰影急奔而至,说道:“大家住手!永清,不得无礼!”一柄长剑伸进剑阵之内。莫高天看这劲道招式,与那无极门三人同出一辙,雄浑狠辣,却又比他们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为高,当下大喊一声:“好,一起上了吧!”他经过这几天的休息,武功恢复了九成,正是技痒难耐,便即潜运内劲,双掌平平向前一推,当先那三人见势凶猛,不敢抵挡,急舞长剑后跃,后来那人促不急防,收起长剑,也伸掌来对。“啪”地一声,退了三步。
莫高天正待进击,后来那人却趁势敛剑行礼,说道:“无极门玄玑真人门下弟子,道号太清,见过莫高天莫老前辈。”莫高天见他礼数周到,只好住手。说道:“你师父他人好吗?”太清道:“托你老人家洪福,师父身体康剑”众人见这位叫太清的道士,年纪约已有五十来岁,身材高大,髯长及胸,来时大袖飘飘,立时威严凝重,若是手中再拿把尘拂,就有点像戏台上唱戏的神仙了。最后听他自报是玄玑真人的弟子,不禁都为之肃然。
只听得他续道:“让我来给莫前辈介绍一下,我身旁这一位是我陆师叔的徒弟,他叫松清。刚才这位他已经自我介绍过了,他叫一清,还有这位是我永清师弟,都是我方师叔的徒弟。”莫高天道:“徒子徒孙倒是不少,想倚多为胜吗?”太清道:“不敢。”永清性格急躁,闻言怒目以对。
一清道:“我师兄弟三人,在无极门中得获掌门师伯恩准,研习本门三清剑阵,向来都是三个人一起上……”莫高天把手一挥,道:“谁跟你说这个?怎么说话东拉西扯的一大堆夹杂不清。我自跟玄玑说话,关你们什么事?你们都说完了吗?说完了这就请了。”
太清听他口气颇有敌意,也就不再客套,说道:“这千药门的地方,似乎不是只有莫前辈能来。”莫高天道:“说得没错。要是有人受伤了,还可以长住下来。我看这个地方挺宽敞,再挤上四个人,想来也不致有什么问题。”
永清上臂一动,又想动手,太清伸臂一拦,摇了摇头。转头向莫高天说道:“原来前辈正在此处长住,今日贸然叨扰,实在万分过意不去。只要我们抓住这姓杨的,我们四人即当告辞。他日前辈身体大好,便请到无极门一叙,我们师兄弟四人,定当为你摆酒接风,设宴赔罪。”这几句话说来不卑不亢,既损了莫高天,也捧了莫高天。莫高天哈哈一笑,道:“你倒挺会说话的。”
那杨景修在一旁早已执刀在手,心想:“那日见那陆半剑武功既高,为人也甚刚直,早知终有此劫,当日还不如给他擒去的好。这个永清为人阴狠,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既名列三清剑,想来这几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受万回春殷殷告诫,要他在七七四十九天之中,千万不能运功行气,否则武功难保不说,只怕从此一命呜呼。但以他的个性,与其落入奸人之手受尽羞辱,不如爽爽快快,力战而死。他往前踏上一步,执刀虚砍几招,说道:“莫前辈不必为晚辈费心,这个乱子是我惹下来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就让我陪他们几个师兄弟过过招吧。”
莫高天扳起面孔,说道:“臭小子往自己脸上贴金。”转向太清说道:“既然你都已打算好,日后要向我陪罪了,今天干脆,我们把买卖做大一点。我这么说吧,这姓杨的很不巧,也是这儿的病人,根据千药门的规矩,只要是千药门的病人,在他还没出谷之前,任何人是不能来找他麻烦的。所以,你们要抓他走,可以,得先问问我。”太清一愣,脸色微变。
永清与那杨景修道:“姓杨的,你也算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你若真有什么病痛,道爷们也不是趁人之危之辈,等你一等,又有什么打紧?可若你有意躲在这里,让人家替你出头,你倒通知一声,我们就当江湖上从此没你这号人物就是了,想我无极门也不会再来为难你。如何?”
