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宁少卿,她就算是做了坏事,她也不想瞒。
以宁少卿对陌千雪的了解,只这一个眼神,就知道这一切都是陌千雪算计好的。
他并没有生气,而是望着陌千雪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里面全是溺宠。
那个许园园,他可是早就领教过了,就算今天不出丑,总有一天会丢尽他的颜面。
更何况,他可是讨厌极了那许园园,就算陌千雪将她搞死,他都不会皱一下眉。
他只是对老夫人有些歉疚。
吃完了年夜饭,便是各回各屋,守夜祈福。
回到屋中,宁少卿连连帮着陌千雪更衣,怕她被烫着了,又怕她被刚才的碎片割伤。
等确定陌千雪安然无佯之后,才悠悠的开了口。
“以后,你想对付哪个女人,我都没有意见,只是……奶奶其实一直对你都不错的。”
这话潜意思很清楚,是有些心疼老夫人了。
“我知道了,今天不是故意的。又不是先布的局,哪里能算到她会将碗正好砸在那里,害我也沾了光。”
抱着陌千雪,两人一起挤在榻上,宁少卿柔声道,“以后小心些。其实你不用忌讳她们,她们就是个摆设,我不会去她们那的。”
陌千雪的声音也甜得出水来,“嗯,都听你的。”
听你的才怪!
就是摆设,我也觉得眼睛疼。
今天看到宁少卿扶了一把万紫莹,看到万紫莹脸刹那红了,看向宁少卿的眼睛里全是盈盈的春水,她眼睛更疼。
不过,陌千雪不会去问宁少卿自己和老夫人在明面上有了矛盾,发生了冲突,他帮谁?
她知道,他的选择必是她,但他也知道他的为难。
老夫人再有错,也是上辈,她的年纪也大了。
只要她不再去和宇文家夹缠不清,宁少卿心中对她还是有几分亲情的。
陌千雪朝宁少卿的怀中钻了钻,今天这个日子,她只想和宁少卿两人相守,不想再谈其它人。
陌千雪的动作,让宁少卿心头一暖,抱着的手紧了紧。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拥着,等待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
诺大的国公府,却只有一个主子。
年夜饭上,只有桐子靖一个人。
他真的好想姐姐!
这辈子,他过得最开心的那个年就是去年。
虽然,和他吃饭的是他那个不讨他喜欢的父亲。
可是,年前年后,他都是住在王家村里,住在姐姐身边。
那里是他的家,他心中的家。
那里有他,得到过的最大的温暖。
桐展看着这样的主子,心如刀割!
这大过年的天,有些话却也不得不说。
父亲好几次来信说,老爷的身子大不如前。好几次催着他们回桐宅去过年。
“主子,要不要通知父亲一声,让他将老爷给放了。”
桐子靖筷子一顿,又夹菜夹入口中,似没有听到桐展的话。
桐子靖不答。
桐展也不敢再问。
他自然是没有看到,自家主子口中嚼着菜,眼中却有了水汽!
只是,那水汽,慢慢的消失不见后,变成的却是冷厉。
一个人静静了吃了年夜饭,桐子靖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的院子就在陌千雪的雪宛不远,可遥遥相望。
“让人将姐姐院中的灯也点亮。”
“是。”
桐展努了努嘴,桐平桐安领命下去。
桐子靖坐在自己的院中,开始雕着头像。
每一刀都很用心。
每一刀都好似用尽力气。
陪伴他的,只有身边的几个奴才。
陪伴他的,只有一院子的寂寞。
陪伴他的,只有他手中的雕像。
看着手中的雕像,桐子靖眼波如水。
却想起——
姐姐曾说过,放过他,就是放过自己!
姐姐曾说过,他再不应该,也已经老了,风烛残年……
于是,转过头去,很认真的看着身后的桐展。
“只要他答应不再管我,不离开那个庄子,就放了他吧。”
虽然这个人他是恨的,虽然这个人各种不好,虽然自己的不幸全来自于这个人,可是这个人却给了自己性命。
不管自己承不承认,那个人……还是自己的父亲!
他的心也不是铁做的。
他本就只想让那个人知道一下自己当年被关起来的苦楚。
更远的地方。
桐老管家为桐老先生解开身上的索链。
“老爷,少爷让放了您。”
被锁了将近一年的桐老先生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满头花白,背早已直不起来,完全没有当初的那种爆燥气势,也完全没了当初的咄咄带人。
只是一个很平和,很平和的老人。
解开索链对他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好或者不好,好似一件很平常的事。
解开了索链的桐老先生并没连开那山洞,而是就势有些佝偻的坐在洞中的石榻之上,望着对面的墙。
像是要望穿这片墙,望到他心中的那个所在之地。
“他还会认我这个父亲吗?还会回来看我吗?”
桐管家哭了,“老爷,总有一天,少爷会原谅您的。”
不管少爷回不回来看老爷,他都不会离开老爷一步。
老爷被性子所害孤害一生,其中也有他的责任,是他没有规劝。
如今,不管老爷有无权势,他……生死相随!
