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衣服湿了。」鱼步云的声音忽而转沉。
她知不知道自己穿的是白衬衫?他觉得好笑。
濡湿贴身的衬衫下透出的粉嫩肤色很……引人遐思。
「还不都是因为你刚才把水溅出来—;—;不对,请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是真的很有诚意想请求你的原谅,如果你一直不愿意沟通,我不知道—;—;」
「你的内衣颜色透出来了。」
「我知道我—;—;什么?」
「鹅黄色的胸罩很适合你。」
徐曼曼顺著他炽人的视线往下望,愣了半晌,才想到要用双手护住蒙咙春光。
「色狼!」
「我早就想警告你,是你一直打断我的话。」真无辜啊。
「你你……大色狼!」
「真正的色狼才不会提醒你。」他算很好心了,虽然也看了不少。「坦白说,你的身材不错。」
啪!清脆巴掌声又一次响起。
第四章
为什么会惹来这么一个……麻烦?
麻烦—;—;这已经是徐曼曼所能找到最婉转、也最贴切的说词。
从小列大,她没做过什么坏事,一直是个规规矩炬的孩子—;—;认分地完成九年国民教育、考上高职幼保科、插大考进幼儿教育系,毕业之後顺利找到工作,完成从小的心愿—;—;成为幼稚园老师,一路走来平平安安,没有脱轨。
是不是因为太顺遂,老天爷看不过眼,才降下一个……麻烦给她?
「曼曼……」宋孟湘恳求的语气一如过去一个礼拜,在中午时分哀怨地飘来。
「你快想个法子好不好,他几乎—;—;不,他根本就是天天来!」搞得她快发疯,小朋友们也因为戏水池被占,快乐的戏水时光硬是被抢去大半。
她可爱的、天真的、无忧无虑的小朋友们,怎么能被这么一个混帐男人欺负?
但要她亲自披挂上阵「剿匪」—;—;不不不,她还没嫁,一介弱女子可承受不起狮子吼,也不想太早死,只好昧著良心叫好友前去抗敌。
真搞不懂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爱泡水的男人,男人不就该几天不洗澡,等著发臭、袜子发霉长菇的动物吗?
偏偏鱼步云异於常人,天天来泡水,也不怕泡皱一身皮!
「我已经试过了。」徐曼曼不是没想过办法,只是遇上一个油条男,她也无计可施啊。「你觉得他是能讲道理的人吗?」
宋孟湘想也不想就摇头,非常不给话题中的男主角面子。「我猜他根本是故意找你麻烦。」一定是这样没错。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记忆犹新,前後算来她共甩了他两记耳光,虽然他没有还以颜色,却很不乾脆地天天出现在她面前,仿佛故意要提醒她曾做过什么好事?「更少我能直截了当地还他人情。」
「还有耳光。」身为好朋友,宋孟湘专司提醒。
「谢谢你了。」
「真要谢我,就拜托你去请走那位瘟神先生好吗?孩子们巴望著能玩水呢。」
哀叹一声,徐曼曼拖著脚步走向後院。
她能体会清朝李鸿章与日本人交涉,签下马关条约时的心境了—;—;
面对船坚炮利的对方,还要故作镇定,好难哪。
MAY MAY MAY
「又是你。」
戏水池里的男人嚣张依旧,语气挑衅意味十足。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这是第几次了?徐曼曼索性拖来儿童用小矮凳,坐在一旁。「你还要泡多久?」
「下午没工,再一下。」鱼步云掬了水泼脸,痛快!
几滴水珠溅湿了徐曼曼的衣角。「孩子们想玩水。」
「我又没拦著他们。」理直气壮得很。
「你霸著他们的戏水池。」这样教他们怎么玩?
「你想赶我走?」闲适舒畅的表情让横眉竖目取代。
奸无力,这男人根本说不听。
「我们是朋友,我当然随时欢迎你来,只是孩子们也有玩的权利,你不能剥夺他刷的游戏空间。」
朋友?
