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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做了一场漫长无比的梦,梦里的柴焰又回到了大学校园,郁郁葱葱的青桐树,漫漫无边的蓝天,如茵草地上,她和迟秋成站在上面,你来我往,比划着拳脚。迟秋成技术比她扎实,时而勾手,时而缠腿,没几招便轻轻把她放倒在地上。
汗水遮住眼帘,柴焰疲惫的闭上眼,身上酸痛,唇角却挂着笑,“迟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打败你啊?”
“你啊,还早呢。”迟秋成声音最初是轻轻的,可不知为什么就变的急促了。
他在叫:“柴焰!柴焰!”
柴焰回了声“干嘛”,便缓缓睁开了眼。
青桐树消失了,绿茵草坪成了白色床单,她躺在满是药剂味道的床上,目光可及的地方,一只被石膏和纱布缠绕、显得异常肿大的脚被吊架吊起,她伸手碰了碰,发现那是她的脚。
“你别动。”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陈未南一把拽住她的手,厉声说道:“脖子也别动,总之你身上现在能动的地方基本都最好不动!你身上三处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柴焰,你脖子差点断了你知道吗!”陈未南情绪越发激动,最后竟化成一声长叹:“柴焰,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他伸手,想抱抱柴焰,却后知后觉的发现现在的情形根本不能抱,他恹恹地收回手,跺下脚,懊恼地说了声:“靠。”
柴焰默默看着陈未南,虽然身上有伤,她心里却忍不住甜蜜。陈未南说不上有多顶天立地,却莫名让她心安。
让她心安的男人此刻正掏出手机,对准柴焰,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随后,他将屏幕调转过来,给柴焰看,“看看,粽子头,要多丑有多丑。”
他得意洋洋地开起了柴焰的玩笑,床上的人生气地瞪着他,而他也就势掩盖好刚刚加剧的心跳。就在刚刚,交警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有人对柴焰的车子动了手脚。
是哪个王八蛋,等老子把你揪出来的。他想。
他不知道,柴焰也有事没告诉他,就在昏迷过去的瞬间,她印象模糊的觉得有人把他拉出了车,那人身上的味道是她不能再熟悉的了,是迟秋成的味道。
她不敢说,怕陈未南多想。她也不想说,怕是她自己多想。
***
在医院休养的日子,平淡却幸福。陈未南给柴焰申请了高级病房,两张床,柴焰一张,陈未南一张。
行动不便的柴焰时常鄙夷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看书看报的陈未南,嘲笑地说:“你这是要提前感受离退休生活吗?”
“反正和你在一起,就算现在让我退休我也愿意。”陈未南扬着眉毛,贱贱地答。
这回答换来柴焰一个白眼。
奸笑过后,陈未南合上报,随手放在桌上,起身走去她床边,低头凝望着她,“工作狂又想你工作了?”
柴焰抿着嘴,没答却是默认。
陈砌的案子最近有什么新进展她一点也不知道,她让陈未南传话给龚宇让他没事来和自己做下汇报,看看现在的情形,陈未南的话肯定是没传到。
这人!
“这人”不知何时却悄悄低了头,默默地含住了她的唇瓣,轻咬着。
酥麻感直达身体的底端,没受伤的手抓着被单,柴焰想打陈未南一顿,因为他的不分场合,却无奈自己的身体零件基本都是动不了的。
“宝贝,一看你就是忘了该怎么接吻了,闭上眼啊。”暂停的陈未南微笑着覆住她的眼睑,再次轻吻下来。
黑暗里,他唇舌灵巧的撬开她唇瓣,一遍遍舔抵牙龈深处异常敏感的细肉。
“唔……”她阖起眼慢慢地回应。
时光静谧,窗明明关着,可仍有熠熠风声在耳边阵阵吹过,让人异常幸福快乐的时刻。
可偏就有人不识趣。
龚宇轻咳两下,才见陈未南慢吞吞的放开柴焰,他摸摸鼻头,“我来得不是时候吧?”
