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晤啊,爸对不起你。”
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宋晤低头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父亲说:“爸,我也是您儿子。”
从医院出来后,何念就直接回了家。家里,何文淑已经做好午饭准备吃了。见儿子突然回来,何文淑赶紧起身说:“我在去帮你做几个菜。”
桌子上,只摆着一个素菜还有一小碗米饭。
母亲和宋修书离婚的时候,为了以后双方不再相互打扰,宋修书支付了他们一笔钱。多少钱他不知道,但是数目肯定不小。
从父母离婚到现在,他们的吃穿用度几乎都是从那里面拿的。当初他上电影学院,更是花去了一大部分的钱。他毕业后,第一部戏就被封杀,后来的一系列工作虽然也赚钱,但是大多数是入不敷出。
想想自己二十六岁,竟然还花着宋修书的钱,还让母亲过着这样的日子……
揉了揉眉心,从未有过这么浓烈的挫败感。何念坐在沙发上,规划着未来。这部戏如果能红一把的话,再接新戏片酬会高。到时候,就能换个好点的房子,生活质量也会好很多。
思绪开阔了许多,厨房里何文淑还在做饭,何念打开了电视。现在是午间新闻时间,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了出来。
“传媒大鳄宋修书,于本日十二点三十二分在圣金医院去世,享年五十六岁……”
后面播音员还没广播宋修书的主要事迹,只听“啪”得一声碎响,何念跑进了厨房。
厨房里,锅里还嗞嗞响着,地上满是盘子碎片,双眼没有任何焦距,何文淑呆愣在了当地。
这样的何文淑把何念吓出一身冷汗,害怕她的精神状态再受意外,何念过去猛然抱住了母亲。母亲的身体又娇小,何念把她抱在怀里,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部,轻声叫着:“妈,妈……”
何文淑一直呆愣着,后背的安抚让她双眼渐渐聚焦。眼角干得发涩,女人没有掉泪,伸手反抱住儿子,何文淑静静地说:“去参加他的葬礼吧。”
“嗯。”何念心疼地叹了口气,抱着母亲应声答应了。
宋修书的葬礼隆重而盛大,娱乐圈、传媒界、政界……不同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参加了,整个过程被娱乐杂志跟踪报道。
何念自然没有去赶这趟热闹,他仍旧拍他的戏。因为如果他能参加葬礼的话,宋晤绝对会来找他的。这两天宋晤也请了假,但是请的病假,没人知道他是宋修书的儿子。
宋修书的逝世在娱乐圈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件事,发生时轰动一时,发生后大家鲜少再记得。这就是娱乐圈,永远被不断涌现出的新鲜八卦信息而吸引。但是不管多么久的新闻,终有变旧的一天。
葬礼一结束,宋晤就来到了剧组。脸上看不到往日的文雅谦和,却也看不到悲伤。只是平淡而又安静地坐在那里,和阳光融合在一起,却看不到温暖。
电影越往后拍摄,何念的戏份越少。今天只有一幕戏就结束了,何念换装卸妆准备走。《红》虽然还未上映,但是吴辰已经将影片的名声打了出去,何念自然也受到了不少的瞩目。再加上他和余静的绯闻,这让何念已经渐渐被大家所知道。王生手上接了不少通告,他得去和他商量下面一部戏的事宜。
这两天他和吴辰一直都在一起吃饭,吴辰没有就那天领他回家吃饭的事情说什么。两人在一起聊的不过是电影的事情,再也没有暧昧到那天晚上那个程度。吴辰若即若离让他抓不到他的心思,而两个人一起吃饭不知被谁偷拍。好在第二天的报道说的是他们一起吃饭不过是商量新戏的事情,没有任何负面的消息,这也让何念松了口气。
刚收拾东西准备出门,门口却被一个人给堵住了,何念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没有说话。其实宋晤远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温和儒雅,他奉行的准则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和他是点头之交,他对你微笑。你粘的他紧了,他变将笑容收敛。这样外热内冷的人,要比吴辰那种外冷内冷的人更让人觉得捉摸不透的可怕。
胡迪刚才出去给余静整理衣服去了,服装间没有任何人,兄弟二人面对面站着,仿佛较劲一般都不说话。要是平时,何念会受不了宋晤的耐心提前爆发。但是这次,他一直默默等着,直到宋晤开了口。
“爸要葬到乡下老家的祖坟,我希望你一起去。”
例行公事一般地看了看时间,何念爽快地说:“好。但是时间不能太久,我回来还要通告要赶。”
对何念的任何话和行为动作,宋晤都是纵容的,即使父亲的事情上也不例外。宋晤轻抿了一下唇,淡淡地说:“嗯。”
宋晤刚要去和吴辰请假却被何念拦住了。
“我去吧。”
昨天晚上还和吴辰约定今天一起吃饭,这样肯定去不成了,他得去和他解释一下。
刚拍完一幕戏,吴辰在后面看效果,见何念过来,吴辰挥手让他先等着。等完后,才问何念:“有事么?”
