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她玩笑似的回答。“现在我该回家了。”
“记得提醒你的朋友,叫她不要让别人看见这条项链。”
“她不会那么笨的!其他那些东西该怎么处理呢?”
“你有没有什么建议?”她又问。
她心里觉得很奇怪,过去她曾问过伯爵这类的问题,但是现在她却在问一个强盗。
他想了一想说:
“如果杜瑞吉夫人以她的名义把这些钱存进银行,很可能再被法兰西斯爵士侵占。”
“对,”罗伊斯顿夫人说。“我一向就不喜欢他,但是直到今晚才真正了解他是个多卑劣的人,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保护艾薇尔。”
“既然如此,我想最好是由你替杖瑞吉夫人的孩子设立一个信托基金。”
罗伊斯顿夫人惊异地看着他。“也就是说由我把钱存进银行?”
“那是最安全的地方,钱存在那里,强盗就抢不走了。”
她笑了。“你可以想个合理的托辞,解释哪来的这么一大笔钱。”
他继续说。“我想你的心思应该是很灵活的。”
“你想我应该现在就把钱带回去吗?”
“为什么不好呢?”他问。“而且,你能放心把这么一大笔钱财交给我吗?”
“你知道我很放心的。正如你所说,今晚我把我的名誉都交在你手上了。”
她轻轻地说着,然后又突然加了一句,“或许在你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很有价值的。”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他回答。
“又一个‘以后’?”
“我有些东西要还给你。”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很快地说,“你不需要这样做。”
“我应该这么做。你现在是我的伙伴了,你知道,抢自己的同行是很不道德的。”
“既是这样,那么我很乐意收回我的翡翠。”
“你是不是希望我交给信差,让他送去给你呢?”
“不,这样不太妥当。”
他思索了很久,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说:“夫人,我有没有这份荣幸邀请你共进晚餐?”
“我很喜欢今晚我们进餐的方式。”
“我要做得比今晚象样一点,让你吃些美味可口的莱,不过我们还是只能在这里见面,因为如果别人看见你和我在城堡饭店进餐,又会引起很多议论了。”
罗伊斯顿夫人微笑着。 “这不算什么。”
“那么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呢?”
她觉得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和其他男人一样,担心着她是否肯赴约。
“明晚我要参加王子的宴会,”她回答,“不过后天晚上我有空。”
“那么到时候我等你。”
她希望他再多说点话,但是他却招呼德柴尔一起把鞍袋里放的帆布袋移到杰克那匹马的鞍袋里去。
然后他走到罗伊斯顿夫人身边,吻了她的手。在他的嘴唇接触到她的皮肤的那一刻,昨夜他的吻所带给她的奇特感受,又再度传遍了她全身。她真希望能投进他的怀抱里,但是这个念头却使她自己感到害怕,于是她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没有多久,他们就回到了马厩后面的路上。杰克伸手从墙洞里拿出了斗篷,罗伊斯顿夫人把它披在身上,开始商量怎么样安全地溜进屋里去。
终于,杰克牵着两匹马沿墙角溜进了马厩。
马厩里一片寂静,只有其他的马走动的声音,他打开马槽的门,把马牵进去,罗伊斯顿夫人在黑暗处等他。然后他们悄悄走到屋后,打开了厨房的门。
罗伊斯顿夫人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刻,她一定要小心,不能被唐佛或其他的仆人看到。
楼下只有一支蜡烛在烛台上发出微暗的光。睡梦中的窗尔登发出响亮的鼾声,掩盖了罗伊斯顿夫人上楼的脚步声。
她大大喘了口气,带着珠宝盒溜进了卧室。
室内的蜡烛亮着,睡衣已经放在床上,却不见汉娜的影子,想必是照她的吩咐去睡了。
罗伊斯顿夫人脱下衣服、鞋子,塞到衣橱的最下层。等明天没人的时候,她再把这些东西放回阁楼。
还有,她决定在赴那个强盗的晚餐约会的时候,要把自己打扮成十足的女人。
她放下头发,穿上薄纱睡衣,打开了珠宝盒。
钻石项链在烛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她想:这串项链使艾薇尔·杜瑞吉的生活有了多大的转机啊!