“恩,下次不要在我帮柴焰做复健的时候来打扰。”
“复健?”龚宇似笑非笑。
复健?柴焰脸颊绯红。
“是啊,复健,太复杂的复健我做不了,舌头这种小地方的还是可以的。”陈未南说。
柴焰暗自呸了他一下,脸皮够厚,也不要脸。她继而把目光投向龚宇:“是陈砌的案子有进展了吗?是好的还是坏的?”
“啧啧,柴焰,你真打算让我推掉程慕华的代理啊,要赔好多钱的。”
“这事我之前已经说清楚了,没有商量的余地,说正事,案子有什么新进展,警方确定要起诉陈砌了吗?”
“no。”龚宇摇摇头,“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朱雨醒了,她自己销案了,官司不存在了。”龚宇摊手说。
啊?
小剧场
陈未南在钱包里猛一阵翻腾,发现自己身上最小面值的钞票是一张五十的。
他摸着鼻头,不甘愿的递出了那张票子,“没零钱。”
“这是罚款小票,拿好了。”递回一张白单子,老太太扭头走了。
“喂,你还没找我钱呢!”
“没看到这字吗?”老太太指指腰包外侧的字,陈未南眨眨眼,险些没被气死。
上面写着——自动罚款,恕不找零。交一次罚款,长一辈子记性。
……
☆、Chapter 14不欢(2)
r14…2
三天后,法院的撤诉通知传来,柴焰确信,这次朱雨是真的撤诉了。
她放弃控告陈砌骚扰,甚至面对警方问询她因何受伤晕倒时,她也是闭口拒绝回答。
法律既如此,当事人主动放弃,其他人便也没了继续深究的机会。
秋意渐浓的十月,灰白窗框前的最后一片树叶在一阵风后不知被吹去了哪里,除了窗外远的几乎看不见的树影,柴焰失去了最后一点能让她观赏消遣的自然景观,每天除了电视、书、和一个总是不停在她眼前晃动的陈未南外,生活简直无趣到了极点。
“柴焰。”提着水果推门进来的陈未南突然探头到她面前,“我哪儿得罪你了?”
“啊?”
“别否认,我两只眼睛全是1。0的,不会看错你嫌弃脸我的表情。”
“哦。”柴焰了然地眨眨眼,“你用词不当,我是嫌弃你,因为你在我面前晃个没完,不过这不等同于你得罪了我,你不能混淆概念。”
陈未南看着她,默默地放下水果,走去她床边,坐下:“柴焰,不工作真那么无聊吗?我一个人不够你看的吗?”
“真的。不够。”柴焰答。
陈未南瞪着眼睛,像在因为她直白的回答而生气。片刻后,他垂下头,脸埋在她小腹地方,闷声说,“你可真烦人。”
他复又轻笑着抬起头,变戏法似的拿出沓文件,“喏,要无聊死了的工作狂,我拿了你的精神食粮来。”
柴焰惊讶地看着陈未南,真想凑近他亲他一口。
心有灵犀般的,陈未南主动凑上了唇。
她也记不起有多少天了,两人只能这样姿势怪异的亲吻着。
在火势彻底被点起来前,陈未南及时的刹住了闸,他偏头扯着领口,懊恼着心底不安的躁动。
“你手不方便拿,我念给你听。”他侧目看了眼柴焰,眸光温柔似水。当然,如果接下去,陈未南念得不是一本《守法你我他》的百姓扫盲科普读物,柴焰绝对会更爱他一点。
“这本烂书你从哪弄的?”
“书店里花39块买的啊。”
“这种烂书39!再说你觉得我需要看扫盲的书吗!”
