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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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爱情-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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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到窗前,把脚和刚才一样的抬起来。她的黑裤子弹性很好,她要学现代舞。 
这跟腿功没什么关系。蓝色女生想学现代舞已有三年了。唐安害怕她旋转起来,蓝色女生的脚抵在窗台中间的木条上,他下意识地从下往上看了看她的腹部。 
她拉他的手,说,走吧,到湖南路去。 
那儿的梧桐树最多。这世上只有梧桐树的落叶最含有肉体衰落的特征,叶片带有骨肉感,从显得平庸不堪的技丫上坠落,飘在街上,骑着自行车要一路顶着它们下落时的舞姿。 
她要跳舞的想法令他心神不宁。她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了他的不安。她就向他解释,她只是想高考时考虑跳舞问题。 
对,现代舞。 
艺术学院有这个专业。 
当然,唐安很快也就认同她了。他不停地注意她的腿,那是跳舞的腿。 
小敏让唐安在周末和她一起去看小芳。小芳的父亲出了点事,正呆在家伤心,唐安同意了。 
过了这个夏天,她再转过脸来,眼睛突然就萌发了一种妩媚,这变化是从哪一天开始的,他讲不清楚,但九月十号那天,她在山西路环岛边看她时,碰见了这种妩媚,她也因而就柔和地停下来。   
《南京爱情》 第二章(2)   
他看见她穿上了短袖的纱衣,从外边能看见里边的内衣。他向往她的肌肤的清香。 
2 
吕雅是个有洁癖的来自兰州的女孩子。当李刚跟唐安在浦口电影院售票口买了四张票时,她却站到天桥那儿去了。天桥是新修的,在前边有一座带扶手的石砌的旧桥,跨过两只大石墩子,吕雅站在新天桥上,李刚喊她,说票已经买好了,吕雅不干,蓝色女生躲在唐安身后,嗑着瓜子。 
这人怎么搞的,明明是翁美玲最后的动作电影,李刚说。 
蓝色女生拉了拉唐安的胳膊,他俩往码头边的那个缺口走去。 
李刚冲上天桥,对吕雅嚷,电影院哪儿不是一样。 
可这到处都有煤灰,电影院里有多脏啊,吕雅说。 
两人在天桥上先是争论了一会,后来吕雅还是说服了李刚。李刚想想她讲的也有道理,为什么要在浦口镇看电影呢。 
唐安从这个缺口看着汹涌的长江。在两个码头之间,这儿的水流往回旋。蓝色女生把瓜子壳捧在手上,唐安让她倒到他手上,他又往前走,丢到土里去。天色很阴沉,也许要下雨。李刚和吕雅把票退了,说不看了。唐安也没有反对。四个人准备买轮渡票回去。吕雅急匆匆的想离开。蓝色女生的头发有些柔乱,她走在这块黑虚虚的土地上,反倒显得精神飞扬,显然她不想走。买了轮渡票以后,四个人并排坐在长椅上。吕雅靠在李刚的肩头上。小敏和唐安之间隔着一小个空。她的瓜子吃完了。她问唐安,你去过浦口后边吗? 
