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界,有武力没身份,根本别想混下去。
至于许易的身份,他也暗自盘算过,此人莽气十足,动辄出手,根本不可能是官面人物,多半是哪个散修仗着有些造化,修了些本事,便学人家嚣张。
“阿堰,不必瞎想,吃饭。”
许易八风不动,慢悠悠地吃着。
轰的一下,门三度被推开,只听牛大刚怒喝道,“狗娘养的,老子和你没完,大人,那混账就在里面,你可千万要替我做主啊。”
这回,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
牛大刚虽气得要癫狂了,但也着实怕了,像这种能动手就不吵吵的家伙,关键他还打不赢的,他实在没勇气再正面刚下去了。
这会儿,他的一张脸都快被插成蜂窝球了,浑身的肋骨已经差不多全断了,纵有灵药,也架不住这样抛啊。
牛大刚话音方落,另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老程啊,你要过就过你的太平日子,看在往日的香火情上,能关照我会关照你,但你若要蹬鼻子上脸,我也顾不得了,你当还是当初……”
声音未落,一名粗豪的中年已出现在门边,不是钟无又是何人。
钟无正满脸的不耐烦,忽的,视线在许易脸上凝住,后半截话戛然而止。
他听牛大刚说了,是程堰在里面,一同吃饭的还有个挺横的修士。
但钟无便是将脑汁搅得沸腾了,也万万想不到和程堰吃饭的会是许易。
彼时,许易离开东山,单独问过意向的,就只有他和程堰。
程堰想过平常人的日子,钟无则不愿和许易去幕僚院坐冷板凳,他更看中到手的一任科长。
后来,许易去了幕僚院,钟无偶尔也通过如意珠联系过许易,自从席阳春的事发后,联系便彻底断绝了。
“原来是大人,钟无见过大人。”
钟无端端正正向许易行了个官礼,随即,喝叱了牛大刚进来,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连幕僚院的许易大人都敢冒犯,真是该死,还不快向大人道歉。”
牛大刚嘟囔道,“原来他就是许易,一个过气的冷板凳……”
面上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却还是听了钟无吩咐,朝许易拱了拱手,站在一旁。
钟无道,“既然是大人在聚饮,我们就不打扰了,老冷,老管,咱们过去吧,大人那边还等着向陶公子敬酒呢。”
许易始终盯着钟无,钟无的眸子除了一开始在许易脸上扫过,后来,再不与许易对视。
“原来是个幕僚官,我说,怎么那么大架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钟,这位应该是咱们广属令的前前任吧,你不是他任命的么?严格算起来,他应该是你的恩主啊?”
管全哈哈笑道。
管全是新来的,新任东山属令广安的人,要说他和钟无的矛盾,全在于钟无太会吹拍了。
他初来时,瞄准的就是钟无这个捕盗科长的职位,原以为手拿把攥,哪知道钟无竟三下两下也成了广属令的心腹,不但卡了他的位子,这些日子以来,钟无和广属令越走越近,这让向来以广属令第一心腹自谓的管全如何自处。
如今逮着机会,他自然乐得让钟无难堪。
钟无纵使脸皮再厚,也挂不住了,冷冷盯着管全道,“姓管的,你要置气,也不分分时候,大人那边急等着人手呢,你还要闹?”。
一百四十八章 杯酒消义()
管全皮笑肉不笑道,“钟兄,这么说话就不客观了,你身为捕盗科长,见人当面殴打你的书吏,却视而不见,难道仅仅就因为此人是你的故主,有个官身,就放此事过去?若真如此,我堂堂祖廷,纲常何在,法纪何在?”
钟无死死盯着管全,恨不能一把将他脸上这张笑皮给扯下来。
身在局中,他太明白管全此刻的义正言辞,到底有多虚伪、阴险。
他为何刻意疏离许易,不过是形势使然。
自听说席长老和许易对上后,他钟某人便惶惶不可终日。
他自以为是讲义气的,也曾为许易担过血海关系,那时再难,可到底还有一拼的希望。
只是,许易竟和济州领的实权长老对上了。
席长老何人,想想都让钟无绝望,在他看来,这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他自认为还许易的情分还的差不多了,许易若是执意求死,他实在不想奉陪。
何况,他不知道消耗了祖上多少代的恩德,才混了如今的一身官皮,他不知道有多珍惜,看得比性命都重,无论如何也不肯因为许易的缘故,被席长老迁怒,扒了这身官皮。
正因为惶恐,他才拼命地辗转腾挪,也亏得他有交际方面的天赋,不知费了多大劲,才终于又搭上了新任东山属令广剑锋的车。
而他自知自己的心理,逃不过管全的眼睛。
他有多不想和许易牵扯在一起,管全就有多想把他和许易扯在一处。
“怎么,钟科长是真的不想履行自己的职责了?莫非要我将属令大人叫来。”
管全脸上的笑纹全绽开了,“若是你钟大人要因情枉法,那就别怪姓管的越俎代庖,冷兄,此事还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他何止是想坑一把钟无,更想借此机会向那位素未谋面的席长老邀功。
如今,谁不知许易得罪了席长老,此刻,若是和许易对上,且闹得轰烈,必定能在席长老面前买好。
见得管全突然强硬,冷千里便是再愚钝,也醒悟过来。
相比管全,他可是暗卫中人,此事做了,当然有功,如果不做,谁知道消息传到席长老那里,会对自己又是何观感。
要知道席长老可是领着暗卫事,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若是不高兴了,稍稍吹一口气,便也能让他粉身碎骨。
念头既定,冷千里冷笑一声道,“冷某人眼里,当然不揉沙子,姓许的,你当真要逼着我暗卫强拿你。”
许易终于停下筷子,盯着钟无道,“钟兄,你我也算是故人,此事因你手下而起,你发句话,让他不追究了,此事便算揭过了,如何?”