*
京外,陌千雪的庄子里,人虽不多,却也很是热闹。
王天松要给陌千雪看庄子,春燕又快要生了,自然都没有回去过年。
陌千雪也很人性化的让另两对王家村来的夫妻回了天香郡。
这年刚过,春燕便给王天松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年十五,回去过年的那两口子也回来了,更是带了好几对少年夫妻来,王二爷王二婶带着王小雷也来了。
来探孙子是一方面。
到底人在天子脚下,便算是在庄子上,也便能高贵几分。
若是小雷能在京中的铺子里混个把管事当当,他们家就算是出头了。
陌千雪正是用人之际,自然不会拒绝,留下王小雷,另派了一人去做阡陌食馆的掌柜。
正月十五过了不久,宁少卿让人从北大荒运来的第一批水和土就都到了,陌千雪的使命就来了。
万事开头难,特别是这项事务,关系着宁家的前途命运开不得半分的玩笑。
于这件事,她只能亲自操办,很多细节,她若不仔细观察,不在现场,有些事不好判断,更不好吩咐。
从水土运到的那一刻起,她就好似住到了庄子上。
晚上回得很晚,早就去得极早。有时候忙起来,干脆就不回宁宅,宿在庄子里,更是让初一不要跟着她来来去去的折腾,就留在庄子上。
不单如此,还立下新规,庄子上的人只许进不许出。
更让宁少卿派了影阁的人,守在庄子四周,只要有可疑人等,一律杀无赦。
桐子靖是个例外。
不过,也仅限于他一个人,连桐展也不许带。
陌千雪做为新嫁妇,见天的就往庄子里跑,听说身边还总有一个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的桐家公子跟着,老太太是很有意见的。
她虽不喜欢陌千雪,也不想陌千雪再到她那里立规矩,但是做为宁家的媳妇,怎么能如此无视家规。
这……这是不守女则!
这……这是不守妇道!
可是,她纵使再不喜欢,也没有办法。
宁少卿如此繁忙事多,对桐子靖找着机会就跟着陌千雪一事,他也只能是默认了。
桐子靖从初见面起,就是一口一个姐夫,这个内弟的身份,他是不认也得认。
老夫人在他面前抱怨,自然是全被他挡了回去。
老家主以身子不好为由,每次听到她告状,就是一阵的咳嗽,恨不得将心肝都咳出来,她只能闭嘴。
在儿子孙子那里抱怨一次得不到回应之后,老夫人便不再在他们的面前抱怨陌千雪。
而是,开始抱怨自己的身子体不好,抱怨宅子里的事太多,抱怨……
*
老夫人在宅中抱怨的同时,陌千雪却在为庄子里的事操心。
这种地,陌千雪已经能十分确定它就是传说中的盐碱地。
怪不得不长庄稼。
不过,据她所知,盐碱地,也不是绝对不能长庄稼的,只看种什么。
于是那一个个的大木盒子,就都派上了用场。
陌千雪让人将从北大荒运来的土,一个一个的装在大木盒中,再分不同的木盒种上不同种类的粮食、菜品。
第一批种上的所有种类,有菜有作物,更有花和瓜果,几十种作物种下来,却是全军覆没。
在她如此的精心照顾下,十多日都没有一丁发牙的迹象。
她只能让人让木盒里的地,重新翻过,再种!
不单如此,她每次种的作物,都是分不同的照顾方式,一批用京城的水浇地,一批用北大荒的水来浇地,还有一批用雨水。
陌千雪这边很忙,宁少卿那边的压力也不小。
北大荒那边的水和土是一车一车的往这边拉,不单要避着皇上的耳目,还要避着家族的耳目。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倒不是怀疑家中还有奸细,只是此事,只能暗中进行。
如今,知道此事的,除了陌千雪的一大庄子人,只有他一人,连他的父亲宁老家主他都未说。
他深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紫竹院陌千雪屋内,初一留在庄子之中,也只有一个十五知道,连孙嬷嬷和悦夏止睛几个天天伺候的亲近丫头都不知道。
如此三拨过去,没有一批长出芽子,陌千雪没有绝望,宁少卿却已经基本失望了。
直到——
有一日,陌千雪发现有一个木盒中种下去的种子冒了一个小芽尖。
陌千雪吸取了失败的经验。
那个木盒,是用京中的土和北大荒的土混合之后,又用京中的水来浇灌的。而另一盒里面,也是京中的土和北大荒的土混合,浇灌着北大荒的水,却没有发芽。
有了一个成功的案例,陌千雪欣喜若狂。
这个发现,让陌千雪又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
就是光用北大荒的水浇灌她在农庄的地,发现地里的庄稼先是长不好,后来就枯了。
原来,有问题不只是地,更大的问题还出在水上。
只要不用这些水浇地,是不是就能长出庄稼?