林蓝瓶见对方咄咄逼人,心中颇为不快,再加上薛远方虽然帮助她到了归云山庄,而后却又帮着宋朝廷来对付丁庄主,这事也让她觉得反感,对无极门的观感也就有所改变。更何况杨景修受伤是事实,出家人说话冷嘲热讽,真是太没有口德了。抢在杨景修回答之前,说道:“杨大哥这几天来,轮流对付你们无极门,最早是陆道长,后来还有薛道长他们几个人围住他车轮战,早已受伤不轻。现在在千药门养伤,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不能与人动手。你们还是请回吧,距离四十九天之期,眼下还有四十七天呢。”
永清道:“四十七天太久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看着林蓝瓶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猛然想起,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那天在镇上我陆师叔原本就快抓到姓杨的了,给他逃走之后,你跟着一个傻小子忽然出现,看这样子,他当时是给你们救了。你跟这姓杨的是一夥的。”林蓝瓶道:“薛道长带了五六个人围住他,我可没那个本事救他。”
太清道:“小姑娘,你说我们无极门要伤这小子,居然还要我薛师叔带五六个人围住他,这可能不太对吧?若是如此,姓杨的这小子怎能出现在这里?我那薛师叔和众位师弟们,他们现在人呢?”
莫高天一声冷笑,说道:“那个薛远方,还有他那个不成才的徒弟,叫什么善清的,哼,他们不自量力,竟敢惹到老子头上来,我赏了他们一人一掌,这会儿,也不晓得见阎王去了没有?”
太清大吃一惊,长剑直指,颤声道:“你说什么?”同时不时看向林蓝瓶与杨景修的表情。
那杨景修根本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无从得知此事真伪。而林蓝瓶确实见到薛远方从头到尾,与莫高天可不只对了一掌。后来莫高天擒住善清,给他苦头吃也是实情,也许莫高天就在那时伤了他也说不定。所以他们两个从脸色上看来,这件事就好像是真的了。至于丁允中父子,则因忌恨薛远方不顾江湖道义,此时见莫高天耍得他们一愣一愣的,心中也只有暗自偷笑,等着一看好戏。
那松清道:“大师兄,这人胡吹大气,放眼天下,有谁能够一掌就伤了我们师叔的?他是在惹我们生气,引我们入他的壳。”莫高天不悦道:“小子,你知道我是谁?怎么知道我没这个本事?来来来,嘴上说不清,打架定输赢。”
莫高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非得为杨景修出头不可。若说其中部分是故意为了给玄玑难看,那另一部份可能是为了汤光亭吧?杨景修是汤光亭的结义兄弟,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无极门的人来把他抓走,只怕他连自己也要恨上了,师徒之路,从此越走越远。至于莫高天为何老是想要收汤光亭为徒,这个恐怕是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谜。
只见永清剑光轻挽,浅抖成圆,摆了一个起手式,说道:“我管你是谁,你胡言乱语,今天就算给你一个教训。”说罢挺剑刺去。
那永清不识得莫高天,太清却是认得的。太清还记得大约在十几年前,在一个接近中秋佳节前后的夜里,恩师玄玑真人从外头回来,身旁多了一个人,那人跟恩师有说有笑,感情十分热络,好像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当夜吩咐摆酒设宴,两人喝酒,直到中夜,还不罢休。
太清还记得那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自己身为无极门大弟子,虽然已经困得要命,无奈也还是得陪着伺候。就在昏昏沉沉,差一点睡着的时候,忽然恩师大喝一声:“你说这什么话?难道我在这几年所下的苦功都是白混的?”太清被这喝声倏然惊醒,瞌睡虫全吓跑了。只听那人嗓门也不小,跟着说道:“你下了苦功,我也没闲着,那时你武功不及我,咱俩各自用功,你当然还是比不上我啦,难道我比你年长了六七岁,这六七年就是白过的吗?”恩师听了,哈哈大笑,说道:“老哥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如今我接掌了无极门,你知道,这无极门有一门功夫叫:‘天罡正一神剑’,威力非同小可,可以说是震古铄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有我,我是掌门,我才能够保管这剑诀,修练这镇山绝技。到时候别说迎头赶上你了,就是天下第一的宝座,也是……”右手手心向下,五指伸出,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如同探囊取物,非我莫属了!”那人听了也是哈哈大笑,指着恩师笑道:“你尽管慢慢练,练他个二三十年,首先挂点的是少林寺的妙因老和尚,那时你武功天下第二。接着再练个十几年,等到我死了,那你不就是天下第一了吗?哈哈!”