“休想,姓许的,你他马也有今天!”
一直躲在门口的牛大刚轰然撞了进来,一张血污哗啦的胡子脸,狰狞到了极点,呼喝才罢,便噗通跪在了钟无面前,“大人,我老牛跟着你这些日子,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你若不为老牛做主,老牛我什么话也不说,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大人,你看着办吧。”
钟无面色纠结到了极点,他打心眼里不想和许易再有什么牵扯,可有些话,他便是脸皮再厚,一时间也说不出口来。
“钟兄,过往种种,难道你当真都忘了!”
程堰腾地站起身来,激动地道,“若无公子,你何以有今日,繁阳鏖兵,若无公子,你我可还有性命?即便几番救命之恩不提,公子入东山,将你从一介白衣擢入青云,你都忘了么?官面上的事,程堰不懂,但程堰知道,做人要有良心,要知恩图……”
“闭嘴!”
钟无如一头发狂的狮子,瞪着猩红的眼睛,指着程堰骂道,“你知几个问题,牛马一样的混账,你也配来训我,若无你多事,怎会有今日之事。若无老子照应,你还想过你的太平日子,你现在倒会踩着老子肩膀做人,去你马的。”
喝罢,钟无冲许易重重一抱拳,朗声道,“许兄昔年赏识钟某,钟某无时敢忘,但繁阳借兵,东山用命,大人的恩情,钟某已还的差不多了。钟某非是忘恩之人,实在是大人不明大势,不识大义,恕钟无不能再相从大人。若大人觉得钟无恩情不曾偿完,钟无便取一目与大人,从此两不相全。”
话音方落,钟无撮手如刀,剜入左眼,一声凄厉惨嚎,竟将一只眼珠子抠了出来,掷在地上,一脚踏碎。
滚滚血流,顿时遮掩了钟无的整张脸,雪里梅惊恐得尖叫起来。
脸上始终挂着淡淡阴笑的管全,也骇然无色。
要知修行到了历劫境,只要头颅不受难以愈合之伤,便不会死亡,其余地方受创,哪怕是肢体断体,脏器损坏,只要不是达到身躯一半以上程度,都能在灵药的作用下,恢复如初。
而这其中,唯有双目,一旦破损,将不得复原。
眼主神明,毁而不得复。
钟无活生生剜掉一只眼珠子,以此证其心诚。
许易冲钟无举了举酒杯,“如你所愿。”说着,将杯中酒泼在地上,以示覆水难收。
管全一闹,许易对钟无的心思洞若观火。
眼下的钟无,不单单是不想和自己有牵扯,而是生怕别人误以为和自己还有牵扯。
设若钟无只是拼命地撇清和他许某人的关系,那钟无也就做不到如今历经三任东山属令而不倒的境界了。
钟无剜一颗眼珠子,不是给许易看的,而是给别人看的,尤其是给如今他投效的新任东山属令广剑锋看的。
钟无很清楚世情,他和许易分割,完全是为自保。
偏偏他受过许易恩惠之事,知道的不少,至少瞒不过广剑锋。
如今他钟无和许易做强行切割,钟无当然要考虑广剑锋如何想。
若没这一颗眼珠子,广剑锋少不得要想,许易对你这样,你都叛了,我要怎样才能养得熟你?
至少,在有管全这个竞争对手的威胁下,钟无是一点风险也不敢冒,他太需要广剑锋的信赖了。
钟无冲许易平静地点了点头,一边服用灵药,一边从容地退开到一边,示意眼前的一切,和他再无半点瓜葛。
一百四十九章 杨叔叔()
牛大刚陡然兴奋起来,横眉怒目,张牙舞爪,几次想要说话,最终只是哼哼哈哈,他再是骄狂,也实在怕了这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大爷。
管全冷笑道,“走一趟吧,稍后会知会你们幕僚院的,现在就别吃了,进了暗卫的天牢,有的是你吃……”
话音未落,三把钢叉,如被电击,腾地从餐桌上跳了起来,直朝管全射来。
“你敢!”
