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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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中光-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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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要生活。”
艾森回头去看拍卖员。
施哈利动了一下。“你上次问我,我为谁工作,我没有回答。”
艾森没说话。
“他们都是一所豪华的私人俱乐部的会员,”施哈利说。“那种什么都有的俱乐部,你知道的,两个大泳池、三温暖、蒸气室、手球场,还有一个高尔夫球场。在俱乐部里工作的男男女女都穿得像个模特儿。他们说,只要你是那个俱乐部的会员,你要什么都有。”
艾森看着拍卖员漫天称赞原本放在杜氏保全公司接待室的两张钢架皮面的椅子,它们来自义大利,当初花了很多钱。他那时非常反对,可是焦虑不已的设计师坚称接待室给客人的第一个印象重要得不得了。根据那设计师的说法,那两张椅子是一种投资。
椅子终于被人以微不足道的价钱买去。什么鬼投资,他想,老天为证,我这辈子绝不再听信任何设计师的话了。
“这个私人俱乐部叫什么名字?”他随口问道,并不指望对方会回答。
“知道了对你也没有好处,你动不了他们任何一个。他们对于如何保持双手的干净,一直是非常谨慎的。”
“你要把名字告诉我吗?”
“他们称呼那个俱乐部叫‘避静会’,”施哈利说。“要我去找你的人姓邓,是一年半前令弟出事时的会长。”
艾森知道那个人,是南加州的知名人士。
“这或许没什么意义,”施哈利继续说。“但是他们几个月前改选了会长。因为邓先生似乎没能依照会员的要求把事情办好,错误的代价是很严重的。”
“看来‘避静会’的经营也像一般的公司讲求绩效。”
“是啊!”施哈利转身要离开前,又停了一下。“呃,我听说你发生财务困难之后,就没有替他们工作了。”
“那你现在做什么?”
“我担任保全顾问。”
“赚得到钱吗?”
“那总是一种生活方式,至少有自己的名片了。”施哈利拿出一个皮夹,抽出一张颜色清爽的名片递给艾森。“需要意见的时候,请拨电话。”
他慢慢走过人群,失去踪影。
艾森在拍卖会中待到自己受不了了才离开。他那昂贵的办公桌被人以不到原价十分之一的一百七十五元的贱价买走,这算什么宣称?然而话说回来,或许也真的宣称了一切。
邦妮把马铃薯传给杰夫的时候,看了艾森一眼。“你这位新客户要求你做哪方面的工作?”
艾森把心思拉回现场。“一次例行性的调查,她想知道目前交往中一位男士的背景。花十分钟就可以搞定的。”
“你已经弄好了?”
“还没有。”他拿起小面包,涂上奶油。“下午要装电脑的时候碰上一些困难。”
“艾森伯父要把电脑升级,”杰夫说。“可是作业系统跟新电脑不相容。”
“我的手提电脑放在家里,”艾森说。“晚上回家后查一下,明天早上就能给客户答案了。”
“说起你那个称为家的粉红色古怪地方,你可曾考虑我说过的,把它卖掉的意见?”
“谁会买它?”艾森咬着小面包。“维克叔叔搬去夏威夷前之所以会那么便宜地卖给我,就是因为没有人要啊!他前前后后让轻语泉每一家房地产经纪公司都试过了。”
“我觉得‘夜风楼’好酷哦,”席奥大声说。“而且它有游泳池。”
“而且还有像电影院的大萤幕电视,”杰夫说。“它甚至还有可以做爆米花的机器。”
“除了电路的稍加改善,维克叔叔对这栋老房子所做的比较认真的升级,就是那电影院和爆米花机器,”艾森说。“至少他还懂得电路必须先改善。”
“我真希望我们住在那里,”杰夫说。“每天晚上可以在电影院看电视。”
“对啊,我们这房子好无聊。”席奥帮腔道。
“‘夜风楼’唯一的问题,”杰夫皱起眉头。“就是它是粉红色的。”
“因为原来屋主的太太喜欢粉红色,”艾森解释道。“而且是非常喜欢。”
“维克叔公告诉我,她还阴魂不散地住在那幢房子里,”席奥说。“一个什么恨太太的。”
“是傅太太,”艾森说。“她叫傅凯蜜,是一个不得意的女演员。”
“不得意是什么意思?”席奥问。
艾森跟邦妮交换一个眼色。“意思是她没有成名。”
“噢。”席奥想了一下,显然觉得这并不重要。“反正啊,就是她死了,而那位傅先生就发疯了。他一个人住在那房子里,一直到死都没有改变任何东西。”
“不幸的是,后来的几位屋主也没有。”邦妮嘲弄地说。“总该有哪个人把那可怕的粉红色改一改吧!”
