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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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爱情-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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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路边,里边有六七个办公人员,看不出他们做过多少事情。 
楼旭峰把唐安带到小楼后的一块空地,那儿堆满了涂料桶。去上班的第一天,唐安和李刚就在搬那些又重又腻滑的涂料桶。 
虽然公司很弱小,但楼旭峰是个讲义气的人,他说现在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被人骗过,跟一家水运公司签了个装饰合同,包工包料,干完了,那公司却散了,一下子亏了几十万,所以落到这个下场。唐安将信将疑。公司的二楼是另一家公司的办公处,他们的实力要雄厚得多,厕所和洗手间都在上边,唐安就上去,从那儿可以看见整个绣球公园,往南边能看到热河南路上的桥。风景还是好的。 
李刚和吕雅的年龄接近,两人又是同一个学院的,沟通起来比较方便。吕雅在她的厂子里分到一个单间。李刚就和她同住,两人正在办理结婚证。 
那个公司的小院子里种满了花草,楼旭峰专门请了个老师傅来看门。楼上那家公司没有租下这个院子,因此院子归旭峰公司管。唐安有时在院子里挖土,浇水,抹抹头上的汗,再看秋天的阳光,心里正在默默地憧憬他的未来。 
爱情像一种可怕的东西,现在他知道永远都没法准确地形容它了。楼上公司有几个办公室小姐穿着时髦,过了段日子,相互就混熟了。虽然楼旭峰不允许唐安他们过多地接触上边的公司,但有时还是会有些交往,女孩子们很喜欢他,那时他表现得有些忧郁。 
楼旭峰给他配了中文机,给李刚配个数字机,看来他比李刚要受重用一些。 
92年秋,不仅在鸳鸯池,即使在下关码头,挹江门北城墙,还有绣球公园等许多地方,景色都显得更为纯净,透明的绣球湖边,他拉着小敏的手,小敏撑直了身子。他在心里想,应该快了。小敏想,我爱你。小敏的脸上闪过红晕。他没有吻她,然而越是有这种心理,他就越是会抑制对爱情的渴望,落日染红了湖水,又反过来映他们的脸。 
楼旭峰的摩托车停在路边,楼旭峰在那边喊,快点,吕雅打电话催,快去吃饭吧。   
《南京爱情》 第三章(1)   
第三章 
1 
95年。阴天。楼旭峰去深圳之后,公司里的事情交给一个叫方进的人主管。唐安通过三年的工作并未取得楼旭峰的充分信任,只让他负责一些装饰方面的业务。他的心情谈不上坏,但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楼上那家公司的女人们,他都玩熟了,她们从来只跟他开玩笑,没有动过真格的。李刚比在大学时瘦了。 
有人找过你,第二间办公室的小戚说。 
唐安倒了杯水,坐在桌子前,随手捡起了便条,上边写的很简单,落笔人的签名太了草,以至他半天没明白怎么回事儿。 
他把小戚喊过来。问她,来人什么样儿? 
头发有点白。 
老人? 
不,就是生下来有点灰白的那种头发,倒是个年轻人,听口音是外地人。 
唐安一边在心里想这么个人,一边跟小戚说,小戚啊小戚,你看你这人,这么漂亮,为什么要窝在这里呢。小戚鬼灵地看看过道,走了。他骂道,真他妈受罪。他反复地折着纸条,在桌子上推来推去,按照纸条上说的,那人明天还要来,叫他务必明天上午十点等在办公室。 
李刚把报纸上有关股市的那一版全部剪下来,到唐安办公室来找浆糊。唐安让李刚坐下来,他有话要跟他讲。李刚不太在意。你不是有要走的意思吧?李刚问他。 
楼旭峰对我还可以,再说,我又能去哪呢? 
话还没有引到正题上,李刚就把转椅挪到他边上,指给他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唐安说,你会把我的眼睛搞瞎的,我对股市不感兴趣。 
我也只是了解了解,告诉你,吕雅就喜欢研究。 
光研究有什么用! 
