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赖轻挑的举动,元昊炵全没看在眼里,他现在心头挂意的只有房间里的那个人,至于眼前的人是死是活,都是他家的事,他管不着。
「昨晚他吐了,你去看看。」元昊炵翘首,下了一道彷若圣旨的命令。
元昊炵口中的「他」是谁?而且他吐了又干他何事,他干嘛老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又不是吃饱闲着没事干的说。薛辰垣撇撇嘴,将这些心头话悄悄沉下去,纵始心底有千百万个不愿意,他也没那个胆当面反抗他,光是被那双足以致人于死的灼热目光一瞪,他就不知死了几百次,且身为医生的责任让他不能真的放着病人不管。
无可奈何,薛辰垣还是闷着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踱步进房,虽然不知要他看顾的人是谁,也好过继续在这里和足以媲美南极的冰山对峙。
悲哀呀!元昊炵准是吃定了他的菩萨心肠,才总是受他牵制,成了时时刻刻、随传随到的佣人,而且还是没薪水的那种。
※※※
在被半迫的威胁下,薛辰垣拿出从不离身的贴身用具,或许是职业的惯性使然,他身上总会带着听诊筒及其它小件的医疗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骆凌一见到陌生的薛辰坦直直朝他逼近,下意识的恐惧让他不由如惊弓之鸟般向后缩起,双眼警戒地盯着他。
「别怕,请你先将衣服敞开,或是拉高也成,我要听听你的心律。」
他的反应真叫他痛心呀,像他这么个英俊的医生可不多见,不知有多少女病人巴着他看诊咧!没想到眼前的小人儿竟会对着这么风流侗傥的他害怕。
不过,嘿嘿……元昊炵这么紧急将他招来,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他还以为是哪个大人物能让一向心冷的元昊炵急成这般。
「凌,照他的话做,有我在,他绝不敢动你分毫。」元昊炵露出一抹邪魅的微笑,看在薛辰垣的眼里是无比阴冷,令他背脊都凉了起来,直打哆嗉。
骆凌静听着他的话,又抬眼看了看薛辰垣,也不知怎地,对于他的话总是异常信任,这才微微地点头,放松自己过于紧绷的身躯,慢慢扭开胸前的扣子。
薛辰垣受不了地翻翻白眼。这话说得好象他是大包狼似的,见人就吞,况且他又没断袖之癖,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将脑筋动到男人身上。他抗议地哼了声,声音细小到几乎让人听不见。
「好,双手拉高。」韩辰垣指示道,将听筒贴上心窝处。「有点冰,忍耐一下。」他好心提醒却换来旁人的冷眼。
「动作快点儿,他到底怎么样了?」个性急燥的元昊炵非常不耐地睨着他如龟速般的动作,额上的青筋已明显可见。
「别急啦!我又没三头六臂,光是这样哪知道病因。」他又不是华陀再世,才听了个心律呼吸就能诊断。
薛辰垣扯下听诊器,大手覆上骆凌的额头,又从口袋掏出一支被密封的木棒和小灯筒,检查喉咙。
初步检查的结果是并无异样,没发烧、喉头也没肿,心脏跳动更是正常,既然基本的都没问题,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我叫韩辰垣,嗯……我该怎么称呼你?」他露出个职业的笑容,对付小孩和女人他都是用这招,百试不厌。
「我、我叫骆凌。」声音细细小小的,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他到底是在说话,还仅是纯粹上下开阖而已。
「酪梨?怎会有人拿水果当名字?你爸妈真怪。」
噗,若是什么草莓樱桃之类的来形容他还可以想象,但用酪梨做名字就太扯了,那小不点横看竖看怎么都不像。
咚的一声,受不了如此低能回答的元昊炵忍不住赏他一记大爆栗,「白痴,是骆、凌,不是酪梨!」连这都可以想成吃的,真是佩服。
「你……算了。」摀着痛,薛辰垣翻眼干瞪,随后又对着骆凌咧嘴一笑,「那我叫你小凌好吗?小凌,可以说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想吐的?」不等人家答应与否,他自顾自地问道。
