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凤九的面色微妙起来,喜也不是,忧也不是。
以他对许易的了解,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好话背后必无好事。
果然,他不作答,许易也依旧顺着前面的话茬下来了,“贵主尚念我情义,送我以重宝,细说起来,我对九兄也屡有相救之恩,想必已贵为丞相的九兄,必定有所表示,卖了这么久关子,九兄该解开谜底了。”
“我……”
凤九真恨不得一口吐沫喷在许易脸上,再大骂一句“谁他妈卖关子”。
他后悔得肠子都打结了,早知这人如此厚脸皮,自己巴巴来送他做什么。
满以为代主上将这破阵神宝,赠予他,还能结下一段人情,哪知道这人根本就不知道“廉耻”二字,如何书就。
心中再是翻江倒海,凤九也不能宣诸口外,强忍着尴尬道,“许兄,你何必开这般玩笑,我哪有宝贝给你,有些中品灵石,你瞧得上眼?”
许易不惊不怒,拍拍凤九肩膀,微微一笑,“开个玩笑,九兄还当真了,你我之间,如果谈回报,那实在就远了你我的交情。这样吧,还劳烦九兄辛苦一趟,送我等回东海之滨,不然,我带着两个孩子,奔行起来,实在吃力。”
图穷匕见,绕了一个老大的圈子,许易道出了真正的目的。
凤九恨不能一口平吞了许易。
开什么玩笑,老子如今已是堂堂东海丞相,你狗日的还让老子给你当坐骑,你怎么敢这般想。
他双目喷火,死死盯着许易。
许易眉眼带笑,极为真挚地和他对视。
似乎在说,“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呼啦啦!
凤九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巨鸟。
巨鸟愤怒地悲鸣一声,双翅展开,许易牵着两小,一跃而上。
凤九屈服了,他也没办法不屈服。
他深知眼前的这个家伙,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视底线和原则如无物。
最可恨的是,这该死的家伙,修为一日千里。
二十年过去了,双方的差距,竟已如云泥。
凤九知道不论怎样,这劫是躲不过去了,他相信,他若是拒绝,这无耻之徒,真能让那水源妖,再给自己种上水源印记。
左右耗不过,索性认命,免得遭罪。
许易才跃上凤九背脊,空间和时间,瞬息都化作了流影。
堂堂黄丞相,给人当了坐骑,传出去,非被人笑死。
凤九如何肯让人知晓,这会儿,全速前进,几乎要焚烧妖核,快得让任何人都只能看到他化作了一团光,更别想看见,被他庞大翎毛紧紧遮蔽的许易几人。
短短半个时辰,许易竟已看到了海岸线。
忽的,身子一歪,被巨翅扇了下去,凤九竟一个字都不曾丢下,转瞬,飚飞无踪。
“别忘记我交待的,下回我可是要见的。”
任凤九急速狂飙,许易还是将声音精准地传入他耳中。
许易交待了一件事,要凤九帮着找一下老暴兕。
他如今算是混出头了,自然要照顾一下老朋友。
暴兕传授他的血脉传承的绝学,星空锁息术,实在是一份沉甸甸的情义。
如今东海已平,有龙景绣和黄凤九身居高位,他没道理不帮一把不知在何处沉沦的暴兕。
“好快,好快……”
半空中,秋娃小手拍着胸膛,一头短发,已被飓风吹成了鸡窝,眯瞪着眼道,“太不好玩了,什么也没看见,只听见呼呼风声,灌了一耳朵。”
阿鲤晃了晃小脑袋,眼睛滴溜溜乱转,却是在回味,躺在黄丞相背上的滋味,并暗暗打定主意,以后绝不和黄丞相单独见面,免得被杀人灭口。
到了海滨,许易没忙着继续前进,先就近开辟了个洞府,用秘法替阿鲤遮蔽了妖气。
不管有无必要,许易也用自卫开泰处得来的奇香,帮阿鲤掩盖了连他也闻不到的体味。
尔后,才领着两小向最近的城池进发。
除了偶尔在极有特色的城池停留,一路上,许易三人都是在乘坐传送阵。
三日后的午时,许易领着二小,来到了圣辉城西北三百里处的一座密林中。
这里,正有通往东华仙门的空间裂缝,许易早就仔细标注过。
而进入东华仙门前,二小必须安顿好。
毕竟,东华仙门不避尘俗,遍地高人,引着二小,谁敢保证,不漏行藏。
还是那句话,许易并非没把握保护二小,而是不愿起无谓的麻烦。
此外,他此番回归,是暗中潜入,在没弄清究竟前,还是保持行藏为妙。
所以,秋娃和阿鲤,先得安顿好。
路上,许易早就和二小说了,二小各自做出了选择。
秋娃化作一根细细青草,编成一根指环,缠绕在许易左手无名指上。
她喜欢热闹,即便不能显出形体,四处玩耍,能随着许易一路,四处看看,也是好的。
阿鲤则直接进入了许易的芥子中,说是要将公子推荐给他的那些典籍,都读上一遍,惹得秋娃哼哼不停。
安顿好二小后,许易运转星空锁息术,取出界牌,身形一晃,隐入空间碎片中,消失不见。
二百八十二章 下作手段()
人间正是六月,赤日炎炎。
赏宫岛上,靠西的梅山,却寒梅朵朵,迎风傲立。
梅山靠海,崖岸不高,紧邻着海面的山脚位置,有一处平台,距水面只有丈许。
平台上起了一座轩阔的竹屋,苍翠的竹屋,和盛开的梅花,并立风中,再有无边碧海做大背景,生活于此处,无异于活在图画中。
竹屋前,有一块平地,不仅被构造得极为平整,还图了黑。
一位粗服乱发的老者,正蹲在平整的黑地上,摆弄着算筹。
他的算筹,有长有段,有圆有方,似乎不同的造型,便代表着不同的数字,符号。
初始,老者摆得极快,到后来,却越来越慢。
庞大的算筹,几乎占满了整片三丈见方的黑地。
终于,老者手中拈着一颗白色棋子模样的算筹,半晌不动。
这一站,就是足足半个时辰,老者的双目死死地盯着黑地,视线由汇聚,到空洞。
似乎神游天外,灵魂出窍一般。
忽的,黑地外的算筹盒中,一枚白棋凌空跃起,准而又准地摆在了黑地上的一处位置。
老者受惊,醒过神来,再朝算筹上看去,忽的,啪啪啪,连拍大腿,兴奋得像个孩子,又蹦又跳,口中连呼“天意!”
