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个主意好。“那就决定这个星期六晚上,你来我家吃饭,我将我的小姨子介绍给你。”
听起来好像在相亲,实际上却是在收学生,寿成的用字遣词未免也太奇怪。
“可是我不能留建勋一个人在家。”再过两天就是星期六,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找不到保母。
“那正好。”这完全不是问题。“你可以带建勋一起过来,我们也好久没看见他了,顺便跟他聊聊。”
“……好吧!我会带建勋过去。”他和两夫妻认识多年,小朋友跟他们也算熟,带他过去应该不至于失礼。
“太好了。”林寿成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管你能不能成为盈阳的老师,我至少能给盈月交代,她也不至于宰了我。”谢天谢地。
“营养?”这是卢禹孟第一次听见好友小姨子的名字,有点不太能确定发音。
“我老婆叫盈月,她妹妹叫盈阳,月亮和太阳,懂得其中的关联吧?”林寿成双手一摊,对于他岳父的创意只能说佩服。想当初他也是把小姨子的名字搞错,惹来姊妹连手攻击。
“盈满的盈,太阳的阳,我明白了。”卢禹孟倒是认为江家两姊妹的名字颇富诗意,江家的大家长想必很崇尚大自然。
“明白就好,到时候千万要发对音。”别营养营养的叫,他老婆第一个跳出来杀人。
“呃,好。”卢禹孟看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多少感受到好友沉重的心情,有个强悍的老婆,日子真的不太好过。
***
星期六当晚,微风徐徐,气候宜人,是聚会的好日子。
卢禹孟和林寿成约好七点钟到他们家吃饭,他六点钟就开始准备,比主人还要紧张。
“建勋,快过来换衣服。”卢禹孟手拿着小朋友的西装、衬衫、短裤和领带,一边走下原木楼梯,一边呼唤还在看电视的儿子过去更衣,小朋友瞄了他一眼,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我们要去见什么人啊,为什么还要穿西装?”小朋友指指卢禹孟手上的衣服,不明白发问。
“我们要去林寿成叔叔家吃饭,林叔叔拜托我帮他太太的妹妹补码学,她已经连考了三年大学都没考上理想的学校,今年非考上不可。”卢禹孟解释,一点都不担心小朋友听不懂。
“原来是要去见那位可怕的阿姨,难怪要穿西装。”小朋友直接跳过男主人点名江盈月,可见她女王的形象多深植人心。
“是啊,我们要去见那位可怕的阿姨——”卢禹孟顺着小朋友接话,说到一半才察觉不对,他竟然跟着骂江盈月。
“你喔,人小鬼大!”卢禹孟用手指弹了一下小朋友的额头,小朋友做鬼脸。
“不过把拔,你说的那个姊姊是不是笨蛋啊?考了三年的大学还考不上,我考我们学校一次就考上。”
小朋友今年国小三年级,念的是台北市知名的明星私立小学,竞争激烈,想进去还得面试。
“别胡说,快换上衣服。”小朋友的疑虑也是卢禹孟的疑虑。
他怕自己能力不足,害江盈阳四度落榜,再加上他没有担任过家教,本身又忙,还得照顾小朋友,实在是分身乏术。他平时跟小朋友相处的时间已经够少了,如果接下家教的工作,势必更难顾及到小朋友,对小朋友也不公平……
“把拔,如果你不想教那个笨姊姊,那就不要教嘛!我们也不必去吃饭了,我还可以留下来看电视。”小朋友看他一脸忧郁,又想留在家里看卡通影片,于是嚷嚷。
“不行,把拔已经答应林叔叔了。”再怎么不愿意都不能爽约。“而且说不定那位姊姊看过把拔以后,也不想让把拔教她。”
卢禹孟把希望都寄托在江盈阳身上,小朋友却是一点都不指望江盈阳会主动打退堂鼓。他爸爸因为长得很帅,经常会有女学生打电话到他家,不然就是突然跑到他家按门铃说要找卢教授,每次都是他去应门和挂电话。计算机的信箱也经常塞满了女学生寄来的E…mail,提出各式各样的问题,也都是他在处理的,通常他都会回“辛苦了,谢谢”,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政治人物,他爸爸只管放电,都不知道他这个做儿子的有多辛苦。
“那个姊姊不可能拒绝。”小朋友语气肯定地回道,卢禹孟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么有自信?
