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夸夸其谈的唱高调子。”韦希杰长吐了一口烟，问洪玉山：“你那酒里不能少掺些水？连农民现在都不愿意喝你们厂的酒，你说你这个厂长是怎么当的？”
洪玉山惊出一身冷汗，支吾说：“大爷，我马上着手改革，一定把酒酿好。”
韦希杰望了洪玉山一眼，转脸对郭强明说：“你们厂亏损是小事，污染是大事。明年不但要减少亏损，更重要的要减少污染。”
“大爷，我明白。”郭强民哈腰笑说。
韦希杰转脸将目光停在躲躲藏藏的金贵荣脸上，问：“你最近安稳了没有？和朱红之间的关系断了吗？”
“断了。”金贵荣低着头小声回答。
“断了好，把心思用在工作上。我说你们砖瓦厂卖土怎么也亏损？原来……你真……”韦希杰点到为止，话锋一转温和的说：“人非圣贤，熟能无过？既往不咎，以后这类事情一定要多加注意，不要搞得声名狼藉的。”
金贵荣感激涕零的说：“大爷，我一定听您的话！”
韦希杰训斥了他们一顿后，坐到沙发上对他们谆谆告诫：“以后你们少来这一套，多用用头脑给我把工厂效益搞上去。只有效益搞上去，你们才能有资格坐稳自己的位置。你们明不明白？”
五个人俯首异口同声的说，明白明白。
“行了。”伊来娣笑着说：“你们玩牌，我去打电话叫杨兴华送几个菜来。”
韦希杰今天的一反常态令胡百福顾学军洪玉山郭强民金贵荣感到不象往常送礼时那样心情愉悦。胡百福挠着头小心的说：“大爷，我们知道您累了，您休息吧！我们走了。”
“就在这里吃饭吧。”韦希杰说：“顺便打个电话叫李法政章太营和郑怀德过来。”
“我这就打电话给他们。”胡百福恢复了往日的笑脸说：“你们快陪大爷玩牌。”
洪玉山顾学军郭强民金贵荣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个个立即喜形于色……
《人生的路》第二十章
二十
县植保站通知常峰去开会，韦希杰知道后慷慨地派金友成开车送他。金友成开着吉普车在农技站门前停下。王长龙看到吉普车来了，他问周大伟：“大伟，东西写好了吗？”
周大伟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只写了几行字的纸，递给王长龙说：“早就写好了。你拿去给韦大爷批一下。”
王长龙一手接过那张纸，一手拖起常峰，说：“走，批点钱我们跟你进城玩一趟。”王长龙走出门外对金友成笑说：“金师傅，麻烦你坐一会，我们到后院办点事。”
金友成下了车说：“我不着急。”
常峰走了几步问：“批什么钱啊？”
“我们站今年的福利。”王长龙说：“我怕你不肯写，所以叫大伟写了。”
常峰跟着王长龙来到韦希杰的办公室，王长龙递上那张“纸”说：“这是我们站今年的福利报告。”
韦希杰拿过去看了一眼，大笔一挥说：“就三千？”
“够了够了。”王长龙说。
王长龙双手接过“纸”，转身就走了。
“常峰，”韦希杰叫住常峰，说：“你就在这里过春节吧。前几天小玉以你的名义汇了一千元钱给你的父母，估计够他们过年化消的了。”
常峰听到韦希杰的话心中十分感动，他红着脸惭愧的说：“好吧。”
这时黄文青和吴阳手捧一沓子报告走进门。黄文青递上报告说：“韦大爷，春节就要到了，给教师发点福利吧！”
吴阳也递上报告说：“有几个教师生活实在太困难了。这是他们打的报告。”
韦希杰朝常峰挥了挥手，拿起报告认真的看了起来……
伊小玉坐在吉普车的副驾驶位置上，王长龙胡兵周大伟坐在后排。他们看到常峰走过来，相互挤了挤。王长龙招手喊：“你快点。”
常峰挤进吉普车内关好门，吉普车响了两声喇叭，开走了。
路上，王长龙手摸着常峰的头说：“你和小玉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春节前看来是没有时间了，春节后补上好不好？”
