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而为了隐藏身分,马大卫一定会找一家很大的公司,让人家不至于记得他。这个大原则使得可能性缩小到数量有限的几家,然后我坐下来打电话。”
“等一下,”乔依举起一只手。“你为何认为他只会找距离沙漠景观社区半小时车程内的储藏公司?”
“我先找到他租用卡车和还车的时间,扣除他把床放进储藏室所需的时间,他最远能到哪里,就很容易算出来了。”
他停下来吃东西,注意到另一头的生意聚会好像要散了。桌首那个沙色头发、身穿高级亚麻西装的人拿起帐单,准备付账。
拥有大笔预算可以招待客户的感觉真好啊,他想,转身注意自己的客户和她的朋友。
乔依崇拜地看着他。“真让人钦佩,被你一说好像事情都很简单而有道理。你们这种侦探脑筋实在叫人惊叹。”
“谢谢,”艾森说。“我从来就希望人家是因我的脑筋而爱我。”
完了,这根本不是他原来想说的话。看来,他还是少碰香槟为妙。它跟仍在他体内流窜的肾上腺素,似乎会产生不好的混合效应。
莉雅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可是没有多说什么。如果乔依觉得他想要人家爱他的脑筋这话有所不妥,她也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我还是有些困惑,”乔依再度认真起来。“你怎样找到马大卫租用卡车的公司,又怎样得知他离开沙漠景观社区的确切时间?”
艾森正要开始回答,却因为那个穿亚麻西装的人突然来到他们桌边而被打断。
“杜艾森,”雷尼尔正朝他露齿而笑。“很高兴见到你。我听说你今天完成了一个大案子,恭喜啊!”
“闲话传得真快啊!”艾森说。
“我自有消息来源。”尼尔说着,看看艾森下巴上贴着绷带的伤口。“好像你还小有损伤。”
“只是一片飞来的玻璃。”艾森看看其他人,开始介绍。“路乔依,安莉雅,这位是雷尼尔先生。”
乔依立刻联想到。“雷氏保全公司?”
尼尔赞赏地一笑。“正是,很高兴认识你。据我所知,杜先生今天下午拿下马大卫时,有一位女士在场。大概就是两位美丽的小姐之一吧?”
“我希望你不要多加猜测,”艾森平直地说。“我的客户希望保持低调。”
“没问题。”尼尔把注意力转向莉雅。“杜艾森真是一个幸运的男人,有两位美丽的小姐相伴。看来他比我更会享乐呢!”
莉雅的微笑只勉强称得上礼貌,一点友善的感觉都没有。可是,雷尼尔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艾森的头指向正朝门口走去的五、六个人。“客户晚餐?”
“是啊!一些例行公事。”雷尼尔满意地看向那些人。“艾斯提拉社区的经理和他的几个手下。”
“城外那个新的社区?”乔依问。
尼尔点头。“雷氏保全应该会负责那个社区的警卫业务。”
“恭喜,”艾森说。“一定是一张很不错的合约。”
“谢谢。我改天打电话给你,杜艾森。我们有很多工作,有的部分可能需要外包。你对于接我们的工作有没有兴趣?”
“那要看是什么工作。”艾森谨慎地说。
“我再跟你联络。”尼尔发现他不受欢迎了,对乔依和莉雅点点头,眼光并在莉雅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后退一步。“我就不打扰三位的晚餐了。改天见喽,杜艾森。”
他朝餐厅的门走去。
“我称呼他是我的竞争对手,”艾森说。“其实我们甚至不在同一个场地比赛。”
“或许不在一起。”乔依好像觉得有趣。“可是我觉得他嫉妒你。”
“因为我可以跟你们一起晚餐,而他必须去应付艾斯提拉的经理?就这一点来说,他的确有理由嫉妒。”艾森点点头。
乔依却摇头表示异议。“他不是嫉妒你跟我们吃晚餐,而是你今天下午所做的事情。”
“她说得对。”莉雅平静但肯定地说。“雷尼尔或许是本地保全业的大亨,可是身为高阶管理人,他却没有机会大展身手,干些英雄救美的实际行动。”
乔依笑了出来。“当你忙着替沙漠景观或艾斯提拉这种社区提供保全服务,每个警卫的背景都得调查清楚时,哪有时间去摆姿势打击魔鬼呢!”
