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情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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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情牵-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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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又逢
    唐谦的话让我想了很久,一个人静静的想。
想我从小到大,想我来到这里,想遇见的所有的人,想曾经看过的那么多纷繁的野史。我时而显得自己是个独立于世的人,能够俯仰未来与过去;时而又显得力不从心身不由己,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我是如此的孤独,没有人能够分担的寂寞。
从来到这个时代我的每一步似乎都是外力推动的:应萱姨的安排成了玉儿,应萧岿的安排成了未来的晋王妃,乃至现在,应宫中的安排成了“落选”的晋王妃——至少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我曾对萱姨说,我是顺其自然的。
在我生存的空间时间,人清心寡欲是可以存活的,可是现在的状况,在这样的宫廷里,我说我自己想平平淡淡从从容容过一生,有人信吗?又有人允许吗?
天越来越凉了,在这个年代,四季分明,瑟瑟秋末愁煞人。
湖水蓝的发亮,耀的让人心慌,腐朽的叶子根水岸的泥土混在一起,一不留神就满脚泥泞。低下头去,自己的影子虚幻的荡漾,树的影子却仿佛不动。
六祖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难道是我的心虚幻的躁动着吗?
那个一身同湖水一样湛蓝衣服,静静在那站立着的是我?
我到底是随遇而安还是近乎愚蠢的消极恐惧、无能为力?
忽然传来一个淡淡的男声,打破了我的思绪,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内容却听不真切。
一个女子道,“……您放过奴婢吧。”
然后便是低低的抽噎、压抑着的惶恐的轻喊。
我心一下提到了嗓子,我到底要不要过去?这宫中很多事情都是秘密,是不该被外人知道的。
只是那女子越来越哀怨,越来越绝望。
电光火石之间,我下定决心,提起裙裾,大踏步的向声音的来源走过去。
绕过一个树丛,一名男子站在面向水的方向,手抓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脸惊慌绝望,眼睛像吓坏了的兔子。
“住手!”我大步过来。
那男人回过头,我不由一怔,却是前几天晚上我看见的那个男人,那个把人当蝼蚁,让我手臂到现在还没有消肿的男人,心里不知名的瑟缩了一下,然后是更深的愤怒。
那女子头发微,衣衫松动,谁看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又见面了。”我道。
“玉公主。”他面无表情的说,看不出来到底在想什么。
“为何我看到阁下,总是在做一些让人神共愤的事情?”
“玉公主你这个帽子大了点。”
“也就是说你也知道你做的事情不到人神共愤可也算得上很卑鄙下流了?”
那个男人的眼睛骤然间黑了,“你敢再说一遍?”
我能听出隐然的怒火,确实也不敢过分惹他,“何必过多言语,事实就摆在眼前。”我低头看见那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看服饰只是个丫鬟——属于这个傲慢男认为蝼蚁的种群,心里头火又起来,“光天化日你居然纠缠一个女子,真是不知羞耻,丧心病狂,禽兽不如。”我能知道的骂人的词语,实在也没有多少了,一股脑的都想给他用上。
之所以如此气愤,可能我心里隐约的觉得,我和这个丫鬟其实是一样的,我不是金枝玉叶,也是普通人,傲慢男之所以对我还礼敬几分,仅仅因为那个“玉公主”的身份。所以他所有的蔑视就像在蔑视我一样,让我痛恨。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眯了一下眼睛。
“明眼人一看便知,你好意思让我形容,我却都羞于开口。”
“你不懂有很多事情知道也要装不知道吗?在这里知道得多没有好处。”他淡淡道,似乎别有深意。
我愣一下,然后缓缓道,“苟且偷安是我信条,但是如果对不住自己的良心,每天苛责自己,生不如死。”
“我做了让你良心忍受不了的事情?”
我点头,“比我手臂上的疼严重的多。”我得小小坏心的提醒他,他做了的坏事不能忘记!
