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失去了况昭云,她决计不能再失去爹,纵使爹有千万种错,终究是她的爹,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他才行。
猛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到门前,随即听见霍奇朗声报告。“主子!已经查到海家涉案的证据,其余就等主子发落。”
听闻霍奇的话,裴絮妍惊慌的心神更加摇晃,裴絮妍抬起目光恰巧迎上况昭云关注的眸光,况昭云轻抚着裴絮妍白皙细滑的排颊,仿佛一切早了然于胸。
“絮儿,该来的还是要来,我希望你能坚强面对,总该有人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不要……”裴絮妍瞬时领悟况昭云早已知晓一切,心中急欲止住况昭云迈出的步伐,收紧双手,牢牢将况昭云挡在跟前。“不要再查了!昭云,我求求你……不要再查了……”
止不住的泪花蜿蜒而落,裴絮妍相当清楚案子查下去,绝对最后会查到裴力行身上,她就是无法坐视自己的亲爹就这么被判了贪污罪而流放边疆,即使从小爹就不曾爱过她,不过依然是骨肉天性啊!何况她除了爹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裴絮妍留住况昭云的腰际,将她的脸颊深深埋入他的胸膛里,苦苦哀求着。“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不要为难我爹、我爹不是有心的……”
“絮儿,别这样为难我,你知道这是无理的要求,如果你真知情,就该明白你爹犯了多大的错事。”即使面对情字当头,况昭云依然把持着身为朝廷命宫该有的责任。
“也不能因为我而有所宽容吗?”裴絮妍目光怔然,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那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爹罪至不至死?”
“视情况而定,我无法明确答复你。”
“是吗?”
“好好休息!别想大多,如果你爹合作,自然好办事,这一两天希望你不要离开房间,让我好好审完这桩案子,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况昭云不忍去瞧裴絮妍落寞的神情,况昭云鼓舞性地拍拍裴絮妍的肩头,轻声安慰着。
裴絮妍听到况昭云要软禁她,心神顿然一惊,拉着况昭云的衣袖哀求着。“不要!你不能关我……不能
况昭云的心索性一横,以指尖飞快地点了裴絮妍几个穴道,裴絮妍的身子随即以僵直方式倒了下来,况昭云顺势接过裴絮妍柔馥的软躯,搁回床上。
絮儿……抱歉以这种方式对待你,这件案子我非查到底不可,先委屈你了。
况昭云虽不愿软禁裴絮妍,不过碍于案子需要,他非做不可。
况昭云转身对站在门外的霍奇吩咐着:“守着她,别让她出房门一步。”
* * *
“不要……不要杀我爹……”
裴絮妍猛然从恶梦中惊醒,她梦到裴力行上了刑场,让刽子手给斩了头。“原来是梦……”
裴絮妍喘了几口气,擦拭着额上渗出的冷汗,她已经被软禁三天了,这段期间况昭云没再踏进房里一步,而她也不知道现在情况究竟如何。
裴絮研迅速奔至门前,隔着纸窗询问这三天替她守门的霍奇。“霍大哥、霍大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爹到底怎么了?”
霍奇神色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把实情一举告诉裴絮妍。在昨天得知况昭云开始审关于官粮的事,而似乎也掌握了不少证据可以指明海家与裴力行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裴姑娘,海家已经坦承运用偷天换日的手法,将官粮换成海家米仓早已腐烂发臭的烂米,而裴力行就是包庇海家的罪魁祸首,况大人已经下令收押裴力行与海生财两人。不过最后的结果大人还没有确定,海家虽一口咬定他们以每斤五十两的价格向裴力行购买官粮,不过那本粮册账目尚未找着,自然无法将裴力行定罪,大人现在相当的伤脑筋。”
霍奇简明扼要地说出这些天调查的结果,前几天海富贵突然拿着装着官粮的米袋,证明况昭云所要查的官粮实际就在海家米仓中,而裴力行就是以每斤五十两的价格卖给海家,这之间的差额自然赚进了裴力行的口袋中,一切都查清楚,就等那本可以明白指出裴力行与海家之间交易证据的粮册账目。
“是吗?那我爹有可能会被判什么罪?”
