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水长老久经风浪,也不由得浑身发冷。
眼前的这个家伙,实在太毒了,比最毒的毒蛇还要毒三分。
黑龙堂偌大一个势力,不过因为欺负了一个老渔翁,一个小破孩,就让此人一辱再辱,到最后竟是连根拔起,斩尽杀绝!
这种狠人,水长老纵横广安这些年,还从未见过。
眼下,听这小子的意思,是要把水家往这惊天大案里,死命撕扯啊!
一念至此,水长老忍不住打个寒颤,冷道,“休得胡牵乱扯,我收万腾云为干孙子,也不过是近几日的事,这点,你们高司长可以作证,至于我收留黑龙堂,更是无稽之谈,不过是万有龙等人临时租赁我家庄园罢了,姓许的,你要是敢公报私仇,信不信老夫直接找上广安府令,扒了你这身官衣。”
“我还真不信,你水中镜有这个能耐!”
许易斜睨着他,“你这些苍白的解释,留着以后到公堂上讲吧。总之,在本官看来,黑龙堂截杀贺诞使在前,进贡的重宝落于你手在后,即便你说这铁精是你在玲珑阁拍得的,焉知不是你们合伙,左手倒右手的把戏。”
“你先拍得,回头,万有龙得了钱,再还给你,倒头来,便是喊上十万金,这钱还是归于你口袋,旁人怎么也竞争不过你。要不然,这等重宝,怎会偏偏让你拍得?要不然,铁精如此重宝,怎会有人舍得拿出来拍卖。”
两世的见识,给了许易极佳的思辨能力,便是谎话说到白日见鬼,却丝毫不失严密逻辑。
这番话字字句句,如刀如剑,直插水长老心脏,便连场间千余旁观者也听得在心中大点其头。
水长老要气蒙了,他发现自己被许易拽进乱泥坑里,怎么也爬不出来。
“狡辩,无耻狡辩,滚,赶紧滚,再敢阻我门前,休怪老夫不客气!”
水长老大手急舞,恨不得一口平吞了许易。
“那水长老的意思,是不肯交出铁精喽!”
“我再说一遍,铁精是老夫竞拍所得,你若要查,尽管去玲珑阁查到底!”
铁精是他水某人花费一枚神元丹换来了,便是广安府令亲至,也休想让他把吃到嘴边的肉吐出来。
“水长老,我再问一遍,铁精你交是不交!”
“除非老夫死了!滚!”
水长老一口喝出,许易二话不说翻身上马,一声喝出,围拢的捕快大军迅速完成整队。
一拉马缰,调转马头,轻磕马腹,蹄声得得,霎时,便去得远了。
捕快大军如长龙游街,轰轰隆隆,转瞬散了个干净。
“老爷虎威,群小避退!”
水十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高声疾呼。
他一声呼出,周遭虎士正要应和,正沉眉深思的水长老猛地一巴掌挥出,水十三整个人直接被抽得飞进了院墙。
“聒噪!”
第九十八章 识破()
许易退去了,按道理,水长老应该高兴,应该释怀。
可偏偏水长老高兴不起来,心头的担忧,却似天边的乌云,越聚越厚。
就在水长老准备进门的当口,一只巴掌大小的青鸟在空中划过一道青色的气浪,转瞬到了近前,立在水长老掌上,张嘴竟然吐出人言,却是个苍老的声音。
待那青鸟闭嘴,水长老仰天大叫一声,奋然挥出一掌,竟将恢宏的别业大门打塌,嘴角隐隐溢出鲜血来。
却说许易率队而回,半道上将领队的人物交给了第一大队的大队长,自己打马,径直朝巡捕司衙门赶来。
方跨进大门,便受到刷刷地注目礼,待他一路行来,鼓掌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经此一役,整个巡捕司下层,算是彻底接纳了他。
跨进白虎节堂时,高君莫,齐柏寒,宋培林,李中书竟然都在。
瞧见他来,四人齐齐起身,高君莫迎上去,把臂道,“能者无所不能,高某此话,诸君可是信矣?”