他忽然笑了。脸上的暴戾之气不见了,纯真的像个孩子。
唉,我就说,某些地方保留着孩子天性的人其实是最恐怖的,他们充满童真的残忍,丝毫不会内疚,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像这样,缺乏管教。
“我不喜欢别人管我。”就像是知道了我心里怎么想,他忽然道。
我吓一跳,然后道,“不是管,是你不应该这么随意的欺负别人,别人一样有着喜怒哀乐。你有些做法,别人会很痛苦。”
他忽然走近我,用手抓住我的头发,我抗议无效。
“别人的感受我管不着,别人都是要听命于我,为我服务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呵斥,“无法无天。你要天上的太阳月亮,别人就得给你摘吗?”
他、居、然、点、头!
我忍无可忍,忽然发现他手里拿着本书,《孟子》。
“圣贤书都白看。”我恶狠狠。
他明白我指什么,随手一扔,直接扔到了水里。
“你——”我气结,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你再废话,我把你也扔进去。”他威胁我。
我绝对相信他言必行,行必果。那双漆黑的眸子已经开始压抑不住的暴躁。
我要是泥捏的,他就是木炭、硫磺、硝石制造的。
我只得顺着他。望了眼地上颤抖的丫鬟一眼,我道,“至少放过这个女孩子吧。”
“为什么?她做了惹怒我的事情。”
“她肯定不是有心的。”我委婉。
“没有区别。”
我心里破口大骂,你想耍流氓人家不让我已经说得够婉转了你还劲劲儿的。
“要不,”他皮笑肉不笑,“你代替她?”
我面红耳赤。
“脸红什么?”他忽然冷哼,脸似玄冰——变脸也不该这么快,刚才不是还有说有笑吗?忽然他一把把我抓过来来,我一下撞到他胸口,磕的我下巴生疼,鼻子发酸,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掉下来,还没来得及搞明白状况,就发现自己又被他用力的推开,几个踉跄,我一下就跌到了湖中。
“你下去清醒清醒,”他站在岸上倨傲的看着我,“这丫头把我的东西掉进湖中我就让她下去给我捞——你又想什么呢?饶过她可以,你把我的玉佩捞上来吧。”
然而我此刻已经搞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水,是水!我恐惧的想,那种冷水灭顶的感觉全回来了,它拉着我往下沉,然后窒息,五脏六腑炸开一般的痛。
我挣扎都没有挣扎的,一下就沉了下去。
除了恐惧,更有听天由命——是水带我来这里,这条命早晚要归还的,何去何从,我不敢过问。
慢慢的,我意识模糊了。
“咳,咳!”我冷得发抖,全身酸痛。
“你醒过来了?”
我躺着不动,听着这个熟悉的让人咬牙切齿的声音,水既没有带走我的命也没有送我回故乡。
“睁开眼睛!”他命令。
这个人就不会用别的语气说话吗?我继续紧闭双眼。
忽然头发钻心的疼,我一下睁开了眼睛,怒目瞪着他。
他一样浑身湿淋淋的,脸上的水珠闪烁着,眼睛看起来像是溅起了水珠的深潭,挺直的鼻子,薄而有型的嘴,长长的乌头黑亮的顺着肩划下,贴在身上。这好像是我第一次仔细的看着他,我忽然迷惑,怔怔的,难怪这个人如此的傲慢自大,冷漠自私,想来美貌的人都会有些脾气,他生得这么好看,又出身高贵,难怪性情卑劣。
他不说话,也上下打量着我。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坐起来,果然,被湖水一泡,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体上,虽说不至于说很透,但是也很尴尬。
他哼了一声,把一件仍在石头上的披风给我,批评:“一个公主,这个样子,让人耻笑。”
我懒洋洋的接过来,已经不想跟他生气。这个人眼里永远都是别人的错。
“你怎么不说话?”
看吧,这种性格的人还很贱,你不骂他他又会难受。
我裹上披风,缓缓站起来,发现那个小丫鬟已经不见了。
“那个女孩呢?你没为难她吧?”玉公主都这个待遇,况丫鬟呼?