胡兵歪着身体说：“小玉，我看你们不如把婚事办了，免得常站长不是想考研究生就是要下海的，看他能去那里！”
常峰抽手拍了胡兵一下。胡兵笑说：“本来吗！你以后可不能再提走了，别害我们。”
常峰笑着点点头。
周大伟傍着身子说：“常站长，你还考什么研究生？我看你赶紧结婚好。我在你这年龄，小二子都能买盐了。”
“就是。你水平已经够深，还学什么？早生儿子早得计，早生女儿早扫地。”胡兵说。
王长龙掏出香烟说：“你们两个没出息的，常峰能象你们一样成天跟着老婆孩子转？”
常峰笑笑说：“等两年。我们镇的农业布局不太合理，农民的科技知识也很淡薄。我想在两年内把我们镇的经济彻底搞上去，然后再结婚。”
伊小玉听到常峰的话回眸一笑。
“你们听到了吗？”王长龙点燃香烟说：“明年的工作我就不管了，全交给常峰。”
“钱也全交？”胡兵笑问。
周大伟被烟呛得咳嗽起来，他夺下王长龙嘴上才吸了几口的香烟，扔出车窗外说：“你不能忍会？呛死人了。到城里你慢慢抽。”
周大伟这一打岔，王长龙正好找借口，说：“好好，我忍会。小玉，常峰去开会了，我们干什么？逛大街？”
伊小玉回头说：“你看着办，给我们每人买样东西，就算对我们今年的奖励。”
“小玉说得对。”周大伟说。
“让我们自己挑。”胡兵说。
“没问题。”王长龙说：“不过别太贵，我身上没带多少钱。”
“哪钱呢？你又独吞了？”胡兵笑问。
王长龙是乎狠狠地打了下胡兵的头，说：“吞你个头。自从常峰来后我就没到章所长那里拿过多少钱。真不该带你来，你这个胖子一个人坐了我们俩人的位置。”
常峰周大伟伊小玉全笑了……
下午会议结束后，常峰突然想起了于高明。看看时间还早，常峰红着脸对伊小玉说：“小玉，你身上有钱吗？借点钱给我。来时太匆忙了，我忘了带钱。”
“你用钱要买什么？”王长龙问。
“买两条香烟，我想去看看于科长。当初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来东平镇。”常峰说。
“我去买，不用你破费。”
王长龙说完跳下车跑走了。
一会儿，王长龙腋下夹着两包用报纸包着的香烟跑来，他挤进车内，将其中一包递给常峰。常峰说：“金师傅，请你跑一趟农业局行吗？”
金友成开着车不高兴的说：“请什么请？别说是农业局，北京上海我也跟你去。”
吉普车在农业局大院内停下，常峰下车望了眼这令他无用武之地的高楼，直奔三楼行政科。于高明正伏案写材料，听到脚步声抬头见常峰走进门，忙放下笔起身上前握住常峰的手热情的笑说：“嗳呀，半年不见你黑了，有些发福了。我听说你在农村干得很好。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常峰将“纸包”放在桌上——如果是半年前，常峰的手会发抖，脸会发红。常峰显得很随便的说：“我来植保站开会的。于科长，春节要到了，一点小意思。”
于高明笑着责备：“唉，来看看就行了，怎么也学上这一套啦？”
于高明说话打开“纸包”，里面露出两条中华香烟。于高明立即包好放进抽屉说：“你太客气了。小常，明年我可能要调进县委。不容易啊！你在下面一定要好好干啊，工作上如果遇到困难来找我。在这里吃晚饭？”
“不了，还有人在下面等我。”常峰说。
于高明将常峰送出办公室，握着他的手谢意的说：“谢谢，好好的工作啊！”
“别送了。于科长再见！”常峰说。
“再见！”于高明举了一下手说：“有空常来玩。”
常峰跑下楼，迎面看到潘世超和计廷美，他们也同时看到了常峰。俩人立即上前左右拉住常峰，潘世超说：“我还以为你小子失踪了呢！一个招呼也不打就溜啦？”
“走，”计廷美拖着常峰说：“去醉仙楼，把我们欠你的那顿送行酒给补上。”
“对。”潘世超说：“我去把于局长和苏斌他们一起叫上。哦——常峰，你可能还不知道，于科长现在是副局长兼我们科长了。”
常峰手指不远处的吉普车说：“还有人在等我，下次我请你们。”