“许主事之能,齐某拜服!”
“单枪匹马挑了黑龙堂,此等壮举,宋某闻所未闻,唯有叹服,现在看来,还是将军慧眼识人,许易兄弟担任执法二处主事,当务之无愧。”
齐柏寒,宋培林双双抱拳道。
“中书,你似乎有话要讲?”
高君莫扫了一眼满脸阴郁的李中书道。
“许主事之功劳,的确当得称赞,只是卑职心有隐忧,不吐不快。”
此刻,李中书心如乱麻。
要说,许易扫平黑龙堂,除了水长老,就是对他震动最大。
煮熟的鸭子飞了,还得看着许易这厢耀武扬威,这股酸水在他腹中翻得快要沸腾了。
许易扫了他一眼,心道,老子第一天见你,你小子就给老子上眼药,反对高司提拔老子。
临到高司任命老子为执法二处主事时,又在老子背后算计。
到这会儿了,还不肯罢休,老子跟你多大仇多大怨,值得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老子过不去。
高君莫道,“有话就说,中书现在这绕脖子的劲儿,实在让人难受。”
李中书拱了拱手,“扫平黑龙堂固然是大功一件,但许主事的做法,中书不敢苟同。当时,既然擒住了万有龙等人,缘何要当街即杀,若能昭明刑法而后动,焉会有这许多后患。”
“如今,满城尽传许主事当街砍杀万有龙的威风,可谁又知道世家大族背后如何议论我巡捕司,显许主事一人,而致巡捕司于风口浪尖,这样真就好么?莫非许主事当时存了因私泄愤的心思。”
“够了!”
高君莫断喝一声,“许主事所作所为,皆提前与我报备,黑龙堂众人犯有极刑,万有龙等人又穷凶极恶,稍有拖延,水中镜等人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此事今后谁也不准再提!”
李中书喉头滚动,咽了咽唾沫,又道,“不知许主事可将铁精要回。”
彼时,高君莫寻到三人,告知了黑龙堂之事后,便也说了许易去往水长老处,索要铁精之事。
“要没要回,乃许某之事,李主事无权过问吧。”
许易微笑道。
李中书道,“我只是关心,许主事何须动怒。不过以许主事的为人,多半是没要回来?”
这下许易变了脸色,知晓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哦?不知中书怎么就瞧出来了。”
高君莫来了兴致。
李中书道,“道理很简单,就如在许主事诱杀万有龙一个道理。只不过瞒天过海,换作了借刀杀人,试想许主事一贯行事,向来是斩草除根,今次挟剑王冯西风之令名,不砍掉水中镜半截身子,又怎肯罢休?”
相识虽短,却视为对手,李中书研究过许易,自然领略出一点许易行事的套路。
他猜得不错,许易逼迫水长老,不过是卖个破绽,要的就是水长老的强项硬顶。
原来,这铁精乃是进贡大越王廷不假,但铁精的直接受益人,乃是剑王冯西风。
但因冯剑王手中的神意剑,乃是以铁精锻成,又有铁精问世,冯剑王自然不会放过。
以冯西风大越王廷三大武王的威名,他要铁精,王廷又怎会拒绝。
由是,当高君莫传讯贺诞使劫案告破之际,提了一嘴铁精的下落,王廷传下捕杀令时,同时也捎来了冯剑王的口信,要求广安方面务必保证铁精的安全,冯剑王将派亲传大弟子来取。
许易去要,水长老不给,后边的事儿,就交给了冯剑王了。
水家再生猛,恐怕也扛不住冯剑王的威名。
让水家和冯剑王来个火星撞地球,便是许易的打算!
