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杜鹃 白杜鹃 作者:桂恒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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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杜鹃 白杜鹃 作者:桂恒彬-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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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的个头,圆圆的脸蛋,眉清目秀,聪明绝顶。他曾被国民党宪兵逮捕,又把他当成个孩子放了。他从小就能背诵“四书”、“五经”,到了莫斯科,马列主义的本本更是倒背如流。王明一上台,就抛出了“左”倾政治纲领《两条路线》,即《为中共更加布尔什维克化而斗争》的小册子。共产国际要领导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它喜欢这些“天马行空”的人。王明有个著名论断:“山沟沟里出不了马列主义”。金家寨就是山沟沟,显然他忘了自己是山沟沟里出来的。老人们也没人记得陈绍禹是否回过金家寨,没有资料表明王明到过皖西,他的家庭是大地主,不然读不了那么多的书,他读的书没有用在正道上。也不能否认王明家中没有好同志,他的大妹妹陈觉民在家乡办了一所女子学校,实际上是一个妇女运动讲习所,为宣传妇女革命做出了贡献。他的小妹陈英民和许多贫苦的皖西姑娘一起跟着红四方面军西征,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王明上台没有忘记年轻的朋友沈泽民和陈昌浩。他们都在会上为吹捧王明出了大力;没想到老资格的张国焘,虽然在心里看不惯这帮“新进”(张国焘语),但他觉得不巴结王明不行了,于是立即抛出《拥护四中全会与两条路线战争》的文章,肉麻地吹捧王明,使许多同志都怒斥张国焘太无耻。王明被拍得很舒服,鄂豫皖面临一场灾难就为时不晚了。
    1931年5月12日,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在光山新集成立,分局委员除中央指定的张国焘、沈泽民、陈昌浩、曾中生、舒传贤等以外,只补充了郭述申、周纯全、高敬亭。张国焘为书记。
    沈泽民是我国现代文学的先驱、伟大的革命作家沈雁冰的胞弟,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过。临走前,他和妻子张琴秋去向母亲和哥哥告别辞行。据沈雁冰后来回忆:“我知道苏区战斗频繁,环境是艰苦的,但他们俩都情绪高昂,对前景十分乐观,尤其对于能到自己的地区去工作,流露了由衷的欣喜。”
    4月初,沈泽民夫妇装扮成巨商,由到中央汇报工作的六安中心县委书记舒传贤陪伴,前往他们日夜向往的地方。
    已被中央指定担任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委员和组织部长的舒传贤,带领沈泽民夫妇由上海到浦口,搭乘津浦路火车转道蚌埠。然后坐轮船逆淮河而上,到正阳关。
    正阳关位于淮河中游,是淮河、淠河、颖河的汇合处。所谓“七十二道也正阳”,指的是上游大别山区的无数条支流,经三河,合流于此地,然后流向淮河下游,注入洪泽湖。它是一个极其繁华的水陆码头,南北客商的聚集之地。镇内屋宇鳞次栉比,人口在五万以上。开设的绸缎布庄、杂货商号和粮行、盐行、药行、钱庄等等,不下百十家;茶楼、酒馆、戏院、妓院,遍布大街小巷。素有“小香港”之称。
    正阳关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远在清朝,大汉奸曾国藩就在这里设立“盐务督销局”,下设十二家盐行,囤积大量食盐,重利盘剥,搜刮民财。蒋介石为了控制这个淮南重镇,在镇上驻扎重兵,设下关卡、官匪勾结,“雁过拔毛”,更是把劳苦人民推人灾难的深渊。这年灾荒严重,淮水吞没沿岸农村,农民流离失所。镇上充斥灾民,啼饥号寒,满目凄凉。此时正是红四军在皖西粉碎蒋介石第二次大“围剿”之际,人民翘首盼望红军,盼望解放。