“别忘了电话都是谁在接,信都是谁在回的!”
通通都是他。
关于这点,卢禹孟也觉得很抱歉,他太专注于研究,又太受女学生欢迎,害他儿子还得兼任秘书,负责帮他挡掉外头的麻烦。
“对不起,都是把拔的错,我会尽量改进。”他会试着不再那么亲切,不再动不动就笑脸迎人,他会尝试严肃一点。
“没关系,父子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忙,你以后别再乱放电就好。”小朋友一脸正经地训诫他爸爸,卢禹孟顿时无语问苍天,心想小朋友未免也太早熟,这同时也是他最大的烦恼。
“咳咳——”卢禹孟清了清喉咙。“我什么时候乱放电?”才小三就懂得这些用语,会不会太世故了些……
“醒着的时候就在放电。”根本不必多做什么。“不对,你睡着的时候也在放电。”
小朋友突然想起,他曾经接到几封女学生***他趴在桌上睡觉的E…mail,还把照片放在部落格上,引起超多人点阅,还有人留言说他睡觉的样子好优雅、好好看,会引人想入非非,于是决定卢禹孟即使睡着了也很危险,同样在放电。
“啊?”卢禹孟完全不知道小朋友在说什么,女学生的来信都是小朋友在处理,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照片被po在女学生部落格的事。
“不知道就算了。”小朋友早熟地点点头。“无知是一种幸福,这样日子过得比较轻松。”
这下角色颠倒,不知道谁才是父亲,逼得卢禹孟不得不考虑找个时间和小朋友长谈,想办法改掉他早熟的毛病。
他很快帮小朋友穿好衣服,唯独领带怎么都打不好,小朋友看他笨手笨脚,怕自己会被他勒死,干脆自己来。
“把拔,我自己打。”小朋友解开脖子上的领带,拿下来重新挂上,三两下就打好领带,对照起卢禹孟的笨拙,有天壤之别。
“你怎么会打领带?”看见小朋友熟稔的动作,卢禹孟愣住,他是很会打自己的领带,但帮别人打就不行了。
“我上网学的。”小朋友回道。
“网络上有在教人怎么打领带?”卢禹孟再次愣住。
“网络上什么都有。”
小朋友的回答让卢禹孟想起某个拍卖网站的广告词——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奇怪,决定该是好好跟小朋友谈网络使用限制的好时机。
“建勋,我觉得有些网站你不该——”
“把拔,我们快要迟到了耶!”
小朋友显然也知道卢禹孟想说什么,手赶紧指着墙壁上的黑森林挂钟大叫,转移卢禹孟的注意力。
“糟糕,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我们快走!”卢禹孟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时钟上的指针吸走,匆匆忙忙拿起外套和车钥匙,牵住小朋友的手就往外冲,卢建勋小朋友的诡计于是轻易得逞。
没错,他就是这么了解他把拔,羡慕吧?
***
另一方面——
“我先警告妳,等一下带子郎就要带他儿子过来了,他儿子是个小天才,妳在他面前最好不要乱说话,知道吗?”
距离七点钟倒数十分钟前,江盈阳被她姊姊抓去帮忙摆餐具,只见江盈月忙着给江盈阳做事前教育,就怕她搞砸。
“妳放心好了,谁会想跟小学生说话啊?我还没有无聊到那个地步。”江盈阳撇撇嘴,搞不懂她姊姊的重点为什么放在小朋友上面,他爸爸就不必管了吗?
“不过,他干嘛带他儿子过来啊?”江盈阳不解。“他应该有老婆吧!他老婆不能照顾小朋友吗?”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好到江盈月都想从江盈阳的头打下去,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难道她“带子郎”是在叫假的,她根本完全没有会意过来。
“他和他老婆在孩子出生不到一个月内就离婚了,是个单亲爸爸。”所谓的带子郎,就是一个人带着孩子闯江湖,她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真难想象她竟是她的妹妹。
“孩子才刚生下来就离婚?”江盈阳闻言瞪大眼睛。“那他当初怎么喂奶?他又挤不出母奶!”