“十年前,贝蒂婶婶去世后,维克叔叔以一笔很小的钱买了那里,在那之前,房子都是空的。”艾森说。“可是维克叔叔也没有多余的钱重新装潢。”
“你应该注意到,你的维克叔叔也没有选择退休后住在‘夜风楼’。”邦妮指出。“你一把他的生意买过去,他立刻就飞去夏威夷了。”
“他说他已经厌烦了沙漠,”艾森给自己添加一些马铃薯。“想看一些海洋和沙滩。”
“他告诉我,他想看穿着比基尼泳装的女孩,一整天都看。”杰夫大声说。
“对,”席奥也不甘示弱,“他说沙滩上有些女孩连泳装都不穿的。”
“真的?”艾森正要吃马铃薯的手停下来。“我有维克叔叔在茂伊岛的地址,也许我应该在下次放几天假的时候去找他,也去海滩或什么地方走一走。”
杰夫笑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席奥踢着椅子的横杆。“你真的喜欢看没有穿衣服的女生吗,艾森伯父?”
“这个嘛,”艾森说。“如果要我在工作以及躺在海边看没有穿衣服的女生之间选择,我当然要说──”
“我想,”邦妮口气坚定地打断他们的谈话。“你们这关于女生的话题应该到此为此。回到‘夜风楼’的事,杰夫说,你的这位客户是个室内设计师?”
“搞装潢的。那关‘夜风楼’什么事?”
邦妮不理他恶劣的口气。“我想等你替她办完事情,也许可以请她替你把那只粉红色大象做点什么事。”
“宅邸。”艾森忍不住说道。
“你说什么?”
“权威人士说,房子应该称呼为宅邸,听起来比较有格调。不过,相信我,那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他发现杰夫和席奥正以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抓到他使用邦妮说不可以使用的字眼,是他俩最喜爱的游戏之一。
“我绝不可能雇用路小姐重新装潢‘夜风楼’。”艾森结束他的话。
杰夫和席奥失望地重拾他们的食物。
“为什么?”邦妮问道。
“理由有二,”艾森吃完他的马铃薯。“第一即使我想重新装潢,目前这个阶段我也没有钱雇用她。第二,我想路小姐还没有踏进‘夜风楼’的门,就要昏倒了。”
杰夫停下正在咀嚼的动作,两眼因好奇而发亮。“她为什么会昏倒,艾森伯父?”
“她是不是会怕鬼?”席奥问。
“路乔依大概不会怕鬼,”艾森说。“不过我怕她那敏感的设计家神经会在看到我那宅邸的装潢时,受到重大的创伤。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夜风楼’绝不可能获得今年的最佳住宅奖。”
“说得真客气,”邦呢低声咕哝。“那里几乎就是好莱坞的布景。”
“你想路小姐会不会真的惊讶到在门口就昏倒了?”杰夫问。
“即使那样我也不会惊讶。”艾森说。
“也许她会先抽筋一下或什么的。”席奥另有意见。
“嗯,像这样。”杰夫猛然扭动他的左臂。
“或者像这样。”席奥的头两边摇晃。
两个男孩越笑越高兴,动作也越来越有创意。
艾森欣赏地看着他们的表演。“真不错,我相信她就是会这样地扭一扭再倒下去。”
坐在另一端的邦妮沈重地叹一口气。“为什么只要你跟我们一起吃晚餐,结局总会变成这样,艾森?”