艾森电影节即将开幕,《红》的拍摄也接近尾声,越到后面吴辰越是吹毛求疵。电影进度和电影节即将起冲突,吴辰的脾气也是越来越不好。
“我今晚有事,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何念笑着说。
“嗯。”丝毫不在地回答了一句,吴辰鹰隼般的眼睛看了何念一眼说:“别耽误明天的拍摄。”
“好。”何念答应了,然后又说:“宋医生也有些事情要处理,让我过来帮他说一声。”
原本漫不经心的吴辰听到这句话后,眉头一下子锁住了。抬头看着何念,吴辰问:“你俩一起?”
不知吴辰的目光为何突然变得那么锐利,何念下意识地说道:“不是。”
得到回答,吴辰将目光再次转向摄影机,淡淡地说:“嗯,去吧。我会按时吃药。”
何念笑着点了点头走了,宋晤开着车等在门外。打开车门想坐在后面,何念才发现车座上放着一个陶罐。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的什么。犹豫了一会,何念前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这是两人最沉默的一次同行,宋晤没有压制着他,何念也没有发火。就这样默默地走着,仿佛回到小时候手拉着手一起放学回家。
宋修书的老家在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宋晤的车子一路颠簸好歹开了进去。他已经联系好了大伯,村头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带着父亲的骨灰去祖坟边上做了坟冢,再忙活忙活烧纸钱和其他的一些事情,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样坑坑洼洼的山路,要是不小心车还容易翻沟里去,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路更是不好走。
何念明天的拍摄是在下午,等明天天亮再开车赶的话也不会耽误事儿,而宋晤除了照顾吴辰外也没什么事。就这样,在大伯的劝说下,两人决定今晚在先住下。
吃过饭,大伯母抱着崭新的被褥领着两个男人进了小屋。拉开灯绳,何念看着大伯母往床上利落地铺着被子,问了一句:“我住在哪里?”
“你住在这床上。”大伯母解释道,然后又看了宋晤一眼说:“家里没多余的床了,你们兄弟俩就将就一晚上吧。”
什么?一张床!?
何念脸上露出不自然之色,沉默地站在一边的宋晤眼中浮上了很淡的一层东西,像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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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射射玖玖和等等的雷QAQ你们这是每天刷卡么QAQ你们点进来后,肯定会说:妈蛋,被标题骗了!然后我的回答是:等下一章!
☆、照顾
大伯母铺好床就走了,两床被子,一个被筒。何念看着床,没有任何动作。先不说他现在和宋晤的尴尬关系,难道两个大男人还要像小时候一样在一个被窝搂着睡觉么?宋晤也许没关系,他可是喜欢男人。
宋晤在大伯母走后也跟了出去,过了一会,端着一盆子热水走了进来。何念还一脸不高兴地站在窗前盯着被子,宋晤眸光一柔说:“我过会重新铺床,你先过来洗脚。”
听到宋晤的声音,何念目光微微一动,转头望向正在放盆子的宋晤,心中某个地方霎时软了一块,但身体仍旧一动未动。宋晤以前,也是帮着他打洗脚水帮他洗脚的。
“我自己来就好。”何念低下头默默地说。
温柔的笑意敛去,宋晤轻声问:“你不跟我睡在一起,不让我帮你洗脚,是什么原因呢?”
要说原因,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上一辈的恩怨不可能只停留在上一辈,他们早就扯不清捋不明了。
每次宋晤纠缠他,何念都会说不要让他打扰他,不要再找他,两个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今天,他看着被灯影隐去半张脸的宋晤,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
长大了,兄弟间的许多事都变了。
何念一直默不作声,宋晤轻叹了一口气:“还在因为爸让你退圈的事而生气吗?”
说到这,何念突然冷哼了一声:“你让爸这样说的。”
“我没想过让你退。”宋晤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开心就好。”
今晚的宋晤的话特别会往他心窝子里钻,何念脸上的冷意又褪去了。
“我做这些,不过是想尽力挽回我们以前时候的样子罢了。”宋晤淡淡说了一句,拉着何念的手让他坐下了。
何念还在发怔,宋晤帮他把鞋脱下来浸入温水里,然后说:“不管我们父母留给我们多么大的裂痕,我们不去理,记得我们是兄弟就行了。关于父亲的遗产,你想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要。你想做演员想红,我也会在背后帮你。只是……”
何念低下头,宋晤仰着头,脸上是淡雅温润的笑。
“只是,再也别说咱们俩没有关系这样的话了。”
宋晤的手指修长而有力,轻轻抚在他的脚面上,动作格外温柔。
他说完后,何念一直没有说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洗完后,何念擦着脚,宋晤去倒水。擦干净后,何念盯着被筒看了一会,脱掉衣服钻进了被窝。
乡下没有暖气,被窝里冰凉刺骨,何念冻得打了个哆嗦。一点点温暖着被窝,何念直勾勾地盯着房梁。
