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无意在此间游逛,但因他知晓,此间并无真正的好东西,不过是落魄武者间交流沟通的所在,真正的精品,还在坊市之中。
许易无心细观,便快步而行,忽地,一人撞过来,被他伸手一推,稳稳扶住,仔细看去,却是个衣着简陋的短发青年,眉眼间聚满了怒气。
许易扶了他一把,他也不道谢,身子方停稳,便又弹射出去,不多时,便和一位壮汉抱在一起,扭打成一团,俄顷,便有两名骑士驾马奔来,到得近前,抬起马鞭,死命抽打,抽得两人满地翻滚,不停讨饶,收缴了两枚金币,方才纵马离开。
青年和壮汉各自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脑袋扎得极深,旁边俱是嘲讽、嗤笑之声。
有不明就里的客人问询究竟,便有邻近商贩笑着将二人的遭遇讲了一遍。
原来,这二人做得是盗墓的营生,偶然间发现一座古坟,两人拼凑了家当,费了万般辛苦,才得入内,结果,发现来晚了,古坟早被人掘了,两人辛苦一场,只从墓穴中带出一本被前道盗墓贼随手抛弃的秘笈。
尔后,两人便来了这便宜坊,摆了摊,专门出售这秘笈。
但因那古墓年代久远,这二人才一宣扬秘笈是从那古墓带出,引得四方云动,各路来观。
二人以为天降财运,坐地起价,那本秘笈被二人叫到两千金,还是打不住求观者。
然而,未过三日,二人摊前就彻底冷清了下来。
第六十五章 实底()
原来,凡是看过那秘笈的求购者,无不败退,皆言看不懂。
而购买之前,动用了血符,故而无人敢假意骗看。
一人看不懂也还罢了,可一连数十人都败退了,其中甚至有大名鼎鼎的气海境修士。
如此,二人手中所谓的秘笈,也就成了笑料。
毕竟,修习武道者皆知,再高深的秘笈,也绝没有看不懂的可能,武学要旨,定然在秘笈上讲得透彻,若非如此,焉能录述下来,以传后者。
更何况连气海境修士都看不明白的秘笈,只能说是小儿涂鸦,天马行空,只值一哂。
许易原本无心此间纠葛,陡然间听到“盗墓”二字,来了兴致。
他根本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盗墓一说,脑海中却是被后世网络小说浇灌出的一个铁一般的冲动忽然迸出,墓穴里出来的,肯定是好玩意。
由是,他便耐着性子听完。
听到后来,他那点热情也被浇得差不多了,毕竟,气海境武者都研究不透的东西,恐怕自己也无能为力。
正要挪步,心中却又不甘,“到底是从古墓中挖出来的,看一眼又何妨?”
当下,他便移步近前,指着摊位前的那本黑皮书,道,“二位,这本书可否给我瞧瞧。”
不成想,他此话一出,方圆三丈之内的空气,顿为之一肃,所有人都朝他忘来,似乎在瞧怪胎。
正闷头生气的青年和壮汉,像是被闪电劈中,腾地跳起身来,朝他围拢。
两人几乎一人扯着秘笈的一半,捧着朝他递来。
“我没血符,你们二位可有准备?”
许易听过方才的解说,算是知晓规矩。
“不用不用,您看您看,看好了,开个价,直管拿走?”
壮汉满脸谄笑,热情不已,心中却是狂骂,“狗屁的血符,为了这本破书,老子都他妈倾家荡产了,还他妈买的起血符?”