    船靠码头。个头矮小的沈泽民,扮成巨商模样,身穿凌罗绸缎紫袍,头戴绣顶小圆帽,手提金拐杖,由高他半头的夫人张琴秋挽着胳膊走出船舱。张琴秋年轻貌美,光彩照人。身穿粉红色中国旗袍,手戴金镯,颈戴项链,英国式高跟棕色皮鞋走在船板上稍带“嚓嚓”声。她显得风采照人,美丽无比,紧随其后的舒传贤,乡民打扮,更像沈泽民随身男仆。
    装扮成民团长官的游击队司令毛正初,率领“弟兄们”荷枪实弹突然出现在正阳关水陆码头。毛正初一眼看到舒传贤。笑容可掬地走到沈泽民面前:“沈老板、沈太太,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毛正初一摆手,十几个“弟兄”前呼后拥,护卫左右。旋即一辆四轮马拉黄包车,“跶跶跶”飞奔而来,载着沈泽民夫妇向淠河岸边驶去。毛正初口哨声响,一只小木船从碧波荡漾的淠河水面上飘忽而至。摇船的老艄公和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站在船上,船头上还挂着一把映山红。毛正初和舒传贤向那个姑娘交待了几句,择道而行。久在大城市的沈泽民,一下子见到这么纯朴善良的皖西姑娘,情不自禁地感叹:“多么美丽的山乡女子。”
    姑娘名叫蒋曰英,和父亲摇船为生,兼任苏区地下交通员,用小船摇送党内同志。蒋曰英确是一位美丽无瑕的大别山女儿。……
    1929年,冬至的早晨。大别山飘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在漫山遍野的沟沟壑壑。
    山野,静极了。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惨叫,给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增添了几分凄惨,几分肃杀。
    山道上,走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踩着厚厚的积雪,步履十分艰难。她恨不得两步并作一步,马上走完这段艰难的路程。
    她叫蒋曰英,商城地下联络站的交通员。
    一大早,她接到一份十万火急的情报:丁树勋和地下党在峡口村召开会议的情况被泄露了,敌人将在今天上午10点出兵,把丁树勋和地下党一网打尽。
    必须立即通知他们迅速转移!
    寒风凛冽,蒋曰英一点也没感到冷。她的心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着。
    这是大别山仅存的革命火种,是红军撤走后,白色恐怖下仅剩的十几名没有暴露身份的党员啊!
    雪仍在下着。
    快到峡口村了。望着远处的村庄,蒋曰英稍稍吁了口气。曰英仿佛看到了丁树勋在支部会议上挥动的手臂。为尽快恢复建立党组织,丁树勋不顾面临着敌人的搜捕和生命的危险,联络组织这仅有的十几名党员,在峡口村召开会议,研究怎样开展敌后斗争和壮大革命力量。曰英深知这次会议的重要性,想起同志们的安危和丁树勋的处境,曰英心里一阵颤栗。
    还是十四岁的时候,也是在这条山道上,曰英跟在父亲身后缓缓地走着。
    “大,那家人好不好?”曰英晃着小辫子稚气地问父亲。
    父亲紧紧拉住女儿的手:“孩子,我们去东家只管干活,不要多嘴多舌,眼头要亮,手脚要勤快,晓得吗?”
    曰英点点头。父亲蹙着双眉,凝视着远处的山峰,他的心像大山一样沉重,要不是穷,怎能让女儿去当佣人呢?
    曰英来到富豪丁梦兰的家中,丁家太太看着眉目清秀的曰英,皮笑肉不笑地说:“今后你的活就是服侍少爷,看住他别玩耍,让他好好念书……”
    “妈,你家旅长又来信啦!”少爷丁树勋从外面跑进屋大声喊着。
    丁太太用眼瞪着儿子:“这是你爸爸的来信,知道吗?”
    “哼!”丁树勋不满地看着丁太太。
    “勋儿,这是蒋家丫头,我雇来专门服侍你的,要听话,明白吗?不然的话,老爷子回来饶不了你。”
    每天清晨,曰英就早早起来,先去少爷屋里把他叫醒,然后打来洗脸水,接着就铺床叠被,擦桌子扫地。丁树勋每次都不让曰英干这些,曰英想:自己是当丫鬟的,怎能不干活呢?丁树勋每天总是看书到深夜,曰英看他那熬红的双眼总是劝他:“少爷,早点休息,别熬坏了身子。”
    “曰英,以后别叫我少爷了,叫我树勋吧!”曰英不解地望着他。
    “曰英,以后我教你认字学文化。”
    “不,不,你是少爷,我是丫鬟,怎能和你一起读书呢?”