“把他们一起叫上。”潘世超说：“我听说你在下面混得比在这里好！”
“一起叫上，走走走。”计廷美说。
胡兵和周大伟看到两个人拉着常峰不放，下车走过去。胡兵说：“常站长，快点啊。”
常峰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对潘世超说：“我真有事，下次吧！”
潘世超和计廷美只好松开手。计廷美说：“下次来一定要找我们，我们必定同事一场，你别把我们忘了。”
“真有事就算了。”潘世超说：“这顿酒我们给你留着。”
胡兵散给他们俩每人一支香烟，说：“我们真有事。”
“好吧，哪你们走吧。”潘世超说。
常峰和计廷美潘世超握了握手，走了。
胡兵小声问：“人家留你吃饭你为什么不给人家面子，非要走？是不是怕小玉管你？”
“去你的！”常峰笑说：“我们早点回家不好吗？要春节了谁没事？”
“他们对你挺热情的！”周大伟说。
常峰没想到跟他们在一起工作平平淡淡的，离开了他们反而热情倍至，笑笑说：“一场同事，就这样。”
仨人挤进吉普车里，吉普车开出了农业局。常峰想起那两条中华香烟，压住怨气对王长龙诘问：“王大叔，我是要买两条红塔山，你怎么给我买了大中华？我一个月工资也不够啊？真是的！”
王长龙对常峰还显得“嫩”感到不满，说：“出手不能小气，不然人家会看不起你。尤其是这些城里干部。”
“不就是两条中华香烟吗？没什么大不了的。”胡兵说：“王站长，你手上也是两条中华香烟对不对？你又想吃独食？”
“这叫什么独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王长龙说：“要春节了，当然得准备些好的。你们到我家拜年，我能拿孬烟给你们抽？”
“这两条烟怎么分？”周大伟问。
“不分。”王长龙翻起白眼说：“你们家里没烟？我告诉你们两个，你们最好再送点东西给我。听到没有？”
胡兵和周大伟都一吐舌头。
王长龙拿出一条香烟递给前座上的伊小玉，说：“我和常峰每人一条，你们俩就算了。”
伊小玉回过头。常峰望着伊小玉沉湎于幸福之中的微红笑脸，说：“我们几个人分分，小玉就不要了。不过钱从奖金中扣。”
“常站长，我们是闹得玩的。”胡兵笑着说：“我们谁在乎这两条烟？就是不过春节，我家里基本上也不买东西。我正想着送点什么给你好呢！”
“是啊，我也想送些东西给你带回家。常站长，给些鱼给你吧？”周大伟说。
常峰说：“你们千万不要送什么东西，我是决不会要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王长龙故意咳嗽了两声，说：“你们两个小子真乖啊！想腐蚀常峰？真不象话。”
伊小玉格格的笑说：“王大叔，只要你不腐蚀常峰，我就谢天谢地了。”
王长龙倚在常峰身上，仰脸笑说：“这个丫头，过河拆桥。把烟还给我！竟然敢说我会带坏你，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常峰，这个媒人我不干了，你们另请别人去。”
“小玉，这话说不得，”胡兵故作震惊的说：“哪你家的酒不馊了？烟不霉了？小玉，你可不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快给王大叔赔理，请他喝酒。”
“人家求之不得呢！小玉要省多少烟和酒？常站长，我给你们当媒人。”周大伟笑着说：“我既不吸烟，也不馋酒。”
王长龙两手分别敲着胡兵和周大伟的头，说：“两个坏蛋，成天的跟我捣蛋。”
胡兵和周大伟抱着头笑。常峰和伊小玉四目相对，心心相印地笑了……
吉普车在农技站门前停下。王长龙跳下车对常峰说：“我还有很多年货要买，先走了。春节你和小玉一起到我家去玩。”
王长龙说完骑上自行车走了。胡兵周大伟常峰伊小玉都下了车，金友成按了两声喇叭，开着车走了。胡兵对常峰和伊小玉说：“我要去给丈母娘送年礼，我走了。你们俩晚上别瞎跑，我送点东西给你们。再见！”