“我需要啊,柴老师你扫我。”陈未南笑眯眯的答,他知道柴焰不是真的生气,他就是想她不那么无聊。
***
接到木头的电话,陈未南正给柴焰盖好被,恢复期的她人容易疲劳,此刻正躺在床上睡容香甜。
随手轻轻带上房门,陈未南退出房间,他把电话放在耳边,听着木头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对柴焰的车子动手脚的人找着了。”
“等着,我马上到。”问清地址,他旋即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后,陈未南把车停在市北一栋土黄色的建筑前,熄火,下车。
蕲南最为落后的几条街区之一,暮色里的新北街一如既往的用它惯有的方式迎接即将降临的夜色。飞扬的尘土里,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跨步站在街角,正和衣着暴露的女人讨价还价,最后似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女人展开眉眼,任由胖男人揽着进了最近那家洗脚店。
陈未南顺着那方向望去,旋转的红蓝条光灯高低不起的连成一条线,延伸去了灰尘更大的远方。
城市最堕落灰暗的街区,贫穷的艳客们只要花上点点钱,便可在这里温存舒坦一阵。陈未南蹙起眉,跨步走进了面前那栋没有任何牌匾标志的小楼。
楼内却没外面那样慵懒散漫,陈未南推开玻璃门,脚甚至还没迈上台阶,人便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人拦住了。男人理着小平头,身上是件黑色跨栏背心,裸露的精瘦胳膊上纹着条干瘪瘦小的龙,他嘴里叼着牙签,歪头跨立站在陈未南面前,用哼哼唧唧的腔调问,“生客?有介绍人吗?”
男人身上有种刺鼻的味道,说不清是汗味还是香水味,总之难闻的很。陈未南别开头后退一步,按照木头事先说的,举起手机,亮出了他和木头的通话记录,“是他叫我来的。”
嗯?男人眼睛一亮,说了句稍等,便叼着牙签去了柜台后面,没一会儿,从柜台里传出了电话声,“是,三哥,我这就领人上去,放心,谢三哥的朋友我哪敢怠慢啊。”
谢三哥?陈未南笑了笑,木头这个名字乍一听他是真不习惯。
“可以进去了?”他扯着嘴角,笑笑地看着去而复返的背心男。
“是是,原来是三哥的朋友,小弟有眼不识泰山,三哥在楼上,我带你去。”
有熟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在背心男的指引下,陈未南最终站在了一间挂着粉色水晶串的房间门口。背心男弯腰,态度恭谨的咚咚敲了两下门,在里面传来获准的声音后,推门,侧身把路让给陈未南。
“三哥在里面等您,您请。”
陈未南忍不住轻笑,巴掌点大的房间,介绍词说得却和五星宾馆的总统套房一样,他都看见木头了。
他也看见了弄坏柴焰刹车的人。
梁沉高昂着头,一脸桀骜,好像在说:是我干的又如何?
此刻的陈未南却难得的心平气和,他缓步进房,随手带上房门,沉声问木头:“这里隔音好吗?”
木头点点头。
“好。”陈未南走近梁沉,扬手,“啪”一声,扇了他一巴掌,“偷东西,哈?”
“啪”,又是一巴掌,“玩女人,哈?”
他一下下扇着,次次都使了很大的力,没几下,梁沉的脸颊便肿了。
“还差点害死我的女人,哈?”陈未南的手再次高高扬起,还没落下,梁沉便带着哭腔举手告饶:“你不能打我,是你们欠我的!”
“我们欠你?”
“是,你和那个姓柴的律师欠我的,你们害死了我哥。”
“你哥?”
“是,我哥,迟秋成!”梁沉越说越起劲,因为他看到陈未南的手自从落下便再没抬起来的意思。他以为他是说到了陈未南的痛处,言辞便更加咄咄逼人,“我只不过是让那个女人受了点伤,你们却是害了我哥一条命。”
“是沈晓和你说的?”陈未南问。
梁沉人微微怔住,气势随即弱了些,“你不要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了。”
“知道又怎样?你以为我会因为愧疚而不敢揍你?”
“你敢吗?”