“说到这里,”艾森说。“当我知道你今天下午自己一个人和马大卫,在那栋空房子里面时,我的姿势一点也摆不出来。就算是事后的检讨吧,我真要感谢上帝,让你有脑筋躲进那座漂亮的冷冻库。”
“那不是冷冻库,是拥有自己的温度与湿度控制之最新科技的藏酒窖。”乔依用非常平稳的声音,耐心解释。“因为戴先生收藏了一批价值非凡的酒,所以它的设计原本就能防止外人入侵。”
“还有一件事,”他继续切入主题。“你应该继续待在那座拥有最新科技的冷冻库,直到我清除入侵的外人。”
她没有说话。
“有那么大的酒窖真特别,”莉雅慢慢地说。她以锐利的眼神审视乔依。“你真的都很好?”
“真的。”乔依很肯定。“那就像一般的房间。我只是很感谢当我需要时,它刚好在那里。”
莉雅紧紧地抿着嘴。“再喝一点香槟吧!”
她没有等她回答,迳自拿起酒瓶就替乔依再倒一杯。
艾森在一旁默默地观察两个女人。我一定漏掉了什么。这一定不是她们第一次历劫归来,他有种感觉,知道她们两人之间有很重要的东西,而那是他必须知道的。
乔依转而看着艾森。“你刚才正要告诉我们,你怎会对马大卫某一天的行踪了解得那么多?”
“是啊,”莉雅也用一种好奇的表情看着他。“把你的故事说完吧!你是如何弄到那些数字和事实的?”
“雷尼尔是一个苛刻的雇主,”艾森说。“他向沙漠景观社区委员会收取很高的费用,提供保全的服务。可是,他并没有付出合理的薪资给手下。”
乔依张大了眼睛。“你付钱给大门的某个警卫,他让你看了进出的纪录?”
“对。”
“最直接的方式,我喜欢。”莉雅说。
“既优雅又简单,我怎会没有想到?”乔依称奇道。
“或许因为你不是训练有素的侦探。”艾森说。
“说的也是。”她同意道。“贿赂雷氏保全的警卫需要多少钱?”
“你收到帐单时就会知道了。这笔钱和我给储藏公司管理员的钱,都会列在杂支的项目里。”
◇◇◇
出了餐厅,沙漠的夜给人很好的感受,可是却安抚不了乔依奇怪的情绪。她担心是否喝了太多香槟,莉雅替她加添了很多次的酒。她很清楚好友是故意要让她有点醉意,因为莉雅担心她躲在酒窖的时间。上了锁的小房间。
正如莉雅所怀疑的,这个经验的确带回了很多不愉快的回忆,很可能会在今晚引发一连串她在“仙那度”时的噩梦。可是,她今天下午并没有太多的选择。酒窖至少让她安全地撑
到艾森赶来救她,这才是最重要的。
只可惜她在“仙那度”时,并没有艾森可以赶来搭救。她和莉雅被迫自寻生路,以逃离那里的噩梦。
她以眼角看向正陪着她们朝车子走去的艾森,他黑色的头发在路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脸部则隐在阴影之中。他以一种悠然自得的信心行走于黑暗里,神态放松却又对周遭的环境保持着警觉。她感觉这是他已成天性的一种习惯。
他们三人进入艾森的休旅车,莉雅说出所住之公寓大厦的方向。到达之后,乔依和艾森把她送到她家的门口。
她在铺有白色地毯的大厅门口停住,以搜寻的眼光最后一次看着乔依。
“你今晚一个人,真的没有问题吗?”莉雅问道。“我很欢迎你留在这里,你知道的。”
“谢谢你,我不会有事。”这是谎话,今晚绝对不会好过。可是,那些噩梦是谁也帮不了的,她必须独力面对。“不必担心我,我如果睡不着,会利用那些时间去想出一些理由,好对戴家夫妇解释,他们的西班牙骨董柜为什么会有弹孔。”
“好吧,我们明天见。”莉雅看向艾森。“你大概也需要休息了。”
“大概吧!”他说着,口气不是特别关心。
莉雅关上门,乔依听见她拉上门闩,接着是门链。
艾森和乔依转身下楼,他扭头看看莉雅的门。“看来你的朋友很重视住家的安全。”
“我也一样,女人永远必须谨慎小心。”
“是啊!你今天下午就证明了,不是吗?”
