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春的新男友漫画家邓凯文留着一头披肩发,让人雌雄莫辨。几回走进男卫生间都让人大吃一惊。
陶春和三个女友说起卫生间门口的尴尬:“他那一头长发,跟黑发魔女似的。”
谭艾琳道:“你没见过留长发的男人吗?”
“见过也不喜欢。”
黎明朗道:“我提示你一下,你是要嫁一个男人,不是嫁他的头发。”
陶春道:“我是个唯美的人,形式和内容都要完美统一。”
毛纳道:“没关系,头发是可以剪掉的,大清朝灭亡了。”
“我就是不愿意和一个头发像猿人的男人约会。”
毛纳道:“就我个人而言,我喜欢长发飘飘的男人,又温柔又野性,有一种混合的性感,摸着他的长发像摸着一匹马一样。”
黎明朗刻薄地:“我更喜欢不容易长虱子的短发男人。”
陶春赶紧附和:“我也是,男人留长发是不正常的。”
谭艾琳道:“别忘了,过去的传统是男人留长发的。”
陶春急了,“我幸亏出生在现代,要不然我们得互相梳辫子。”
谭艾琳笑了,“亲爱的你急什么?他留的是头发,又不是羊毛。”
黎明朗寻思:“唉,这么说我是不是也应该找个长头发的男人嫁了,这说明他们更古典一些,感情也会更传统。”
谭艾琳怪笑道:“我建议你试试,都说头发长的男人温和。”
陶春道:“他是个有学识有教养的男人,为什么非要留长发呢?”
谭艾琳道:“或许他想标新立异,表示反叛和愤怒,证明他是个艺术家呗。”
黎明朗道:“我要是生一个男孩,决不允许他搞艺术。”
谭艾琳道:“足球运动员也都爱留长发。”
其他两个人笑起来。黎明朗道:“我可不想让别的女人叫他黑发魔女。”
毛纳道:“我发一下言呵,我认为留长发的男人很迷人。他们不循规蹈矩,外柔内刚,正好和外强中干的男人相反。我和两个留长发的男人有过恋爱史。”
陶春反驳道:“还是短头发的男人比例高呵。”
谭艾琳给毛纳解套:“男人不在多少,在于少而精。”
但凡事也不绝对,陶春发现有些男人是可以改变的。
那天陪邓凯文去看一个画展,看完出来,两人在街上走着,她说:“谢谢你请我看画展,我很喜欢。”
“你觉得他们的漫画比我的好吗?”
“各有特色吧,反正没几米的好。”
“几米的太小资了,有什么意思?”
正说着迎面走来了一个女人,看见陶春,热情地打招呼。
陶春惊喜地看着她道:“嗨,张倩,好久不见了,忙什么呢?”
张倩异样地看了邓凯文一眼,道:“去广州了一段时间,你还好吧?”
“老样子。”
张倩又看了邓凯文一眼:“你们这是去哪里?”
陶春还是不愿意介绍邓凯文,“散散步。”
“改天一起坐坐。拜。”
看着张倩离去,邓凯文问:“你是不是不愿意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
陶春有些心虚道:“噢,我忘了。”
“你别介意,很多女人都这样。”
“是吗?”
邓凯文道:“刚开始我不明白你们这些女人为什么不愿意介绍我,我心里不太舒服。后来懂了,没人愿意把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拉进自己的日常生活,我这样子不符合公共习惯,我准备剪掉自己的头发。”
陶春一下子不知所措了,问:“你真的要剪吗?”
“没错。虽然有点儿心疼,我留了五年才长这么长,但我还是要把它剪了,这样更好打理,更卫生。”
陶春惊喜:“你这么有自知之明,我都有点儿惭愧了。”
“我换成短发后,你不会不喜欢我了吧?”