突然,门上响起轻微的敲击声。接着一个小袋子出现在门内,门又关上了。
她知道那是杰克把鞍袋里的那些钱送来给她了,刚才她急着进屋,根本忘记还有这笔钱没有带上来。有那些好奇的马童在,只有她的卧室才是最安全的藏东西的地方。
她走过去拿起袋子,好奇的打开,里面有两个小帆布袋。一个装着许多一镑的金币,另一个装满了十镑、二十镑面额的纸币。
罗伊斯顿夫人屏住了气息。他一定是卖了一部分的产业。
“这样很公平,”她想,“他把给艾薇尔的津贴减半,拿这笔钱来做补偿是再公平不过的事了。”
那个强盗说得对,如果由她来设信托基金,法兰西斯爵土就没有办法再把钱夺回去,这样艾薇尔的生活就有保障了。
有了这些钱,孩子们衣食无缺,艾薇尔会很容易再找到一个好丈夫。
“这真是太棒了!事情转变得这么好!”罗伊斯顿夫人高兴地告诉自己。
她知道,不仅今晚的冒险刺激而美妙,更重要的是那个和她一起行动的男人——他和她过去认识的其他男人真是太不相同了!她想着他那探索的眼神、他们在林中所谈的话。她试着想入睡,但心里却不断地想:后天才能再见到他,中间这段时间多漫长啊!
第四章
皇家海边别墅的客厅中宾客如云。
吃过精美的晚餐后,大部分的客人都在玩西洋棋、扑克牌作消遗。
罗伊斯顿夫人向四周张望,看见人群中有一张新面孔,另外,有一两个一向能使她欢乐的人也在宾客当中。
其中一个是最讲究礼仪风范的布梅尔。他还在伊顿念书的时候,就以优雅的社交礼仪而闻名当时。他十五岁那年就蒙王子召见。此后,他们的友谊越来越深厚,王子对他非常尊敬,而月。很虚心地接受他对姿态、仪表妆扮的意见。
据说王子用单手打开鼻烟盒的美妙姿势,就是从布梅尔那里学来的。布梅尔本身并不喜欢闻鼻烟,但却有数量惊人的珍贵鼻烟盒,大部分都镶满了宝石。
罗伊斯顿夫人很庆幸今晚布梅尔也在场,因为这样一来,整个宴会的谈话气氛就会象机智竞赛一样诙谐、热烈,而王子也一定会尽力引起他周围的人的注意——这些人里头包括了夏瑞翰伯爵。
另一个罗伊斯顿夫人特别喜欢的客人,他从不受四周奢华环境的影响,那就是所罗老爵士。
他和乔治·布梅尔是完全不同的典型。
他总是穿着宽宽大大,有长褶的老式衣服,披着大披肩,对服装的流行趋势从不在意。
大家公认所罗爵士是所有男士中对女性最有礼貌的一位,但是他对男士却是直言无隐,甚至粗鲁暴躁。
因此他和别墅中其他客人不太合得来,可是罗伊斯顿夫人很喜欢他,晚餐后,她一直在和他聊天,直到夏瑞翰伯爵走了过来。 他把她拉到客厅最角落的沙发上坐下。
“今天下午你为什么不见我?”他问。“我去看你,但是仆人说你不见我。”
“我是真的出去了,”罗伊斯顿夫人回答。“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不会拿这种籍口来搪塞你的。”
“你去哪里了?”
“我今天忙了一整天。”她微笑着回答。
他转头凝视着她,狭长的眼睛在她的脸上搜索着。
她故意不去看他,转眼望着正在高谈阔沦、引人发笑的王子。
“你看起来有点异样,”伯爵说。“发生了什么事?”