    树勋激动地告诉曰英:“你知道吗?现在外面都轰轰烈烈闹起来了,穷人要翻身过上好日子,必须打倒地主老财,起来革命。听说共产党快来了。”
    “共产党是谁?”曰英惊异地问。
    树勋指指桌上的油印册子,“这里面是共产党人的主张,号召穷人起来造反。”
    “少爷,你是共产党?”
    树勋摇摇头。
    曰英在树勋的影响下,懂得了一些革命道理,她感到少爷是个好人,是可信赖的好人。
    打那以后,曰英就偷偷地跟着树勋学文化。树勋的思想和品质给她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在曰英幼稚的心灵中,也萌发了对树勋的敬慕和眷恋之情。要是见不到树勋,她心里就像失落了什么,和他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曰英到丁家已三年了,树勋也到了按农村风俗习惯成婚年龄。丁家太太不顾儿子的坚决反对,定下了让树勋和表姐结婚的亲事。眼看着婚期临近,树勋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曰英望着树勋痛苦的愁容,也为他难过,仿佛掉进冰窟窿。曰英悲伤地对树勋说:“父母之命不可违抗,想开些……”
    夜,越来越深。疲惫了一天的曰英刚躺下,只听见有人敲门。“谁?”曰英惊觉地坐起来。“是我。”曰英悬着的心才落下地,她披衣服开门,只听树勋急促的喘气声,“曰英,我决定离开这个家,这是我唯一的东西,请你一定替我保管好。”说着递给曰英一包用布包好的书。
    “你到哪去?”曰英关切地问树勋。
    “我去很远的地方,去找共产党。曰英,你要好好生活下去,我会回来的……”树勋转身消失在茫茫黑夜中,曰英望着树勋远去的背影,轻轻念着:“回来啊回来……”
    丁家少爷逃走的消息,像炸雷一样在丁家沸腾开了,有人讲他去南京读书了,有人说他去投靠旅长父亲做官了,也有人说他参加了共产党。众说纷纭,谁也闹不清他到底去哪儿了,只有曰英一清二楚。
    丁树勋离家出走后,曰英也被丁家辞退。她每天都要到那村口等上半天,盼望着树勋的归来。
    等啊等。曰英站在村口,望着远处消失的晚霞,凝视繁星皓月的天空,心中升腾着一颗明星,那是树勋给她带来的光明和希望,那是树勋给她带来的理想和追求,在她眼前闪烁着一幅生活的美好图画。
    曰英在等啊等,一颗少女的心在企盼着。
    一阵犬吠,惊醒了曰英的回忆,曰英站在山坡上,再有几步就到峡口村了。曰英一阵不安和激动。
    那年,也是这样大雪纷飞的季节。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曰英从梦中惊醒。“谁?”“曰英,是我。”好熟悉的声音,曰英的心怦怦直跳,赶紧把门打开。树勋一闪而进,“想不到吧,少爷又打回老家了。”他戏谑地说。
    曰英半天说不出话来。四年了,曰英已离开丁家四年了,这短短而又漫长的四年,这春夏秋冬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曰英在艰难的日子里望眼欲穿。这回她终于盼来了,望着眼前的他,曰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变了,变成了男子汉。他那魁伟的身体像那山峰上一棵雄劲的松树;他那饱经风霜的脸庞像那挺拔屹立的石雕;他那铿锵有力的笑语像那洪亮沉重的铜钟,
    “曰英,我这次回来,就是要组织父老乡亲拿起枪杆子,与国民党斗争。”
    “你参加了共产党了吗?”树勋说是。曰英望着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胆怯地问:“我能参加吗?”树勋激动地拉住她的手,“太好了,曰英,跟我一起闹革命吧,只有起来反抗,才能解放妇女的命运。”
    从此,曰英走上了一条革命的道路,她的心和树勋紧紧联在一起。
    也许,树勋永远不会知道,曰英在深深地爱着他。她把他的事业看成是自己的事业;她把他的欢乐和幸福当成是自己的幸福和欢乐;她把他的生命看作是自己的生命。
    每当和树勋在一起时,曰英几次想开口表示爱慕之情,一看到树勋熬红的眼睛,疲惫的倦容,曰英都不忍开口。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曰英在等待着下一次机会。曰英只能把爱深深地埋在心底。
    蜿蜒的小路上,走着曰英和另一个叫杨秀昭的女同志,曰英在执行护送那女同志进山的任务。
    大别山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山坡上一丛丛杜鹃花在向她们微笑,碧绿的田野,潺潺的小河,茂密的树林,如同美妙的山水画。她们说说笑笑地走着。
    “曰英姐,这里真美。”
    “等到革命胜利后,来大别山住吧。”
    秀昭嘻嘻地笑着说:“不,等革命胜利后,我要去上大学。”
    “曰英姐,我俩真像亲姐妹。”
    一路上,秀昭的言谈笑语,深深感染着曰英。秀昭的率直。朴实、大胆的性格,令曰英敬佩,曰英暗暗喜欢上了这个女伙伴。
    “曰英姐,你有对象吗?”