许易接过,正要翻看,壮汉踢了青年一脚,“杵着挺尸啊,还不赶紧给客官置凳。”
青年瞪了他一眼,手脚麻利地从包裹里,拿出几根木头,手脚麻利地搭出一把椅子,搬到许易近前。
许易也不客气,安坐下来,安静观书。
秘笈甚厚,足有十数页,而许易得到的霸气决,不过短短数百字。
触手间非纸非帛,软硬适中,显是特殊材料所致。
封皮无字,打开扉页,也不见文字,只在书本正中印着一道奇怪的印记,一把极为精致的金色算盘。
许易好奇更甚,继续后翻,眼睛猛地一亮,翻阅地速度越来越快,直将整本书翻去一半,速度才慢了下来,时而锁眉,时而皱脸,这一看竟是一个时辰。
忽的,许易合上书本,道,“开个价,这本书我要了。”
哗!
满场好似起了一阵狂风,无数议论声迭起。
“一百金,一百金您拿走!”
短发青年跳脚来,满脸都乐开了花。
“什么一百金,胡咧咧什么!”
壮汉劈手将书夺走,一改方才的热情,冷峻道,“想必阁下方才也听那饶舌之人说了此书的来历,当知我兄弟二人为此书遭了何等大罪,可叹凡夫不识货,将明珠作顽石,今日遇到识货行家,焉能让宝器蒙尘,一口价,一千五百金,阁下也当知在下此前的开价却是两千金,也是看阁下识货,才肯一口气舍下五百金,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许易带着斗笠,壮汉看不到许易观书时的面部表情,却是凭许易看书的时间长度,猜到此人看懂了书中所著。苦等多日,终于来了大鱼,哪里还有不狮子大开口的道理。
壮汉一开口,周遭众人皆屏住呼吸,静待许易答复,想看这出好戏到底是何结局。
许易却不答话,伸出以根手指。
“一千金?不行,哪有这样砍价的,一下去了三分之一,好吧,看你心诚,我再让你一点,一千四百金,这已是实底了。”
壮汉满脸诚恳,死死盯住许易,奈何只见一片黑纱。
“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一百金!”
许易淡淡道。
“什么,一百金,你开什么玩笑,捡宝捡到我郭某人头上了!”
壮汉像被踩了尾巴,转圈高喝,“你要买就买,不买就走,别来消遣我郭某!”
他话音方落,许易二话不说,调头便走。
他甚至猜到自己走不过十步,那人必定会叫住自己。
一步,两步……
刚刚两步,短发青年已然受不了了,拉住许易道,“客官莫急,咱们好好商量,再好好商量。”
许易斩钉截铁道,“没什么可商量的了,一百金,愿卖就卖,不愿卖,我就走。你们别以为我观书许久,便以为可以大敲竹杠。说实话,我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本书在讲怎么修炼,只是觉得里边讲述的画圆的办法,似乎有值得探究之处。就这一本闲书,尔等也想叫卖天价,到底是我消遣尔等,还是尔等消遣我!”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还价了,五百金,五百金你马上拿走。”壮汉一脸肉痛。
他认定许易看出门道了,可人家不承认,他也没招。
问题的关键是,这本破书摆了几个月,除了开始热过一阵,已经月余无人问津。
最要命的是,这本所谓秘笈,已然成了鸡肋,扔了舍不得,不扔又卖不掉,白白拖着二人耗在此处,如今好容易有人肯开价,两人皆存了务必将此单生意做成之心。
“九十九金!”
许易又开价了,这一回却是照搬了对付江少川的手段。
他胸有成竹。一者,方才听了旁人的讲述,他很清楚眼前二人的处境。二者,他自信这本书,除了他之外,恐怕真没多少人能看懂。
换句话说,他就是这本书的唯一买家,而对面的二人却又非卖不可。
如此生意,他许某人若不能低价拿下,恐怕冤枉了袁青花背地里给他取的一堆绰号。
“你这人怎么不加价,反减钱,哪有这个道理。”
壮汉气得脸都红了。
“这是对尔等贪得无怨的惩罚!”
“哪有这样的道理,砍价不能这样砍,两百金,两百金,我卖了,我们兄弟两光本钱也不止这个数,您总得让我们回本吧。”
第六十六章 服药()
“九十八金!”