江盈阳自以为幽默地遮嘴狂笑,惹来江盈月凶狠无比的瞪视,她只得赶快停止笑声。
“带子郎可不是一个能够随便开玩笑的男人,妳最好给我当心一点,搞砸了我一定扒妳的皮。”江盈月祭出重罚,江盈阳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话,她姊姊就是这么可怕。
“他的脾气很差吗?”她姊姊已经够恐怖了,她可不想再来一个可怕的家庭教师凑成双,日子怎么过喔!
“正好相反,他是我见过脾气最好、风度最佳的男人。”缺点是太过正经,让人很难放松,也不知道何时能跟他说笑,所以她才不要她妹妹胡乱开口。
“比姊夫还好吗?”江盈阳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脾气比她姊夫更好的男人,她姊夫已经接近圣人,没有人的脾气能够比他好。
“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好,无从比较。”江盈月果然是一流大学出身的高材生,说出来的话经常让江盈阳一头雾水,摸不着头绪。
好就是好,还有分等级的?
江盈阳耸肩。
“那他长得怎么样?”这总分得出来了吧!“有没有比姊夫帅?”
“他啊……”江盈月认真思考。“他的长相比妳姊夫差一点,但还能看啦!”
毁了!她姊夫已经长成那样,他又比她姊夫长得还差,看来她注定要边补习边流泪,边找垃圾桶吐了。
“妳干嘛问这个?”把令人伤心的答案讲出口后,江盈月才发觉自己太多嘴,回过头来骂她妹妹。
“没事,只是好奇。”想当初她姊姊带姊夫回家,说想嫁给他为妻的时候,全家人可是活生生上演了一部惊悚片,片名是“美女与野兽”,两个人太不相配了。
尤其是她父亲,更是极力反对,说什么都不肯把女儿嫁给一个年纪相差十五岁、又长得其貌不扬的男人,后来还是她姊夫用诚心和耐心感动她父亲,才勉强同意让他们结婚。事后证明她姊姊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她姊夫真的对她姊姊很好,对她父母甚至她都很照顾,是个好男人。
不过,她没兴趣和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发生恋情,更不想让他补习,事实上,她一直在盘算该怎么逃过这场劫难……
叮当——叮当——
在她还没想出比较完美的计划之前,对方已经早她一步按下电铃,江盈月连忙冲去开门,善尽女主人的责任。
“欢迎欢迎,请进。”江盈月热情地跟卢氏父子两人打招呼,小朋友礼貌地跟她问好。
“妳好,阿姨。”行为举止完全像个小绅士,江盈月不由得赞叹。
“好乖。”真是个优秀的小孩。“几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是的,阿姨,我长高了五公分。”小朋友慧黠的表情只会使得江盈月悲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可以教到这么相像,她们姊妹却天差地远。
“盈阳,过来!”她高声喊人,小朋友好奇地伸长脖子,心想营养也可以用喊的,真方便。
“来了!”江盈阳翻白眼,好希望她姊姊能够尊重她一点,不要老是对她大呼小叫,她又不是小狗……
“来,我帮妳介绍。”江盈月说道。“这位是卢禹孟老师,还有他儿子卢建勋。”
她接着转向卢禹孟,一股脑儿地交代。
“禹孟,这是我的妹妹——江盈阳。请你好好管教她,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够让她顺利考取大学,我都会支持你,我这不成材的妹妹就交给你了!”江盈月说得好像临终托孤,害卢禹孟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得对着两姊妹笑一笑。
“盈阳,快跟老师问好。”江盈月介绍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妹妹竟然连招呼都没打,简直快被江盈阳气死。
“妳怎么了?”两眼发直,动也不动。“快跟老师打招呼啊!妳是想找死是不是?还不快问好!”最后这一句话她是咬着牙、贴近江盈阳耳边说的,省得吓跑了卢禹孟。
其实江盈阳也很想开口说话,但是她开不了口,全身还浸淫在无法抑制的喜悦之中。
“盈阳、盈阳——”
她以为他只是自己的幻想,没想到他会活生生出现在她的眼前,这简直是个奇迹。
“江盈阳!”江盈月气到用手肘拐她妹妹,但没用,江盈阳已然呆住了,整个人都被喜悦填满,分不清天南地北。
她最爱的花美男……她最爱的花美男真的站在她面前,对着她微笑。
他的笑容是如此迷人,行为举止是如此优雅,俊秀的脸庞不带任何粉气,干净到令人怦然心动。
“江盈阳——”
“……我终于找到你了!”江盈阳冷不防地冒出这一句话,所有人都傻眼。
“啊?”什么跟什么……
“就是你!”她好感动。“我寻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你了!”
