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原因?」
「嗯!我刚到一个新的工作环境,总不希望一开始就得罪人。」
「你没有错,如果真要说有错,那错的是总经理,也不是你。」
「丁拓?」
「没错!正是丁拓。」
「他做错什么事?」杜梦颖惊讶极了,但或许是女人的直觉使然,一个想法却忽地窜入脑海中。「难道他和孙秘书……」
「不对,不是他和孙映雪有什么,而是孙映雪对他很有意思。其实不只孙映雪,应该说公司所有的女同事都对总经理很有好感。因为像他这样长得好看、工作能力好,又事业有成的男人,任何女人都会喜欢的;只是孙映雪比较积极,运气也比较好,当上他的秘书罢了。不过总经理最值得我们尊敬的不是他的个人魅力,而是他公私赏罚分明,处事果断明快,很少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到公事上的判断;而且知人善任,肯将权力下放,这就是员工们为什么愿意为他卖命的原因所在。」
丁拓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和他工作这段期间,杜梦颖充分了解到丁拓公私分明的个性,虽然两人关系如此复杂,但一旦她做错事时,他也会不客气地指正。因此现在她十分感谢丁拓要她来上班的决定,虽然仍不明白他的真正用意何在,起码自己因工作上的肯定,而渐渐走出那远离人群的疏离感。
「不过你知道吗?丁拓虽没有给过孙映雪什么明示,可也没有拒绝过她的示好。他有时会带着她应酬、赴宴、出差,还曾经有人看过他们一起出游呢!」
「那他们两个是……」杜梦颖觉得自己的身子在颤抖,原来如此,难怪孙映雪要对自己充满敌意了。
「没有人知道!咦?小梦,你会泠吗?」唐婉茵注意到杜梦颖在发抖,关心地问。
「没事,我们走了吧!这里冷气太强,吹得我好冷。」
***************
第二天,杜梦颖带着恍惚与怀疑去上班,刚落座没多久,丁拓的门便打了开来。孙映雪从里头冲出来,看见杜梦颖,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摀着脸夺门而出。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一大早从丁拓的办公室里出来?还有,丁拓已经来了吗?他虽不迟到,可是也不会这么早来的。杜梦颖站起身走近一看,却赫然看见丁拓衣衫有些不整地坐在沙发上,一面用着面纸擦拭嘴唇,仿佛要拭去什么痕迹似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
「我昨晚睡在办公室里没有回去。」一见是她,丁拓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她看见了吗?不会这么巧吧!丁拓觉得自己的头痛得简直快要爆炸,只怪自己昨夜随意在沙发上睡觉,说不定着凉了呢!他声音沙哑地说:「小梦,帮我倒杯水,顺便找找看有没有阿司匹灵。」
听到他没有回去,杜梦颖觉得像是有人拿着铁锤猛敲她的头一般,整个人突觉晕眩起来;他没有回去,孙映雪又刚刚从这里出来,这不证明了唐婉茵昨晚说的事情是真的……但,就算真是如此,这也不关你杜梦颖的事,丁拓要和什么人在一起根本与你无关。你没有资格管他的事,没有资格!
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但不知为何,她的心却隐隐作痛!
一整天杜梦颖都浑浑噩噩、机械武地工作着,直到丁拓拿着一份资料站在她面前,她仍浑然不觉。
「这是什么?」
杜梦颖抬起头,只见丁拓铁青着脸瞪着她。
「我不是告诉过你,也教过你这东西怎么算吗?你怎么会算错?你知不知道差一个数字,公司的年收入就会损失几千万?」
「我……」
「重算,没有算好,今天就留下来加班!」
丁拓的吼声,让一向没有关着门的办公室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同情地摇摇头,因为丁拓平时不生气则已,一发起脾气来,是谁也承受不起的。唐婉茵在门口对她眨眨眼,做了个要她加油的手势;至于孙映雪则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瞪着她。
杜梦颖咬着唇,双手在计算机键盘上敲打着,想重新将数字算出来。无奈昨天唐婉茵的话,以及今天一大早所撞见的场面,轮流地在她脑袋里旋转着,教她无论怎么算、怎么弄,总是无法算出来。
直到下班,公司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连孙映雪也走了。临走前她来到杜梦颖的桌子前冷冷地说:「可怜的小助理,这根本就不该是你的工作,不过也多亏你帮忙,否则我还没有时间和丁拓一起出去呢!」
望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杜梦颖心中的委屈顿时一涌而现,难道丁拓要自己来上班,就是为了要她分担孙映雪的工作,好让孙映雪有时间和他约会?
