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关于虞美人的那些话堵在了喉咙里。
我看得出他多喜欢虞美人,是那种愿意为她生为她死的那种。
我不想让他痛苦,也不想去揣测我跟虞美人在他心里的位置。
安慕楚说我傻。他说,我从没见过你这样傻的姑娘,人家都是拼尽全力让自己过得好,只有你,是想尽办法让自己过得不好。
他说,明明可以帮忙解决的事,你为什么非要逞强自己扛。
我说,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帮我。我知道你和蒋言都有帮我的能力,可我犯了错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如果你们一味地帮我,只会让我变成一个胆小鬼。我不想成为一个胆小鬼。
安慕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问,那你以后有什么计划?
我想去旅行一段时间再计划吧,反正死不了就是最好的事啊。我没想到自己还会开玩笑。
安慕楚也笑了,他说,你真是一个可爱的姑娘,我真想此后岁月都与你相依为命。
我不敢接话。安慕楚却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继续说道,我知道逼你太紧你可能会跑,可每次面对你时仍旧会不由自主地说起。大概因为我从来没有想与哪个姑娘共度岁月,你是第一个,所以我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你答应,所以我才会一再表白。但我现在发现,我的表白对你来说或许是困扰,放心吧,你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会再让你感觉到有压力,但你一定要记得,撑不住就回来,我一直都在。
安慕楚的话让我泪凝于睫。是啊,这个世上动听的情话有好多句。可是对漂泊的人来说,最动听的仍然是这句,撑不住就回来,我一直都在。
回,是一个多么有归属感的字。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说,安慕楚,谢谢你。
转过身,我又在心底补了一句,对不起。
谢谢你给过我的所有温暖,对不起,我们遇到的太晚,我辜负了你的爱。
【5】有谁的世界如我一般,不是在告别,就是在看告别。
我收拾了行囊,将大宝马放回了家,我跟爸妈说,之后公司会派我经常去出差,可能有些忙。
爸妈早已习惯了我的离别与不在身旁,每次回去他们习惯问我饿不饿,累不累,走时会对我说照顾好自己。所有的浓情都包含在了这些最寻常的话语里。
我还去监狱看了米楚,可她仍旧不见我,像几年前一样。
但那时,她对我说,她怕看到我会哭。可现在,她只让狱警给我捎了一封信。
信上她跟我说,洛施,你以后不要来了。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你,以前我一直以为,这世上任何世俗之物都拆不散我们的友谊,别说弄个炸药包,就算有人拿钱堆座山来拆散我们,我都能把那人给埋了。但后来,我发现拆散我们其实也挺容易的,只要把我们放在两个世界,你是纯洁的,我是肮脏的,你是善良的,我是邪恶的。你一直朝前方航行,我却迷失在了对岸。我每次站在你身边,都会自惭形愧,所以你不要来看我了,我想我们终究都长大了,以后的路程不能携手一起走了,就在这个分岔路口分别吧,愿你以后幸福。
我看着米楚的信,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
其实,从她说她爱上李白的那一刻,从她愿意为李白顶罪的那一刻,我便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所以,在她缓刑的那一周,我拼命地黏着她。因为我心里总觉得,从此以后,我们将要各安天涯,即便是在同一座城市。
我们都长大了,面对生活有了各自的抉择。
我不能像年少时那样跟她纠缠说,不是说好要一起去闯荡世界的吗,不是说好不管发生什么变故都要相亲相爱、不离不弃的吗?
我也不能像年少那样,她不陪我去哪里,我就一直闹腾,连拖带拽把她带到哪里了。
女孩子的友情从互不勉强那一刻开始,便已渐渐消退。
三年前,我们的分别是天各一方,互相想念。
如今的再次分别却是,分道扬镳,各奔天涯。
以前,我觉得这座城对我来说是一座伤城,直到现在才发现,相比废墟它多么美好。
以前,我觉得生离死别是上天给我们这群人最大的不公,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那是最厚爱的恩宠。
以前,我以为我们会一辈子肝胆相照,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命运早已送我们渐行渐远。
而我们,都无能为力。
第十二章 尾声
我是林洛施,今年二十四岁了。
没有嫁给十七岁最爱的人,也没有嫁给别人。
仍然孤身一人,守着一个久久难愈的伤口,茕茕前行。
我的行李很简单,几件简单的衣服,一个包,包里装的是陆齐铭送给我的礼物。
我依然没有勇气拆开来看,但我觉得带着这份礼物,就像和他一起旅行一样,这份礼物已经长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虽然礼盒有点儿重,但我还是不辞辛劳地背着它。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打开它,我一直以为是多年以后,当我见识过这世上最美的风景和最心碎的爱情。
但没想到,最后它的打开却出于一场意外。
在某个小岛的海边,我和几个驴友支帐篷住,当地几个调皮的顽童跑来偷我们的零食吃。
可能他们看到我包里的礼盒漂亮,所以都觉得里面装满了好吃的,偷偷把它拆开来了。
当我买水回来看到摊在帐篷边打开的礼盒时,晃花了眼。
几个驴友齐刷刷地看着我,我看着礼盒,眼泪不停歇地朝下落。
礼盒里装了一件雪白的婚纱,领子周围镶满钻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璀璨倾城。
我缓慢地走近它,把它拎在手里抖开,白纱瞬间倾泻而下,华丽而闪耀。
我在盒子底端看到了一张卡片,我拿起打开,上面是陆齐铭熟悉流畅的字体。
“我庆幸,在最好的年华,我是你的恋人,在繁华落尽之后,我是你的故人。
我遗憾,最后为你披上白纱的人不是我,能给予你幸福的人也不是我。
说好的,二十四岁娶你的约定,是我辜负了。
对不起,洛施,我也不曾想到,有一天我连说我爱你的资格都失去了。”
我抱着婚纱,拿着陆齐铭留给我的信,面对着深邃的海号啕大哭。
多日来的压抑终于在那一刻一溃千里,多日来的自欺欺人也在那一刻崩溃坍塌。
我对着海拼命喊着陆齐铭的名字,可我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这世上,永远都不会再有一个叫陆齐铭的男子了。
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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