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惑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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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惑的季节-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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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千钟的手,轻叹着阻止,她要千钟记住她挂泪离去的模样,但是不明究理的千钟,
却满脸疑惑。薇亚故意在深情的泪光里,留给千钟一个凄楚的微笑,然后立刻转身离去……
    回家的路上,薇亚在汽车里,自己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边开车边又想起麦玉霞的
话…关于公司里有女同事,打电话向母亲告密的事。这几天她反复思量,虽觉得不无可
能,但就是有一个疑点让她想不透:以母亲的脾气,若是证据确凿,早就和她摊牌了,
哪有可能忍到现在还不发作?因此这件事就她判断,极可能是母亲编造证据,骗麦玉霞
来套她口实。她有点后悔那天在咖啡坊里,因为一时心急而告诉麦玉霞那么多事情,不
过,麦玉霞的为人,她当然是信得过,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么多年来,麦玉霞总是遵守两人之间的默契,从来没有背叛过她。虽然她有点不
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像麦玉霞这样的人,无论是真清高还是假圣女,反正她做事情
非常小心谨慎,连别人考虑不到的地方,她都会设想得很仔细,像这样的人,当然不会
出卖她的秘密。所以金薇亚决定…疑点只是疑点,只要不轻易招认,疑点就成不了事实。
如此一来,就算精明如母亲,想必也拿她无可奈何。
    金薇亚把车停在公寓楼下的巷子里,在空无一人的公寓电梯内,她习惯性地照着电
梯里的镜子,发觉嘴唇上的口红都模糊掉了,她赶紧补了些口红颜色,然后装着若无其
事的神情,走出电梯。在这栋半新不旧的电梯公寓里,金薇亚母女俩拥有格局五十坪宽
敞的室内空间。入门前,她先在玄关处换拖鞋,看见客厅的灯还亮着,她早就在心里想
好了晚归的借口。
    金薇亚一进门就闻到客厅里满屋的烟味,她看见母亲姿态宛如贵妇般斜倚在沙发上,
冷漠地抽着烟。金薇亚的母亲…织香,果然是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虽然已经年过四十,
但无论外貌或身材,依旧是美人风韵,盛丽不减当年。织香的坐姿,正好背对着沙发旁
那盏直立式艺术罩灯,薇亚一时看不清楚母亲脸上的表情,只看见灯下的茶几上,烟灰
缸里丢满了凌乱的烟蒂。
    “妈妈,你尽量少抽点烟,上次你胃痛,医生不是说抽烟容易使你的胃溃疡复发……”
    “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只要管好你自己,懂得什么叫自爱就够了。”织香冷冷
地说。她把手里烧得只剩半截的香烟,丢在茶几上那半杯冷咖啡里,然后直挺挺地站起
身来,呕气着往卧室走去。
    薇亚听见碎然一声重摔房门的巨响,她怔忡地站了一会儿,暗自叹气,然后她移动
脚步,弯腰收拾母亲所留下的烟蒂,并且顺手把茶几上那只脏活的咖啡杯,拿到厨房里
仔细地清洗……
    金薇亚怀着一颗既骄傲又崛强的心,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只小桌镜化妆。这真是一
件不可思议的事实,金薇亚觉得…像她这样既成熟又美丽的女人,卧房里竟然连个梳妆
台都没有,只有一张笨重的橡木书桌!
    不满归不满,她仍然一丝不苟地匀着妆。她把桌上那林林总总十几瓶的化妆水、调
理露、乳液、隔离霜……,一罐罐轮流倒出来,一层层往脸上涂抹,它的眼睛眨也不眨
地盯着镜子,手指拚命在脸上搓揉,那股用力的劲儿,要不是跟自己的脸过意不去,就
是准备上战场跟敌人厮杀对决。
    是的,今天她的确是要上战场。上个月叶千钟的老婆临盆,生下一个女儿,前几天
那个专门跟她过不去的女同事萧淑贞,乘机起阅说要去叶千钟家喝弥月酒。这件事该怎
么说呢?即使是人居都市的金薇亚也知道,按照一般民间习俗,生女儿哪来的弥月喜酒
喝?只不过是萧淑贞瞎起阅,说大伙儿就当作小组聚餐,联络联络同事问的感情。“哼!”