「我跟你很熟吗?」长臂挂上橡皮戏水池边缘,长指朝她一勾。
乖乖倾身向前,她摇摇头,回答他提出的质疑,「不熟。」
「有说过要做朋友?」
再摇头「没有。」
「那你说什么朋友?」这女人末免太天真。「你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是做什么的?又有什么企图?」
一句句质疑伴随身体的逼近,说到最後,两人鼻尖只剩一寸不到的距离。
「我……都不知道。」她气虚地回答,发现这个男人有点—;—;不不,是挺愤世嫉俗的。
「那你还说什么朋友?」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还要搬出这两个字装熟,多可笑!
他冷嗤一声,完全忘记先前两次的亲密接触。
「你说得对,但是……直觉告诉我你是好人。」救了素昧平生的她两次,这样的人能坏到哪儿去。
直觉?鱼步云翻个白眼。「只有女人才会相信直觉。」
「难道你不是好人?」
「我当然不—;—;」等等,他们怎么会扯到这个?「回到重点,你干嘛来烦我?」
口气顺理成章得仿佛她不识好歹地扰他清静似的。
徐曼曼不敢相信世界上真有这种倒果为因、是非不分的人。
好嚣张!好霸道!好……好……
哗啦一阵水声,打断她的思绪,激起的水珠溅湿她的睑。
「呃……」抬眼看著霍然起身的他。
「干嘛?」一样没好气的回应。
「你—;—;」原以为自己说—;个字就会被打断,没想到他鱼老兄有那份难能可贵的耐心等待下文,没有心理准备的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拉长尾音。
很快的,他的耐心告罄。「你你你个半天是想说什么?!」
「你……你—;—;」
「都出来了你还催!」他不悦地踏出戏水池。她就巴不得他早走早好啊,可恶,.没来由的,心头火再度窜升。
「你……你的衣服都湿了。」好半天,她终於吐出这么一句,「为什么穿著衣服泡在水里?」
「你希望我全身脱光光?」
小脑袋浮上香艳的画面,俏脸瞬间烧红。「我、我才没有!」严正声明,她她她……她怎么可能那样想!
偏偏脑海中的景象彷佛烙了印,怎么也挥下去。
「说到身材我可是挺有自信的,身高一米八、七十六公斤,该有的地方不输人,不该有的绝对没有,我这六块腹肌简直是世上少有,更别说是二头肌、三头肌、背叽,还有最难锻链的侧腹肌—;—;」
「够了。」本来有些模糊的画面瞬间被他描出写实轮廓,让她遥想起去欧洲旅游时在博物馆见过的大卫像,酡红倏地浮上娇颜。
「你不信?」他说的可是实话哩。
「我没有不信……」徐曼曼有些无奈。这个人怎么这么「番」?刚刚才说他们不是朋友,现在却又一脸正经地推销他的身材,真教人难以捉摸。
「咕噜噜……」—;阵怪异的声音响起。
什么声音?徐曼曼疑惑地皱起纤眉。「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没听见啦。」声音带了点不自在。
「咕噜噜……」
又来了。
「你真的没听见吗?」她不可能幻听啊。
「你、你很烦哩!」
「咕噜噜……」
她没听错,这声音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寻找的目光焦点最後集中在鱼步云引以为傲的六块腹叽上。
再怎么壁垒分明、傲视群雄的腹肌,也禁不起几天下来的缩衣节食,难堪地哀唱空城计。
「你看我做什么!」他回以怒瞪,古铜色的脸庞映苦恼火的浅红。 「我、我走了。」
「鱼、鱼先生!」小手及时抓住一截衣角。
「有啥屁事?」
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你说话好难听。」
「嫌我嘴巴臭就」下要跟我说话!」他一直就是这么说话,碍著她了啊!