“我也要去送年礼，爱梅都催我好几天了。常站长，我明天一早上过来。”周大伟说。
常峰说：“你们别费心，我晚上不在宿舍。明天你们就不要上班了，春节后再见。”
“嗳，”周大伟突然问：“常站长，你在哪过春节？”
“还用问？你真是猪头脑。”胡兵意味深长的说：“当然和小玉‘一起过’啦！”
常峰举着手说：“再胡说我揍你们。祝你们俩新春快乐！”
胡兵和周大伟望着常峰和伊小玉笑笑，俩人骑上摩托车走了。
“六宝，在农业局门前拉着你的那两个人是谁？”伊小玉边走边问：“他们拉住你干嘛的？”
“是我以前的同事，他们非要请我吃晚饭。”常峰如实回答。
“看不出你还很香！哪你为什么不在那里吃饭？”伊小玉笑问。
“因为你啊！”常峰笑着说：“我不想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
“找打！”伊小玉打了常峰的胳膊一下说：“我长得丑啊？跟你出门不相配？”
“你长得太美了，”常峰诙谐的说：“我怕他们会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没正经！”伊小玉低着头笑说。
伊小玉跟着常峰来到他的宿舍。常峰进门后转身搂住伊小玉纤柔的腰问：“你哪来的钱寄给我爸妈？”
“什么你爸妈？真是的！”伊小玉臊红了脸说：“那是我工资攒下的钱。我知道你手头拮据，春节家里要用钱。”
“小玉，你真善解人意！”常峰情不自禁地亲了亲伊小玉的脸颊，面带难色的说：“小玉，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你同不同意？”
“什么事？”伊小玉抬头问。
常峰百感交集的说：“我已经有一年没回家了，我想回家过春节。如果我不回家的话，我爸妈会很孤独。你能理解我吧？”
伊小玉看着常峰，含羞的说：“好啊！哪我和你一起回家过春节。”
望着伊小玉纯情的笑脸，常峰戏谑的说：“明年好不好？今年你如果和我一起回家，肯定会吓着爸妈，他们会以为我拐骗少女呢！”
伊小玉双手抱住常峰的脖子，歪着头娇气的说：“你本来就是拐骗少女。我问你，我俩的事你为什么到现在不告诉他们？”
常峰抱紧伊小玉，在她耳旁说：“他们不认识字，我只有回家亲口告诉他们。二老要晓得我找到了个好媳妇，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别耍花腔。”伊小玉问：“哪你什么时候到我家来？”
“初六。初六我一定到你家。”常峰说。
伊小玉迁就说：“好吧。初六你要是不到我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打我骂我都行。”常峰笑说：“姨父如果问起我，你就说是你叫我回家的。不然他会怪我没听他的话。”
“知道。”伊小玉头埋在常峰的胸前说：“明天我送你。”
“好啊！这条烟你带回家去，送给……送给爸爸抽。”
伊小玉忍不住笑了，说：“家里有，还是你留下抽吧。”
常峰坐到椅子上，将伊小玉拉坐在他腿上，拥抱着她说：“我这也是借花献佛，孝敬给爸爸！你说我还要买点什么送给他们？”
“不用了。”伊小玉依偎在常峰怀中，摸着常峰的胡子说：“家里什么都买好了。嗳，你能找到我家的住处吗？你要记住，我家是正房三间，正房两边各两间厢房的四合院子。”
“放心，我不会找到别人家的。”
“找到别人家我才高兴呢！”
“找到别人家你高兴什么？”
“打你一顿啦！大过年的到处乱跑。”
“你呀，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想得出！”
常峰说完深情地吻着伊小玉的额、眼、小巧的鼻子、唇……
《人生的路》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