“怎么会呢。”
邓凯文正言道:“陶春你记住,我的头发是为你剪的。我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女人改变过,但我为你改变了。”
陶春感动地笑了,更紧地挽住邓凯文的胳膊。她想,毛纳的理论也许不错——有些男人是可以被女人收服改造的,邓凯文就是一个成功的范例。
陶春再次见到短发的漫画家时,像是又爱上了一个新男人,这个男人是她亲手缔造的。
“怎么样?”邓凯文在她跟前晃了一下头。
“太帅了。”
“看来咱们俩得重新开始了,我准备把原来的我一笔勾销。”
“天呐,你不会得失忆症吧。”
邓凯文笑道:“我连我的名字都想重新起了。”
“署名权得归我。”
邓凯文摸摸自己的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镜子,自恋地照着。
“我想让你认识我们姐妹党的那三位成员。”
邓凯文看着镜子来了劲:“不忙。”
“你不是想认识我的朋友吗?”
邓凯文放下镜子道:“陶春,我现在不太想急于确定我们俩的关系。”
“什么意思?”
邓凯文的语气一下子傲慢起来:“我得完成我的复仇计划之后再确定我最后的归属。”
“复什么仇?”
“我要以全新的面貌,再次出现在那些歧视我长头发的女人们面前,让她们重新爱上我,然后我再把她们甩了。”
“你要我和别的女人分享你的新形象吗?”
邓凯文道:“没错,我有权力带着我的新形象重出江湖。”
“变态!”陶春气愤地站了起来要离开,她醒悟到,她可以改变一个男人的头发,但她不可能改变一个男人的秉性。
邓凯文还在自恋地照镜子,陶春拎起自己的包要走。邓凯文急忙放下镜子,从陶春后面抱住了她,撒娇地说:“别走,我是想看你吃不吃醋。”
陶春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毛纳带着她的姐妹党到一家新开的酒巴,酒水八折,还返送出租车费。
个人一坐下,黎明朗就开始倒起了苦水:“他的人我很喜欢,但我没法忍受这种黑白颠倒头重脚轻的生活,关键是我在我自己的家里像个丫环一样大气不敢出地活着,我一刻也不能惊醒沉睡在我床上的东方雄狮。”
陶春不以为然:“那多有安全感呀,省得家里没有人气,孤苦伶仃的。”
毛纳看着众人都没开始吃喝,叫道:“别光说不喝,八折呢,多喝少说。”
谭艾琳道:“男女之间 不会万事如意的。我更可怜,伍岳峰从来不肯在我那儿住,相比较而言,我更愿意要你这种亲密关系。”
“我亲什么密?不过是同居,同得我睡眠不足,眼冒金星。”
谭艾琳道:“我宁肯睡眠不足,你饱汉不知饿汉饥。”
毛纳不爱听她们这些,嚷道:“哎呀,赶紧喝,便宜还没占够呢。”
陶春道:“两个人的生活你得学会妥协和宽容。”
黎明朗道:“凭什么我要为他改变我的生活常规?”
“你喜欢一个人,为他牺牲奉献是正常的。”
谭艾琳道:“我觉得明朗是对的。凭什么女人为男人改变,而男人怎么不为女人改变呢?”
陶春道:“主要还是女人可塑性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有道理的。”
毛纳喊道:“我得让男人嫁给我。”
黎明朗道:“我从小到大,除了得病或熬夜,从来不会一觉睡到大中午,可能是小时候受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影响太深了。”
陶春道:“你可以调整作息时间。”
“你能批准我上午不用上班吗?太逗了你。”
毛纳逗黎明朗:“你想办法把马小冬调到你们公司做你的秘书不就解决了嘛。”
谭艾琳看了看毛纳:“你这素质有儿差呵。”
陶春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我觉得如果你认准一个男人,你就应该克服困难坚持下去。”
黎明朗道:“你觉悟提高得挺快嘛,这是那个抱怨男人头发长的女人吗?”
“你说对了,我仍然在继续和他交往。”
谭艾琳问:“你没抛弃那个黑发魔女吗?”
“对了,他剪掉长头发了!”
个女友面面相觑。
毛纳道:“不是你把他灌醉了给他剪的吧?”