李刚反问,你怎么不说“屁用”呢。 
屁用?唐安哈哈大笑。两人掏出烟,抽起来。小戚在外边晃。唐安受不了她,就让她给院子里的花盆浇水。 
她不干。愤怒地冲到院子中。 
李刚啊,你看,又是一个阴天,唐安说。 
李刚吐着烟圈,把报纸压在 
日历下边。 
唐安说,我们到海狮去吧。 
吕雅今晚怕是不会去的,李刚说。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吕雅,吕雅,除了她,你还有没有自己的东西,老弟,告诉你,你再闷在家里,你都不是人了,唐安说。 
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他不想接,以为是那个留条子的人打的。李刚拿起电话,是小芳打过来的,听见李刚的声音,反而显得愉快些。 
她让李刚晚上也去酒店。 
唐安把报纸夹当成勺子,站起来,在桌面上捞着。 
你干什么呢?李刚问。 
汤,汤,小芳现在在海狮做一勺名汤,今晚去尝尝。 
这样不好,她不过是个 
厨师。 
似乎厨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像小芳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为别人做饭,实在有点不应该,可她能干什么呢。唐安自言自语,有汤喝也就行了。 
下班之前,雨就开始下了。唐安和李刚骑着自行车,唐安的后座上绑了些发特快专递用的泡沫箱,李刚则顺便带一截小桐。小桐比小戚身体轻一些,结果小桐搭上了自行车。小戚打伞独自走出了院门。小桐在山西路下车之后,唐安一直想笑,又笑不出来,把脸涨红了。 
你怎么了?李刚问他。 
她把头靠在你背上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意思。 
小芳在后边做菜,没有来得及招呼他俩。他们坐在最拐角的那张桌边,桌子上还放着多余的卫生筷,往里边,是个巨大的金属柜,放菜用的。酒店的服务员早认识他俩,知道是熟人,吃饭不给钱的那种人,所以既客气,又有些轻视。 
唐安敲着腿,夹烟的手故意在椅背上伸得很长。 
我给吕雅打个电话,李刚站起来说。 
唐安瞟了他一下,猛地说,你真他妈的窝囊。 
你不怕小敏? 
小芳的手上有一层油腻,指缝之间粘粘的,她让唐安给她一支烟,一边抽,一边喊那些做料的伙计。她的头发才烫过,还扑了些亮粉在上边,一闪一闪的。那只戒指陷在手指的肉里,她斜眼望着唐安,说,你们的楼经理呢? 
没来。 
小芳叫人端了卤水拼盘上来,她知道唐安最爱吃这个,她扭着腰,到大厨房去。小芳比以前丰满了,透着玲珑劲儿,他老在想她那头发,亮亮的东西像什么? 
闪电在窗外一亮一亮的,雷声很响,他却沉浸在饭桌上,什么也不在意。才喝了几口酒,倒有些醉意了。 
李刚小心地问他,又写了诗? 
唐安双眼瞪着他,大声地喝道,别跟我讲这个。 
李刚想,有这么丑吗? 
他低头喝闷酒。李刚慢慢地品着龙井茶。小芳让唐安不要那么大声,这是三星级酒店的中餐厅,还有其他客人呢。他吃馒头,汤味儿不错,可好在哪,他也说不上来。小芳让他少喝酒,还要骑车去艺术学院接小敏呢。小芳老成了不少,不在意时,她又天真地把手搭在唐安肩上,有时还看李刚一下。他习惯了这种温柔的动作。 
别在这干,他说。 
李刚问他,那小芳去哪。 
小芳用牙签挑着指甲,李刚怕唐安提到她爸爸,就岔开了话题。 
2 
鸳鸯池的房子在这两年又重新装饰了几次,用的都是公司里剩下的边角料。小敏手巧,而且颇有些艺术气质,在 
天花板上吊了四串风铃,靠墙的床一旦动起来,风铃就会轻轻地响。所以,每当风铃响动,他反而会停下来,认真地看一看小敏,他很在意那响声。 
小敏坐在自行车上时,就有些不满,责怪唐安单独到小芳那儿吃饭,小敏说小芳在酒店工作不容易,你和李刚这样去白吃,会影响她的奖金。 
唐安为小芳油腻的手抱不平,觉得小芳必须到外边来做事。小敏表面上不反对他对小芳的关心,其实她心里早看出来他对小芳的那种好感。小敏和小芳是从小长到大的姐妹,她理解小芳的心意。 
小敏概叹,可她能干什么呢? 
