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满面诚恳,配着磊落青衫,自有一股洒然之气。
这般沉稳气度,倒让场间几人生出了疑惑:莫非此人真是冤枉。
周宗世大急,“仇大人,万不可听此人一面之词,此人生性奸诈,惯能狡辩……”
许易打断道,“莫非周千将连与许某一辩是非的勇气都没有么,若真事实如铁,许某的口舌还能熔金锻铁不成。不知周千将是自己心虚,还是信不过诸位大人,以为诸位的见识,不足以明辨是非?”
周宗世快速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先前的陈述,自觉除了些许渲染许易的奸狡之词,再无添油加醋,俱是事实,心下大定,慨然道,“好,你要死,周某便让你死个明白。”
他虽万分不情愿和许易一辩,可姓许的太过阴险,词词句句都要牵扯满座诸公,他再推诿下去,真就该让众人生疑了,毕竟,若真是事实如铁,谁又会怕辩论。(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17…03…06 11:31:37
第二百一十五章 面不改色()
而周宗世自家事自己知,场间唯独他和许易打过交道,太知道这人的阴险,一个弄不好,便能被带进沟里。
今番他便是应承辩论,还要在脑海中回溯许久,力求不被许易言辞所惑。
“好!周千将高风亮节,本官佩服,便由你和许易当庭一辩,本官与满座诸贤共判是非。”
仇太冲一锤定音。
周宗世冷冷斜睨着许易,“你有什么问题,自管问来,周某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信口雌黄。”
许易冷笑一声,发出问来,随即进入了二人的问答模式。
“周千将,我来问你,你前番说,你为何上我冷阳峰?”
“周某与你同为此次恩科举士,眼见恩科在即,诸位同科举士须练合阵之术,你如今连阴尊还未成就,某便来问你到底是做何想?”
“那我是如何说的?”
“你说,你说……”
周宗世陡然哑火了,他忽然发现这话实在不好说了。
惯因这般的问答模式,远远不能重现彼时在冷阳峰,二人的对话。
道理很简单,当时,全是周宗世循循善诱,用一句接一句的话语,诱导许易上钩。
此间互问互答,没了周宗世的诱导,很多话显得无比的突兀,甚至构不成因果。
就拿此番来说,周宗世邀请许易练习合阵之术,而许易未成就阴尊之位,都是事实,可此番周宗世不能重现彼时的循循善诱,只能说一句来问许易作何想法。
许易当时哪里有回答想法,分明是被周宗世一点点诱导到,肯加入周家的。
问题到了这步,自然进了死胡同,便连周宗世都无法重复许易的想法。
顿时,满场哗然。
周宗世满面涨红,“不对,你误导我,好,你既然要找死,周某就舍下这番面皮了。诸位同僚,周某先前陈述的案情,大体无差,其中也有隐匿,有所隐匿的正是周某的些许私心,周某前去冷阳峰,并非是为了传递什么消息,根本就是为了招揽姓许的,实在是见此人天赋难得,不忍良材毁弃,又恰逢恩科在即,若招揽得此人,必能成我恩科上的臂助,哪里知道此人出尔反尔,骗取了周某的地魂符,却在此间信口雌黄。”
周宗世的确是豁出去了,干干脆脆地将最阴暗的想法,都倾倒而出。
说来,他也是被许易逼的,他骤然发现这点小心思再不倒出来,必将被许易以此为诱导,逼得他破绽百出。
而他舍弃了这点龌龊,坦坦荡荡,不信许易还有计可施。
当断则断,周宗世的狠辣,连许易也不由得暗暗叫绝。
一众同列面面相觑,虽觉周宗世狼狈,心头对周宗世所言,却是信了个八成,毕竟连这般隐私都吐出了,哪里还有作假。
且周宗世的这番心思,却是最符合利益导向,自然也最符合人心的。
就在众人的心意朝周宗世完全偏向之际,却听许易断喝一声,“不错,周千将,你此番话却是实情,你来招揽我,本就是实情,你有这般想法,也不足为奇,许某当时就猜到了你定然是要拉我入你周家为奴为仆,本来,当时许某走投无路,你又花言巧语,诳的许某任你作了大哥。然而,狐狸终究是狐狸,尾巴隐藏得再好,终究还是露了出来。你敢不敢将你先前在冷阳峰写出的血誓书上的内容,再写将出来。”
周宗世没想到许易竟是如此狡诈,他吐**私,才获取众位同僚的认同,正等着许易反驳,哪里知道许易就此一并任下,还顺水推舟开辟了新的战场。
他完全想不明白,许易到底要在血誓书上做什么文章,思前想后,竟又现踌躇之态。
“二公子,怕什么,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那等血誓,任谁也说不得咱们周家苛刻。”
黑袍老者看出周宗世的犹豫,赶忙传音道。
周宗世盘算几番,也没瞧出破绽,得了黑袍老者的传音越发确定,当即要来墨笔笺纸,当即默出了血誓书上的文字:今与冷阳峰天下第一门掌门许易签订盟誓,誓曰:自即日起许易入我周家门户,服从周家家主之令,约期三年,三年期满,便赐还许易自由之身。
周宗世抛了墨笔,冷声道,“姓许的,可有一字之差!”