后边?他想,我去过的。 
他说,后边就是山地了,可能看不见长江了。 
江北还有山?她问。 
山不大,可比南京城要高,看得见南京城,他说。 
李刚推了推吕雅,吕雅神秘地笑着。李刚对小敏说,那些山地有点恐怖,到处见不着人,种满了红薯,在背阴的一边是丛生的灌木和刺。 
许多在浦口镇上班的人拎着包,准备轮渡。在里边等了十分钟,往南边的窗子望,太阳却又出来了,秋日的艳阳使落满煤灰的浦口闪着奇异的光。 
我要退票,小敏说。 
那么我也要,唐安说。 
你呢?李刚问吕雅。吕雅牵着李刚的胳膊,走开五米,对小敏和唐安喊,你们去玩吧。 
到山上去,李刚问。 
什么山不山的,那儿不是有红薯地吗,唐安说。 
李刚和吕雅夹在拎包的轮渡客人中间,向进口涌去。他俩往后退。 
她很有信心。看太阳出来了,照见那起伏的山岗。 
坐公共汽车过了两站路,才到一个村口,这儿离长江远了些,他们开始走路。这条路唐安和晴走过,也是在去年这时候,也许天空没有这么晴朗,但大概也没有下雨,他们来这儿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做那种事情。重走这路,使唐安心情黯然。 
在右手是成片的菜地,穿过几个村子,就会到达仪征公路,再往东就是大厂镇。他们要往右。总方向是往左,先沿山坡地向前直行。左手的菜地堆满菜根,有些农民烧了草,传来糊味。阳光洒满这土地,阳光也挤满了菜的味道,将每一片菜叶子,蔫蔫的盖着。他们爬上坡,一下子就站在铁道上,铁道向北方伸去,起初没有拐弯,看不到尽头,中间有许多劈开山土的地方,呈现神秘的豁口。 
3 
不论过多久,他都记得那个黄昏,他们走在铁道上的情景,而最终当一辆火车从土坯拐弯背后呼啸地冲过来时,他们像两只鸟一样地飞离了发亮的铁轨,逃向那长满灌木的山岗。 
在90年入冬,唐安和晴蹲在山岗凹下去的缓坡地里,许多棵小树围成小块空地。地面的草根柔软地趴着,那本来是个晴天,可当他们准备做时,天却狠狠地阴了下来。唐安不怕老天变脸,还是鼓足勇气率先躺到了地上,枕着纸包的几本破书,晴摊坐在身边。唐安记得她只亲吻了腹部,因为天气的阴沉和风的吹拂,他不敢去亲她的腿。身体似乎没有完全裸露开来。他使劲地动着。 
从浦口镇回到城里之后,那两根发亮的铁轨总能染亮天空,确实,唐安觉得蓝色女生带来了活力,而这活力跟他她妈的所谓的美丽没有关系。 
铁轨和晴的肚子,这两种想法在他心里拼命地碰撞。现在他决定把晴彻底忘掉,这是办得到的。 
小芳的爸爸因为私用单位的货车和单位领导发生口角,又被另一个拍马屁的同事数落了一顿,起初不想上班,后来在心里憋出病,说是胸疼,唐安陪小敏去看他。小芳到楼下去买蚊香。 
小芳爸爸向小敏,这就是小芳说的那个小唐? 
小敏说,就是这个小唐。 
小芳爸爸在沙发上动了动,递给唐安一根烟,小敏站起来到小芳房间去翻她的书。 
她在里边喊,就没有不炒菜的书吗? 
小芳爸爸理也不理,跟唐安讨论起他用货车的问题来。唐安给他建议,他说,你可以乘天黑把车子开到珍珠泉那块,丢在路边,就说被抢了。 
小芳爸爸觉得这个大学生可够狠的。 
毕业了没有,他问。 
唐安说,快了。 
准备好工作了吗?他问。 
唐安凶狠地说,可能会搞艺术。 
小芳爸爸是个粗人,听唐安这么一说就更不自在了,他马上反映他胸口疼,小敏从里边跑出来,这时小芳也回来了。唐安觉得小芳人很有水平,就是她爸不太行。小芳没有小敏好看,但她的脸也有一种特殊的韵味。小敏让唐安给小芳爸爸倒水。 
之后一段时间,因为秋天那悲冷的感觉让人伤感,所以唐安的情绪上不来,小芳跟他俩在一起的机会也多了起来。在周末,小芳经常买卤菜到他的租房里,小敏买啤酒。在唐安看来,小敏的身体一点也没变。 
而小敏自己清楚她是在变化的。 
秋天就快完了,鸳鸯池由萧瑟的枯黄而转为冷漠的灰黑的样子,他躺在床上想,那种妩媚呢,小敏不是在夏天时有了一种妩媚么? 
于是,他就刻意地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来寻找那种妩媚,这对他才发现她又反而不会故意妩媚了。 
学院里的事他几乎不管,大部分时间他都逃课。李刚陈超峰他们知道他在外边租了房,有些不了解情况的人都认为他在追求别的什么。有人说他在写诗,当个诗人。 
他承认自己没有艺术素质,他也看不起那些敬佩艺术素质的人。 
小敏经常从家里带些菜来放在租房里。秋天和冬天,她的腿又伸又摆,他在等她首先把腿给他。他这样想时,把手穿过裤带伸到大腿深处。 
4 
小芳爸爸离开了人世,这出乎唐安的意料,而当这个爸爸闭上双眼,死讯准确地传来时,唐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突然觉得自己也有一股隐痛。小芳的妈妈是个不太管事的爱打麻将的女人,唐安和小敏要去帮忙。李刚也去了,见到她爸躺在那时,李刚哭了。小敏悄悄地告诉唐安,你看李刚是个多情多义的人呢。 
唐安倒没有为这个死去的人抱太多的遗憾。想起自己曾跟他开玩笑说丢车的事情,仿佛还在昨天。 
小敏父亲和小芳父亲是多年的老朋友,以前小敏父亲也在运输公司上班,后来调到机电公司当业务经理去了。 
大家都在为小芳家忙丧事的时候,小芳不安地问小敏,你看我以后怎么办呢? 