别老说能干什么!唐安粗声粗气地叫。把单车在徐阿姨的院门边锁好,他俩上楼。徐阿姨的儿子从南昌的部队探亲回来,他老爱看着小敏。小敏从不正眼看他一下。唐安很尴尬。进房之后,他对小敏说,那个小伙子看着你呢。 
他还小,她说。小敏说这话就仿佛她自己特别成熟似的。 
小敏坐下来,掏出化妆包,把刚才在学院排练节目时的彩妆卸下来。他坐在床沿上,随手捡起一本书,懒散地翻着。她 
卸妆时,浑身都传出一股清雅的香味儿。他从背后伸过手,搂住她的腰,她挣了一下,让他放开。 
他松开手,站到晾衣服的阳台上。徐阿姨在底楼过道那儿向阳台上望。他冲徐阿姨笑了笑。徐阿姨说,小唐啊,小敏呢。 
在里边,他说。 
再从屋檐上往下瞟。微微地眯起眼。视线就全部朦胧了。小敏在里边喊他,过来,帮我取头上的发夹。他笨手笨脚地弄着,弄不下来。她抵在他胸上。她听见他心跳很快。你慌什么呀,她说。 
她这句话使他不愉快极了,几年以来,小敏很少激动,二十岁的小敏比以往更不激动了,好像对于自己的身体缺乏认识似的,有时她真怀疑他们的恋爱关系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她累了,躺到床上。把枕头往床头上方斜着铺,整个头就抬了起来。她休息时,不闭眼睛,就在床上静静地望着他。如果在平时,他也会上床,但今天,他忍住了,他想在边上冷静地看看自己的女朋友,她的血色比几年前红润多了,胸也更为丰满,腿因为专业上的训练,又长又直,松软地放在床上时,他喜欢握住它们。 
今晚你不回去了,他对她说。 
她说不行,最近她妈老是在晚上等她,要让她回去,不是不放心唐安,而是担心住在外边会忘了家里。小敏妈对唐安一直很好,这一点唐安很骄傲。可今晚不同,他忽然就有些畏惧,想想工作几年来,并没有多少起色,无论是收入,还是事业方面,都没有特别好的地方。今天我收到了一张条子,他说。 
什么条子? 
讲不清楚。 
那有什么关系。 
明天我在办公室等一个人。 
徐阿姨的儿子和丈夫在楼下的三轮车边讲话。过后,又进来几个人,他恍恍惚惚,没有上床,靠在桌边,打着盹。小敏就如此地看着他。看久了,就把手伸过来,轻轻地触一下他额前的头发,她没有叫他上床,她心里也在为系里的事情烦,而且她生气他去小芳那吃东西。 
小敏从抽屉里拿了五十块钱。 
他醒了。她在穿衣服。小睡一会,身体的力量就突然浮出来了,他抱住她亲吻。她心里也很特别,眼眶竟湿了,可她很少向他表达。从十五岁时就跟他来往,现在是个完整的女孩子了,其实他的每个动作都能引起她的反应,但她往往不会说出来。 
他双手箍在她胯上,头顶着她的小腹,他轻轻地说,小敏,晚一点我打电话给你。 
他没有送小敏,小敏打车回去。他睡不着觉,小敏走后半小时,他也到外边去了。在游戏厅玩了会,又转到夜市那边,无聊地看着成排成排的牛仔裤。 
雨水落到他身上。他想给李刚打电话,却找不到电话亭。 
小敏在十点钟呼了他,那时他衣服已淋湿了。 
听他声音不正常,她就问,你在哪? 