个女友哈哈大笑。
这天晚上,黎明朗做好了周密的隔音措施,戴上冬天用的护耳套,胆战心惊地入睡。
凌晨时分,外面的灯亮了,马小冬在客厅里嚷嚷着:“我给你带来了热腾腾的小笼包了。”
黎明朗醒了,打开床头灯,摘下耳套,郁闷地自语:“看来我只能睡回笼觉了。”
马小冬进来招呼她:“你怎么睡了?你不是要等我给你带小笼包吗。”
黎明朗道:“我必须见缝插针地抓住一切时机恶睡一会儿。”
“包子还吃不吃?我可是饿了。”
黎明朗起身道:“我去倒醋,你先去洗手。”
黎明朗从厨房里端出醋,却看见马小冬一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气得她把醋扔在了地上。
她过去拍了拍他:“地震了!”
马小冬醒醒神:“怎么了?”
“怎么了?我建议你回你那儿睡比较踏实。”
“为什么?”
“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我会得神经官能症,不用像练轻功一样走路,不用带着熊猫眼去上班!”
“你不想让我跟你一块住了?”
“错了,很想。是想过正常的生活,而不是昼伏夜出的动物生活。”
“这不是问题,我可以要求换成白班。”
黎明朗道:“千万别。我好不容易成了夜间动物,你又让我变成日间动物,我受不了这打击。”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对不起,我不是女超人。我是白天上班的白领,不是夜间工作的黑领,我精力有限。”
马小冬有点儿生气了,说:“你从认识我,我就是出租司机。你什么时候夜间活动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愿意奉陪。”说完便走了出去。
黎明朗无力地回床倒下。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成功女人,她从来都是成功一半就失败。
在没有任何动静的影响下,黎明朗仍无法安睡。
早晨出门,刚下楼就听见喇叭响,马小冬坐在出租车上向她微笑:“用车吗?”
“我时间很充裕,我坐地铁。”
“免费的,这是我最后一天上班,以后我不开出租了。”
“为什么?”
“影响我和女朋友的生活。”
黎明朗心软下来,问道:“你不是要调到白班吗?干吗辞掉工作?”
“我开烦了,我可以找别的工作。”
黎明朗走到他面前,“可是我已经适应你的时间表了。”
“我真不想开了。”
黎明朗感动了,说:“你得说,你不是因为我才辞掉工作的。”
“说实话,是为了你。”
黎明朗深情地看着他。
怎么说呢,凡事都有例外,个别男人是可以被改变的,但是在女人改变的基础之上。
爱情经济学
“金博翰”是这座城市里最超豪华的餐馆,在这里吃顿饭得花去陶春一个月的薪水。这里富贵的绿卡,象征着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
姐妹党们心怀虚荣,暂时跻身到所谓上流社会的豪华阶层当中。她们同甘共苦地各自凑了差不多半个月的薪水,准备用AA制的方式来过一年一次的瘾。
个人在服务员的侍应下,矜持地落座。然后各拿过一份菜单看起来,只看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放下了,面面相觑,孤苦地互相望着。
黎明朗叫道:“我准备抢银行了。”
毛纳附和着:“没错,挣是来不及了,只有抢了。”
陶春惊呼:“这哪是吃饭呵,简直是吃钱。”
谭艾琳反省自己道:“我们太虚荣了。”
但来了总得吃。她们小心地点了菜,一改平日的放肆,一人点了一个,不一会儿便风扫残云地见了底。只有一个盘子里还剩下一朵装饰用的萝卜花,四个人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朵花。
黎明朗问:“这花也得算钱吧?”
陶春道:“我得吃,不能浪费,这花至少值二十块。”
毛纳道:“让给你吧。”
谭艾琳道:“算了,结账吧。我怎么不想结呢?”
个人都在各自掏钱包,毛纳喊:“先生,结账!”
服务员进来道:“你们的账已经结了,我们老板请客。”
个人面面相觑。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穿金带银,看上去与她们岁数相仿,但已经发胖的女人,她说:“各位小姐吃得好吗?”
个人看着她愣住了。
这里的老板竟然是她们多年前的女友,原先只是个普通的公务员,经常跟她们在一起蹭吃蹭喝,后来渐渐跟组织失去了联系。
出了餐厅,走在街上,陶春还在嘟嚷:“她还借过我三百块钱没还呢。”
谭艾琳也不解:“她是怎么回事?就成富婆了?”