“这样很好啊、他们真有天分。”
◇◇◇
一个小时之后,他开车回“夜风楼”。从车子里出来,他站在车道上审视他的宅邸,以一种无法解释的理由猜想路乔依会怎样看它。好吧!或许这地方真的像是好莱坞胡思乱想出来的西班牙殖民时代的布景,而且它的确很粉红──不是已经晒了很多太阳的、褪色的粉红──而是像刚刚嚼过的泡泡糖的粉红。但是,那又怎样?它很有个性,至少跟别的房子都不一样。而且它很宽敞,有很大的空间容纳他的书和私人的东西。
最好的是,该有的家具都有了,公司破产和离婚的两大灾难,使他完全没有心思去搞这方面的任何事。
谁管路乔依会有什么意见?他何必关心她对“夜风楼”的想法?
他回想今天下午所得到的印象。光亮柔顺的赭红色头发绾成一个别致而颇有现代感的发髻,表情生动、引人注目的脸,和一双迷濛;而神秘的眼睛,似乎隐藏着诱人去发掘的秘密。她的衣服品味非常的奇怪,依他所记得的幼稚园老师的教导,那个亮度的鲜绿色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搭配那种紫色。这种事总该有点规则吧,至少幼稚园时代是有的。
他有种感觉,觉得路乔依从来就不是会依照配色法用色的人。话说回来,他自己也不是。
他知道他绝对不应该从任何私人的角度去思考她的事情。她是一个客户,许久以前,他已经得过很痛苦的教训,不可以跟客户约会。何况,她很可能会极力反对“夜风楼”这种到处都用粉红色的装潢。
他步上阶梯,走过有着粉彩似粉红色石柱的前厅,进入火鹤那种粉红色的走廊。
公平来说,屋子的室内并非百分之百的粉红。很多地方镶了金色,也有一些白色的木板,地毯的主要图案虽是巨型的粉红色兰花,但叶子还是绿色的。
一路扭开电灯,他来到这占地宽广的房舍中、一个可以俯瞰着花园,以及花园再过去一道浅峡谷的房间。经过他还没有时间开箱上架的一箱箱的书,来到窗前一张巨大的粉红镶金的书桌前。他开启放在桌上的笔记型电脑,翻开今天下午跟路乔依对话时所做的记录。
他从一些例行的管道开始查询。如果事情顺利,他应该可以在十分钟内找到马珍妮夫人的下落。多么容易赚的钱,一定是老天知道他正好需要而送上来的。
问题是,事情一点也不顺利。
马珍妮夫人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使用信用卡,也没开过任何支票。他疑惑地继续追查。
他并没有找到马珍妮提出要与马大卫离婚的资料,也没有她曾雇用任何搬家公司帮她把家当搬去另一个城市的纪录。
四十五分钟以后,他靠向椅背,伸长了桌下的腿,双手插入裤袋中,瞪着电脑的萤幕沈思起来。
马珍妮失踪了,而他认为路乔依早在雇用他找人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第六章
    乔依在电话铃响第一声的时候就接了起来。
“家强室内设计。”
“你没有说实话。”艾森在另一头说。
他那状似漫不经心的指控,仿佛别人对他说谎已是家常便饭。以他所从事的行业,或许的确如此,乔依想着。
她冻在座椅上无法动弹,视而不见地盯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三幅黑白照片。她在沙漠的夕照中看到那突出于岩石之上的奇怪建筑物时,总共拍了三张照片。她原想从其中挑选一张装框,可是看来看去竟觉得每一张都抓到了一些说不出来的元素,令她无从选择。最后,她把三张都裱框挂起来。
有个客户在几天后看到它们,告诉她那房子是本地著名的“夜风楼”。
“你还在吗?”艾森问道。
先不要慌,她想,也许事情并没有听起来那么严重。
“当然在。”她的声音平直。
他在搜寻马珍妮的过程中,对她的事知道了多少?他是否误打误撞地发现到事实?他在阻隔她的过去与未来那道防火墙上,找到什么裂缝了吗?那么莉雅呢?老天!她会不会也掀翻了好朋友的伪装?她真是个白痴,她根本不该雇用任何私家侦探去调查任何事。
振作一点,她告诉自己,深呼吸,用脑筋思考。
她和莉雅所购买的新身分是最高档的,莉雅坚持支付钜额现金,要求最好的。杜艾森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挖到那么深。
何况他没有理由调查她的过去,她付钱要他找马珍妮,他又何必浪费时间去打探客户的背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力持镇定。“你找到马珍妮了吗?”