裴絮妍全身早已瘫软,呆坐在地,忍着夺眶的眼泪,询问裴力行可能的下场。
“呢……这个嘛!其实要不是那本账目一直找不到,不然这件案子应该可以结案了,现在却还要花更多时间来找那本账目。至于什么罪?这可就要交给圣上定夺了,不过罪名铁定不轻。”
霍奇越说越起劲,经过连日来的调查,他更加确信裴力行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贪官,只要能贪、能索的,他绝对一两银都不放过,这样的人只会败坏朝廷威信,毋须再为他们留任伺颜面。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裴絮妍抢住双耳,不愿再听裴力行可能的下场。
她依稀记得裴力行早把那本账册给烧了,无论况昭云如何努力,也决计找不着那本账册。
“裴姑娘!你可知道,我家大人办了这件大案子,回去说不定可以承继咱家老爷邢部大人的位子呢!”
升官?娶妻?
裴絮妍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角依稀泛着蒙蒙泪光。原来她爹早该死,能苟延残喘活至今,况昭云已经开恩了,那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倘若她的牺牲,真能成就况昭云的一切,那她也甘愿了。
正当裴絮妍陷入恍惚之际,紧闭的柚木门忽然敞开。
况昭云正迎面走进房内,瞪违了三四天不见,裴絮妍敏感地察觉到况昭云身上的疲累,或许这些天他与她同样不好受。“絮儿,我可以答应让你见你爹,现在就随我来吧。”
裴絮妍惊愕地抬起目光。“真的吗?你真愿意?”
“随我来吧!”况昭云牵起裴絮妍发冷的小手直接走向地牢,裴力行已经收押在地牢候审。
看守地牢的人依旧是同一批衙役,只是如今物是人非,被囚禁在监牢里的裴力行,神情显得相当狼狈,一身官服早已换上囚服,头上的乌纱帽也摘除了,成了道地的囚犯。
裴絮妍亲眼目睹裴力行成了这副模样,心着时刺痛不已,再也按捺不住奔至监牢前。
“阿爹!女儿来看你了,是女儿不孝,才让你受苦。”裴絮妍激动万分地跪在裴力行跟前。
裴力行见到裴絮妍并无半分欣喜,反倒是露出冷笑。“况大人,你找不着足以诬陷下官的证据,就拿下官的女儿来要挟是吗?”
裴力行仍旧是坚称自己无罪,对于况昭云指控的罪名一概推卸不认。
“裴力行!你所做的肮脏事絮儿全都知情,你瞒不过她的,要不是念在你同絮儿是父女,以你现在的罪状根本不能见到她。”
况昭云面对囚犯时,那种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更是表露无遗。
“爹!你别说了……纸是包不住火的,只要你坦白,女儿相信况大人不会为难我们的。”
“放肆!你克死了你娘,现在还要克死老子,我们裴家究竟亏欠你什么?你何必把我们裴家逼人绝境?”
裴力行怒红了眼,自私的以为自己今日会有这般下场,铁定都跟裴絮妍有绝对的关系,裴力行怒恨地瞪着裴絮妍,完全没有身为亲生父亲对待子女应有的态度。
裴絮妍惊骇地连退好几步,身子微微摇晃,脑海里更是不停盘据着裴力行方才那句颇为伤人的话语。“爹……你……真以为你今日是女儿所害?”
