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旭颓然坐到在地,虎泪从眼中夺眶而去,项梁还是死了。尽管他拼尽全力赶回齐国,尽管他冒险从巨野泽及时赶来相救,却终究没有挽留一带名将项梁的性命,世间总有许多的无奈与遗憾!
夜晚来的很快,对范增而言,等待这个黑夜的到来,却是格外的漫长与纠结。今夜的天空月色并不明朗,倒是秋日的点点星光格外明亮。范增颤颤巍巍地走出房间,站在院中许久却并为抬头。此刻他观星的愿望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却又害怕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项羽走过来,担忧与希望在眼中交织,向着范增点点头。范增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向某处天际看去。一瞬间后苍老的身体猛然一阵,手中的拐杖也哐的一声掉在地上。
项羽无比的揪心,一股不祥的感觉骤然弥漫全身,理智让他看着范增,奢望着听到一个不同的答案。
范增沉默半晌,凄然道:“将星陨落……”
第一〇六章楚霸王也不例外
会稽,震泽山庄。
范依兰正在花园散步看云,闲庭信步,仪态优雅动人。范青匆匆而来,带来了江北最新消息。
“小姐!”范青施礼之后,站在一边,等待小姐示下。
范依兰也不回头,悠然往前走去,边走边问道:“范白来的消息?今次来的很快吗?”
范青亦步亦趋跟随在侧,回答道:“是的,范白在东阿找到尹将军,帮助他渡河南归!又在定陶寻找船只,趁着大雾渡过巨野泽救援被围困在定陶的项梁。范白一直跟随尹将军身旁,知道事情关键,不敢耽搁,故而送的飞快。”
“救援成功了吗?”听到尹旭平安回归之后,再次涉险,范依兰俏脸隐隐一热,不由的有些紧张。
“尹将军率军突然出现,章邯猝不及防,损伤惨重。尹将军率人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只不过项梁却不幸运,中箭身亡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范依兰能够猜想到,战场是厮杀是何等猛烈凄惨。
“项梁身亡?”听到最后一句,范依兰停留在花圃边,摆弄花枝的芊芊素手不由的一滞。叹道:“项梁将军也算是是当世名将,这样去了实让人唏嘘!”
“是的,尹将军已经扶灵回彭城了!”范青轻轻补充一句。
范依兰剔去花枝上几片枯黄的叶子,冷冷问道:“此事三叔促成不少吧?”
范青道:“是的,宋义拒不救援,三老爷肯定知道,也脱不了干系。当初高陵君本打算前往砀邑拜见项梁的,却被三老爷直接带去了盱眙,才有了所谓宋义随后救援的事情。是否处死田假一事上,三老爷应该参与不少,此事直接与田荣拒不救援有关。可以说项梁之死,是三老爷和宋义、田荣等人间接造成的。”
范依兰冷冷叹了一口气,显然三叔范文轲的行为让她很不满,旋即又问道:“章邯如何行动?楚国的境况如何?”
范青挠头道:“此事真让人有些不解,章邯暂时驻扎在定陶,未有任何调动。目下尚不知他如何打算?”
“按兵不动?”范依兰也有些疑惑,吩咐道:“令范白木密切注意齐楚局势,有消息尽快回报!”
范青点头称是的同时,在彭城附近的范文轲也接到了消息。尽管他离的更近,但范白就在尹旭身边,见到尹旭安全突围之后,立即宋消息去江东会稽。通讯的渠道比他更为高级,因此范依兰哪里反比范文轲这边早了些许。
“恭喜宋令尹!”一得到消息,范文轲赶到宋义处,他们刚刚收兵返回到彭城。范文轲笑眯眯地走进房间,拱手向宋义祝贺道:“接到消息,项梁于定陶突围被章邯伏击,虽有尹旭前去救援,却于事无补。项梁中箭重伤,与突围途中兵法身亡,尹旭等人正扶灵归来!”
宋义先是愕然一愣,随即露出一脸奸诈的得色,将信将疑道:“当真?”
范文轲笑道:“当真,这等大事岂非随便说玩话?