“你大可以试试。”陈未南双手合拳,手指被合握的力量弄地咯吱作响,房间棚顶上投下让人神经紧张的紫色光芒,他眉眼细长,睨着梁沉,“让你从世界上彻底消失的事情我虽然轻易不会干,不过不留痕迹又能让你浑身发疼的事情我是不介意多干几次的。”
梁沉年纪不大,在社会也混过几年了,他自以为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可此刻,除了脸上又肿又麻外,他的心也在发颤,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刚刚那个被他们称作三哥的人进来时,平时和他称兄道弟的人却每一个肯帮他的。
看着相继退出房间的两人,梁沉不禁腿软地坐在了地上。
吓死爹了,遇见手狠的,他会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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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未南和木头一前一后步出小楼,到门口时,明明之前看见不在的背心男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点头哈腰的送他们出门。
“早退出江湖的人,风采依旧不减啊。”迫近地平线的太阳发出刺目的红,照在陈未南脸上,他眯着眼打趣木头。
木头却不理会他这一套,他迈着大步走在前方,低声问道:“你信他是迟秋成的弟弟?我告诉过你,这个还在核实。”
“真的假的又能怎样?只要他顶着那张脸一天,我就不能把他怎么样。不然你去帮我把他毁容了,这样我才好下手。”陈未南打趣的想拍下木头的肩,却被他一闪躲过了。
这个男人!陈未南心里暗骂着,冷不防几步上前想突袭木头,却再次被对方轻巧躲过了。
几招之后,陈未南气喘吁吁,木头依然气定神闲。
“你小子……”体力太好。
陈未南的话没说完,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龚宇的。
他微微皱了眉,心想不会又是有工作要找柴焰吧。
自从柴焰住院后,陈未南便没收了柴焰的手机,而柴焰工作上的问题都会由龚宇打去陈未南的手机上,再由陈未南转达给柴焰。
龚宇是个能力很强的律师,总共就打给陈未南三次,陈未南好心的一次都没转达。
这次,又有什么事了?
滑开屏幕,他把手机放在耳边:“龚律师,柴焰人还在住院,律所里的事你就帮忙多担待些不行吗?”
“我就说一句话,想不想转达随你。”
“好吧,什么话。”陈未南打个哈欠,冲远处的木头比划了个“low”的手势。
刚好是晨昏更替的时候,风卷起新北街肮脏道上的尘土,白色的纸片和着黄色沙尘打着旋最终被夜色吞没,视野里,只有红蓝转灯是分明的,艳客们在讨价还价,陈未南揉揉耳朵,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次,朱雨死了?”
☆、Chapter 14不欢(3)
r14…3
陈未南开车回了医院。
夜色已深,巨大的探灯从医院楼顶探出头,白光放射性的投在停车场粗糙的土路上,成片的苍白像是被剥离灵魂的无望生命,同一街之隔的商业区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未南没急着下车,他摇下车窗,手拉开手边的内置抽屉,在里面一阵摸索后,他摸到了一盒烟。
盯着还没拆过封的烟盒,他勾了勾唇角,还真有。
须臾后,随着陈未南轻轻一吐,淡灰色的烟圈便飘忽着出了车窗。
陈未南身体后仰,看着不远处斑斓晶亮的商业区夜景,内心未免多了几分惆怅,他不知道今天的两件事究竟要不要告诉柴焰。
时间随着沉默分秒而过,一直安静坐着的陈未南突然跳起来,大喊了声“靠靠靠”,随即又哎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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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焰是被护士叫醒的,医生来查房,发现她的颈部支架早在一天前就可以拆了,一边批评着年轻大夫的失职,上了年纪的主任医师熟练却不失小心的拆下了支架。柴焰来回扭了扭脖子,开心的冲跨进门的陈未南扬着手,“陈未南,我好了。”
好了好,陈未南咧着嘴,笑得好像在哭。他实在是笑不出来,烟烫了手,他喊疼时,又被车顶撞了头。
“好了好,好了好。”他又嘿嘿笑了笑。
夜阑人静,柴焰躺在床上,歪头同陈未南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