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艾琳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是嫉妒!因为还爱着,所以才嫉妒。
伍岳峰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她反感地一把推开了他:“你干吗?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伍岳峰轻声在她耳边说道:“那个女的是我姐姐。”
“那关我什么事。”
伍岳峰又一次抱住了谭艾琳,她冷漠而肯定地推开了他,然后泪水滂沱地离开了。
谭艾琳觉着自己是不会被他征服了,她决定再一次拒绝这爱情,因为这爱情夺取了自己应有的权利。
黎明朗像个夜间守门人一样一直守候在高原这座门前,但她刚刚开始意识到这门没有真正打开过,因为这门从没说过她期盼的三个字——我爱你。
她久久等不到他的口谕,便决定先以身作则,屈尊开口。
晚上告别的时候她叫住了正要离开的高原。
“怎么了?”他问。
黎明朗郑重地说道:“我爱你!”
高原似乎没什么意外:“我知道。”
黎明朗突然气涌如山,觉着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你过来。”
高原转身走近她。
“你爱我吗?”她几乎是厉声质问道,“你爱我吗?”
“你怎么了?”
“我问你,你爱我吗?”
“当然。”高原依旧不经意地说道。
黎明朗质问道:“你为什么从来不肯对我说?”
“说出来有什么意思?我觉得肉麻。”
黎明朗不满了:“爱都爱了,怎么不嫌肉麻。说出来很丢你的人是吗?还是你怕留什么把柄?”
高原不耐烦地看着她:“我搞不明白你,那些甜言蜜语有什么意思。做出来不更好吗?”
黎明朗甩着手离开了,“那就不为难你了。”
黎明朗这才清醒地意识到,获取男人的口头承诺如此不易,她仿佛讨债讨不回来一样委曲。男人为什么不肯言行一致?
周末的晚上,高原手捧开满鲜花的花盆站在了黎明朗的家门口。
黎明朗依然一脸怒气地问道:“你来干吗?”
高原嬉皮笑脸地答道:“因为我爱你,现在要给你送花。”
黎明朗甩着手进屋,讥讽道:“千万别跟我说‘我爱你’这仨字,我过敏。”
高原用黎明朗的口吻说道:“我爱都爱了,还怕肉麻吗?”
黎明朗是爱恨交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高原把花放在了餐桌上。黎明朗心中有点儿得意,在她的威逼利诱下,高原终于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我爱你”了,但这说明不了什么。
口里那么说着,但心里还是充满喜悦的。黎明朗还是没有从那盆花的笑脸中走出来,走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她问:“你对我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高原不经意地回道:“没想过。”
黎明朗站住了,“真的吗?”
高原避开她的话道:“你总爱问一些很难回答的问题。”
“怎么难回答了?怎么打算就怎么说。”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为什么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高原有点儿不耐烦了,道:“未来的事我怎么说得清?我又不是千里眼。”
黎明朗几乎尖叫起来:“你言外之意无非是对我们的关系没有把握,不确定,对吗?”
“你总是那么武断。你凭什么把你理解的意思强加到我身上。”
“那你为什么不敢对未来下结论?如果你有信心你就敢承诺未来。”
“这又不是买东西,觉着好一定就能买下来。人是在变化的,什么都在变。”
黎明朗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终于说真话了,你是会变的。你会不断喜欢上不同的女人,你不可能安心于一种类型的女人,你永远过尽千帆什么都不是。”
高原也急了:“你可太会栽赃了,你是个幻想狂。”
黎明朗冷笑道:“没错,我精神不正常,那你和一个病人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
高原暴怒了:“你不吵架不过瘾是吧?”