不理会他的火气,徐曼曼抓住他还在滴水的衣襟,拧出水来, 「你的衣服都湿了,这样会感冒的。」口气温柔得像在跟小孩子说话一般,连带封杀他欲出口的难听字眼,
这个女人叫住他,就是为了这件事?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幼稚园里有乾衣机,你的衣服很快就能烘乾了。」虽然他很没礼貌,但救了她两次是事实,而且,虽说现在是夏天,可他这样湿淋淋走出去吹风,难保不会生病,於倩於理她都要帮他,还有—;—;
「咕噜噜……」
嘻嘻!「我煮点东西给你吃好下好?」
「我不屑—;—;」
「我中午忙得忘记吃饭,肚子也饿了,顺便帮你弄一点好吗?」转身走向厨房,中午的义大利面酱不知道还有没有剩……
後头脚步跟上。「我才下要你施舍!」
「你喜欢吃义大利面吗?」回眸一笑,亲切自然得像和煦微风。
「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海鲜—;—;慢著,我为什么要—;—;」被她牵著鼻子走?
回过神,厨房里只剩他一个人,想发火都找不到对象。
她人呢?
晃出厨房的徐曼曼这时又走回来,手上还抱著一叠衣物。「这是园长的衣服,对你来说或许小了一点,但总比穿著一身湿衣服好。你先换上,湿衣服我帮你拿去烘乾,很快就好了。」
「我说过不要你施舍!你以为我几岁啊,还用得著你帮我脱衣服?」拍开她伸过来帮他脱衣服的小手,他有些恼火。
飞红的俏脸轻吐粉舌。帮小朋友穿衣服穿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吃辣吗?」
「我最讨厌吃辣。」他妈的,这衣服小得可以,什么男人啊,身材这么差!
她还以为他爱吃辣呢,脾气这么坏,说话又毒辣得吓人。
「转过身去。」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咦?她一愕,「为什么?」
「想看我的不半身也可以啊,付钱来。」大手朝她摊开。「我不介意分你看,但是你看了之後千万别爱上我。」
「你—;—;」真羞人!「我才不想看你的……你的……」
「我的什么?」
她气红了睑,跺脚转身,不理会後头张狂的大笑。
「哈哈哈……」又笑了一阵,鱼步云才努力将自己健壮的大腿塞进那起码小了丰号的休闲裤里。
湿衣服丢给她。 「快点还我。」口气仿佛她做这些事是应该的、是理所当然的。
好气!抱著湿衣服走出去,脸颊鼓得像两颗小球,她想像手中的衣裤是那个气煞人的鲁男子,用力扭出水来,才气消地将衣服放进乾衣机,设定时间後又走回厨房。
「你等一下,衣眼马上就乾了。」又是好好小姐的口吻,俨然忘却一分钟前的怒意。
「我说过不要你施舍。」她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啊?
大男人主义沙文教条第一则,就是不靠女人吃饭。
「反正你但要等衣服烘乾,就当是陪我吃好吗?」为什么费心留他?徐曼曼恼起自己多管闲事的天性。
为什么要这么鸡婆呢?他明明很不屑她的心意,把她的好心当作驴肝肺。
切切切—;—;手上菜刀娴热地在砧板上舞动心中的委屈。
「徐曼曼,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菜刀与砧板的合奏乍停。
徐曼曼惊诧又感动的表情,吓停鱼步云连珠炮似的话语。
她又在发什么疯?那双突然绽放星星般灿亮光芒的眼睛,很刺他的眼。
「你……你叫我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她是不喜欢他老霸占孩子们的游乐空间,但在每天无可奈何赶来赶去的过程中,其实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当作朋友看待。
只是他好生分,虽然表面上爱对人发脾气、大吼大叫,一举一动是外向而开放的;可实际上,他并不容易让人接近。
不是表面上会吓得人退避三舍的不好亲近,而是一种距离感。
动下动就发脾气像是他的一种伪装,为了藏住他对人所抱持的那份疏离感—;—;才认识他八天就说这些或许太武断,但她真这么觉得。
所以,当她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说不讶异是骗人的。
好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徐曼曼就是觉得好开心。
「你—;—;」
「怎么样?」希冀再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徐曼曼期待著。
「你眼睛抽筋啊,眨个不停。」他没好气地说。
「有吗?」摸摸眼皮,没跳啊。
「还有—;—;」
「什么?」再叫一次啊,让她确定他们是朋友,不是陌生人。
吼!鱼步云突然出掌贴住她双颊用力挤压。「不要用那种带水的眼睛看我,我都被你看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了,很难受啊!」
「唔唔唔唔唔……」谁、谁眼睛带水了?「痛痛……」
倏地松手,脾气暴躁的男人重重哼气。
「我、我只是想听你叫我的名字而已。」
「我又下是三大男高音,声音也没多好听,再说,没事把你的名字挂在嘴上像话吗?」
「可是我想听……」
「想听是不是?好,我就叫你—;—;慢慢慢!」
「我、我叫徐曼曼,不是慢慢慢!」太过分了!