“正是如此?”
许易干脆利落地道。
“大胆滑吏,如此条件,你还有生死歹毒心肠,真是天性凉薄之人。”
仇太冲拍案而起。
“正是如此,周家花费的可是一张地魂符,如此厚待与你,你生如此奸心!”
“此等鹰视狼顾之徒,断然不敢大用,本官当奏明府中,开革此人职分,剥去恩科名额!”
“………………”
待见得周宗世录出的文字,众皆同仇敌忾,实在是大略相同的身份,众官太能代入周宗世了,见得周家开出了此等条件,最终还被许易这狼崽子坑害了,其中痛楚绝望,简直感同身受,顿时便成这人人喊打的局面。
周宗世强压着心头的狂喜,面作悲戚,连连冲众官抱拳致意,随即,冷喝道,“姓许的,你还何话说!”
许易面不改色,“周千将如此欺瞒诸位大人,不觉得罪大恶极么,既然你冥顽不宁,那许某就将当时的真实情况说出来。不错,血誓书上是这般文字,在见得血誓书前,许某被你姓周的坑骗,的确是掏心掏肺,待见得这般血誓书,许某人立时明白了,你周千将不过是诓骗于我。”
“试想,许某于你周千将不过一面之缘,相交才不过一日,纵使一见如故,你岂会开出如此宽厚的条件,即便是你周千将真同情许某的处境,对许某动了恻隐之心,可你背后还有整个周氏家族,这可是一张地魂符啊,如此珍贵之物,怎么可能不经过周氏家族高层的眼目。他们怎么可能拿出这般丰厚的条件给许某人,三载过后,许某人回复自由身,周氏家族岂不是竹篮打水,徒然一空。”(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17…03…07 08:05:44
第二百一十六章 如痴如狂()
“至此,许某便知道你姓周的是骗我,当时,许某还试探与你,让你将地魂符拿出来与我一看,你口上答应得极好,却是一拖再拖,要许某先签下血誓书,至此,你的狼子野心终于外露,许某就此与你翻脸,你却威胁许某说,倘若不签,有你周宗世在一日,许某永远别想成就阴尊,修行之路就此断绝。若非许某另有后手,自有把握获得地魂符,险些屈服与你,如今却没想到,你是如此的丧心病狂,为了阻击与我,竟然闹到这讼狱都来,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你,你,你……我……我要……活吞了…………”
周宗世简直气蒙了,指着许易,满面狰狞得不似人面。
他决然没想到,许易竟会如此利用那血誓书上的文字。
彼时,他写血誓书,故意放的宽松,正是为了引许易入彀。
哪里知道,如今这宽松条件,竟然成了许易指摘的漏洞。
更有甚者,场间诸人面目,落在他眼中,竟是古怪至极,就在他强抑心绪之际,却又听许易朗声道,“诸位大人,设若是诸位是许某,遇到此等条件,难道不会生疑么?就真的敢签如此血誓书么?”
无人作答,仇太冲拧着眉头,时而看看许易,时而扫扫周宗世,不发一言。
至此,他是真怀疑起周宗世来,实在是许易说得大有道理,这等血誓书,换作是自己也不会签,定然是周宗世太想招揽此人,故意将条件极端放宽,结果弄巧成拙,引起了此人的怀疑,以至于功败垂成。
再者,以他仇某人多年讼狱的经验,这许易眉目清朗,不动如山,气度沉稳至极,分明是底气十足,多半是被周宗世冤枉,反观这周宗世多有犹豫,不知心头在盘算什么,反倒可疑。
且他周家人权势不凡,许易与之相比,不过是蝼蚁,从来只听以强凌弱,却未闻以弱凌强……
许易不愧是许易,他根本没往深了分析,只因势利导,将周宗世自己埋下的破绽稍稍挑破,便自动引得仇太冲等人展开了联想。
联想一生,周宗世便是有天大道理,也辩不过他了。
惯因仇太冲思忖出的那句“只听以强凌弱,未闻以弱凌强”,实在是致命逻辑。
“诸位大人,诸位大人,老奴可以作证,绝对是此人抢了我家的地魂符,我家二公子之所以列出这样的条件,根本就是惜才,哪里知道这小人不知报答,反倒……”
黑袍老者打破头颅也想象不到,这铁一般的事实,在许易这贼子口中,三言两语就反复了过来,这,这还有天理么?
“老墨住口!”
周宗世一张俊脸勉强恢复了人形,惨白一片,他指着许易道,“好,前面你的狡辩之词,我都弃之不顾,你说你早有把握获得地魂符,我倒要听听你到底是何把握,你若说得出来,周某便自认是诬告,若是说不出来,证明你前番所言,字字句句,皆是谎言!你说!!快说啊!!!”
“周千将,某随口一说,用的着向你证实?”