金薇亚认为,要办小组聚餐,何必大老远跑去三义,台中餐馆多的是,像这种存心不良
的聚会,她当然不想参加,但是当萧淑贞用挑垃的语气问她:
    “薇亚,你会去吧?”
    “当然,我当然会去!”金薇亚只好不甘示弱的回答。
    “太好了!我就担心你不想去……”萧淑贞露出别有居心的笑意。
    那个礼拜天是金薇亚的轮休假,原本她可以理直气壮拿这个当借口,挡掉萧淑贞的
激将法,可是她竟然答应了!而且答应得那么爽快……。当天晚上,金薇亚泪眼汪汪她
哭倒在叶千钟攘里,男人用沸腾的情欲安慰她,暂时浇熄她的委屈,金薇亚在男人的热
情拥吻里,忘了哭泣,她仰望男人在她身上的侵略动作,她有点迷侣,但是不知不觉里,
竟然对那种危险的迷悯,悄悄上了瘾……
    当她停止了哭泣,男人以温柔的语气问她:“难道你希望我被认为是薄情寡义的人
吗?孩子刚满月,这时候就摊牌逼她离婚,会不会让人觉得我们心肠太狠毒了?”
    “当然,我不希望你为我背负任何罪名,就算离婚,也要让人觉得我们仁至义尽……”
金薇亚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更加迷悯,因此她略加思考后又带着一丝懊悔问:“千钟,
你想别人真能了解我们的苦心吗?”
    “不管别人能不能了解,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要问心无愧!”
    男人的语气是那么深切坚定,那让金薇亚心里感觉踏实多了。因此,连日来,她在
内心深处反复催眠自己,构筑那面“问心无愧”的盾牌,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不
得不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她自认为不是世俗眼光中那种抢别人丈夫的情妇,她是别人
错误婚姻的解放者,她甚至能够慷慨施恩给情人的老婆……
    但是,今天早晨起床后,当她拉开卧室那道织锦窗窝布时,看到阳光透进来:心里
忽然有股不安与迟疑。由于内心正处于备战状态,使她在化妆的过程中,对于卧房里没
有梳妆台这件事,比平常更加不满。她曾经向母亲提过要买梳妆台,母亲却冷冷地回答:
“没必要!”
    没必要?母亲房里有一组雕饰精美、价格昂贵的红豆杉梳妆台,却不许女儿拥有自
己的梳妆台,这件事实在是说下过去!正想着,薇亚瞥见走道那端,母亲卧室那扇沉重
的雕花门,经经开启了。织香穿着一袭粉紫色的丝质睡衣,跋着软拖鞋,先走进厨房,
煮了一杯咖啡,然后端着咖啡来到薇亚的房里,她倚在门边,看女儿化妆。
    “薇亚,待会儿一起去市场买菜,顺便买些鲜花来插,上次人家送我的那个大花瓶,
听说是艺术家手拉坏的作品……”织香说话时,一边凝望着女儿书橱里那堆形状漂亮的
空瓶子…女儿从小喜欢收集她用过的香水瓶和化妆品的空罐子,她很少去想原因,但是
最近常着见女儿陶醉在化妆里,她内心却浮现出一种难以理解的厌烦感。
    “今天不行,我待会儿有事情要出去!”
    “你每天那么晚回来,礼拜天休假还要出去?”织香辍着咖啡,语气不悦。
    “有时候你比我还晚回来……”
    “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买菜?”织香冷冷凝视着女儿。
    “我真的不行,同事的小孩满月,大家约好一起去喝弥月酒……”
    “礼拜天还交际应酬,你事业做很大吗?人家是董事长、总经理才需要交际应酬,
你当值业务员也瞎忙,连同事生小孩你都管!”织香调侃女儿。
    “妈,我想买一组梳妆台,就放在书桌旁这个位置,你觉得怎么样?”薇亚试着转
移话题。
    “买什么梳妆台,趁着还年轻,赶快再去考考大学,不要脑筋这么不开窍……”
    “我想用自己赚的钱买梳妆台,可以吗?”薇亚轻声打断母亲的话,她讨厌母亲重
提考大学的事情,难道这年头除了考大学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值得过的人生了吗?