宋义愣地看了着范文轲,半晌后确信无疑,哈哈大笑道:“项梁,你终于死了!终于死了!这边是与老夫作对的下场,哈哈!”
直至此时,这厮也之在乎了内斗,自己争权夺利的事情。全然不在乎项梁阵亡带来的无限负面影响,对楚国对于反秦起义的影响。说到底宋义终究是个小人,有些鼠目寸光,气量格局也差的不是一点点。
“是啊,楚国除了宋令尹,再无他人,您可能名副其实的楚国第一人啊!”范文轲的话语极尽谄媚,偏偏宋义喜欢,自然是宾主尽欢。
高兴一阵,宋义突然问道:“对了,尹旭死了没有?”
范文轲为之一怔,表情有些不自然,悻悻道:“那小子命大,率军逃了出来,这会子就是他率军扶灵返回。”
哼!宋义冷哼一声,拳头重重砸在几上,既有失望也有愤恨。自从找寻楚怀王第一遭见面开始,尹旭处处驳他面子,在盱眙更数次坏他好事。尤其是盱眙人家传言,宋令尹斗不过尹将军,更是让宋义恼羞成怒。
恼怒归恼怒,他却不能亲自动手,只能假手他人出去尹旭。这一遭尹旭渡河袭击濮阳,从那时起宋义便期盼他永远不要回来。谁知道这小子命大,竟然回来去定陶救援。项梁死了,尹旭还活着,宋义难免有些不爽。
范文轲见状笑道:“宋令尹何必介怀,老谋深算的项梁都已经完了,难道还怕一个毛头小子吗?”
宋义闻听此言,想到项梁才是心腹大敌,如今死去对他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至于尹旭的事情,在他看来,相较之中不值一提。想到此处,不由的与范文轲相视大笑。
“走吧!”范文轲笑道:“听闻尹将军扶灵归来,我们也迎接一下武信君吧?”
“哈哈!”放荡的奸笑着响彻九霄。
秋风瑟瑟,吹起满地的黄叶,气氛更显悲凉。
彭城北门外的官道上,一支军队缓缓而行。比较特别的是,这支军队臂缠白纱,一个个神情黯淡,高高飘扬的灵幡和众将护卫的灵车告诉世人,有人过世了。
正是从定陶突围出来的楚军,因为主帅项梁中箭身亡,全军缟素,扶灵归来。尹旭、钟离昧、萧公角、吕臣几位大将全都一身缟素,徒步走在灵车两侧。
彭城高大的城墙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离彭城越来越近,尹旭神情不自然起来。远远瞧见城门处站着无数守候的人影。尹旭心情更加复杂了,想起临走时项羽和项庄两兄弟三番四次交待,保护要项梁,如今却落得的这个结果。尹旭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项家兄弟,甚至如何面对自己。
项羽前几日晚间,便从便范增口中得知将星陨落的预言,此事他一直严格保密,未告诉他人。他并不愿在确认消息前,让更多人悲痛伤心。其实最发自内心的是期盼着叔叔尚在人世。关己则乱,说的一点不假,此时他多么希望一向神机妙算的范增出现失误。
这一刻站在城门口翘首以盼,看到那高高飘扬的灵幡时,才发现一切都是奢望。项梁死了,事发突然着急赶路,尹旭并未派人回来报丧。此时看到此情此景,顿时一片哗然,惊讶与悲情一起涌上心头。
项羽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悲伤,虎目噙满泪水,扑了上去。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楚霸王也不例外的……
第一〇七章文轲献计
项梁的灵车进入彭城,以项羽、项庄为首的项家弟子,全部扑了上去,扶尸痛哭。项梁麾下的将士谋士也禁不住潸然泪下,范增远远站在后面,杵着怪状阴沉着老脸,表情耸动说不出话来。
遗体运进城内,全城百姓得知敬爱的项元帅战死沙场,不自觉地挤到街边,迎接或者说送别项元帅。有人大放悲声,有人低声抽噎,整个彭城完全笼罩在深沉的悲伤中。
当然这其中有两个人是例外,那边是宋义和范文轲。他们之前本打算前往城门口,但想到此举会严重刺激项羽一系的人马,说不定会当场发生严重冲突。幸灾乐祸虽是一大“乐事”,却也不能拿着人身安全开玩笑。思虑再三,宋义和范文轲登上城门口的小楼,远远瞧着。
“终于死了!”宋义瞧着战车上项梁的尸体,露出深深的恨意,咬牙切齿中透露出无限得意。
范文轲笑而不语,目光有意无意落到宋义身上,表情很是复杂。只是此时宋义完全沉浸在兴奋中,丝毫没有发觉。
“看到他们哭,老夫就开心的不得了,哈哈哈!”宋义笑的很狂野得意,话语中心理已经有些扭曲变态。兴奋之中目光落到项羽和尹旭身上,笑容逐渐凝固,眼中射出无限憎恨,大手重重地拍在栏杆上。
相比之下范文轲表现了足够的理智与清醒,走到宋义身边,说道:“宋令尹,除掉了心腹大患,高兴归高兴,有些必要的后果也不得不防啊!”