“什么!又降了!你,你,你……”
“九十七金!”
“姓郭的,**的再敢多嘴,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短发青年猛扑而来,一把将壮汉嘴巴捂住,生怕这家伙再吐出一句话,又没掉一枚金币。
这回壮汉没有反抗,任由青年将他嘴巴捂住,他的一颗心已然块块破碎了,一句话一枚金币,什么时候他郭某人的话这么值钱了。
他心中实万分不甘,却是不敢再发一言,这会儿,他已不再奢望宰肥羊了,反倒陷入了浓浓的后悔中,三句话,没了三枚金币。
“九十七金,卖了,卖了,拿钱吧!”短发青年劈手将书从中年壮汉手中夺过,朝许易递来。
许易二话不说,掏出一张一百金面额的金票,递了过去,将书摘了回来,放进腰囊中。
接过金票,短发青年和壮汉眼中同时射出妖异的光芒,二人翻来覆去检查半晌,这才想起最后两枚金币已经被骑士罚没,此刻囊中空空,压根没钱找零。
二人正待跟许易打个商量,再抬眼时,许易的身影,已快融进消失在满满人海中了。
“哈哈,多了三金,该算我的,姓郭的,这三金,你总该不好意跟我争吧!”短发青年狂笑出声。
“废话,两个人合伙做买卖,亏了赚了,都该合伙承担,你凭什么独吞。”
“你狗日的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人心不足,如此豪爽的客人会这么砍价?别废话,这三金就是老子的。”
“好哇,你狗日的跟老子算账是吧,当初盗墓,可是老子掏的本儿多,足足八金,你小子砸锅卖铁也才出了四金,照这样看,老子占本金的六成还多,这一百金,得分老子六十余金……我草,你敢动手!”
“打的就是你!”
“…………”
就在短发青年和壮汉为分赃不均,闹作一团之际,许易抵达了光武阁。
和想象的出入很大,许易原以为,光武阁带个阁字,恐怕得是一座耸入云霄的巨型建筑,到得地头,才瞧明白,就是一个特大号的院子,青墙黛瓦,方方正正,送目远眺,密密麻麻。
这密密麻麻,不是别的,乃是这特大号院子中成千上万分割得整整齐齐的平房,宛若棋子,密集地排列在棋盘上。
进门,交钱,领了感应号牌,寻到自己的房间,将玉制的号牌在门前的圆形黑石上一靠,黑石放出光华,厚重的石门打开。
练功房很宽阔,错落有致地摆着各种锻炼器械,最显眼的是一块黑厚的硬铁,足有一人高,尺于宽,贴在左侧墙壁,紧挨着黑厚硬铁的是一块透明玉晶。
进来时,许易看过光武阁的宣传画册,见过这玩意,知道其官名叫测力器,是一种测量武者力量的器械,以便让武者清楚地知道,闭关修炼的成就。
行到黑铁近前,许易运足气力,重重一拳击在黑铁上,轰地一声巨响,蓝色玉晶上猛地跳出一个数字:三千斤。
一牛之力,两千斤,三千斤便是一牛半之力,正是许易如今的水准,也是锻体巅峰武者不用功法,所能打出的拳劲极限。
早几日,许易自忖便是能打出一牛半之力,也须得稍稍运气调息,绝无如今这般轻松随意。
此般变化,他不知晓到底是那日下午偶然入定带来的,还是先前在炼金堂给宋长老拉风匣,沉凝了气血所致。
修为有了进步,总归是好事,许易也不细究,大步朝房屋东南脚行去,那处有一步梯,通往地下。
原来光武阁的每间练功房皆分作地下地上两层,地上练功,地下炼药。
直入地下三丈,进得地下室,四下打量,室内陈设简单到极致。
墙壁和地面皆用坚硬的铁质岗石铺陈,室内四角皆有明珠照亮,光线不明不暗,房间中央置着一口足能容身的青朴鼎炉,造型和上午在炼金堂宋长老处所见如出一辙。