    “既然你有钱,何必问我意见?”
    “因为…”田薇亚把眼神转开:“你说过这房子是你的,你是这个家的主人,什么
事我都应该尊重你,从小我连带个同学回家,都要事先经过你的允许,不然你就会生气……”
    锵然一响清脆刺耳的瓷器碎裂声,打断了金薇亚的话,她转头看见大理石地板上,
散落了一地从母亲手中摔碎的英国骨瓷杯碎片,织香悻悻然转身走过穿道,掩门把自己
埋藏在房里。金薇亚继续描唇画眉,她把不同彩度的口红混和,调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颜
色,仔细涂抹在嘴唇上。当她放下唇笔的时候,她以一种不经意的假动作,拈起一片化
妆棉,看似耍拭去脸上的粉渍,却是用来吸去眼角擒不住的泪水。
    她离开镜前,独自坐在窝边的布沙发上发呆,忽然忍不住拿起电话,按下一组熟悉
的呼叫器号码,并且附加密码“五二O”,很快地,她自己的呼叫器回响了,上面浮现同
样的密码…那是她和千钟之间的亲密暗语,取其谐音“我爱你”的意思。这时候千钟人
在家里,或许不方便打电话给她,但是借着呼叫器的讯号,两人依然能够互通款曲。这
爱情的滋味,让她心里重新获得了踏实感,使她发觉在人海中,有了支撑自己不被孤寂
瓦解的力量……
    于是乎,她暂且压抑佐和母亲之间的情绪心结,换上一件抚媚性感的黑底花洋装,
那柔软合身的衣服,把她丰满的胸部,衬托得更饱挺。她站在穿衣镜前欣赏自己,并且
练习让嘴角拉出一条弧度完美的微笑唇线
    那就是自信的表征,她提醒自己记住这完美的微笑弧线,千万不能将它遗忘在人情
世故的战海里:
    出门前,她匆匆瞥了一眼母亲的房门,她犹豫了几秒钟,但是一想起“五二0”暗语
所给与的力量,她毅然而然跨过那一地狼狠的瓷杯碎片,扭摆着腰枝离开家门。
    在下楼的电梯里,她很庆幸没遇见邻居,她不喜欢那种行为像乡下人,见了人非要
假装热络的邻居,尤其是大楼那个眼神里掩不住好奇的老太太,每次和她一起搭电梯,
老想找机会刺探人家的家庭隐私。即使薇亚总是用很勉强的态度,漫不经心地支吾回避,
老太太还是会很不识趣地找些类似“你们家厨房会不会有蟑螂?”这样的废话来攀谈。
今天没碰见那个好奇的老太太,不过,没遇见邻居也让她觉得遗憾,毕竟这一身盛妆打
扮,没人瞧见,还真是有点可惜。
    走出电梯后,金薇亚瞥见一楼店铺的茶叶行老板,正用他那对鼠目在窥视人,薇亚
挺直腰,走路时故意把耳坠子用力摇晃几下,她和母亲一样,讨厌邻居鬼祟的窥视眼光,
奇怪,这些人明明住在都市里,却不遵守都市文明的人际关系守则…莫探他人隐私,莫
管他人闲事。母亲说这些人是“住在城市里的乡下老鼠”,果然不错。
    薇亚发动停在巷子里的汽车,故意用一种很惊险的手段倒车,她气愤愤地踩动油门,
把邻人的目光远远甩掉。若是平常,这些情绪不但有害无益,还会勾起她对台中这个城
市的种种不满,让她更加怀念台北,她觉得自己是那种天生就适合住在台北的人,她喜
欢挥洒自如的繁华世界。不过今天的情况不一样,今天的气愤情绪,正好可以用来抵销
不久即将面对的紧张……
    关于今天这件事,连日来,她还没抽空仔细想一想,反正像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如果能在生活的一阵忙乱当中,不知不觉里把它忽略过去也很好,何必刻意去想呢?现
代人嘛!生活步调既忙且快,该烦的事都烦不完了,哪来的闲情逸致去想些还没发生的
芝麻小事?