恩师听到这里不知不觉动了怒气,说道:“这套剑法我已经练了三年另两个月了,每练一次,功力就越深一层。你若是不信,咱们这就比划看看!”太清那时心想:“这人年纪确实比恩师年长,目光精湛,炯炯有神,实在是个内家高手,而且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他们既是朋友,何苦兵刃相向?”于是便出去劝和。没想到两人当时都喝醉了酒,不听劝不说,嗓门越扯越大。恩师为人死爱面子,那人骄傲狂妄,自大成性,正好是一对。当下越说越僵,最后终于动起手来。
太清想起当时两人打的那一架,至今余悸犹存。人家说酒醉三分醒,也许两人在白天清醒时,其实谁也不服谁,趁着酒意上身,都想趁机好好较量较量,但是酒意也让人渐渐失去轻重分寸,两人一番激斗,终于双双挂彩受伤。太清在一旁受到池鱼之殃,也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昨夜的杯盘狼藉早已清理完毕,恩师从此绝口不提当晚所发生的事,而那人也始终未再到无极门作客了。
太清看着眼前这位老者,虽然事隔多年,还是远远地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当年与恩师打得两败俱伤的自大老人莫高天。
他当年便与自己的师父旗鼓相当,不相上下。莫高天的武功如何,自己虽未亲自领受,但他的师父武功有多高,只怕这莫高天也就有多高。眼见永清动上了手,三清剑阵阵法就算是启动了,这可与刚刚莫高天为杨景修出头的情况不同,等于是直接向莫高天讨教了。
莫高天武功高强,性格乖戾,此举是吉是凶,太清殊无把握。但自己的师叔师弟,若真死于此人手下,这仇却是非报不可。眼见莫高天在三清剑阵中似乎依然游刃有余,心想今天如不以武力逼得他认输,就不能得知薛师叔的真实情况,他日若证实了此事,岂不后悔莫及?便向那宋镇山说道:“宋师兄,你我无极、长剑两门,原系一家,当年长剑门创派祖师,乃是无极门第三代弟子,另立门户之初,亦尝言道:‘两派约为兄弟,同气连枝。’今日之势,你也瞧见了,希望你别拂逆了前人的美意才好。”
宋镇山当日得罪莫高天,可以说是出于无奈,今日既然可以趁机化敌为友,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再与莫高天有所冲突。即令无法与莫高天交上朋友,起码长剑门也可以少一个敌人。所以面对太清的请求,宋镇山颇感为难。可是他也不愿意当面回绝太清,于是便道:“三清剑阵威力无俦,非同小可,若是再加太清师兄在一旁掠阵,就算此人真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全身而退。小弟不才,向太清师兄讨一个便宜的差事做,这位姓杨的兄弟得罪了无极门,小弟定当尽力留他下来,让他至少给无极门一个交代。”
太清见他连杨景修都不愿意得罪,当然也就不指望他会出手相助。不过他既然说会留下杨景修,倒也是免去了他们还要分心看顾的麻烦,便道:“宋师兄忒谦了!”眼见莫高天在三位师弟的剑网当中,左冲又突,丝毫不露败象,时间一久,只怕真有闪失。提剑说道:“莫前辈是前辈高人,我们若只以本门剑阵讨教,传扬出去,只怕前辈会被讥讽欺侮小辈。不如我们四人一起领教前辈高招,也好叫前辈不会太过费心。”
莫高天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