随即,老者醒过神来,明白这一切当然不是天意,而是有人来了,转过头来,却见一位青衫落拓的大胡子青年,立在远处,含笑望来。
大胡子青年的面庞极为陌生,气质迥异,从不曾见过。
“不知阁下出身圣族,还是太清上派,阁下算学天赋,令人惊叹。”
老者抱拳道。
大胡子青年笑道,“前辈,却是连晚辈也认不出了?”
说话,许易变化了面目,变成了王千秋。
二十年来,他修为大进,气质剧变,即便此刻变作王千秋,老者也怔怔许久,不曾出声。
忽的,一只酒坛朝老者飞来,老者接住,才拍开封皮,闻着酒香,面色剧变,失声道,“我就知道,就知道……你这祸害,死不了,绝死不了……”
许易早祭出了界障珠,老者虽然失态,却不虞为外人察觉。
这老者自然是白长老,许易先前送出的酒坛,正是他初见白长老时,为拍马屁,献上的佳酿。
如今气质大变,虽面目是王千秋,但白长老生性谨慎,哪里会轻信。
待见了这坛酒,自然坐实了许易的身份。
许易抓住白长老剧烈颤抖的手,这才注意到,白长老老了不少。
昔年,他为帮助白长老恢复生机,不惜动用了金魂果等一大批珍宝。
却不料,二十年过去了,白长老苍老得让人不敢细看。
白长老注意到许易神情的变化,摆摆手道,“天下剧变,我东华仙门也不能得安,老头子一身修为尽废,不能为仙门出力,却还能出智,二十栽辛苦,总算保全我东华仙门威风不坠,值了!”
白长老说得隐晦,许易却听明白了。
这二十年来,白长老恐怕为东华仙门贡献了不少绝妙功法。
至少那三五七剑,当年许易便见东华仙门的紫府府君使过。
此功法,不是白长老所授,还能是谁呢。
“对了,别光顾着叙旧,先帮老头子,把这题解了。老了老了,实在是精力不济,快一个月了,这个高阶乘数,还是没弄透彻。”
白长老一把抓住许易,朝黑地扯去。
许易知晓他的脾性,若是不解了此题,这老头是不会静下心来,听他说事的。
适才,看白长老摆弄算筹时,许易已将题目看尽,心中早有成竹。
却见他摄过算筹,三下五除二,便摆弄结束。
白长老盯着黑地上的算筹许久,忽的,取出一枚影音珠,将地上的算筹,尽数影印了下来。
“二十载不见,你的数术之强,已窥天道,很好,当真很好。”
白长老连连赞叹,既欣慰,又兴奋。
欣慰的是,许易没忘了他的话,始终不曾丢了数术研习。
兴奋的是,许易如今的数术水平,高得他不能仰望,有这家伙在,以后的钻研,必定顺风顺水。
许易拉着白长老,在竹屋前的老树下坐了,摆出两个酒坛,一堆熟肉,“谈数论道,咱们有的是时间,前辈,你可知我的洞府,为何被毁了,我那使唤丫头,又去了何处?”