    不过奇怪的是,这会儿脑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平常烦她的其它事情,似乎都逃离了
脑海,只剩下这件她最不愿意去想的事。每经过一个红绿灯,她脑海里的思绪就更加乱
纷纷,最后她只好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为了
证明自己勇往直前的气势,她连抢了几个黄灯,转弯也不减速,到达公司门口时,她展
露纯熟洒脱的开车技术,把车子滑进停车位里。



 
                                  第三章

    金薇亚和公司同事一行四人,带着大家出钱合真的婴儿弥月礼盒,共乘一部汽车,
往苗栗的三义而来。车子由名叫李朝阳的男同事驾驶,驾驶座旁坐的另一名男同事苏信
宏,金薇亚和萧淑贞坐在后座。李朝阳是个体型瘦削的男人,五官不算好看,讲话的时
候喉结颤动得很厉害,苏信宏是个脸型秀气、个子矮小的男人,他的脖子有点短,头发
梳得很油亮。至于萧淑贞,她是那种外表不出色,但讲话速度很快的女人。
    四个未婚男女共乘一车,路上不免拉拉杂杂、说笑闲扯,两个男人常常忽略萧淑贞,
老是把焦点放在金薇亚身上,这种情形使金薇亚心里暗自得意。毕竟,搜集男人的倾慕
眼光,是很多女人共同的嗜好,金薇亚更是琅种很容易对于来自男人的赞美上瘾的女人。
    “薇亚,我可以请教你一个私人的问题吗?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择友的标准会
不会很高?”苏信宏转头向着她。
    “标准不高,不过身高绝对不能比我矮!”金薇亚笑嘻嘻地回答。
    “那你根本没机会嘛!”李朝阳调侃苏信宏。
    “咦!你有没有听过一句成语…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体重不是压力……”
    “这是什么成语?国文课本有教过吗?”金薇亚娇声娇气地问。
    “有啊!这是那个黎明即起、洒扫庭院的古人说的嘛!你们都忘了?你们的国文程
度怎么那么差!”苏信宏的一番胡乱解说,逗得大伙儿笑翻了。
    金薇亚也笑着,但是她不像别人那么乐不可支,因为车子离苗栗愈来愈近了,她脑
海里有一团压不住的焦虑,正在沉沉浮浮,每当这焦虑一浮现,她就怀疑萧淑贞正在偷
偷观察她。她心里清楚,愈是这样,她就愈不能露出破绽,今天中午这场戏,说什么也
要硬着头皮演完,绝对不能输给萧淑贞那张酸脸,正想得忘神,萧淑贞好象视破了薇亚
的心事,忽然撩开话题:
    “朝阳,你曾经去过千钟家,千钟他太太是不是很贤慧?”
    “应该是吧!看她的样子好象满勤劳的……”李朝阳回答。
    “女人只要不红杏出墙,每一个看起来都很贤慧!”苏信宏插嘴。
    金薇亚撮嘴笑了一下,本来人家说这些话,对叶千钟的老婆并没有任何恶意,只因
为金薇亚自己绝不希望别人对她的基本印象是“满勤劳的”,像这样的评语,在她听起
来,好象在形容一个呆头笨脑的乡下女人,除了勤劳之外,没别的优点。这话要是形容
别的女人也就算了,偏偏是讲叶千钟的老婆,光凭这个理由,任何形容词,她都极愿意
去发觉其中的贬损意味,至于那好的、赞美的话,她只要假装着着车窗外的风景,很容
易就能把它忽略过去了。
    “她长得漂亮吗:“金薇亚忽然忍不住发问。
    “谁?千钱的老婆吗?当然没你漂亮……”李朝阳开玩笑似地,从后视镜里拋个眼
色结金薇亚,可惜金薇亚恍惚没看见。
    “其实女人还是内涵比外表重要!”萧淑贞把这句千古流传的至理名言,说得斩钉
截铁,其它人只好静默不语。
    车子已经来到了三义,这儿不像台中市那么人烟密集,路是柏油路,蜿蜒在田郊里,
被太阳蒸睫得灰白灰白的,房屋零零散散,居民多半把房子盖在自家的田地上。叶千钟
的家,离公路不远,但是不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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