「徐者慢也,叫你慢慢慢比较顺口,再说你本来就很慢。」
「你、你欺负人!」
「就是欺负你怎样?咬我啊!」语气很挑衅。
「我……我……」
「你怎样?」
「我……我去煮饭。」好气馁,显然他们之间离朋友还有段距离。
「喂,我不吃海鲜的。」再次叮咛。
「喔。」没精打采的口气。
鱼步云皱了眉头。她那是什么反应?要死不活的。
叫不叫名字很重要吗?慢慢慢也没难听到哪去不是?
女人真麻烦!
所有的抗议和抱怨终结於徐曼曼端出美贪之际。虽然心情被这粗鲁男子弄得很槽,她的手艺仍不受影响。
香喷喷的义大利面端上桌,袅袅轻烟勾勒出「来吧!吃我吧,我很好吃哦!」的讯息,诱拐吃泡面度日近半个月、饥肠辘辘的鱼步云。
苏—;—;好好吃的样子。
右手又送上一碗奶味浓郁的玉米浓汤。
苏、苏!喉结垂涎地上下一滚,他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么香喷喷又热呼呼的美食了?
工地发派的便当等级,不过比泡面好上那么一丁点;相较之下,眼前混著番茄、绞肉香味的义大利面,简直是豪华大餐。
看得他眼睛都快流汗了—;—;嘴硬的男人坚决下肯承认,看见这人间美食,让他感动得差点扑簌簌泪点儿抛。
MAY MAY MAY
「开动了。」
这三个字像开启金库大门的密码,鱼步云左手抓叉、右手握匙,一口面一口汤,不到一分钟,呼噜噜扫光一大半。
「吃慢一点……」徐曼曼方才的幽怨被他可怕的吃相赶到九重天外,全忘了。
见底的空盘只剩一点酱汁。「再来一盘。」
徐曼曼面前的义大利面连动都还没开始动,就见他递来空盘。
「我、我的给你吃好了。」他多久没吃饭了?
从他吃面的速度,徐曼曼想像著他挨饿的程度,心里有点难受。
「你不饿?」浓眉打结,火气没被饿到没力的身体拖累,还是威力十足。「你刚才唬我啊!我是好心才坐在这里陪你吃饭,难不成你刚才说什么肚子饿是在骗我?」
她要是敢点头,他就掐死她。
徐曼曼反应虽慢,可也还懂得察言观色,她赶紧卷起一叉子面,呼噜吃下。
「我、我也饿。」
鱼步云满意地点头。「你的确要多吃一点,太瘦了,胸部也不怎么长进,像两颗小笼包。你要多喝点木瓜牛奶、多吃点青木瓜炖排骨,虽然有点迟,可至少不会恶化。要知道,做好水土保持也是很重要的,不然哪天瞬间萎缩、夷为平地,你就後侮莫及。」
「你!你你—;—;」她再怎么「平」也跟他没有关系!
「还有没有?」空空的盘子等著她添满,他拿得手很酸哩。
这个人—;一肚子的气恼咻地被他转移焦点。
「好吃吗?」照顾可爱天真的小朋友和烹饪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强项。
「勉强啦!」
这个男人真的很容易让人觉得挫折。徐曼曼挟著报复心态,故意夹了一大盘尖山似的面条,淋上热呼呼的酱汁,再煎颗蛋、多夹几颗起司肉丸,再放几株花椰菜,盛了满满一大盘。
作品完成,规模之壮观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还没好吗?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