毛纳道:“看见她手上那颗大钻戒了吗?她一定是抢银行了。”
陶春说:“估计是傍上了富翁。”
黎明朗道:“我靠,生活再荒诞也不可能荒诞到这种地步。我拒绝相信。”
毛纳从容地看着各位说:“我一点儿也不震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傍的那个男的肯定有恋丑癖,不过女人不花男人的钱还叫女人吗。”
陶春马上反驳:“我从来不花男人一分钱。”
黎明朗也澄清:“我都是倒贴。”
谭艾琳道:“我跟男人都是AA制。”
谭艾琳和伍岳峰一直维持着AA制的经济制度,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在经济上首先实行男女平等。
女人花别人的钱还说得过去,但借别人的钱,无论男女都是件难堪的事。一天下午,一个女人来找谭艾琳借钱。
那天谭艾琳正在书吧的一角写作,突然有个女人叫她:“艾琳。”
她抬眼一看,惊奇地叫了一声:“小猫姐,太新鲜了,你怎么跑到这儿了?”
小猫的父亲是谭艾琳父亲的老战友,两家交情很深。
小猫姐开玩笑地问:“不欢迎是吧?”
“怎么敢呀,快坐。”随即招呼服务员上茶,“最近怎么样了?”
小猫姐叹口气:“不怎么样,下岗了。”
“是吗,我都不知道。”
“没办法,也不是我一个人,现在下岗的人多了。”
谭艾琳安慰道:“别着急,再就业还是有机会的。”
“怎么能不急呢。艾琳,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求你来了。”
“我们之间有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我能帮上忙。”
小猫姐道:“真是祸不单行。我本来就下了岗,最近我住的地方又要拆迁,我十二分地不愿意要什么新房,我现在住的虽小,但我不用花钱呀。这一拆迁,房得自己买,我的经济情况你知道,哪里买得起房。可不买住哪儿?我正为难呢,就想起你,我只好厚着脸皮来找你借点儿钱。”
“我明白,你要多少呢?”
“当然越多越好,能不能借我五万?”
谭艾琳吃了小小的一惊,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谭艾琳有些为难。
小猫姐看出了她的迟疑,便说:“如果你有困难就算了,我再找别人想办法。”
谭艾琳诚恳地看着她道:“我确实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给你三万行吗?”
小猫姐有点儿失望,口气有点儿勉强:“也行啊,这年头,有人肯借钱给你就算遇见贵人了。”
谭艾琳有些不自然,说:“小猫姐,我已经尽力而为了,也帮不了你太多。”
“你已经帮我大忙了。我这当姐姐的太没出息。”
谭艾琳道:“小猫姐,自已家人说这些干吗?我这就去银行给你取。”
谭艾琳从未在钱上跟别人打过交道,她从没跟别人借过钱,也没人找她借钱。这一次打交道让她很狼狈,仿佛被告与原告的关系。
周之后,谭艾琳知道了她借出的钱的真正去处。
那天她正在书吧里浇花,就见小猫姐神情呆滞地走了进来,谭艾琳还没来得及和她打招呼,她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放声大哭。
谭艾琳赶紧问:“出什么事了?”
“我对不住你,艾琳,我对不住我爸我妈,你爸你妈。我把那三万块钱全赔了。我本想炒股炒赢了,买房的钱也有了,你的钱也还了,可谁知道啊,我听信了别人的馋言啊,我不想活了。”
谭艾琳没吭气,这时候的小猫姐在她的眼里是粒老鼠屎,坏了她和生活的粥。谭艾琳自己也要为这事付出代价,她必须调整自己的一些计划了。
晚上谭艾琳和伍岳峰在一个咖啡馆里约会,她一直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不动,嘟囔着:“……她不想活了,我看她是不想让我活了。”
她的情绪一下子跌入了情绪和经济的双重窘境当中。
伍岳峰喝了一口咖啡,打量着她:“这是你办的事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