“我让她走了。”
“那我也走了。”我打个招呼就打算走。
“等等。”
我回过头,看着他一脸理直气壮的说:“你让我浑身成了这个样子,不道歉就走吗?”
……
“你呀,”我语气中有着一种宠溺,“不要老这么撒娇好不好?”
说完,我掉头就跑。
第十三章 三遇
    我一路小跑没有碰到任何人的,就回到了居所。
连环看见我一声惊呼,“玉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我苦笑,看起来我狼狈透顶,“连环,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公主你……你怎么穿着男人的披风?”她一边准备一边问。
我急急忙忙的跳进木桶,直到全身被热水包裹住,才心满意足的常常出了口气,“就是上次那个混帐。”
“谁?”
“上次咱们在花园里面碰见的男人,刚才我又碰见他了,他把我推到了湖里,你说可恨不可恨?”
“啊?”连环动作顿住,“什么?他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他不知道公主你是谁吗?”
“他怎么不知道?”我懒洋洋的趴着,“他叫我玉公主。”
“我们去皇帝那里告状去,太过分了!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算了算了,”我挥挥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也是他把我救上来的。”
连环仍忿忿难平。
“对了,”我问,“最近都很少看到柳言,有时候来了说句话也就走了,他在忙什么?”
“这您得问唐谦姐姐,我也弄不清楚。”
“柳大人最近常去晋王府走动。”唐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为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玉公主,柳大人要保卫您的安全。”
“那他为什么不同我说呢?”我只是好奇,绝非责备。
“前阵子您过于低落,柳大人不想打扰您,说等您好些了之后再和您说,近日您即便没有问起,我也要告诉您呢。”
“他去晋王府做什么?”
“柳大人……”唐谦略一沉吟,“柳大人自幼天资聪颖,稳重干练,文武双全。您的父皇一直将他带在身边,虽说年纪不大,但是见识极广;更兼有文名传之于世。晋王定然希望将柳大人归于自身的。”
我有些明了,“那么说,父皇让柳大人陪着我,就是我的很重要的一个筹码了。”
唐谦道,“公主千万不要同柳大人说起这是我说的,柳大人愿意公主一无所知。”
“唉,”我叹气,“刚见面我还说他不像侍卫倒像个状元郎,原来是我不识庐山真面目,小觑了人家,真没面子。”
“哪里,公主你这样柳大人才觉得轻松,”唐谦笑,“其中的原因公主冰雪聪明,自然明白。”
“那唐谦你为何告诉我呢?”我直视着她,坦白的问。
唐谦低头不语,久久才道,“柳大人出于他的考虑,唐谦亦有唐谦的担忧,只望您相信,无论我与柳大人,都是希望你好。”
我披好毛巾,慢慢穿衣,心中略有所悟。
“唐谦,”我道,“只有一句:我是完全相信你们的。只是……不知我是否可以承受你们如此的情意。”
“我们俱是心甘情愿。”
我鼻子一酸,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短短时日竟然让这两个聪慧的人愿意如此尽心竭力地帮助我。即便我问了,那两个人却怕也不说。有些人就是这样,虽自称为臣,但需待之以友。
“你还没同我说,柳大人去晋王府的情况。”我岔开话题,心里确实也是担心。
“柳大人曾同我说过几句,那晋王是爱才之人,为人也风流倜傥,文采斐然。同柳大人谈诗论道,甚有见地。”
“哦?”我点头,想不到杨广还有几分才情。
“对了!”唐谦一拍手,“看我这记性,柳大人那天还曾给我看了晋王的一首诗呢,我去拿来给您看。”
我亦好奇,不晓得杨广会写出什么。
唐谦从书桌上拿来,我脸红,唐谦说她忘了却是替我找借口了,这些天来我一天书桌前都没去过。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
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
我轻轻念道,惊诧不已。
这首小诗孤陋寡闻的我未曾读到过,但是却读过秦观那首《满庭芳》,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销魂,当此际。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宋词,秦观那首我甚为钟爱,却不知点化了杨广的小诗,而且意境也是沿用而下的。
以小见大,那杨广得到柳言赞扬,看来果真不虚。
亡国之主,多才多艺。我暗想,那陈后主、李后主哪个不是诗人气质浓厚?