“你巴不得我跟你吵,吵翻了你好进行下一轮的艳遇。”
高原哭笑不得:“太无聊了,我要那么想我完全可以背着你同时进行。”
“没准你已经在进行当中了,你就别谦虚了。”
高原有点儿疲倦地回道:“好,随便你怎么想。我和你在一起只想过好每一天,我没法承诺以后会怎么样。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你以后不用再问了。”
“回不回答无所谓。每个男人都不甘心留在一朵花上,不止是你。我要去找一个把我当成惟一的男人。你自由了。”
说完她大步离去了,高原站在原地没动。
黎明朗不愿看到自己家楼下这块地方,它现在是事故多发地,她情感的高峰和低谷都在这里展现,这也是一个悲恸之地。
第二天晚上,黎明朗正坐在家里发呆,高原闪了进来。她只当没看见,依旧只顾自己发呆。
高原看着她道:“我有话要说,你别打断我,你让我说完话,我过会儿还要去排练。”
黎明朗头也没抬:“该说的早说完了。”
高原不理她的反应,说道:“听不听是你的事,我说完走人。你问我未来,我不回答不是不愿回答,是不敢回答。如果我无法兑现我的承诺,我还不如不回答,这并不是给自己留余地。我说我会永远爱你,如果你是有理智的人,你会问我永远有多远?我这种口头协议算不算数?要不要签份协议?如果违反了我要付出什么赔偿?”
黎明朗像是在听,又像是没听。
高原继续说道:“人只有在晕了头的时候才会信,才会说,诺言有时候和毒品一样,是一种兴奋剂,会使人迷幻。想永远占有什么是一种贪婪,没有什么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我说完了,再见。”
他转身离去了,黎明朗依旧在那里发着呆。
周信东再次与陶春联络,说是要向她告别。
陶春对于他有一点儿好感,附带着一丝内疚,就应约下了楼。
周信东拎着一个大行李箱在陶春家的楼下等她,“谢谢你能来。”他诚恳地看着陶春说道。
陶春道:“你说不结婚就没结,我说来就会来。这么大的箱子,又要移民呵?”
周信东有些伤感地说道:“想去深圳,换个环境。”
陶春觉察出他的情绪里有一点儿伤感,便问:“是因为王小珍结婚的原因吗?”
周信东摇头道:“怎么会是她,是我拒绝她的,绝不是因为她嫁了我哥们儿。”
陶春宽慰他:“换换环境也好。”
周信东有点儿失望:“你的口气跟所有人一样,都那么不以为然。离开对我是很重大的事,对你们来说好像我只是有一根白头发。”
陶春赶紧解释:“我挺重视的,你离开说明你觉着这样心里舒服。”
“我并不讨厌这座城市,也不是非要离开。是我在这儿把事情搞砸了,并且再也没有重新收拾的机会,这么别扭地待在这儿,挺郁闷的。”
陶春不解地问:“什么事情没法收拾?”
“你别不高兴,是我追你的事。”
陶春有点儿难堪:“我都没介意,你就别过不去了。”
“不大过得去,就好像有劣迹掌握在你手上,心里不得安宁。”
陶春心里生出慈悲来,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口里道:“我不是自夸,我觉得我还算女人里差不多的那一类吧,男人都喜欢,我总不能每个都接受吧?所以被拒绝的不止你一个。”
“我信,可我就是受不了我也是被拒绝的一个。你能不能这么跟我解释,我或许能走得坦然一些。”
“你说。”
“你其实并不是不能接受我,只不过当时的情况使你在道德上不允许自己接受,因为我是你女朋友的男朋友。”
陶春宽容地点点头:“这么说也行。”
周信东一下子放松下来:“那我不走也没什么丢人的了?”
陶春一愣:“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得赶紧退票去,你不反对吧?”
“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信东故意打岔,“帮我看一会儿箱子呵,否则来不及退票了。”他掏出机票给陶春看,“我真买了,麻烦你。”
他跑了两步又回头:“你凭心而论,我这个人还是挺性情的吧?喜欢一个人可以为她逃婚,这种男人不多了。”他说完便跑了。
陶春在他身后喊了一句:“你也太自恋了吧?”