“嗯?”范文轲的话无疑如一盆冷水浇在宋义头上,宋令尹愕然止住笑容,转身将信将疑地看着范文轲,戏谑问道:“范先生,何事?”
范文轲心头泛起一阵无奈,面色不变,满脸堆笑道:“宋令尹,您想想,项梁战死,他的子侄和部下很可能会把此事怪罪到您头上,此事不得不防啊!万一发生什么冲突,也不大好!”
宋义眉头一皱,觉得范文轲有些杞人忧天,但人家终归是一片好意,哈哈笑道:“此事不必担心。老夫是怀王亲口御封的上将军,卿子冠军,项家人想要犯上作乱不成?”
范文轲不由的暗自摇头,他自己也相信项羽应该会保持克制,至少目前不会起直接冲突。但谁又能保证没有万一呢?关键是宋义的表现,太过自以为是,太过自大得意,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宋义续道:“老夫在彭城有四万多大军,兵力上并不逊色于项家,不必担心。”
“不怕一万,就拍万一啊!”范文轲面带忧虑道:“话虽如此,但万一项家人铤而走险,便宜了秦国人不说,对令尹大人掌控楚国军政大计也很不利。”
“范先生的意思是?”宋义迟疑片刻,忍不住出口询问。范文轲的话对他有太多诱惑,让他忍不住心动。
范文轲走近些,说道:“在下建议,宋令尹出面迎接怀王迁都彭城?”
“迁都彭城?”宋义有些愕然,没想到范文轲突然有此提议。想当初就定都彭城,还是定都盱眙一事,他与项梁可谓是明争暗斗,终于取得胜利。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获胜,故而十分在意。如今范文轲的建议,等于让他拱手相让昔日的胜利果实,甚至还有服输的意味,对此宋义很是不悦。
范文轲哪里不明白其中缘由,不由得有些后悔,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草包。只是机会难得,背后包含太多利益,骑虎难下,迫不得已只能尽力帮他。
面对质询,范文轲答道:“项梁之死,项家子弟和门客臣子必定对令尹您心怀怨恨,近来会有许多摩擦是必然的,说不定还会严重冲突。令尹大人虽然不惧,却不能任由此事发展,必须加以阻止。从正面来做,很难奏效,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迂回行动,自己不出面只需略施手段便能达到目的?”
“这手段便是迁都彭城?”宋义将信将疑。
“不错!”范文轲点头分析道:“使怀王迁都彭城于令尹有三方面好处:第一,章邯大军尚在齐地,彭城会受到一点威胁,怀王迁都于此,诸兵将自然该全力护驾。项家人有什么想法,也会因为大护驾的大局而被压制,稍有异动我们还能抓住把柄,借机打压。此事只要打着怀王亲临前线,振奋士气的名义便可名真言顺。如今楚国重臣将领均在彭城,盱眙不过是个空架子,依在下推断怀王还是很乐意迁都的。”楚怀王熊心年纪不大,但对全力的热衷和小心计是有目共睹的。
“迁都的第二个好处,便是为宋令尹添加一位政治盟友!”看着宋义迷惑的眼神,范文轲解释道:“此番齐国田荣拒不出兵救援,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怀王不杀田假。项家军嘴上不说,但心底里肯定对怀王多有怨恨。怀王心中清楚,除了要安抚项家之外,就不得不更多依靠令尹大人您。有怀王联手,在军政方面还有谁是您的对手呢?”