已是扬春三月,陌千雪这样两头跑来跑去足有二个月时间了,老太太是忍无可忍。
宁少卿她抓不着,便又将宁老家主给找了过来。
老家主依然是老办法,咳出心肝来的样子。
这回老夫人却不想放过他,不紧不慢的道,“你咳吧咳吧,再咳下去。你儿媳就该给你的儿子戴绿帽子啦。”
说到最后,越是激动,“我们宁家的脸都快给丢尽了,你咳死了,我这老东西也不活了……”
老太太如此强烈的抱怨宁老家主也无法再咳下去。
他哪里想得到这人年纪大了,脾气却比从前更拗!先前抱着不理睬和稀泥的态度只怕是不管用了。
其实,宁老家主虽没有听宁少卿和自己说过原因。
但是,联想到上次那个河渠图就是出自于陌千雪的手。
又想着宁少卿说过一定要让北大荒种出粮食,陌千雪又是在庄子上忙。
更有,以宁少卿的个性,和在乎陌千雪的态度,怎会随便的放任她在外面胡来。
自然是有理由的。
宁少卿从北大荒一车一车的运东西过来,别人猜不到运的是什么,怎么能瞒得过老家主的法眼。
他稍一思索,就猜出关健。
上次苏家的水,不就是这个神奇的儿媳给治的么?
说不定,她还真有办法可以让宁家的地也起死回生。
无论如何,他都会支持到底,哪怕是当个不孝子。
当然,对老夫人,他是还是能哄就哄。
如果哄不了,也只能撕破脸!
他绝对允许老夫人对陌千雪有一丝一毫的斥责,让陌千雪正在进行的事受了一丝阻碍。
止了咳嗽,前所未有的认真,试着开解老夫人。
“陌氏对经商一道很有天赋,那大棚菜不就是出自她手么,想必她是又在鼓捣什么新玩意,为宁家开辟新的商机呢。”
那大棚菜卖得那是供不应求,过年前十天就早已脱销。
让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也头一次在年饭桌上吃上绿油的蔬菜。
当然,她并不知道陌千雪已将所有的菜都拔除。
宁府里面过年吃的,全是桐子靖的大棚菜奉献出来的。
陌千雪将菜全拔了,又送了些关系户,连语记酒楼都断了货。
陌千雪的大棚不种菜了,可是京郊宁家的庄子里已经开始建大棚了。
不止是京郊,别的郡县只要是宁家的农庄可都在建着大棚,准备大赚一笔呢。
老家主拿这个说事,老夫人一时无语。
只是惴惴道,“外面自有男人照应,一个女子就应该在家里好好的相夫教子,她这样一天天的在外面,也不是个事,要不娘派个人天天跟着她,也好让外面的人嘴巴干净一些……”
老家主话还没听完,就怒了!
这些话是谁说的,他心中有数!她们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的。
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拍案板,爆起,“谁若是敢在背后嚼舌,就拔了谁的舌头!反了天了,家主夫人也是她们背后能议论的!”
老夫人从未见老家主如此大的脾气,就算是上次,也只是声泪俱下,声辩中带着些哀求。
就因为上次的那次龃龉,连给陌千雪下聘礼的事,都没有经过她。少卿也对她疏远了不少,她可是不能再重蹈覆辙。
“你冲我发这么大的脾气干什么,我也不也是为了宁家的声誉着想么?”
话中虽还是抱怨,话气话调却降了下来。
老夫人服了软,老家主也点到即止。
“母亲,孩儿也知道这个道理……”
*
庄子里,陌千雪忙得很。
不用大荒的水浇灌那片地,再种作物,也是绝大多数死亡,能存活的微忽其微。
只有一片豆子的苗,发芽率虽不如庄子里的地,稀稀拉拉却也长得还勉强。
而那块混着庄子里土的大荒土,豆苗的发芽玄高达七八成。
虽只有豆苗发芽成功,陌千雪已是高兴之极。
只要能长出东西就好。
按她的推断,估计只要是豆类,都能成活。
大荒的湿地,可以,沙地便可以种土豆番薯之类的好存活贱物。
只要不浇灌大荒河流中的水即可。
不能用河流之水,便只能打井,用地下水,接住雨水,用无根之水,总有办法可行。
虽然这地的产量不高,只要有产,等多种几茬,多浇灌几年的井水,雨水,盐碱地的地质便会有改善,日后自会成为沃土。
陌千雪一路狂奔回宁宅。
直接就去了宁少卿外院的书房。
老家主刚走,这家主夫人,没形像的一路狂奔跑到外院中去寻家主一事,第一时间就传到了老夫人耳中。
老夫人免不得又是一阵抱怨,砸了屋中的好几个花瓶。
又让迟嬷嬷去传话,叫陌千雪过来。
她不能让别人来教训她,就撕了脸,自己亲自上阵好了。
也要让她知道知道,这个家,是谁在当,如此没规没矩。
然而,迟嬷嬷去外院通传,却扑了一个空。
宁少卿得了消息,当时就放下一切事务随着陌千雪去了家庄。
还运用上了独门的轻功,抱着陌千雪穿越宁宅的大小宅院,一路掠到院个的马车处。
老夫人听闻,只能在屋中打小人,骂贱人不知羞耻!
等发完了脾气,眼波一转,就让人去将蔷薇院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