“有什么异样呢?”罗伊斯顿夫人问。
“我说不上来,”他回答。“不过在你一进门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我希望我看起来很漂亮。”
“你的眼睛里有点什么,”伯爵似乎在和自己说话。“那是从心底发出来的。”
“你越来越爱分析了,迪亚席。你这样真让我受宠若惊。”
他依然审视着她,那样子使她有点不安。然后他问:“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告诉过你,我想坐自己的马车回去。”
“我想见你。”
“我知道,当时我太累了,不想和你争辩。”
“你没有走大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没有追到你。我的马车夫说你刚走,所以我猜你一定没走多远。”
“我从另一条路走的,那边比较不拥挤。”
“但是却危险得多。”他说。“一个女人不应该深夜一个人在路上来去。”
“可是你看,我不是平平安安地到家了吗?”
伯爵没有答话,不过她知道,他的脑子里正忙着思索他所感觉到的事。
“你究竟是哪一点不同了?”过了一会儿,他问。
“我真的和以前不同了吗?我自己一点儿也不知道啊!”
“你似乎复生了。”他缓缓地说。
“大概是海风的关系吧。”罗伊斯顿夫人说。“你一向不喜欢柏莱顿,但是你看,它对王子的影响有多大。”
“我不管王子怎么样,”伯爵说。“我觉得你似乎很快乐。”
“我是很快乐!”罗伊斯顿很肯定地回答。“既然你那么好奇,我就把原因告诉你。因为我帮助一个朋友找回了她的幸福,所以我很高兴。”
她想,这一下,他又要把她的话咀嚼半天了。
根据过去的经验,她知道他对她的事情非常敏感,所以很担心他会想得太多。
“一个朋友?”他尖锐地问。“是男的?”
罗伊斯顿夫人笑了。“用不着嫉妒,迪亚席,她是个女的,所以你不用再象审犯人那样审我了。”
她希望这番话能令他满意,而且,事实上,艾薇尔那种欣喜的样子也的确使她感到很高兴。
今天一大早,她就听那个强盗的话到银行去开了个信托基金帐户。她告诉银行经理,那笔钱是她赢来的。
他并没有表示惊讶,倒是那笔钱的数目让罗伊斯顿夫人自己大吃一惊。 “一万八千镑!”她叫道。
“确实数目是一万八千零九镑又十先令。”
“我没想到自己赢了这么多。”
“夫人应该考虑到您也可能输这么多。”银行经理严厉地说。
“如果输了这么多,我一定会很难过的。”
她在他起草的文件上签了字,文件上列明:这笔钱的本金,唯有杜瑞吉夫人的两个女儿在成年以后才能领取。
艾薇尔·杜瑞吉简直不敢相信罗伊斯顿夫人说的这些事。 “可是,我怎么能接受你的钱呢,格拉蒂亚?你知道我……”
罗伊斯顿夫人按住她朋友的手。
“听着,艾薇尔,”她说,“你什么也别问。你女儿名下的这笔钱,是从法兰西斯爵土那儿得来的,所以你绝对有权享用。他把你应该得的津贴减半,你拿他这笔钱并不为过。”
“他怎么会同意的?还有,他怎么肯把我的项链交给你呢?”
“这些事我不能告诉你,”罗伊斯顿夫人说。“你要信任我,艾薇尔。”
“我当然信任你,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罗伊斯顿夫人打断她的话。“艾薇尔,你只要接受项链和这笔钱,而且永远不向任何人提起过件事就可以了。”
艾薇尔困惑地看着她。“你是说连……法兰西斯也不能提吗?”