小敏就把目光转向唐安。唐安看看小芳。小芳个子不高。脸很有棱角。下巴尤其尖,腮上有颗痣,指甲上涂着指甲油。 
唐安说,没事的,有小敏和我呢。 
小敏父亲到殡仪馆张罗事情把唐安也带上,开着他们单位的那辆吉普车。小敏父亲已经快五十岁了,对于死人,当然和唐安看法不同。他试探唐安现在心里的想法,唐安表现得很沉默,这让小敏父亲非常不愉快。但不愉快反而从另一方面加重了他对唐安的信心,他认为这家伙有特别的地方,没准以后能成事。 
李刚和唐安帮忙收拾花圈。在运输公司的大礼堂,小芳缩在角落里,像一只小鸡,小敏高高地站在边上,不断蹲下来安慰她,又随即站起来看看唐安。 
小敏父亲对小芳妈妈说,以后你就少打牌了,还是把心思多放在小芳身上。 
小芳妈妈说,可我女儿只是个炒菜的,永远也赶不上你们家小敏了。 
小敏父亲哀叹小芳的不幸。他承诺他们家会帮忙的。小芳妈妈没有肯定她会戒牌,只是不住地抹眼泪,眼睛红得像小球。 
在熟悉的人中死掉一个,这容易使人产生悲观的想像。唐安想的另一个人就是晴。她在青岛实习回来之后,完全换了一个人,衣服比以前更加素静了,曾经穿过的白色的高跟鞋再不见她穿了,而是穿一双平跟鞋,走路也不抬头。 
唐安把小芳爸爸去世的事情跟晴讲。晴没有准备,她还不知道小芳是谁呢。唐安说,小芳就是小敏以前的同学,现在在 
厨师技校的那个。 
晴嗯了一声,很快就走开了。他们是碰巧遇到的。 
晴为什么不问小敏的情况呢?唐安想。 
他和李刚去喝啤酒。 
李刚说,花圈上的花是真花?我以前当是假的。 
我已多少年没有亲眼看见死人了,唐安说。 
两人谈着谈着,就回到蓝色女生身上。 
李刚说,这人挺怪的。 
怪在哪? 
跟常人不太一样。 
两人沉默了一会,李刚很怀疑地问,你知道别人说你在写诗吗?他把诗字讲得很慢。唐安顿时感到了丑陋。他没有当场反对。他压低声音,很冷静地说,我租了房子,但我不会像谣言那样,我只是想和小敏关在屋子里。 
唐安估计李刚会问他和小敏上过床没有,但李刚没有问,这让唐安不太放心,但又无从表达,好像问题并不存在。 
那几天,小芳爸爸捂住胸口的姿态一直闪现在幻想的面前,这时候,他就把手伸到小腹以下,缓缓地摸着,嘴中轻轻呼唤着小敏的名字。 
他的身子热起来的时候,又觉得小敏不具体了,只是圣洁地微笑,而且距离很远,但是晴那温暖的小腹向他感觉中的唇扑来,他屏住呼吸,就叫不动小敏的名字了。他正在考验自己,如果他回到晴的身边,那么他就必须承受晴所有的委屈和愤怒,然而那是他不愿面对的。 
夜深人静时,他就在暗中说,小敏,我叫你呢。 
晴的第二个男友,那个搞音乐的家伙到学院来找晴时,晴还是到他上自习的地方跟他讲了,他在走廊里徘徊了一会,就很坦率地跟晴讲,如果他现在去见那个人,他可能会动刀子。晴马上转身走了,她的手捂住脸,在拐弯地方停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回头。 
唐安事后觉得他讲这话简直是畜生,为什么要说呢。可以推辞,也可以真的去动刀子,但为什么要吓她呢。 
学院生活很快就结束了,李刚和唐安都留在南京。陈超峰回了上海。曹东去了昆山,小芳偶尔也会单独来找唐安和李刚。有时候带点水果来,有时候要他俩借点钱给她。她眼圈凹陷,父亲的死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小芳到唐安的租房里找唐安那次,唐安颇感意外。 
他问小芳,没找小敏,没呼她吗? 