不成想,反倒让李中书看透了。
高君莫微微皱眉,便又舒展,含笑道,“许主事快意恩仇惯了,也算不得什么,这样吧,中书,你去一趟水家,跟水家将话挑明,若还不肯交出铁精,那水家生死,我巡捕司便不管了。”
李中书猜得不错,高君莫并不想彻底得罪广安世家大族。
之所以容忍许易斩首万有龙等人,一来高君莫的确顾虑水家从中作梗,以至功败垂成。
二来,也是想卖许易个人情,高君莫知晓许易因渔翁之死,对黑龙堂仇恨滔天,兼之此事又全是许易谋划,为怕冷了许易的心,便默许了诱杀之计。
当然,归根结底,乃是黑龙堂的实力并不强,巡捕司挟有大义,杀也便杀了。
而水家却非黑龙堂可比,若此次,真放任许易借冯剑王之手,灭了水家。
整个广安城的世家大族,非集体震动不可。
大好局面必将崩散,这却又非高君莫愿意看到的。
却说李中书笑着接令,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正要大步出门,忽然中庭之中,一名白衣秀士捧着一方红匣,在一名皂衣捕快地导引下,快步行来,入得白虎节堂,将红匣往中堂茶桌上一放,丢下一句“此乃冯剑王所要之物”,瞥了许易一眼,逃也似地飘离了。
“看来水中镜得了招呼了,这也好,省得中书再跑一趟。”
说话之际,高君莫将方匣打开,取出一枚圆如球,白如雪,晶如玉的鸡卵大小的铁球来。
第九十九章 异变()
正是水长老那日在拍卖会上所得的铁精。
“早知此物不凡,当日我也在拍卖会上,因着囊中羞涩,倒是没好意思等到最后,却不成想如此神物,落到了水中镜手中,今日,又在我手中过上一回,让我来试试,此物是否真有传说中的神奇。”
说着,高君莫握住铁精,掌力催动,铁精时方时扁,时尖时粗,时长时短,变化多端。
见高君莫玩得兴起,许易不自觉间,向怀中探去,摸到那块圆润,掌上方一送力,惊人的热度传来,他立时松了手。
而就在他传送掌力之时,高君莫哎呀一声,握住铁精,啧啧道,“怪了,怪了,方才这铁精竟有惊人热度传来,莫非是我把玩得久了,此物有些承受不住,哎呀,遮莫是水中镜在这铁精上做了什么手脚,罢了罢了,此物既非我等所有,就不须碰了,免得碰坏了,陪不起。”说着,将铁精放回方匣。
忽又想起一事,说道,“此铁精珍贵非常,又是从水中镜处强取而来,焉能保证水中镜不生他念,更不提无数隐在暗处的觊觎之辈,至于这铁精的保护,诸位有何教我。”
此问一出,众人齐齐缩头。
铁精是宝贝不假,可又不是自己的,占着带不回家,丢了罪过大,谁也不敢将责揽上身。
齐培林干脆道,“此物珍贵,当由将军亲自随身保管,想必以将军之威名,无知鼠辈,当能闻风自退。”
高君莫不满地看了眼齐培林,“高某近来参悟玄功,正在紧要关头,怕是无有精力守护此物。你们三位谁愿挑起这份重担。”
李中书道,“这还用说么?我巡捕司除了将军外,就属许主事威名远扬,一身本事,名震广安,若有许主事看守,定能保铁精万无一失。”
“姓李的,既然你一定要玩,那怎么就玩一把!”
许易心中咬牙,嘴上却道,“我自然是愿意为司长效力的,不过此事非同小可,我一人难以承当,毕竟,许某也不是铁打的,能整日整夜,不眠不休。”
“既然我等四人同为司长麾下得力腹心,司长有事,自是我四人共同效劳。不如这样,从今晚起,这铁精,就放置这白虎节堂,我四人轮流看守,左近再布上重兵,当能保万无一失。”
“此法大善,公平合理,谁也不吃亏,且有你们四人同时护卫,某可高枕无忧,就这般定了。”高君莫一锤定音。
李中书还待再言,却被高君莫挥手止住,“冯剑王既然看重铁精,想必来人极快,料来你们四位也辛苦不了几日,怎么,中书,这点辛苦,也不愿替高某承担么?”