“絮儿!”况昭云紧紧稳住裴絮妍发颤的身子。
裴力行怒火更炽,依旧毫不客气地猛批。“你天生克父克母,我老糊涂了才会笨到叫你去帮我看住况昭云,没想到你却胳臂儿往外弯,帮着外人欺负你老子,裴家真是白养你了。”
“够了!”况昭云猛然大怒,两道剑眉因怒气而紧皱,双拳则是握得死紧。“你该闭嘴了,裴力行你没资格成为絮儿的父亲。”
“不要说了!爹……我求求你!别再说了!絮儿知道错了……
裴絮妍让裴力行的一席话,逼出满颊的泪痕,裴絮妍捂着双耳,不愿再听进任何羞辱她的只字片语。
她真的受够了,这些年来,她真的受够了……
裴絮妍眼前陡然一片黑,瞬间失去了意识,况昭云一个手快,这才接住裴絮妍瘫软的身子。
“裴力行!你能逍遥贪污这么多年,这一切都要感谢絮儿,是她尽力帮你隐瞒了这一切,真要抓你的人是我。你可别冤枉错了人。”
况昭云抱紧裴絮妍的软躯,撂下狠话,随即头也
不回地离去,直直奔往裴絮妍的闺房。
* * *
你克死了你娘,连带着裴家命脉的五个兄弟都一并克死,现在竞然还要克死老子……
絮儿……娘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娘还有五个儿子的命啊……你别害我……早知该听算命仙的话,把你打掉,那……我也不会死……你……都是你……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裴絮妍僵立的身子颤抖了起来,贝齿不自觉咬紧了唇瓣,甚至渗出了腥膻的血味也依然无所觉。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裴絮妍将自己的身子缩进床角,脑海里不停地盘旋着爹娘从小对她的指责,爹入狱、娘在生第二个孩子时血崩而亡,连侥幸生下来的弟弟也在半个时辰后突然没了气息就这么死了,这些真的都是她害的吗?
“絮儿……絮儿……”
况昭云摇摇发愣的人儿,这一两天来他不知道唤了她多少次,依然无法得到回应,眼看裴絮妍陷入自责的情绪中,他却无法可想,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况昭云着实心疼日渐消瘦、脸色苍白的裴絮妍。
况昭云以眼神暗示端着粥的女婢到外头来说话。“况大人,小姐还是一动也不动地发呆,热粥一口也没吃。”
打从况昭云送裴絮妍回房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裴絮妍就恢复了意识,没想到,醒来的裴絮妍不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睁着空洞的大眼,两眼无神地发呆,不愿吃也不愿休息,整个人就这么呆着。
“还是如此吗?”
况昭云自然明白裴力行的话彻底伤透了裴絮妍,也清楚裴絮妍今日的处境,这样的困境除了当事人自己走出外,无人能帮得上忙。”
“你下去吧!晚点再把粥热来。”
况昭云挥退女婢,倚在房门前思索着他能为裴絮妍所做的事。
“主子!主子!大事不妙了……”不一会儿,霍奇慌张失措地自走廊的另一端奔来。
“什么事莽莽撞撞的?别吵到了絮儿。”
“呼……呼……”霍奇着急地连喘几口气。“主子!大老爷病情突然加剧,已经时日无多了,夫人要你赶快回京啊!夫人的口讯就在这儿。”霍奇连忙将从京城捎来的快讯递给况昭云。
况昭云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爹怎么可能突然病得这么重?纵使况昭云满腹疑云,在这紧急时刻。也无暇多想。
“主子!你要即刻启程回京吗?快马已经备妥,随时可以上路。”
况昭云心神猛然撞进一张凝泪的娇颜。他现在可不能离开裴絮妍半步,万一她就此出了什么事,他会心痛到死。
“不行!”况昭云断然拒绝。“絮儿还在这里,我不能走,再说裴力行的罪证还没收齐,我更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可是……主子,大老爷只剩下一口气了,还等你去见他啊!”霍奇已经急出一身的冷汗。
况昭云与霍奇之间的对话悉数落人裴絮妍的耳中,裴絮妍的身子颤了一下。失焦的瞳眸逐渐对了焦,消散的神智也逐渐聚拢中。
昭云……昭云……
是了,她还有况昭云啊……他一直陪在她身边,等着她走出哀伤。他还在等她……他说过他不会丢下她一人的……
裴絮妍霍然站起身,逐步走向门前那抹熟悉的身影。
第九章
况昭云身后的门扉陡然开启,裴絮妍的出现霎时止住了况昭云与霍奇之间的对话。
“絮儿!”