她注意到他又恢复那种“我只保持中立、什么也不透露”的口气。他也跟她一样,正处在一种濒临崩溃、无从预测的情绪里面,可是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能提醒自己,他今天下午经历了一场极具杀伤力的经验。
他们返回他的车上,空间突然变得非常的小,气氛也比刚才三个人时更为亲密。她无缘无故地感觉艾森好像坐得太近。
他不像魁梧的雷尼尔,似乎在大学时就玩美式橄榄球,或经常让女性有压迫感。然而,杜艾森仍给人一种总是会多占一些空间的感觉。他的靠近正对她的神经末梢产生奇怪的影响,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以前跟任何男人相处时,从来不曾发生过的,即使在她的另一个生命里。
她担心自己是否正罹患了某种震惊之后的后遗症。
他开车前往不远处她所住的两层楼公寓,把车停在房子前面。
他一语不发地下车,走过来替她开门。她知道他或许正在想什么。王牌侦探如他,一定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黄金公寓”根本没有它豪华的名字那样称头。然而,这个地方或许称不上黄金屋,也没有莉雅所住的公寓大厦那么高级,可是广告上所刊出的条件都具备了:干净、安静。还有最重要的是,她负担得起。
她抓紧包包,逃出那个密闭的空间,与他一同走向绿色的铸铁大门。
时间真的很晚了,她伸手到包包寻找沈重的钥匙圈时,心想,将近午夜了吧!一切的感觉好奇怪,即使今天跟他经历过那不可思议的事件,他们还是很陌生的两个人。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可是,他却在这里、正在送她回家。如果他知道他是她搬来轻语泉这一年来最靠近她住处的男人,不知他会说什么?
然而,他也可能对这小小的事实毫无兴趣。也许只是交出一张条目清楚的支出明细表,并问她几时有空去替他装潢他的那个房间。
“嘿,我来替你开。”艾森从她手上拿走钥匙圈,并在发现它很沈重时,低声说了些什么。他把钥匙圈拿高到亮光处,看着上面所系的一个黄铜门钮。“如果你想替你的皮包增加重量,为什么不找一块漂亮的岩石?”
“这是一个骨董门钮,几个月前装修一栋旧住宅时发现的。我找了本地一个金属艺术家替我连到钥匙圈上。”
“我当然看得出它是一个旧门钮,”他将钥匙插入铁门的锁孔。“我只是不懂你为何用它来串钥匙,有某种设计上的意义吗?”
她酷酷地一笑。“它够大,我一下子就能从包包里找到。”
“嗯哼,”他似乎不为她的解释所动。“你最好别被它砸到大拇趾,你会跛着脚走一个星期。”
“我会小心。”她很快地溜进大门,领先走上通往小小前厅的走道。他拿着门钮钥匙圈跟在后面。
“这里是银色的、长的那一枝。”她说。
他开了门,走进去站在一旁。她移进门厅开始犹豫起来。她是应该在这里跟他说再见呢,还是让他送到公寓的门口?她是否应该请救命恩人进屋去喝一杯咖啡?
想到让他进入她的公寓,一股既冷又热的感觉再次穿身而过。那一定不是一个好主意,所以聪明的人应该在门厅说再见。可是,她又为何迟疑?
艾森以一种评估的神情研究着她。“你真的没问题吗?你的脸色不好呢!”
“谢啦,你还真会奉承客户,不是吗?”