“其三,怀王到了彭城,楚国各路义军自然得奉诏赶来护驾。宋令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笼络他们,将军政大权牢牢抓在手中。一举三得,只要怀王迁都来彭城,对宋令尹好处多多。过去的事情已然成为过往,还在乎他做什么?”
范文轲一番话入情入理,宋义听得频频点头。最后一语还特别点拨,不必在意昔日迁都一事上的不愉快,如同当头一棒,让宋义骤然情形。只见他拱手道:“范先生说的太对了,当真是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啊!老夫这就请怀王迁都北上,看项家人能翻起多大的的风浪?”
“不止如此!”
宋义听范文轲这么说,之前的轻视与自傲已经荡然无存,向这个特别的谋士问道:“范先生,还要做些什么?”
范文轲在室内踱动几步,沉默许久才吞吞吐吐道:“在下建议,宋令尹抽空去吊祭一下项梁!”
“什么?吊祭项梁?”听到这个建议,宋义立即火冒三丈,让他公然去吊祭之前的死敌,他有些不能接受。
“令尹大人,这不简单是一次的吊祭,于礼节上您绝对该去的。不去反倒会让人说三道四,有损令尹名声。至于您的安全,小心戒备就好,若是项家人过于冲动,不过正和您意吗?一个大有价值的过场,您再考虑一下,要不要走上一遭?”
第一〇八章猫哭耗子
项梁的灵堂设在彭城的武信君府,以前的郡守府在景驹、秦嘉时代经过简易扩建,成为王宫。项梁攻占彭城之后,本拟迎接怀王嫡孙熊心来此登基称王,故而经过一系列的改建与装饰,颇具规模与华贵。不想此事被宋义阻挠,都城改在盱眙,王宫虽然用不上,却顶了一个楚王行宫的名号,一直空着。
项梁当时自封武信君,在彭城另辟一处府邸。此时项家偌大的府邸上下一片缟素,愁云惨淡,项梁的遗体已经被运回,安放在正堂中。因为是已经秋凉,从定陶赶回来时间也不需要太久,军中也有特殊的办法保存尸身和首级,故而项梁的遗体保存的很好,尚未出现腐臭。
项羽、项庄等人项家弟子跪在最前面,痛哭流涕。麾下一众将领很谋士也随后行礼,谋士范增带头跪下祭拜,其他人自然免不了,只能乖乖跟着行礼。尹旭多少有些心怀愧疚,这一拜也是心中诚恳。
祭拜过后,尹旭和钟离昧几人少不得被问及项梁遇害的过程,钟离昧和萧公角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人。当听到尹旭赶到的前一刻,项梁中箭的事实,众人无不唏嘘。范增和项羽则是新心知肚明,星象显示的很准确,只是那一丝期望最终落空,落得个悲剧结果。
钟离昧说道:“元帅虽是被秦人所伤,但是说到底,都是宋义和田荣,两个背信弃义的小人造成的。不顾大局,恩将仇报,见死不救。我们在定陶苦苦支撑,何等艰难?若是有援军赶到,何至于斯?章邯也不至于如此嚣张,或许能大败秦军也未可知?”
吕臣愤然道:“元帅马不停蹄的赶去救援齐国,田荣却恩将仇报,因为一个田假,置元帅和我大楚将士的安危于不顾。此等小人,恩将仇报,实在该杀!”
萧公角怒道:“关键还是宋义,他才是最应该碎尸万段的小人,先是有心拖延,故意不及时救援。再有不杀田假,弃元帅于不顾,当真是艰险小人,可恶至极。”
说道田荣和宋义,众人无不恨的咬牙切齿。项羽和项庄两兄弟,更是牙关紧咬,一遍遍默念大仇人的名字,仇恨的种子已经深深埋在心底。为叔父(父亲)报仇雪恨是迟早的事情,也正是因为项梁之死的仇恨,才使得本就烽火连天的反秦起义,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