管全大手一挥,一道灵墙瞬间衍出,他早料到许易可能会动手,自信自己这一境强者,怎么也不至于像牛大刚那样,毫无反抗之力。
岂料,灵墙方出,立时轻噗一声,如烟泡消失,三支被真灵附着的钢叉,电光一般从三个方向刺透了管全的面颊,钢叉顶出来时,带出无数碎牙。
哐的一声脆响,三只叉嘴在空中死死交汇。
随即,许易大手一挥,管全也如牛大刚一般被狂风卷了出去,才把房门撞开,迎面撞在一人身上,将那人带倒,砰的一声撞在栏杆上,才避免飞下楼去。
“反了反了,你好大胆子。”
冷千里怒喝一声,麻溜地一跃到了门外,取出一枚如意珠,催开禁制,喊道,“启禀石队,速速支援,速速支援……”
如意珠很快联系上了那位石队,此君正是暗卫系统在钟山府的负责人,是冷千里的直接上司。
本来乍一开始,石队的语气是不瞒夹杂着些不耐烦的,待冷千里说出了作乱者的名号,石队的声音猛然如才剜掉了素子的公鸡一般,诡异的高昂起来,“你再说一遍,作乱的是谁?”
冷千里加大声音,“是许易,幕僚院的一个三级冷板凳,当众杀伤命官,罪大……”
“草泥马!”
如意珠传来一声喝,忽然闪过一道蓝光,这是对面如意珠破碎造成的震荡效应。
冷千里暗暗讶道,“这是多大气性!”随即得意起来,石队的脾性最是暴虐,治下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震怒也是自然,嘿嘿,待会儿有的是好戏看了。
“阿堰,吃酒,照顾好你媳妇儿,她难得随你到这等地方了,至于我,何时用你操心?”
许易微微一笑,冲门口道,“店家,静然轩,残席撤了,重上一桌八珍席。”
声音如浪,精准地传入十余丈楼下的管事耳中,便听一声响遏行云的应承声传来,“得了,静然轩,八珍席一桌。”
程堰想说什么,雪里梅轻轻踢他一脚,悄声道,“公子何许人,你听吩咐便是。”
她出身风尘,较之普通女子多了一份见识,许易的沉稳,根本不像是假作的,何况,她也听过不少程堰谈论许易的种种往事,对许易的信心,竟比程堰还足。
却说,许易和程堰说话的当口,门外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管全撞倒了一名绿袍中年,两人爬起来,一番分说。
原来,那绿袍中年,正是和管全、钟无、冷千里在一个房间聚饮,因着这几人出来久了,特意来催的,没想到撞上了这么一出。
见得管全这般惨样,又有牛大刚和冷千里在一旁推波助澜,绿袍中年瞪了许易一眼,掉头便走,行出十余丈,撞开了一间房,顿时,便有五人急匆匆朝这边行来
到得近前,一名紫袍青年发问,才撕开钢叉的管全,先叫着“大人做主”,随即,血泪控诉了起来。
紫袍青年眉头一皱,冲许易抱拳道,“些许误会,阁下不必下此狠手吧?”
许易道,“你便是广剑锋吧,看看你用的这些人,一个识人不明,昏聩颟顸的帽子,便少不得你的。”
紫袍青年面上青气一闪,“许大人好硬的牙口,广某不欲将此事闹大,许大人若是能道个歉,此事便就此揭过,如何?”
广剑锋能在席阳春挂掉后,接过东山属令的位子,自然不是等闲人物,亦是出身名门。
他自也知晓许易和席长老的龃龉,但不至于像管全、钟无这等不入流的小官那般眼皮子浅,急吼吼要去拍席长老的马******前的事不大,他犯不着闹大,竖许易这个敌人。
当然,他也自有傲气,委实不会太重视一个三级冷板凳的幕僚官,何况,众目睽睽,他既要在下属,也要在同僚面前,维持住他自己的面子。
所以,他给许易开的条件,确实不算苛刻。
许易哈哈一笑,冲广剑锋摆了摆手,“让让,让让,我的席面来了。”
随即,一队侍女捧着托盘,鱼贯而入。
管全怒不可遏,大手探出,便朝一名侍女肩头抓去,许易冷哼一声,指间轻弹,一道清光闪过,管全的一条膀子被整齐地切了下来。
许易笑眯眯道,“今天这顿饭,谁让我吃不好,我便让谁往后都吃不着饭。”
“呜呜……”
管全痛得眼皮翻白。
场中众人无不变色,许易的凶悍,和超强的本领,超乎众人预料。
钟无一颗心有些下沉,许易的强硬,让他心中莫名的不安,他脑海中不自觉跳闪出曾经和许易一起经历的种种,霍地想到,这人最擅长的似乎便是完成各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威风,好煞气,不像是幕僚院出来的,倒像是长老院出来的。”
一名有着漂亮眼睛的黑衣青年哈哈一笑,说完,取出一枚如意珠,催开禁制,很快便联通了,“杨叔叔,我啊,小陶,你们幕僚院如今可以啊,幕僚官都敢当众屠戮祖廷命官了……”
“……谁?什么人这么大胆子!那个小陶,你没吃亏吧?”
如意珠那头的声音陡然义愤起来,“你让他跟我说话,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张狂,不好好闭关清修,敢给幕僚院招事儿!”
小陶漂亮的眼角盈出一抹讥诮,冲许易举了举手中的如意珠,示意他说话。
管全、冷千里、牛大刚等人则兴奋不已,幸灾乐祸已极。
许易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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