他说,在夜市边上。说完,看看周围,发现不在夜市,已到新街口这边了。 
你睡吧,他说。 
她说,好,你快回去,你发誓。 
好,我发誓。 
3 
那个上午,他在等那个头发灰白的年轻人。他无须去猜测来者是谁,因为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活会发生什么变化。即便这样,他还是推掉了好几件要外出经办的事情。硬是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喝茶一边无聊地叫着,小桐,小戚。小桐和小戚今天心情舒畅,他一叫,她们就会过来,小桐按住他的肩膀,他顺手用手揪小桐的脖子。小戚则用报夹打他的头。方进上午跟李刚到外边办事去了。十点半,李刚从经贸厅打来电话,叫他整理几份材料,他很烦,反而把李刚骂了一顿,李刚身旁有方进在,所以李刚忍气吞声地挂掉了电话。小桐的腿跟小敏的腿有那么一小点相似,都很长,但远远比不上小敏的健康和活力,小桐在某些方面能引起他的反应。小桐年龄比小敏大一些,可是思想方面很简单,他有一次把手捏在她肋下,她马上就脸红了,但没跟他翻脸。小戚人也不丑,就是特别的怪异,长相有超出正常人的地方,有一个勾勾的鼻子,他跟她们玩了两个小时,心情也舒爽起来。 
唐安,我们到楼上去,小桐说。 
唐安装作凶狠地说,别跟兴业公司的人套近乎。 
小戚顶他的嘴,他伸出拳头,对她们做鬼脸。 
十一点,那个年轻人还没有来,他想这个家伙真他妈王八,叫我等在这,可你有什么事呢?我自己又能遇到什么事呢。 
他掏出钱包,翻开来,认真地盯着小敏的相片,小敏似乎在笑,又似乎在想问题。他对小敏的内心实在是把不准,于是用手指蹭了蹭照片上的脸,再拉近到胸前,善意地擦一下子,就拍到桌子上,嘴中骂道,我操。 
小桐和小戚还有公司的王强在大声地喧哗。 
他站起来,到走廊里。阳光美丽而温和,风很细,和煦,轻柔,回旋在脸上。 
电话响了。 
是昨天那个人打的。 
是安阳人。他刚听那喂的一声就准确地判断出来了。 
我是张坤,那个人说。 
他反应过来了,是初中的同学,官亭中学的。 
他试图把口气调整过来,但还是激动不起来,只是提高了嗓音,装作客气地说,到南京了?怎么不早打电话给我呢。 
我现在不是打了吗,张坤说。 
他马上心绪不宁,他想张坤的头发为什么这么年轻就灰白了呢? 
他很不放心,就追问张坤一句,听说你头发有点白? 
什么,有点白?张坤问。 
他这才意识到这样的问话过于唐突,急忙改口,说,不是,不是这样的,其实,我应该猜出来是你。讲了半天,他发现什么也没有讲出来。他闭上嘴巴,把听筒贴紧耳朵等对方讲。对方受不了他的变化,也作了停顿,之后,就跟他说,本来我要到你公司来的,可是上午要做检查,所以,只好打电话给你了。 
你怎么了?他在心里想。张坤在等他讲话。他不讲。张坤就有点傻,也等着。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看,我们许多年没见面了,你昨天到了我公司,我现在的工作情况,我估计你也了解了一些,我其实有点忙,那么? 
张坤慌忙说,她病了。 
谁?他问。这时小桐和小戚拿着饭盒围在他左右。小桐的乳房鼓鼓的,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程君,张坤说。 
早该想到的,他骂道。张坤知道唐安骂的不是他,这是唐安的脾气。张坤说,她不让我找你,可我实在没办法,我们在南京已经半个月了,花销很大,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没有熟人,再说,本来你和她,她的事情,你应该? 
别说了,他说。 
小桐把腰向后弯了一下。小戚在他后边,看他的头。 
院子里有一张车子发动起来,声音特别大。 
张坤没有挂掉电话,但他实在是说不出话了。倒不是程君的病引起他的不适,而是由于他发现自己跟过去,跟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还紧密地联系着。 
是谁?小桐问。 
他没有理小桐。问张坤,在哪个医院。 
鼓楼医院,3号楼507室。 
他把话筒交给小桐,小桐拿着话筒,不知所措。张坤在另一头,叫,喂喂,你在听吗。 
是我,小桐说, 
张坤吃惊地问,你是谁。 
我叫小桐。小桐在听到电话中的盲音之后,以一种罕见的兴奋大声地笑起来。他看见她的口腔,他真想用一只塑料舌头伸进去。 
小戚扶住小桐,王强和另一个人在走廊里喊,这么好的太阳,快出来吧。 
又是一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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