许易知道,这便是转给武者炼药的鼎炉,内设自动取水供火装置,控水阀和控火阀分置鼎炉左右两侧,打开水阀,便有水流自动注入,打开火阀,则有地火涌起,十分便捷。
而武者只需将药材投注鼎炉中,投身鼎内,便可吸收药力,简单方便。
鼎炉的西边的角落,设着一张青色石床,仅容一人。东边的角落,有一间耳房,正是个独立卫厕。
许易绕房间转了一圈,便在石床上躺了下来,双手交叠为枕,身体平直,调匀呼吸,清空思想,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次日清晨,许易翻身起床,先入耳房,排去浊物,转出耳房,径直来到鼎炉前,注水,开火。
待鼎炉内白水沸腾,关闭火阀,许易除去衣衫,跳入鼎内,不断搬运气血,半个时辰后,他出得鼎炉,鼎炉的清水已近污浊。
最大程度的清洁完身体,许易也不披衣,折回石床,赤身luo体,盘膝而坐,凝神屏息,半柱香后,取出早备好的两颗丹丸,抬手送入口中。
此刻,他身体净洁,心思澄净,精神饱满,心中无忧无喜,无惧无怖,整个人的状态调整到了极致。
丹药入口,舌尖一顶,送入肚中。
这是胖员外再三嘱咐的服药方式,未免药性一次爆发,切不可咬破丹丸。
却说丹丸入内,许易立时感觉腹中有了暖意,未几,这暖意化作火热,火热转作焦灼,不多时,竟有了燃烧地痛感。
好似在肚里架了个火炉,炉火汹汹,烧脾烤肝。
对此次修炼的痛苦,许易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才开始,痛苦剧烈地就差点让他失神。
强咬牙关,催动着已经快要沸腾的气血,按照脑海中早已记熟的线路,推进而去。
庞大的血脉之气,碾压着、冲胀着筋脉,痛得他几忍不住要嚎叫。
饶是经历过最残酷的锻体之痛,痛觉神经已磨练的几近麻木,然腹中剧烈的疼痛,却还是超越了此间的痛苦,痛得他面部完全扭曲。
………………
欠loushiang兄一章,上架那天必还!谢谢豪赏!
第六十七章 出窍()
也亏得经历过无数磨练,神经异常坚韧,灵魂极度强大,使得他保持神智不失,催动着气血,一点点由丹田至会阴,从会阴转尾闾,沿脊柱上行,走关元,再至头部的大椎、玉枕,进行百会,神庭,印堂,人中,鹰突,鸩尾,膻中,璇玑,再至丹田。
一圈行完,许易所在的石床,汗液已汇成溪流。
巨大的痛苦,似乎产生了心魔,一遍又一遍地对许易在说,“放弃吧,放弃了,就不痛了,放弃了,一切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每每许易快要坚持不住之际,便又一波新的更剧烈的痛苦来袭,将心魔击溃,拉他回残酷的现实。
这便是许易,便是许易最大的自信所在。
旁人若是痛苦到他这种程度,神魂早已崩溃,人先昏死过去,气血乱行,不死也残。
偏偏许易神魂强大至极,身体更是在常人难以承受的巨大痛苦之下,磨练得异常坚韧。
此刻,这巨大到无法承受的痛苦,让许易如坠炼狱,难受无比,可偏生他灵魂强大,足以不崩溃,肉身也能承担这恐怖的折磨。
巨大的痛苦,折磨得他无法忍耐,偏生又昏睡不了,还得继续承受。
这就好比一个人得了严重失眠,尽管极度疲倦,可就是无法入睡。
对许易而言,这无法入睡,便是他撑过这炼狱痛苦的最大依仗。只要灵魂不溃,他便能坚持下去,哪怕千刀万剐,万蚁噬心。
一遍,两遍……
许易痛得恨不得将头颅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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