“把它当成专家的观察。”
“我只是还有一点定不下来。我跟莉雅说我累坏了,那是真的,然而事实虽然如此,可是我整个人都还很兴奋。那种感觉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入睡似的。”
“这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的现象,”他说。“我们都一样。那会使神经系统错乱,需要一小段时间才能调适过来。”
“我知道。”她想都没想地回答。
“以前经历过这种事?”
她说错话了,今天的事和过多的香槟使得她的警戒心低得危险。她真的应该在说出更多同样愚蠢的话之前,赶快上楼回到自己的公寓。
“我听说过这种症候群,”她不着痕迹地说。“听来你似乎有过亲身经历。”
“一、两次,工作的关系难免会碰上。”他看向楼梯间。“你一定是住在楼上。”
“是的。”这是再次向他道谢,然后说再见的好时刻。可是,不知怎地,话就是卡在喉咙中出不来。
他又挑剔地看她一眼,用力抓住她的手肘。“我还是送你到门口比较好,以你目前的状况,让你一个人到处乱跑会有危险。”
“我没事的,真的。”她像抓住浮木一般地抓紧包包。“你才是今天受到更大创伤的人。”
但是当他引导她上楼时,乔依并没有抗拒。他的力量清清楚楚地从手臂传过来,如果他真的用力,她相信自己一定挣脱不开。可是她也感觉到,自我控制早已成为他的一部分。强大的力量和坚定的自律,形成一种让人抗拒不了的性感组合。
也许一切都是今晚的奇怪情绪作祟。她将近第两百次地提醒自己,他不是她喜欢的型。
来到楼梯顶,艾森打量着走廊上成排的门。“哪一家?”
“角落那一家。”
他走到门前,选出正确的钥匙,开了门让她走进小小的家。
她很快走进窄小的门厅,开了镶在天花板、灯光柔和的顶灯,看着他。“我有没有因为你今天做的事向你道谢?”
他斜靠在门框上,双手朝胸前一抱。“你提过好几次了。你如果再说,我可能又会开始我那一套‘你今天下午不应该单独到戴家’的训话。”
她打个哆嗦。“我再也不想听那段训话了,不过我仍然很想让你知道,我很感激你今天所做的事。”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而我的台词应该是这样,这是我分内的工作,夫人,明天早上你会收到帐单。”
她不明所以地觉得非常好笑,而微笑变成格格轻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不对了。她从未如此格格傻笑,至少从来没有发出如此既不自然、又高音调的笑声。我失控了。
她惊骇地扔下包包,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留意到艾森正密切地注意着,她赶紧做一个深呼吸。再一个。
天可怜见,她的怪笑终于停止。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双手,同时感觉到双颊因为尴尬而火红。
“抱歉。”她咕哝道。
“我也不对,”他说。“那不是我最好的台词。”
“看来今晚不应该喝香槟。”她说。
“可是当时的感觉很好。”
“的确。”
“我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我不知道。”他的表情让她无端端地紧张起来。“什么问题?”
“你和莉雅。你们,嗯,是一对吗?”
她花了至少两个心跳的时间来消化这个问题,好不容易才弄懂他的意思。
“不是,”她说。“我们是朋友,非常亲近的朋友。但我们不是爱人。我不是同性恋,而莉雅,呃,坦白说,我并不知道她是什么。莉雅就是莉雅,我们从来没有谈过她的性倾向。”
“我猜也是这样,可是,我想确定一下。”
“为什么?”她轻声问。
艾森刻意地挺直身体,放开他的手,往小门厅更踏进一步。
“因为我不想在我吻你的时候,让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他说。
时间在这一刻暂时停止,就像跑到马路上的小驯鹿突然被汽车的大灯照到。她拚命想搜寻一个聪明的回答,想找一句伶牙俐齿的、世故成熟的话语,来打破那令她动弹不得的黑色魔咒。可是她的脑筋拒绝运作。
几个小时以来一直冲激着她的那股混乱不安的能量,突然之间全部暴涨到最高潮。她身上的每条神经,就像今天下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