“昭云,你可不可以先进屋来,我有事情跟你说。”裴絮妍绽出浅笑,白皙的脸颊无一丝血色,双眸却意外地平静无波。
“絮儿!你没事吧?”况昭云心焦不已。
“我没事,这几天让你多虑了。”
况昭云一个突如其来的冲动,牢牢地将裴絮妍拥在怀中,深深刻刻地嵌印在他的身上。“再这样不闻不语地折磨我,我会比你先发疯。”况昭云轻吻着裴絮妍的耳垂。
裴絮妍让况昭云这么紧密一抱,险些断了气,热息透过两人亲密的肢体碰触而传来,况昭云身上总有令她心神安稳的力量,不知不觉,泪光又浮现在裴絮妍的眼眶四周。
“云……”她真的还有机会可以拥有他?还可以依恋在他的身边吗?“我对你真这么重要?”裴絮妍有些受宠若惊,至少在还没有遇上他以前,她是人人嫌弃的对象。
“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况昭云勾起裴絮妍的下颚,细细端详那张令他眷恋的容颜。“你此生此世只会有我一个男人。”
“可是……可是……我可能会为你带来不幸啊!”裴絮妍想起况昭云父亲重病的事实,他也说过这事来得太突然,说不定也是受到她的牵引。
“那又与你何干?我爹本来身体就不好,只是病情突然加剧,让我有些惊讶罢了。”况昭云极力抚平心中的焦急,他坚信爹会没事渡过难关。
“嗯!谢谢你这么相信我。”裴絮妍带出满足的微笑,他是真的在意她呵!“你爹想见你一面,你别耽搁,快回京吧,迟了我会良心不安的。”
“不!你这样子更让我不安,我要亲眼见到你没事。”
况昭云亲呢地嗅着裴絮妍细白的颈子,而裴絮妍也更加偎近况昭云的胸膛,两人相互依偎着,仿佛在汲取彼此的温暖。
裴絮妍加重圈住况昭云腰际的手劲,她是真的想靠着他,一个时辰……甚至是更久的一辈子……
裴絮妍抿着发颤的红唇。“我会没事的……”他这样珍惜她,已经让她死而无憾了。
裴絮妍索性心一横,决定了一个一举两得的方法,裴絮妍忽尔从怀中掏出一物。“云……你要的粮册账目就在我这里,我爹的账都是我帮他做的……”
话一出口,裴絮妍仿佛如释重负般舒缓了紧绷的身子,然而她却发觉她指下的况昭云,身躯却猛然一僵,整个人似乎硬化了。
是因为她的话过于惊世骇俗吗?还是他在怜悯她可能的下场……
裴絮妍的唇角掠出浅淡的笑意,他是真在意她呵!
“你说什么?”况昭云的语气有些不稳。
“我有你要的那本粮册账目,你拿了这本账册后快把案子结了。好回京见你的父亲……”裴絮妍嘴角挂着笑,怜惜地瞧着况昭云发怔的惊骇模样,裴絮妍情不自禁探出指尖抚平况昭云眉心上的深刻摺痕。
这些愁痕可是因她而起?她何其有幸!“记得要秉持着公平公正审理这件案子……别让我失望了……”
况昭云沉默不语,一向沉稳的瞳眸却在此刻流荡出愁虑。“我不相信……”况昭云费了好大的劲,硬声吐出这句话。
“可不可以再抱我一下?我突然觉得好困,连着几天没睡,有点累……”
裴絮妍揉揉发困的双眼,撒娇地倚向况昭云坚硬如石的胸膛。
况昭云猿臂一展,迅速地将裴絮妍揽进自己的怀中,结实地拥着,好似一辈子都不愿放开。“絮儿……絮儿……”
不可能!这其中绝对有错!絮儿不可能涉入其中。不可能……
裴絮妍着实感受到况昭云抱她抱得牢靠,放心地闭上酸涩的眼眸,眨掉眼角的泪。
这样就好,这样是对他最好的,办了这件案子,他会升大官,也会娶一个同他匹配的女子,这样对他一定是最好的……
腥膻的血味又渗进了裴絮妍的唇齿间,自伤总能让她狠下心肠来拒绝况昭云的柔情。
* * *
啼转的鸟呜,声悠悠,暖日透过窗棂洒了一地的灼光,清风微送,让窗前的银铃荡出清脆的声响。
裴絮妍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眸,探手摸摸身旁却发现空无一物。
“昭云……昭云……”
裴絮妍迅速坐起身查看,偌大的房间确实只剩下她一人,然而覆满她一身的暖意却还存在着,显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