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滑落,孤独与凄冷都在此刻跑来作伴。杜梦颖几乎忍不住想趴在桌子上大哭一场,但心中的那股倔强与好胜,让她继续坐在位置上敲着键盘,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小梦,你怎么还在这里?」丁拓诧异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望见梦颖疲惫地坐在位子上工作着,「我以为你回家了,到处找你。」
他是到处找不到她之后,才想到她可能还在办公室加班,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
「你不是说没做好就留下来加班做到好吗?」
丁拓内心一阵悸动,她竟然将自己一时的气话当真?老天,现在已经快十点了,真不敢相信如果自己没有找到她,她是不是要这么继续做下去?
「别弄了,我送你回家!」
「不要,我做完才下班!」
「小梦,这东西不急着弄完,明天再做也是一样。」
「不要!」她固执地摇着头。
丁拓听出她声音中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托起她的脸,果不其然,那洁白无瑕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小梦!别哭!」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心疼不已地低哄着,一面吻去她的泪水。
「不……」杜梦颖的话淹没在丁拓的热吻中,他将她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沙发上,然后顺势压住她,双唇沿着脸、颈子吻到那美丽雪白的胸脯,她让这吻弄得心神荡漾,不知所措;既想拒绝却又舍不得他温暖的怀抱,不过丁拓解决这个两难的局面,他突然踩了煞车,双眸直盯着她。
「你昨天晚上和谁出去了?」
她根本尚未从那纠葛缠绕的情欲中恢复,又如何消化这问题?不过丁拓却把这反应视作默认,他又一次低下头去吻她,但这次是霸道、粗鲁又不讲理的吻。敏感如她,立刻感受到他的怒气,与双唇中的需索和惩罚之意,这让消逝好些时日,那潜意识中的排挤、畏缩与恐惧再次重新涌上心头,梦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推开丁拓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放开我!」
被推下沙发的丁拓错愕地看着她因喘息而起伏着的胸口,与写满紧张戒慎的脸,怎么回事?她又回到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梦了!他只是想知道昨天是谁和在她一起。昨天,他原本要带她到自己住的地方看看,并准备了礼物,打算给两人一个浪漫之夜。没想到一下班,便见到她和一个瘦削的身影驾车离开,这让他心中五味杂陈,顿时打翻了醋桶,索性不回家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可是她和别人离开的画面却一直刺激着他,让他一整天心情都很恶劣,于是当那份资料出错时,强忍多时的妒意与怒气终于爆发,这也是他下午为何会大发脾气的原因所在。
「小梦,到底怎么了?」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杜梦颖边说着,边拿起自己的皮包似乎准备要离开,而她脸上的惊惧,显然是源自于丁拓。
「小梦,我是丁拓,你到底怎么啦?」
丁拓上前一把拉住她,但是梦颖依然挣扎着要离开。「放开我,我要回家,放开我!」
「小梦!」
这声大吼,总算让她静了下来,她瘫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低头啜泣着。
「小梦,对不起,吓到你了,可是你也把我吓坏了。」丁拓轻轻拍着她的双肩,缓缓地拥她入怀,「我送你回家,嗯?」
「不要,我自己开车回去。」
轻叹口气,丁拓无奈地点点头,他关好所有的电源以及开关,陪着梦颖到停车场开车,临上车前,他采进窗口说:「我会开车在后面跟着你,这样比较安全;还有,明天记得去办护照,我们要去新加坡开会,没有护照你哪里也不能去。」
杜梦颖点点头,情绪慢慢恢复平静,当她的车驶离停车场时,丁拓也开车在后面跟着。看到他的车灯,梦颖心中闪过一丝暖意,她知道自己又一次反应过度,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克服自己,因为那是内心深处最痛的创伤啊!