“没有。”艾森说。
她将话筒紧紧贴在耳朵上。“你找不到她?”
“不是,”艾森说。“我的想法是,你早就认为我不会找到她。而这使得整件事变得非常有趣,你知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们需要谈一谈。”他才说完就突然挂掉电话。
乔依全身充满了愤怒。“我的天,他怎么可以这样挂我电话?”
办公室的门突然毫无预警地打开,吓了她一大跳。她把椅子转过去。
艾森走了进来,而他那身打扮好像刚从一个建筑工地出来:沾有油漆的肮脏牛仔裤、牛仔布衬衫、高筒工作靴,一顶绣有本地一家酒吧“地狱佳人”商标的帽子。那是一家卡车工人和摩托车骑士常去的地方,她从来就不喜欢老在这种地方游荡的男人。
既然如此,何以杜艾森的出现竟让她产生了既冷又热的颤抖感?看来她没有约会的时间显然是太长了。
艾森把手机放入牛仔裤的口袋。“我刚好到附近办事,就过来了。”
她慢慢放下话筒,设法要自己镇定下来。至少这一次她占便宜,坐在办公桌后的人是她。
“如此戏剧化的进门方式,是你那一行的花样之一吗,杜先生?”
“事实是,我们需要谈一谈,而且必须现在就谈。”他朝她桌前的两张椅子走去,突然注意到墙上的三张照片。“这是谁拍的?”
“我。”
“噢。”
“别管那些照片,杜先生。”她急切地倾身向前,双手叠在桌上。“请坐,并且请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看了那三张照片一眼,才入座。可是乔依立刻后悔了,她昂贵的待客椅可能要被他肮脏的长裤毁了。
艾森对于可能毁去她的椅子显然一无所知,靠向蜂蜜色泽的皮椅,伸长了着靴的双腿,脚踝交叠。他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打开来。
“我找不到马珍妮夫人庆祝她即将离婚的任何证据。”他看着笔记。“最近她都没有使用信用卡,也没有使用金融卡从夫妻的联合帐户提领任何现金,也没有使用任何支票。”他抬起头。“那个帐户一直开着,马大卫并没有把它结清关闭。”
“这代表什么?”
“你要我瞎猜?那我就告诉你,这代表马先生并不特别担心他未来的前妻把它领光。”
“噢。”情况果如她所害怕的那样严重。
“马珍妮在本市似乎没有亲近的朋友。这方面我还在查,但看起来不妙。她搬来轻语泉没有多久,仅有的社交活动限于招待她丈夫的商界友人。但是这一类的活动也不多。”
“有任何亲戚吗?”乔依问。
“只有几个远房表姊妹,一位年老的姨婆住在印第安那州。我今早打过电话,他们都说最近没有人见过她,而且他们只在小时候见过,关系不是很亲近。”
“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人会急着去警察局报失踪。”
“的确。另一项法律事实是,离婚的程序并没有在进行。”
这绝对是最严重的状态了,她想。珍妮完全符合一个没有外援、受虐妻子的情况。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拿起一枝笔,想让自己有事可做。“谢谢你为我调查了这些事。除去昨天所付的基本费用之外,我还欠你吗?”
“是的,很多呢!”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多少?”
“我们先从一些答案开始。你认为马珍妮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说话。
“她失踪之前,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你认为马大卫谋杀了他的妻子,是吗?”
她略微犹豫,之后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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