「嗯,我昨晚做了一个恶梦后就突然吐了。」忆起每日每夜的梦魇,骆凌不由得黯下脸色,心中那抹沉寂的伤口又再次隐隐作疼。
「这样啊……那你先躺着,将双脚缓缓曲起,当我压下去时会痛的话就说一声。」
骆凌照着他的话躺平,屈起双脚,接着他便感到腹部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的按压,每次的位置都在不同点上,薛辰垣还连声问他痛不痛、疼不疼,但他的回答都仅是摇头。
「奇怪,你真的一点痛的感觉都没有吗?」薛辰垣抓抓头,疑惑的询问道。
是他感觉迟顿?还是没压到要点?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而言,毛病的来由理应都该出在腹部上。
「对、对不起。」错不在他,骆凌还是习惯性的感到歉疚。
「这种事没什么好道歉的,但如果问题不是出在腹部,那到底是如何咧?小凌,除了做恶梦之外,还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
他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没、没有。」
「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将恶梦的内容说给我听听吗?」既然什么都不是,那病因应该就不出在身体上,而是精神,就是医学上所谓的心理影响生理。
闻言一震,骆凌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双手摀着胸,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额上更是不停地频频盗汗,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
剎那间的异常转变,看得两人皆是面面相觑,尤其是薛辰垣更是被他的不寻常反应给吓楞了,而元昊炵则是之前经历过,所以仅稍微楞住,随即又是一副坦然。
「不、不要!不要……」骆凌有些失控地胡乱挥打,两只小手在空中灰来挥去,让两个大男人是左一闪、右一躲的,不注意点儿,不用失眠就可免费成了大熊猫。
但这种特别待遇他们可没人想要,元昊炵逮到机会趁机压住那两只漫无目标挥打的小手,才将骆凌混乱的攻击制止住。
「凌,冷静一点,不想说就别说。别怕,没人会伤害你。」他大吼,讨图将他的神智叫醒。
「就是呀,我不过是问问而已,不回答也没关系。」薛辰垣搔搔头,一脸茫然。
太扯了,他也不过是要他说说梦境而已,有必要反应过度吗?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他在虐待儿童,到时跳到淡水河都洗不清了。
似乎听见元昊炵的安抚声,不知怎么地,那话像是有魔法效力般,将骆凌迷失的理智拉回,疯狂也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疲惫感和虚弱,倏地身体一僵,他便立刻无力瘫软下来,登时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元昊炵帮他扶躺好,旋即转头看向一脸惊愕的薛辰垣。
瞧那副嘴脸彷佛见到什么十大奇景,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辰垣,你过来一下。」神秘的对他偷偷招手,还不时用眼神示意。
「干嘛?」薛辰垣猛然回神,挑起眉头,满脸疑惑地跨步走出房门。
晤,这种诡异的举止,想必又没好差事。
「昨天他刚醒时我有和他谈了一下,结果当我问明他的原由时也像方才一样,但表现却更激动,全身发冷汗,那模样简直疯狂,不过好在喂了一颗镇静剂才好些。」倚靠梁柱,元昊炵简扼说明昨晚的一切。
「昊炵,听你的语气,你不会打算将他暂时留在你家吧?」看他说的轻轻松松,话里有种掩不住的好心情,但更多的是饶富兴味的意味。
「有何不可?他有病在耳又无家可归,难得我好心肯收留他。」