对不起,阿拓,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紧握着方向盘,她无声呼唤着这个八年来从未忘记的名字。
第四章
缆车缓缓往前滑动,新加坡海峡的美景尽收眼底。
湛蓝的海,几乎要与天空连成一线,而蓊郁的翠绿,连绵白净的沙滩,似乎正向着游客招手;这里正是新加坡引以为傲的观光胜地--圣陶沙。
几天的会议开下来,尽是一堆数字和报告,最后一天会议结束后,杜梦颖脸上不由得出现一丝疲惫,而丁拓虽早巳习惯这样紧凑的生活,却也有几分不耐。因此他临时决定延后回台的时间,带着梦颖到圣陶沙来玩两天。
一向喜欢海洋的杜梦颖,见到那一片湛蓝的汪洋,心中的喜悦与悸动是可想而知的,她把相机递给丁拓,「阿拓,帮我照张相,好不好?」
丁拓的眼睛眯了起来,尽力掩饰着内心涌起的骚动,不动声色地为她照相,她终于肯叫他阿拓了!自从重逢以来,她一直叫他丁拓,他不是不喜欢,毕竟大多数的人都连名带姓地喊他;但对他而言,她是不一样的。小时候,她会跟前跟后喊他「拓哥哥」;长大后,两人陷入那不可自拔的热恋中时,她喊他阿拓,特别是在无尽的缠绵中,那一声声的「阿拓」,代表的是两人永不停息的爱恋。这一阵子,听她喊了这么久的丁拓,现在她终于又肯喊他阿拓了。是她的心已经回到自己身边,还是这美丽的婆娑之洋,减低了她的戒心?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却为这小小的转变欣喜着。
随后,杜梦颖和丁拓两人参观了海底公园、新加坡先驱博物馆、蝴蝶馆以及海事博物馆,更在亚洲区以及火山区中流连忘返,欣赏着南美洲的劲歌热舞,穿梭在中国传统建筑中。当夜幕低垂时,他们跟着观光人群走到音乐喷泉前找好位置坐定,随着水柱喷起,雷射光的折射变换,一幕幕曼妙歌舞在眼前上映着。梦颖像个孩子般抓住丁拓的手,兴奋地又喊又叫,等到节目结束、曲终人散时,她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依偎在丁拓怀中;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让梦颖急着想脱离这份亲昵,丁拓却摇头了。
他珍惜这一刻,也会永远忘不了她一面擦拭着汗水,又一面笑喊着要他帮忙照相的样子,更爱她像个兴奋的孩子依偎在他怀中撒娇的模样。呵!他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爱她,不论她是不是背叛过他、是不是爱他,他就是爱这一刻的小梦;因为现在的她显得如此无邪、如此美丽,活脱就是音乐喷泉里那个闪动着一对翅膀的天使。是啊!她是天使。一直是他的天使!
「饿不饿?我们回饭店吃饭吧!明天还有半天时间可以到沙滩上玩玩水、打打高尔夫球。」
晚餐后,杜梦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房间,这是间双人房:偌大的房间,沙发、电视、小客厅什么都有,就是只有一张床,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对于丁拓这样的安排,她虽然心里有数,却依然免不了有些紧张,自己真的可以忘记过去,重新接受男人、接受丁拓吗?