王小珍现任男人的承诺是结婚,前任男人的承诺是逃婚,真是成也陶春败也陶春,志得意满立即涌上陶春的心间。
又逢周末,毛纳闲置在家,一整天都懒得吃饭,标准单身的一天。
她打电话约朋友吃饭,打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她想,找个吃饭的人要比找个爱她的人难得多。
她抓起桌上一碗方便面想吃,但一下子让她觉得凄风苦雨的,她刹那间不能容忍青春年华就这么孤苦地度过了。
她看了看表,内心发誓,一个小时之内,如果有人和她一起吃饭,她就爱上他。她觉得饥饿比失恋还难忍。她只好自己爱自己了。
到了常去的那家餐厅,要一份叉烧饭加卤蛋。
服务生道:“抱歉,最后一份被那位先生点了,你能点别的吗?”服务生指了一下她近旁的一位先生。
毛纳不满:“我是专门来吃你们这儿的叉烧饭的,怎么我一来就没有了呢?”
服务员赔着笑脸:“真对不起,下次我们多准备一些,抱歉。”
毛纳站起来说:“算了,不吃了,谢谢。”
那个男人转身对服务员道:“把我那份叉烧饭让给这位小姐吧,我换份鸡腿饭。”
服务员赶紧道:“好的。”然后转身下单去了。
毛纳看了一下表,时间不到半小时,有人请吃饭了。
毛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他道:“谢谢。”
那男人很实在地看看她,像是这里的常客,说:“别客气。他们这儿也就叉烧饭还能吃。”
份平凡的叉烧饭在这个夜晚让毛纳备感温暖。
两个人隔着过道各自用餐。两人的视线碰到了一起,彼此友好地笑了笑。他说他叫曲蒙,是舰船研究院的工程师,单身贵族。
毛纳不住地看看他,问:“你怎么也一个人这么晚吃饭?”
曲蒙叹道:“在家里待了一天了,懒得吃。晚上想约几个朋友吃饭,全都有事。有时候就是这样,你需要朋友陪你了,一个人都找着,弄得孤苦伶仃的。”
毛纳暗想,一顿饭能吃出个知音也不错。
“你怎么也一个人吃?”
毛纳笑起来:“我可不是故意和你巧合呵,我今天的情况和你一模一样。”
曲蒙笑起来,马上想起了什么:“别吃了,咱们点菜吃,都按原计划进行,凭什么一个人就得吃份饭。”
点菜,喝酒,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毛纳喝得天旋地转。
她眯着眼看着曲蒙:“亲爱的,别人是雪中送炭,你是雪中送饭。我爱你,干!”一仰头,又是一杯。
曲蒙红着眼愣住了:“你刚才说什么?”
毛纳已经一头趴在餐桌上了。
在这个夜晚,毛纳成了这个男人的“野蛮女友”。
晚上,黎明朗和谭艾琳各自舔着自己的伤口,她们在谭艾琳家喝着酒诉着苦。
黎明朗道:“其实即使高原承诺未来,答应娶我,我也不一定会嫁给他。但他不说出来,我就会有挫败感,我只不过是要一个承诺检验他对我的爱,仅此而已。”
谭艾琳道:“没什么。我在想,或许面对承诺每个人都是失败者,因为人人都把承诺当成乌托邦。”
正说着,却见毛纳一头撞了进来:“通知你们一声,我恋爱了。”
两人一起看着她:“什么?”
黎明朗道:“这简直就像个噩耗。
谭艾琳也道:“太可怕了。”
毛纳兴奋地看着她们说:“他是个君子,我准备从一而终了。”
黎明朗和谭艾琳惊愕地看着她。
分手的法则
你若住在这座城市里,你会发现这是一座悲哀的城市。更悲哀的是,你时刻会撞上你悲哀的原因。
走在街上,听人大喊“伍岳峰”,令谭艾琳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回头一望,原来是两个陌生男人在寒暄。
她不知道如何把那个男人逐出自己的记忆。她想,应该找一个幽静的地方独自疗伤,心里别再有时间概念。可目前这个城市草木皆兵,很难找到一个回归自我的办法。谭艾琳几乎尝试了所有的方法,想要摆脱掉那个男人的阴影,最后一招,她想到了跑步。
这天深夜,谭艾琳百般无奈地在街道上狂跑了几个小时,直到被两个黑影挡住去路才收住脚步。
不用看,闻着那气息就知道是黎明朗和陶春。
黎明朗两手一伸拦住她的去路道:“伍岳峰快把你逼成阿甘了。”
谭艾琳道:“我已经不怕他,我这样跑就是为了遇见他。”明知道是句谎话,但她还是想要给自己鼓点儿劲。
陶春问:“你在街上已经狂奔数小时了,还想跑多久?”