许易冷声道。
周宗世早乱了方寸,揪住此一点,好似捏住了救命稻草,“仇大人,列位大人,此人辩才无双,奸险狡诈,周某自问不是对手。然而,真金不怕火炼,此人适才揪住周某的漏洞,翻转了局面,周某无法弥补。但此人却大言说什么他早备下了后手,即便没有周某的地魂符,也有把握获得地魂符。此事关系重大。”
“若果然,此人能获得地魂符,便连周某也想不通他为何还要冒此风险,诓骗周家的地魂符。话说回来,若此人根本不能再得地魂符,足可证明此人说谎,并有十足的动机,行此狂悖之事。”
仇太冲沉吟片刻,朗声道,“周千将此言有理,许易你自辩吧。”
事已至此,这简单明了的案件,渐渐进入了乱花眯眼的节奏,仇太冲也分不清到底孰是孰非了,只是凭感觉判断,许易奸猾超乎想象,他先前喊出的那句,极有可能不是破绽,而是引周宗世入彀,为的只是彻底钉死周宗世。
可他又想不透,许易到底有何渠道,能获得地魂符,若其果能获得地魂符,的确没道理招惹周宗世,可周宗世当真是丧心病狂了,为灭一个许易,竟将刀子递到这讼狱都来。
越思忖越是迷惘,反倒激起了仇太冲的兴致。
许易抱拳道,“大人,许某实在想不出自辩的理由。按我圣庭明律,周千将要侮蔑于在下,须得陈述合理,才得在下自辩。如今,周千将之陈述,遍地漏洞,千疮百孔,完全不符合常理,分明是仓促早就的侮蔑之词,在下实在找不到还要自辩的道理。若是大人非要在下自辩,先请周千将再编一套谬论,且编得团圆一些,在下再来一辩吧。否则,官司就是通到司座面前,在下也绝不迁就。”
满场愕然,皆会料到许易竟是这般强硬,可此人所言,偏偏大有其理。
按流程讲,周宗世先前的陈述的确已经站不住脚了,若以官威强压,要许易自辩,真让此人捅到上面去了,丢的却是讼狱都的脸面,毕竟,上峰可以轻调看存档的影音珠,知晓今日的场面,孰是孰非,一眼可辨。
故而,以官威强压,实乃下策,且有不小的风险。
“周千将,此案既然出现了反复,今日不如到此,改日再论如何?”
仇太冲已意识到今日是辨不出个结果了,道理很简单,看目下的形势,周千将是奈何不了许易了,而限于双方地位悬殊,许易也攀不了周宗世诬告。
盘来盘去,必将成一无头官司,他出此言,不过是碍于同袍关系,暗示周宗世不要再纠缠下去,体面下台。
他却哪里能体味到周宗世此刻心中那如痴如狂的巨大悲愤,没暴起杀人已是极力克制,哪里会就此作罢。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很聪明()
“多谢仇大人好意,周某与此贼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岂能再退。”
周宗世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目射出阵阵死气,死死盯着许易,一字一句道,“周某以胸前这颗明星,恳请大人一核到底。”
周宗世此言一出,满场无不变色。
星吏公服上的明星何等珍贵,不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意味着数不尽的特权。
周宗世此话一出,明显是拼着接受惩罚,也要分出个对错,输赢来,满座诸公尽皆动容。
还是那句话,诸人与周宗世身份相近,最能代入周宗世的情感,此刻,周宗世被逼迫得不得不动用这最后的尊严,来证明清白。
一瞬间,许易好容易营造出的渐渐偏向他的舆情,被摧毁殆尽。
仇太冲一拍惊堂木,“许易,你稍后纵使将官司上到司座面前,也必须解释,你到底有什么把握获得地魂符。”
“无可奉告!”
许易淡然说道。
“大胆!”
仇太冲大怒,“莫非真要本官动大刑,你才肯招!”
“大人自管动刑,许某稍后自会上告。”
许易依旧冷峻。
岂料,他这番表现落在周宗世眼中,却让周宗世认定了许易只是诳言,哪里有什么后手。
仇太冲亦没想到许易竟是如此死硬,反被顶得有些下不来台。
“仇大人,自管动刑,若真出了问题,周某和周家一体承担,绝不牵连大人。”
周宗世看出仇太冲的纠结,赶忙传音说道。
仇太冲也的确对许易起了厌烦,猛地一拍惊堂木,“来啊,给我动刑!”
左右两侧侍立的随堂小吏,立时腾出四名,各自催动须弥戒,登时,刑具倾了满地。
许易依旧面不改色,周宗世阴阴笑道,“本官劝你还是乖乖招了,别以为自己修行了得,便能抗得过去,本官不怕告诉你,这些刑具自带阵法,倘若加身,无不震动阴魂,根本不是活人能够抵御的,你真要试试?”
许易冷笑道,“诬陷许某在前,刑讯在后,罔顾我圣庭明律,尔等枉为我圣庭官吏,心中对圣庭明律可还有半点敬畏?”
“哈哈……”
周宗世大笑,“事已至此,你真以为圣庭明律护佑的正是你这等蝼蚁?”
“却不知到底护佑何人。”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循声看去,说话那人竟是安坐在第二排始终不置一词的青衣大汉,胸前的两点明星,灼灼逼目。
“岑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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