进入浴室脱去穿了一天的脏衣服,杜梦颖站在镜子前审视着自己的胴体,镜子中的女人身材姣好,有着吹弹可破的雪白皮肤和修长的四肢,胸部尖挺丰满,纤腰美臀,除了腹部右侧那一道长长的疤痕外,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瑕;昔日那曾经遍布全身的伤,如今已经消失无踪,可是那狠狠抽在心头上的痛消失了吗?她怀疑地想着。
踏入浴池,杜梦颖有一下没一下地洗着,将整个身体埋入热水中,似乎想借着水洗去存在心中多时的疙瘩;她不停告诉自己,现在这个男人是丁拓,是自己爱了一辈子的丁拓,不是那个说爱她又不断伤害她的罗志宁,他远在地球的另一个角落,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踏出浴池,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因为在热水中泡得过久而显得泛红的肌肤,胡乱地穿上浴袍;一定出浴室,便看到丁拓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头上罩着一本杂志。
「我正在想是不是要破门而入叫醒你呢?我还以为你在里面睡着了。」
他坐起身,望向发梢还滴着水,只穿一件浴袍的梦颖,深邃的眼睛不禁射出一道异样神采。难怪古人有句形容词叫「出水芙蓉」,现在拿来用在她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丁拓走上前,一把揽她入怀,嗅着那柔软身躯上所散发出的清香,他陶醉了,但是怀中的人儿却很杀风景地问:「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你说呢?」他低下头搜寻她的唇。
「我们这算什么?男上司和女部属的办公室恋情?还是被救者对恩人以身相许来回报?或者,我根本就只是你的情妇?」梦颖一面闪躲着丁拓不断落下的吻,一面绞尽脑汁拖延他的动作,虽然心中知道这些都于事无补,但内心的阴影让她不愿就这么妥协,也害怕即将到来的事。
「都不是。」他抱起她一同倒在床上,双手俐落地扯开她浴袍的带子,轻抚着那滑腻白嫩的肌肤,「我们只是一对旧情复燃的恋人,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形下,彻底释放隐藏已久的人性本能。如果你硬是要一个答案,这就是我的答案,我要你!」
杜梦颖知道丁拓在敷衍她,在玩弄文字游戏,可是她依然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努力。「可是万一被人知道我们两人的关系,要我如何在公司继续立足呢?他们会说我是利用美色来得到这个工作……」
「由他去!我才不在乎!」他忙碌地亲吻着她的每一吋肌肤,根本就没有听进她的话,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可是我在乎!」
「小梦!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丁拓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动作,他准备好好吻醒眼前这个固执的小东西,但是眼睛一转,却突然瞥见那雪白无瑕的肌肤上,赫然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这是什么?」
「没有,这只是我割盲肠留下的伤痕。」杜梦颖慌慌张张地遮掩着。
「小梦,你的盲肠早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割掉了,而且是我送你到医院去的,你忘了吗?这根本不是割盲肠的伤痕!」丁拓伸手就要去摸,他得仔细看看,记忆中的她身上并没有这样一道伤痕;如果有,以他们过去何等亲昵的关系,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不要,这不关你的事。」
杜梦颖跳起身,打算从床的另一端溜走,但是丁拓的动作比她更快,他抓住她的脚踝往自己的方向拖,然后迅速地将她压在身下,半是命令半是威胁地说:「别想瞒我,这是不是你结婚后才有的?」
「不是,你别瞎猜!」
「是不是罗志宁打你?弄伤你的?还是你出过什么意外?」
「不是、都不是!我说过这不关你的事,求求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泪水沿着梦颖的脸颊滴落在床铺上,她双手握拳,不停地捶打着丁拓。「放开我,你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凝视着泣不成声,哭成个泪人儿的梦颖,丁拓心疼了。他的心宛如有无数利刃在割着,为什么?为什么只要一提起罗志宁,提起那段婚姻,她就会变得如此歇斯底里,然后退入她所建构的城堡中,拒人于千里之外?莫非他想错了?难道罗志宁真的做过伤害她的事?他不愿意朝这方面想,但种种迹象却让他不由得不这么想。
丁拓默然了!他站起身穿上衣服,眼见心上人欲言又止的哀泣,在在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怀疑起自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