“尤其不能对法兰西斯爵士提起!永远不能让他知道你把项链拿回去了。我已经把它存在银行的保险箱里,艾薇尔,恐怕以后你不能再戴它了。” “这没有关系!”杜瑞吉夫人说。“不过等孩子们要参加社交活动或是办嫁妆的时候,可能要变卖它来筹钱。”
“我知道爱德华爵士的原意是如此,”罗伊斯顿夫人说。
“不过有了银行里那笔钱,光是利息就够你应付一切开支了。”
杜瑞吉夫人哭了起来。 “格拉蒂亚,我……该怎么谢你呢?你不知道这件事对我的意义有多重大。”她啜泣着说;“这几天,我一直在……烦恼,我担心自己……没有办法养活……两个孩子。”
“事情已经过去了。”罗伊斯顿夫人说。“现在,你可以过和爱德华活着的时候一样的生活。”
“可是法……法兰西斯……”杜瑞吉夫人结结巴巴地说。
“不要管他!”罗伊期顿夫人接口说。“我想他不会告诉你项链已经不在他手上了。即使他告诉你,你也要假装不知道,绝对不能告诉他什么。”
“我不懂……你是怎么……把项链……弄到手的?”杜瑞吉夫人一面说一面擦眼泪。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罗伊斯顿夫人对她说。“我请你信任我,艾薇尔。如果你不能保守秘密,我会受连累的。”
“我一定能保守秘密!一定能!”杜瑞吉夫人叫着。“我太高兴、太感激了,格拉蒂亚。这简直是奇迹,把我和孩子们从深渊里救出来,让我们重见天日。”
她拥抱着罗伊斯顿夫人,亲吻她的面颊。
“我永远忘不了你对我的恩惠,我会每晚向上帝祈祷,请求他降福给你。”她轻声说。
“我希望你照我的话做,千万不要把事泄漏出去。”罗伊斯顿夫人告诫她。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一定照办。”杜瑞吉夫人说。
她那种快乐得象个孩子的样子,似乎具有感染力,回家的途中,罗伊斯顿夫人也感觉到整个世界充满了阳光。
到家以后,她听说夏瑞翰伯爵曾经来过,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不在家。她很害怕为了开溜的事和他争论。 不过她知道这是早晚免不了的。现在,她更担心她的快乐会使他越发追问不体。 “你今晚真美!”他一直注视着她。“我发现;离开伦敦以前你那种厌倦的神色已经看不见了。”
“这就是我离开伦敦的原因,”罗伊斯顿夫人很快地说。
“我当时非常厌倦,迪亚席……我真的厌倦了。”
“但是也用不着提早十天离开,而又不告而别啊!”
罗伊斯顿夫人不愿意再和他谈这件事,于是故意打了个呵欠。 “我不喜欢把一块羊肉在同样的水里煮两遍。”她说。
这是她从康文特广场学来的暗语,伯爵几乎笑翻了。
“我又想出了几个新奇的主意,回伦敦以后,我们可以去试试。”
“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罗伊斯顿夫人回答。“我的生命要开始新的一页,我需要宁谧而受人尊敬的生活。”
“伴着你的丈夫?”他嘲弄地问。
“你需要我,没有我,你会觉得很无聊的。你应该勇敢地承认这个事实。” 她太熟悉他这种说话的口气了。
就在一瞥之间,她看见他眼底、唇边的情欲,艾薇尔所说的隐藏在他体内的那只野兽,似乎是蠢蠢欲动了。
突然,罗伊斯顿夫人看见王子正向他们这边走过来,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来的时候,伯爵在她耳边悄悄地说:“明天晚上,我要带你到一个可以让我们独处的地方进餐。”
这时候王子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她趁机不再答话。
王子对她说:“来帮我选几首曲子让乐队演奏吧,亲爱的。我希望选出来的曲子能象你一样活泼生动又有韵致。”
“您太夸奖我了,殿下。”她挽着王子的手臂,走进了音乐厅。
费兹赫伯特夫人也在那里,他们三个人讨论着对每首曲子的好恶。
王子妙语如珠地为他心爱的曲子辩护,所以最后获胜的总是他,罗伊斯顿夫人被他风趣的谈吐逗得开心大笑。
“你今天晚上非常漂亮,亲爱的格拉蒂亚。”走回客厅的时候,费兹赫伯特夫人对她说。
“我正想这样对你说呢,玛莉亚。”罗伊斯顿夫人回答。
事实上,费兹赫伯特夫人并不美,但是自从回到王子的身边,快乐的生活使她变得非常的动人。
王子的朋友都非常高兴他们能够复合。由于费兹赫伯特夫人的影响,他不再喝那么多酒,各方面都显得稳定多了。
但是他那个真正的、不安分的妻子,那些堆积如山的债务,仍然在他的心灵中留下阴影,不过这已经是他一生中最满足的一段时间了。
在这一段日子里,他的心情非常开朗,体重直线上升,而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