「少来,我看你准是看上了那只迷途小羊,想把人家给吃了吧!」他暧昧地哼了雨声,「老朋友一场,你的择伴癖好我是清楚的很,你就老实点承认呗。」
想起不久前元昊炵与龙严千金退婚,并公开承认自己是同志的事实,各大报章媒体不知多么勤奋地努力为他宣传咧,那时还连续三天登上头版头条,连飞机失事、军舰沉船都没这般轰动,想不知道都很难。
况瞧那双十万伏特的电眼,不时紧紧跟在男孩身上打转,是瞎子才看不出来。薛辰垣摆出一脸「你当我是傻子呀?」的姿态,剑眉翘的高挑,得意之情洋溢于表。
「没错!因为他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又正巧被我救回。」元昊炵无所谓地耸耸肩,很干脆的承认了。
反正他从没刻意隐藏自己的性向,被他看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他当是老天送给他的礼物,不收下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啊!真是抱歉,本来趁你兴头上是不想泼你冷水,但我认为你不该把他带在身边。」薛辰垣突然正言厉声,语气也不再打哈哈。
「原因?」他眉头一拧。
「如果我断定的没错,他可能有精神上的疾病,而你之前碰到的或许是他发作时的症状,加上他的呕吐也是因精神抗压不住而导致的,虽然尚称轻微,但难保不会加重,且是否真有精神疾病,还得进一步观察才知道。」
他逐步分悉出观察的结果,若倘真如此,身旁有个精神患者就等于摆了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无妨,这样的话更有趣了。」唇角微微上扬,显出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喂,什么有趣,你可别拿人家来玩,就算没疯也被你玩疯了,你别害死他。」受不了,再怎么没节操也不可以玩弄小孩,如果是像以往那些投怀送抱,乞求一夜情的男男女女也就算了,可在他看来,这小男孩是属于仅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那一类型,要是淌入浑水,精疲力尽也就算了,要是闹出人命可就惨了,后果不是那么好收拾的。
况……晃眼看去,那小男孩大约也仅有十三、四岁吧!这种残害国家幼苗之事他可做不来,薛辰垣摇头叹道。
「我自有分寸。还有,辰垣,最近几天我不上班了,公司的事全交由你处理,等凌休养好后我们再一起上工,到时给他随便排个职位吧!这些就麻烦你了,好、兄、弟。」元昊炵拍拍他的肩,还不忘俸上一抹无比寒意的冷笑。
啐!这当口才会当他是好兄弟,平常就只会当成佣人一样呼来唤去的。薛辰垣将所有的不满压在心底,表面上仅随意应了话:
「是的,元大经理。」他想也没想,便顺势脱口而出。
呃……等一下,他答应了什么?那男孩还未成年吶,这种年纪应该还在读国中才对,怎可到他们公司当童工?
哎,他是得了失心疯不成,跟着那冷酷无情的大冰块一起瞎起哄,看来他也该找个心理医生看看才行,不然老跟在他身旁,总有一天一定会被搞得精神衰弱、不成人样。
第四章
一个月就在不声不响中静静流逝。
在元昊炵细心的照顾下,骆凌的身子是一日一日的好起来,上上下下的鞭打伤全都回复成柔嫩的肌肤,但唯一让人遗憾的是有些伤口太过严重,在赶不及第一时间抢救下所造成的后果自然是称不上漂亮的疤痕。
为此,元昊炵可是生气了老半天,恨不得将骆凌送到美容手术科,彻底消除破坏美观的瑕疵。
可上帝造人岂有完美的,只要是人绝对无法十全十美,就算有人如此也会以天妒英才做为警惕而英年早逝,这样想着,有着完美主义信念的元昊炵也就打消了念头,不再坚持他那龟毛无人敌的怪癖。
于是他便想了其它法子,山不转路转,在伤痕好的差不多时,他开始每夜替骆凌擦上美容按摩霜,更是三不五时带他上护肤沙龙,将他那干干扁扁的没几两肉的身子养得白胖又晶莹,尤其再配上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姣好容颜,带出门,人人是看之倾心,哪怕仅是惊鸿一撇,也是让人再三顾盼。