只是没想到,杨广也是如此,只看那些野史来说,却没有提到过他如此的才情。
“柳大人还说过什么吗?”我随口问。
唐谦取笑,“玉公主好奇了?”
我咳嗽一声以做掩饰。
“晋王为完婚才从晋州归来,只怕大婚后又要回去了呢。”
我惭愧,对这位曾经的、未来不确定是否可以的未婚夫居然一点不了解——也难怪……我连他死都知道了,哪还能怪我不好奇呢?
“玉公主。”连环过来,一脸气愤。
“怎么了?”我问道。
“那个……那个男人来了!”
“咱们那天碰见那个?”我问。
连环使劲儿点头,“没错。”
我火大,你来做什么?来到我屋还向撒野吗?
“玉公主。”我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一身刚换的青色衣衫,头发也尚未全干。
“有何贵干?”我毫不客气。
“哦?”他冷哼,“我不能来吗?”
我坐在椅子上,发现手中的纸仍在,装作聚精会神的看,不理会他。
他皱眉,“荒唐,你一个公主起码的待客之道都不懂吗?”
“怎么?”我头也不抬,“你是为了教训我来的?还是兴师问罪?”再说了,我有什么罪?
“你在看……”他站起身,看我看的东西。
我扬扬手,“喏,诗,你这样的野人看不懂的。”
“你懂?”他嗤之以鼻。
“我也不懂。”我老实承认,“我又不是文学家评论家,怎么会说那么多弯弯绕,只是觉得好就好了。”
“你怎么觉得好?”
我把头发捋到耳后,边想边道,“我读诗自觉诗不外乎两种意境,一种如画,一种似歌。两者比较来说,我更好如画的。或因为我对音乐的鉴赏力不足引起的吧,听音乐总有点对牛弹琴。”
“何谓如画?”
我摇摇手中的纸,“比如这首,便是如画。斜阳、寒鸦、流水、孤村、读到后面不用写,也是个销魂了。”
他瞥我一眼,“你喜欢?”
我点头,随口念,“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销魂,当此际。”
“荒谬。”他接口,“毫无章法格律可言。”
我未争辩,本来也是你们之后几百年才兴盛的东西,让你现在理解确实早了点儿。正因为如此我才敢拿来说两句。
“不过,”他踌躇了一会,“也颇有些韵律感,似乎捉摸起来有些味道。”
我大吃一惊,可不需要你现在捉摸,我不搞乱历史进程,搞乱个文学进程也是要下阿鼻地狱的说!
“我随口掰的,不怎么样,你不用多想。”
他居然又点点头,“不错,有珠玉在前,你拾人牙慧有什么意思。”
晕,不晓得秦观听见这句话什么感受。
“嘁,”我不屑,“这诗也不过是借鉴宋玉?”
黯然销魂者,为秋是矣。
“那不同。”他理直气壮。
“怎么不同?”
“这诗分明比宋玉的好得多,你说的那个却比这个差得多。”
我呆呆,“这诗你写的吗?”
“嗯?”他狐疑的看着我。
“也不对,”我喃喃,“不是你写得你怎么好像一副好像你爹写的一样吹捧?是你写得你怎么好意思这么不要脸的吹嘘自己?”
忽然我想到,这不会是个依附于晋王的流氓文人吧?那样是得拼命的鼓吹。
他脸上动了几下,根据我的经验,又是邀动怒的前兆。受不了,这样的脾气他怎么给人当门客的?
不对,若他是晋王门客,情知我身份,怎敢如此无礼?
我瞪着他。难道是……难道是几位皇子中的一个?未来被杨广一个个迫害的年轻人?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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