高君莫加重了语气,隐隐间,他不满李中书因为那点不可为外人道的私心,处处跟许易过不去。
“中书不敢!愿为将军效力!”
李中书单膝跪地道。
他怎会听不出高君莫的不快,自不敢再饶舌。
分派完任务,高君莫便自去了,许易四人各怀心机,相顾无言,干坐片刻,李中书道,“此间何须四人,不如轮流把手,许主事守头一轮,我等三人先在左右各寻房间休息,一有响动,许主事一声高呼,我三人便可瞬息而至。两个时辰后,由李某替换许主事,李某之后便是培林,柏寒大哥殿后,如此循环往复。”
许易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自己触摸铁精时,那股热力到底从何而来,且高君莫也言说感受到了炽热。
既然急着弄清究竟,李中书让他打头阵,自然毫不犹豫地应下。
许易这打头阵的都没意见,齐柏寒,宋培林自然更无意见。
四人商量妥当后,齐、李、宋,各自出了白虎节堂,在左右的厢房,各寻了房间休息。
时间正是傍晚,夕阳的余辉洒在青色的屋顶上,裁出一抹嫣红。
许易掏出怀里的玉匣,轻轻抚了抚,又收进怀中,未几,又打开方匣,拿出铁精,催动掌力,任其变换形状,把玩片刻,便即放回盒内。
此刻,天未黑定,且李中书三人才散去,警惕未消,不知多少人正暗中观察此间。
许易不会蠢到此刻去试究竟,然,为显得自然,他还得拿出铁精把玩。
要不然,则太过刻意。
毕竟常人是不可能抵御宝物在侧,而不去触弄的诱惑的。
一个半时辰后,夜幕降临,负责白虎节堂杂役上前要来点灯,却被许易挥退。
他灵魂力极强,无惧黑夜,点上灯,岂不还将此处作了靶子。
又过片刻,天已黑定,时机极好,连月亮也知趣地躲藏了起来。
许易再度打开方匣,一手握住鸡卵大小的铁精,一手入怀握住鸭卵大小的铁精,掌力同时催动。
顿时,又有强烈地热流,在双掌间流动,未几,怀中的那只手越来越热,匣中的那只手却越来越凉。
似乎有能量在二者之间转移!
视线始终在匣中的铁精上锁定,许易终于瞧出了细微的变化,匣中的铁精分明减少了一丝一毫。
那一丝一毫极小,小到若非死死盯在上面,观察了整个过程,贸然对比前后,根本察觉不出来。
许易赶忙松了手,心中讶异到了极点。
当日拍卖会上,主拍人曾拿着铁精,在众人面前展示,亲自催发掌力,使铁精变换。
彼时,许易的那块铁精正在腰囊,却无丝毫异样传出。
今次,若非机缘巧合,他和高君莫同时催发掌力,他还真就不知道两块铁精间,竟有如此相吸相引之玄妙。
此刻,他又做了实验,却发现,自己怀间的铁精,竟对方匣中的铁精有吸引,不,更应该说是吞噬之力。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许易迷惑不已,直到李中书大模大样来换班,许易仍旧在沉思,甚至连李中书的阴阳怪气的话,也忘了回击。
入了厢房,他仍在揣度,却百思难解。
第一百章 守夜()
说来,许易想不出缘由,实在再正常不过,甚至天底下未必有人能说得清其中玄妙。
这铁精本为天降奇石,落于机缘造化之地,千万年孕育而成,稀世难求。
世上又有谁,能同时聚齐两块铁精呢?自然也就无人能遭遇许易此刻的遭遇。
原来,这铁精乃陨铁之精,吸日月精华,纳天地灵气而成,本是同源同质,最纯碎的铁之精华。
天生同性相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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