得人如此,最高兴的莫过于是元昊炵,刚瞥见脏兮兮的骆凌时,那副邋遢骯脏的样子不禁想让人一脚踹开,甚至掩鼻走过、视若空气,仿若没看见,但他还是发挥他千百年来偶尔散发的慈悲,捡了这么一块璞玉。
当初的决定果真没错,或许是上帝对他偶发的善心有所回报,而因此捡了一只美丽绝伦的可爱小羊,而且还对大野狼服服贴贴,他说东绝不敢往西,听话又好骗,脑袋智商也都还有开发的余地,玩弄起来更是有趣。
除了生活不愁乐趣外,经历多日的相处,他也稍稍发现骆凌许多不为外人知的悲愁,那暗郁于心底、长年累积下的心伤,尽管骆凌是如此地为自己张开一层保护膜,让人一眼无法透知,可他就是想象得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经过医师的诊断,确认了是轻度的忧郁症。他不是很懂何为忧郁,自然也不知骆凌深深的忧郁从何而来,但他还是知道忧郁症患者是必须好好照顾的,因此为避免骆凌再因无法疏解情绪以致恶梦连连、压抑自己,导致食不下咽,甚至夜不安寝,一向不甚细心温柔的他,学会了体贴,居然也将骆凌照顾的妥妥贴贴的。
※※※
此时,已是清晨时分,早起的鸟早在枝头啾啾地叫着,代替都市缺少的鸡鸣,负起吵人安眠起床的任务。
一抹纤细的身影停伫在瓦斯炉前,点上火,顺此空余之际挂起纯白的围裙,从冰箱里拿出三颗蛋和一包吐司。
喀啦一响,清澈的蛋自破壳掉入平底锅里,完美地在热腾腾的锅底铺成圆形。
热气袅袅上升,原透明的蛋青已开始变成乳白,霎时铁铲落下,熟练地捞起蛋黄澄澄的煎蛋,动作快速准确,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将成品完整无缺的放入盘子里。
这样应该可以吧?骆凌将两盘香味扑鼻的早餐放到餐桌上,拿起两片烤好的吐可分别放置。
「元大哥,早点做好了,请慢用。」骆凌笑吟吟地摆设好所有的刀叉餐具,白里透红的脸蛋和之前的枯槁灰容简直判若两人。
经过接连几周的治疗后,病症是明显的好转,不仅有了笑容,浑身更是散发出活力与朝气,整个人焕然一新,对于他的改变,元昊炵先前纵有不满,如今也是稍稍释然了。
「你也别忙了,坐下一起吃吧!」他好整以暇地执起香喷喷的咖啡,凑鼻低闻飘散的芳香,轻轻喝了口,苦中带酸的口感有说不尽的好滋味。
「没关系,我先把厨房整理干净后再吃,元大哥您别管我,自己先用。」骆凌边说着,一面努力清洗用过的碗盘和锅铲,忙进忙出,不仅没带着不耐,反是笑脸盈盈,似乎为此乐此不疲。
「随便你!还有,凌,我说过多少次,要喊我昊炵,而且不要用敬语。」他摇头,这一个月来他都不知提醒了多少次,说的嘴都破了,而他似乎将他的循循善诱当成耳边风,至今仍是喊他大哥,难道他想增进彼此之间的亲匿关系都不行吗?
自他开始照顾骆凌时,就发觉他对人的防备心似乎比别人还要深厚,过于敏锐的神经时常将他自己捆的死紧,每每遇到任何不如意时不是封闭自己,就是不愿吐露出来,虽明知是为病症所困,可那顽固如蛮牛的性子老叫他没辄。
「可是元大哥的年纪比我大,论辈份都该喊声大哥,同时元大哥又对我这么好,我绝不可以太过踰举。」话语自和餐桌有一段距离的厨房传来,还伴随着水声及碗盘轻触的硿锵。
「算了,你高兴就好。」脑袋实在有够死,不输给他那食古不化的老爹。撇了眼那忙着打理的身影,唇色不由微微上扬。
虽然过于正经,但这也是他的可爱之处,尤其那双毫无防备,如小狗般无辜的盈盈瞳眸瞅着他时,那股魅力不知有多大,连他这情场老手部差点儿没法克制。
果然,无意的诱惑是最叫人抵抗不了的。
元昊炵睁睨着那厨房里忙进忙出、没空理他的小人儿,嘴边不由泛出一抹淡笑,继续仔细品尝手中的纯黑咖啡。
待将烹调所用过的器皿全数清洗干净,骆凌还不嫌麻烦地重新检察一遍,确定了无灰尘后,这才满意地脱下身上的围裙摆进固定的位置,接着走出厨房安心用餐。
「咦,元大哥你怎么还没吃?是我煮的不好吃吗?」骆凌拉开椅子和元昊炵相对而坐,立刻发现他只是慢条斯里的喝着咖啡,盘中的早点几乎波动过一口,热腾腾的雾气早已烟消雾散,显然是凉了。
「不是,我只是习惯先喝咖啡。」他表面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