黎明朗调侃道:“你干脆像白毛女那样逃到深山老林里去算了。我们得把你解救出来,你必须摆脱感伤的小资情调了。”
陶春拉了一下黎明朗,说:“你别往她伤口上撒盐了。只要迅速再爱上一个人,伍岳峰就是一个屁!”
黎明朗吃惊地看着陶春,不相信这话会是出自陶春之口。
谭艾琳不理她们,径自往家走,沉默了半晌才说:“你们以为我是爱情万金油吗?”
陶春劝道:“你得让自己寻欢作乐,你跟伍岳峰一年了,也该新陈代谢了。”
黎明朗道:“你别悲悲戚戚了,做一个游戏主义者!我不也和高原分手了吗?我现在不也不想他了吗?”
谭艾琳回身站定,看了一眼黎明朗的眼睛,说:“我很崇拜你。”
陶春道:“你别提过去了。”
黎明朗刻薄地说道:“你以为我会为他守寡吗?我根本没有表现出的那么爱他!我假装伤心不过是表示对他的礼貌而已!”
不想揭穿她,因为她知道高原已经另觅新欢,而黎明朗还处在诅咒高原的阶段。
陶春于是很认真地给她们支招:“你完全没有必要强作欢颜,忘掉某个男人的惟一方法是恶心!你反复思考他的缺点和坏处就能恶心。”
黎明朗恍然大悟似的,道:“这样的高招你怎么不早说。”
这一晚两个女友陪着谭艾琳说了大半夜闲话,但中心思想依旧不离男人。
大清早起来,谭艾琳穿了一身特别性感的服装从自己卧室出来,做出一副要重振旗鼓,重新面对生活的姿态,吓了黎明朗和陶春一大跳。
黎明朗道:“你这身行头对于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可太夸张了。”
谭艾琳道:“我想明白了,我要时时刻刻准备着让伍岳峰看到我风情万种地跟别人调情。”
陶春不以为然道:“疯了,他一定会以为你是为他疯了!”
谭艾琳道:“不会,他会以为我放荡了。我得让他知道是我甩了他!”
黎明朗和陶春都愣愣地看着谭艾琳。
个人刚下楼,就看见毛纳正和曲蒙在车里拥吻。毛纳这突如其来的爱情,让众人感觉很奇怪。
黎明朗敲敲车门,冲着车里喊:“那两位同志,有伤风化呵。”
听到喊声,两人急忙分开。曲蒙坐正身体,招呼道:“美女们,上车吧!”
陶春嘀咕道:“看到你们俩这样好,我都不想上车了。”
曲蒙发动了车,毛纳禁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三个人不由“呕呕”地起哄。
毛纳扭头对女友们说:“我和曲蒙的爱情一定会载入史册的。”
毛纳说这话的时候没想到,过了两个月,他们也分手了。当然,是迫不得已的。
而黎明朗企图做一个游戏主义者,也是迫不得已的事。
黎明朗把女友们带到了一个体育中心的击剑馆,毛纳不明白她们要干什么,看着击剑馆里面全是男人。
黎明朗解释道:“这就是咱们这一行的目的地,这块地方是单身男人的风水宝地。你们注意看,这儿的会员都是‘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外加单身,都那么健康可爱。”
毛纳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曲蒙说:“我为什么要看他们?我这里有一个更健康更可爱的。”
其他三人差不多异口同声地对毛纳吼道:“我们家里都没有。”
陶春道:“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毛纳赶忙往后退道:“不不不,我是一心不可二用,我已经厌烦了招花引蝶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