小芳没有呼小敏,她就是要一个人到租房来,小芳也很奇怪,她自称她最了解小敏,这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各有各的心思。她对唐安说,我给你带了卤鹅爪子,我妈让我带的,说你对我爸挺好的。唐安怕提她爸爸。小芳的裤筒很粗,走在楼下的水泥道上,裤筒闪动着。看看塑料袋里的卤菜,他把拳头砸在桌面上。疼痛使他把注意力转到其它地方。小敏来时,说她知道小芳来过,刚好在盐仓桥广场那儿碰上面的。唐安看看小敏的脸,他把手伸长了,够到脸上,她差点就可以吻她了,但她却机灵地让开了。 
他就一直瞅她的腿。白白的,皮肤细嫩极了。 
你先走,她说。 
小敏出去回传呼,就走了。 
她走后,他跑到楼下, 
卫生间有人。徐阿姨对她男人喊,快出来,小唐要进去!他在厕所里呻吟着,弄了些东西出来,长长地吁了口气,脸色发青,回到二楼的房子里,照了照镜子。然后,他就吃卤鹅爪。一点一点地吃,把所有的肉和皮都吃了,只剩下一小段一小段被啃扁了的骨头渣子。它们摊在桌子上。 
5 
小芳爸爸去世之后,小敏父亲对小敏的管教明显严了些。而这时,唐安已从学院毕业,那个难忘的毕业的夏天充斥着发酸的啤酒味,晴也留在南京,分配时,两人彼此没有联系,只在后来一次偶然的聚会上,他得知她也在南京工作。他有点不自然,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他觉得晴不仅遗忘了他,甚至在见面时充满了对他的不屑和厌恶。 
小敏爸爸支持女儿去搞舞蹈。小芳爸爸的死使小敏父亲对唐安寄予了复杂的期望,作为他那个年龄的人来说,他控制得很好,不过他明白小敏和唐安的关系是可以确定的了。 
小敏妈对唐安友好极了。她时常瞧他的额头,以为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过多的啤酒使他浑身松散,近来他已多次跑到楼下的厕所里,幻想着小敏的姿态,然后用手尽情地拨弄他的身体,在获得快感的时候,他怎么也抹不去晴。那凄苦的脸相,他相信只有等他真正和蓝色女生有了身体的行动之后,也许才会消失,至少要从最神秘的地方消失。 
1992年秋,由于 
城市建设的需要,下关区政府拔了一小笔款子,用于改造混纺厂周边的环境,鸳鸯池被清洗个底朝天,许多沉积多年的游泥被挖起来,从绣球公园那移来一批金树,重新给池子灌水,这个改造工程给唐安以精神上的清理,他觉得自己也会光亮起来。 
92年的秋天,落叶再次越来越悠扬地飘向池面时,人的感觉大不一样了。小敏也许真正长大了,她帮他洗衣服。徐阿姨觉得小敏跟以前变了。由于心情的压力,唐安还是找不到小敏曾短暂泄露的妩媚。 
楼旭峰是李刚和唐安在大学时就遇到过的朋友,年龄比他们大上几岁,他在下关那边有个公司,开始是搞经贸的,后来也搞 
装修。李刚分到机电厂没去报道,就来鼓动还没有找到落脚单位的唐安,说可以跟楼旭峰干。 
楼旭峰在佳华宾馆边的一家小酒店请李刚和唐安吃饭。作为朋友,他希望两位能跟他干。他的公司现在正缺像他们这样的人才。唐安求之不得,他喜欢在楼旭峰这样的公司里干。 
那晚,楼旭峰喝了六瓶啤酒,唐安也喝了不少。 
到楼旭峰公司去时,唐安很失望,说是个公司,其实就是在挹江门边的岔路那儿租了房,有院子,旭峰经贸公司的牌子挂在路边,里边有六七个办公人员,看不出他们做过多少事情。 
楼旭峰把唐安带到小楼后的一块空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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