    曰英摇摇头。“你猜我有没有?”秀昭天真地问曰英。曰英说:“不知道。”
    秀昭扮个鬼脸,“曰英姐,我的对象就在你们这里。”曰英的心一阵收紧,“叫什么名字?”
    “姓丁。”“丁什么?’旧英又一阵惊慌。
    “丁树勋。”
    “天哪,是他。”曰英感到一阵眩晕,几乎站不稳。秀昭忙上前扶着他:“曰英姐,怎么啦?哪不舒服?”
    曰英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秀昭哪里知道曰英的心思呢?曰英对树勋的爱是那么深沉,那么纯真,那么情真意切。
    曰英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他呢?
    她强忍心中的痛苦对秀昭说:“树勋是个好同志,值得你爱。”
    曰英失去了爱,失去了他。她把全部精力放在党的联络工作上。
    雪仍在飘着。
    曰英走到村口的山坡上,袅袅炊烟在小村上空飘荡。
    “还早,来得及。”曰英加快步伐向村子西头的一间茅草屋走去。“站住!”
    曰英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完了,被敌人发现了。”当曰英停住脚步时,只见一个人在前面拼死地跑着,后面紧跟着几个人在追赶。
    曰英方才看清前面跑的是树勋,曰英急得直出汗,心里一个劲地喊:“快跑!快跑!”
    可树勋却站住不动了,为什么不跑了呢?曰英明白了,他是牵制敌人,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好让同志们撤退。
    树勋被敌人围住,敌人把他捆绑起来。曰英看着树勋被捕,如同万把钢刀扎在心头,她悲痛至极。她喃喃地细语:“晚了,一切都晚了,如果早来一点,或许……”
    曰英啊曰英,那不是你的过错和失误,是内部出了叛徒,敌人提前下了毒手。
    曰英眼望着树勋被敌人抓走,她踉踉跄跄跟在后面。她站在一棵松树下,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由得潸然泪下,心里呼唤着他的名字。
    曰英想去挡住敌人,想上前去和他一起走。可是,她一闪念:秀昭,还有他们的孩子是否安全。对,立即赶到县城,通知秀昭转移。曰英向县城方向飞奔着。
    曰英一身汗水一身泥水,好不容易赶到树勋的家。曰英一推门赶紧喊着:“秀昭!秀昭!”“人呢?”曰英心里凉了半截,“莫非秀昭也被敌人抓去了!”
    曰英正在思虑之时。突然从门口传来一声凶神恶煞的声音。“杨秀昭,我们可等到你了。”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围上来。曰英才明白,秀昭还没有被敌人抓住。
    曰英灵机一动,不慌不忙地说:“你们找我干什么?”
    “嘿嘿,我们等你半天了,走吧,跟我们去一趟县党部。”曰英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她想起树勋,想到秀昭的安全转移,想起一切一切,曰英坦然地走出大门。
    曰英被捕后,敌人尚未认出是假秀昭,为了诱供,便把曰英送进监狱。
    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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