许易返回东华仙门,并非径直就找到了此处。
他最先回归的是自己的洞府,他离开时,布置了禁制,并给晏姿留下了足够的修行资源和生活物资。
他相信即便自己离开二十年,晏姿一定会在洞府中等自己。
可真当他潜回岛屿,神念放出,哪里有晏姿的影子,甚至连洞府也被夷为平地,岛上没有人迹,灵兽却是不少。
似乎他的洞府,已经改作了兽圈和牧场。
尔后,他又去功法楼,没探寻到白长老的踪迹,几番周折,才在此间寻到了白长老。
白长老端起酒坛,满灌一口,“老头子这些年,只忙着钻研功法,数道,好些事,知道得并不清楚。”
“如今,功法楼也换了人掌舵,老头子基本就是等着蹬腿闭眼。至于你那个使唤丫头,我倒是听说过,掌教都很看重,亲自教导过,后来的事儿嘛,我也不清楚。”
许易暗暗赞叹朱掌教信守承诺。
当初,他入东海妖域,准备寻找火灵之地,凝结天元种子之际。
朱掌教曾冒充过算命先生,拦截过他,却被他识破。
一番交流后,朱掌教曾承诺过只要许易不负东华仙门,他必定全力维护,并答应会关照晏姿。
许易却未想到,朱掌教会亲自教授晏姿。
这个人情,却是欠得大了。
得了晏姿的消息,许易的心安了一大半。
抓过一只鹿腿,啃一口,道,“莫非我洞府,便是晏姿不在后,宗门收回了,改作了牧场?”
白长老眼神闪烁,却不回答。
许易心念电转,微笑道,“我知道了,是我那些对头干的,我二十年未回归,生死不知,以为王某死了的,恐怕也不在少数,打不过我,弄这些恶心事泄愤,实在是有失体统,却不知是谁能厚着脸皮,下此手段。”
二百八十三章 祖祭()
许易在东华仙门结怨的人不少,地位高的,就属那些紫府府君。
只是许易想不到这帮人的怨念,竟这般深,折腾到他的洞府上了。
有些不可思议。
“你这般鬼祟,想必是回来了,谁也没惊动吧。”
白长老试探地问。
许易盯着白长老道,“您今儿有点不对劲,说话老是吞吞吐吐,到底出了何事。”
白长老道,“没惊动谁,就别惊动谁了,赶紧走吧,如今的仙门,也非你久留之地。你家丫鬟的消息,老头子会替你留意的,一有情况就通知你。”
白长老陡然意识到,留许易在东华仙门,时时咨询数术问题,是不现实的了。
许易道,“前辈,你这圈子是越转越深了,便是你不想告知我,我也有办法知晓,不过是费些工夫,您这是何苦来哉。”
白长老怔了怔,“你这惹祸的根苗,你以为老头子不告诉你,是故弄玄虚。二十年过去了,如今的东华仙门早非当初模样。”
“昔年,你行为不谨慎,得罪的那些强者,哪个不成了一方巨擘,你如今回归,除了再起纷乱,于仙门又有何益?”
许易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些家伙再是位高权重,还能高过掌教去,有掌教在,仙门乱不了。”
白长老惨然一笑,“掌教若是不在了呢。”
许易的后脊梁骨险些裂开,死死盯着白长老,“你是说朱掌教他,他……”
白长老摇摇头,“掌教性命无忧,却与死了,也没多大差别。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冲虚子战死,掌教重伤,门中还有三位长老阵亡,我东华仙门战损之大,史所未见。”
“这二十年来,掌教始终在闭关,头些年,每年的祖祭还会路面,最近三年,却连祖祭,也不曾显露。”
“据说,掌教中了绿妖王映在胸膛的一掌,二十年来,好好坏坏,始终未复,这般拖下去,情况只有坏的,没有好的。”
“掌教的威望,自然难比从前,你现在还指望掌教能助你压服那些早就习惯了他人仰望的仙门中的大人物?”
白长老话音方落,天空传来三声闷响,循声看去,天空中,有三根巨大的香烛的虚影,缓缓朝天际浮去。
“今天是祖祭之日,仙门中的大人物们都在,非但如此,圣族和太清上派前日都派了人来。这个时候,你若出现,且不说仙门会不会乱上一阵,你这小命都难得保全。”
白长老殷殷叮嘱。
许易这才想明白,为何适才他现身之际,白长老要问他是出自圣族,还是太清上派。
原来,这两派皆派了人马前来。
“往年的祖祭,也有外人到来?”
许易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东华仙门的历史,许易研究过,虽未必详细,却也算所知不少。
东华仙门最初是由几位强者,联合创立,传承千年,门派内的血液,都是在内部循环,都是世代相传,偶尔杂之以姻亲,朋属。
这点,和其它的门阀世家,极为相像。
只是二十余年前,开始招收外部人马,扩充血液。
但许易相信,真正掌握东华仙门内部核心权力的,还是那几支血脉。
如此重血脉传承的仙门,自然将祖祭看得极重。
通常,除了门中高层,和血脉至亲,祖祭是不允许其他弟子到场的。
如今倒好,这祖祭竟还来了外人。
太清上派的人马,还好理解,毕竟是盟友。
按许易的理解,圣族和八大仙门,从来都是斗而不破。
怎么东华仙门的祖祭,也会放圣族的人前来。
这点,绝对透着些诡异。
许易道,“祖祭如此大典,前辈如何没去?”
白长老道,“我已老朽,行将就木,去凑这热闹作甚,再说,祖祭是朱,苗、洪、孟四家的事,我这外姓人掺和进去,没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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