随着她激动的口吻和眼角泛出的泪光,江盈阳的人也在同一时间冲进卢禹孟的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他不放,大家又一次傻眼。
“妳在干什么,盈阳?!”怎么突然抱住人家?
“臭女生,放开我把拔!”任何人都不准碰他把拔,他一定要把他们两个人分开!
于是,江盈月的命令声和小朋友的哭喊声在同一时间响起,林寿成在最后一刻赶到加入战局。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变成这样?!”
现场顿时热闹滚滚,除了卢禹孟之外,每个人都在大喊
第二章
“那,拿去。”
大战过后,大家都没事,唯独卢禹孟一个人挂彩。
“谢谢。”他接过林寿成递来的冰块,敷在额头上肿起来的地方,始作俑者江盈阳竟然还不知道反省,还睁大眼睛和小朋友对瞪。
卢建勋年纪虽小但可不是弱者,一双眼睛也是睁得又大又圆,和江盈阳比谁的瞪功比较厉害。
两个人瞪着瞪着,突然举起手指着对方大叫。
“都是你害的!”
“都是你害的!”
默契之好,让人很难想象不久前他们还扭打成一团。
“好了,不要吵了。”卢禹孟一面拿冰块敷额头,一面劝架,两个大小朋友都没有收手的意思,眼珠子依旧瞪得老大。
卢禹孟不禁回想起十分钟前那一团乱,江盈阳一看见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扑到他的身上,小朋友见状死命拉住他的手要将他们分开,他夹在中间既不能推开江盈阳,又得顾虑到小孩子的安全。
在你拉我、我拉你的情况下,最后他和江盈阳的头竟然撞在一起。神奇的是,江盈阳是女孩子竟然没怎么样,他是大男人额头还被撞出一个包。
好痛。。。。。。
他实在不明白江盈阳哪里的力气,竟然随随便便就能把他撞到瘀青。
江盈阳和小朋友因为卢禹孟劝架而维持短暂的沉默,可不到几秒钟又故态复萌伸长手指指责对方
“都是你害的!”
“都是你害的!”
卢禹孟加倍头疼,额头上的肿包瞬间胀大,任凭他敷再多冰块都没用。
“对不起,都是我家教不好。”眼见妹妹闯祸,江盈月只好出面道歉。“我不知道盈阳会突然抱住你,真的是很抱歉。”
由于江家两老在五年前过世,教养江盈阳的责任大半落在江盈月身上,虽然当时江盈阳已经满十六岁了,江盈月仍然把她视为自己的责任,是个尽责的好姐姐。
“没关系。”卢禹孟客气地摇摇手,要江盈月别在意。“只是一点小伤,多敷些冰块就好。。。。。。”不期然接触到江盈阳的眼神,卢禹孟几乎说不下去。
江盈阳那两颗眼珠子Bling Bling地发亮,对他的爱慕全写在里面。不可讳言是有不少女学生仰慕他,但他从没有看过像她一样大胆直接的,眼睛几乎是贴在他身上。
“如果你不想当盈阳的家教,我能够谅解。”江盈月羞愧到想挖洞把自己埋进去。“毕竟一开始就得罪老师的学生,换做我也不想教,你自己看着办吧!”
对于江盈阳,江盈月宣告死心,完全不想管她了。
“呃。。。。。。”卢禹孟很想安慰江盈月她妹妹没有得罪他,只是角度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