宋晤刚才的那番话对他触动很深,可他仔细想想实在无法回应。两人之间确实是兄弟的关系,可是是有裂痕的兄弟关系。宋晤说的轻巧,但是真做起来,宋晤或许会有这么大的宽容心,他却永远不会有。
可是回头想想,宋晤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弥补两人的关系在努力。不管是最后关头抱住他,还是一直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的身边……而他却把这当做是宋晤对他的束缚,像一颗又臭又硬的石头。
他不能回应两个人回到以前的样子,但是理解了宋晤的用心他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偏执。至于两人的关系,也顺其自然吧。
收拾好一切,宋晤站在床边看着何念。何念也没抬头看他,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宋晤脸上又绽开一抹温柔的笑。
上了床,两人的身体自然而然地贴在了一起。宋晤比他高,两人肩膀靠在一起,何念的脚却碰在他的脚腕上。
这么一张木床,两个成年男人躺在一起确实挤了些,被子都有点盖不住。宋晤男性的气息萦绕在何念周身,别提让他多不自在了。而宋晤则害怕他盖不到被子受凉,手一直抻着被子在他身上来回动。
何念怕再动动出火来,当即转了个身,留给了宋晤一个背影。身子与他稍稍空出一个空隙,何念浑身放轻松,就在他准备入睡的时候,宋晤却转过身将胳膊伸在他的脖子下面,左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心中一荡,何念当即要动,宋晤却慢悠悠地说了句:“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回剧组拍戏。”
脑海中迅速闪过吴辰说的话,何念也释然了。反正两人就是兄弟,老把自己弄那么紧张干什么?想到这,何念不一会就睡着了。
匀称的呼吸声在黑夜里显得特别安谧,宋晤睁开眼,将搭在何念腰上的手抬起来,摸了摸他的脸……
做了医生后,宋晤一向浅眠,怀里的何念稍微一动他就醒了。开始,何念还是轻微的抖动,到最后,直接剧烈的抽搐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宋晤心下一紧,打开灯将何念抱在怀里,紧张地问:“怎么了?”
捂住腹部,何念咬着牙说不出话来,昏黄的灯光下脸色惨白的有些吓人。
看到何念捂住的部位,宋晤瞬间明白过来,何念是阑尾炎发作了。
没有再啰嗦,宋晤扯过衣服来给何念披上,打横抱起他就往屋外跑。出了门,宋晤叫了大伯父一声,大伯父赶紧应声,披着衣服慌忙跑了出来。
何念死死攥着他的衣服,宋晤声音不稳地问大伯父:“村里有医院么?”
“这穷乡僻壤的哪里有医院啊?”大伯父也着急了起来,“镇上倒是有……”
“带我去!”说完,宋晤抱着何念就往大门外跑,大伯父拿着手电筒赶紧跟上去。
大伯父家住的比较偏僻,车子停在村头,离着这里比较远。何念已经疼得忍不住□出声了,宋晤紧紧抱着他轻声哄道:“小念,一会就到医院了。”
恍惚中听到这句话,腹痛依旧一波波袭来,何念抱住宋晤抱得更紧了。
将何念放在车上给他系好安全带,宋晤要去开车,何念却死死攥着他的手不松开。抱着一个大男人跑了一路,宋晤现在喘息都喘不稳,被攥着的手仿佛被火舌舔舐着,又温暖又疼。
骨节分明的大手在何念的发上轻轻地揉了揉,宋晤抽出手温柔地说:“乖,一会就好了。”说完,宋晤转身上车对大伯父说:“您给我指一下路。”
村子里的路实在是太难走,宋晤尽量往稳了开,但是何念仍旧被颠簸的很痛苦,压抑的呻、吟声一直没停过,宋晤握住他的手抿紧了唇。
好不容易到了镇上的医院,宋晤抱着何念跑到值班室。值班室只有一个小护士在斗地主,看到有人进来还被吓了一跳。
“医生!”心中很急,宋晤仍旧礼貌地问。
文质彬彬的男人让小护士脸一红,手忙脚乱地给医生打电话。
“张医生,有病人来了。”电话那端的张医生不知说了什么,小姑娘抬头看了看宋晤怀里已经昏过去的何念,有些紧张地说:“这,这不能等到明……”
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人抢了过去,宋晤脸上的温和有礼已经不见,一层冰霜让男人看上去分外可怕。
电话那端张医生仍旧懒洋洋的说着刚躺下不想过去,宋晤腮骨动了动说:“今晚上不来,你这辈子也就别来了。”
说完,宋晤将电话扔掉,问小护士说:“急诊室在哪儿?”
小护士被眼前这个人吓得不敢说话,指了指东边。
宋晤松了一口气,对小姑娘淡淡一笑说:“那麻烦你过来帮我一下吧。”
何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腹部的绞痛已经没有了。躺在病床上,何念一时忘了自己这是在哪儿。
一直躺着身体有些冷,何念撑着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手上还挂着点滴,转头望了望窗外,下雪了。
昨晚上的事情已经记不得清,但是上一世相同的事情却让何念微微一笑。那次他阑尾炎发作,是吴辰送他去的医院。他醒来的时候,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他走到窗边正巧看到吴辰打着伞带着食盒往病房走。也许就是那么一瞬间,他爱上了那个永远冰冷着面孔却很温柔的男人。
身体还有些虚弱,何念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了窗边。虽然知道吴辰现在在剧组不可能来这里,但是他却还是期盼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