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梅虽站的远,却也听在耳中,不禁有些害羞。不过尹旭那就“春宵一刻值千金”倒是让人眼前一亮,这位尹公子的词语真是好听。旋即有想到与英布的良辰美景,新娘子脸上浮起淡淡的嫣红。
尹旭回到座位上,见吴臣走了过来,拱手笑道:“恭喜臣兄荣升大舅哥!”
吴臣嗔道:“尹兄也来取笑我?”吴梅是他妹妹,按理说英布该是他的妹夫,可英布年纪比他的大得多,这称呼起来难免尴尬。近几日,众人都以此与吴臣玩笑。
尹旭笑道:“臣兄切莫在意,此时随意些就好!对了,有事找我?”
吴臣一拍脑门,说道:“险些忘记了,父亲说今日大喜,番邑军民同乐才好。我记起县衙牢狱之中关着不少囚犯,多是陈奎以抓捕关押的,我想着辨别一下,若非十恶不赦的罪名放了便是。”
“这是好事;还是臣兄想的周到!”
“哪里?”吴臣说道:“我与父亲说了,他今日高兴饮了不少,不想多过问,让我来找你商量。若是尹兄不嫌晦气,可愿与我一道去?”
“愿意奉陪!”尹旭闲着无事,立即起身随吴臣联袂出门。
狱中的犯人听说吴家小姐大婚,全县军民同乐,竟要放自己出狱,都激动不已。唯独有个跛脚的老头子,耸拉着脑袋,不悲不喜,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差役的呼喊下,随众人往外走去,仿佛世界与他没有半分关联。
,已经大半年不见天日,走出牢房大门,午间阳光分外刺眼。过了半天,老头才适应过来,远远地看了一眼天空,湛蓝的天空与他阴沉而苍白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是迈着蹒跚的步子,随着众人往前挪动着,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就是如此。
尹旭与吴臣站在台阶下,每个经过的犯人都会赏赐一份食物和几文钱,这等与民同乐也算是仁至义尽。领到东西的犯人心情激动,一番感恩戴德后离开。
“下一个!”
跛足老头挪着步子靠近,木讷地从吴臣手中接过食物,尹旭有拿出几分钱递了过去,说道:“老人家,您拿好!”
哐!
跛足老人身子一颤,手中的食物应声落地地,然后缓缓抬起头往尹旭脸上瞧去。众人不禁都有些奇怪,尹旭心中生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个老人似乎很熟悉,似乎是……
老人阴冷着一张脸,猛然一耳光抽在尹旭脸上。
“嗨!你这老儿怎么敢打我家公子……”
跛足老人的举动让众人十分愕然,正要上前制服老人,却不觉地又停下了脚步。因为这一耳光,尹旭不曾躲避,也不曾表态。
啪!
又是一个耳光,跛足老人身子一颤,恶狠狠地盯着尹旭。
尹旭已经认清楚了老人身份,颤声问道:“李叔,你怎么会在这?玉娘她……”
这老人正是香溪客店的老板,玉娘之父李跛子。尹旭见他这般模样,咯噔一下,心中一片冰凉。李跛子遭逢牢狱之灾,那玉娘呢?
“玉娘!”
老人口中挤出两个字,泪水夺眶而出,憋在心中大半年的悲伤与委屈如洪水决堤,涌上心头。当日在神女庙前,玉娘投河的景象再一次浮现在眼前,老来失女对一个老人的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李跛子老泪纵横,从他阴沉苍白的脸上滚落,悲痛的哭声响彻院中,闻者伤心。众人都看出来了,这老头与尹旭有着莫大的关联。尹旭的脸色惨白到了极点,李跛子的表情告诉他,玉娘出事了,一种悲伤与恐惧弥漫在他心头。
良久李跛子哭声渐止,尹旭上前问道:“李叔,玉娘她怎样了?”众人都听见他声音有些发颤,均猜测这位玉娘与尹旭有着莫大关系,而且此刻怕是已经遭遇什么不测,心中都捏了一把汗。
近一年时间,李跛子第一次开口,颤声将当日尹旭杀人逃亡后,马氏与吴有才逼婚,他带着玉娘连夜逃亡谁知被追上。吴有才心生歹意,意图轻薄,玉娘不甘受辱投河自尽,尸骨无存的,自己被以通匪之罪关入大牢的事情说来。
尹旭听着听着,心中的悲伤与愤怒已经到了极点。他两个拳头紧紧握着,指甲已经深深扎进手掌,极力地控制着身体的颤抖。李跛子说完后,哭道:“因为你讹了马氏的玉佩,杀了她表哥,也是因为你和玉娘走得近,才会连累玉娘。”
尹旭也在深深地自责着,李跛子说的不错,玉娘确是因自己受到连累。本以为玉娘与自己并无直接关系,不会被官府追究,谁知马氏与吴有才……终是他大意了!本想着忙完这一两日,便回香溪镇探望玉娘,不想竟是天人永隔,再难相见。
不知不觉,尹旭一双虎目早已湿润,李跛子更是哭得晕了过去。
“臣兄,帮我照顾李叔!”尹旭嘱咐一句后,沉声喊道:“蒲俊,备马随我走!”
片刻之后,数十骑快马疾驰出城,绝尘而去,正是往香溪镇的方向。
第三十二章心系伊人
云淡风轻,香溪河静静流淌,波光荡漾。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破了小镇的宁静。尹旭骑在马上急速奔跑,蒲俊带着数十兄弟跟在后面,很是担心。他已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尹旭挚爱的女子李玉娘为人所害,被逼投河自尽。他也自然也明白,尹旭要去干什么。
想当日骊山服役途中,尹旭之所以暴起杀人,起因便是那个水囊。看尹旭喝水时的甜蜜的神情,蒲俊便知那水囊正是李玉娘亲手所制,只看尹旭时常带在身边,倍加珍惜,其中包涵多少情意显而易见。
尹旭为了不伤及水囊,宁愿自己受伤,宁愿以五敌一与莽汉动手,宁愿杀了押送的官兵,这个男子何等血性?何等有情有义!那么,尹旭如今要去干什么,显而易见。
断水挂在马背上,尹旭铁青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曾说。一路疾驰,离香溪镇越来越近,看着昔日熟悉的景物,尹旭心如刀割。尤其是马蹄踏过香溪河时,泪水无声地从眼中滑落,滴落在香溪碧波之中,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起,玉娘便陪伴左右,给自己温暖贴心的关怀,尤其是离开那日,玉娘熬夜缝制衣物水囊。芊芊玉指上的针孔伤痕,犹在眼前,怎不叫人伤心?
尹旭抬头向香溪镇望去,吴仲家的府邸就在那,是他们逼死了玉娘。血债血偿,今日必叫他吴家上下鸡犬不留,为玉娘陪葬。马鞭狠狠抽下,胯下的座驾如风般往前冲去,河面上溅起片片水花……
马队如风般冲进了香溪镇的街道,乡间小民哪见过这等阵势,纷纷躲到两边。有眼尖的认出当先的年轻人似乎是东来,纷纷八卦着各种猜测,最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跟上去瞧热闹。
马队停在吴府门口,蒲俊喊道:“去,砸门!”
“不用了,我自己来!”尹旭跳下马背,断水剑已经握在手中,一步步往亭长府大门前。突然暴喝一声,举剑往木质的大门劈去,手起剑落,大门裂出个老大的口子。
香溪镇的乡亲认了出来,这年轻人正是东来,不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憨厚的帮工了。听说他杀了官兵做了盗匪?那如今这些人岂不是都是盗匪?看着明晃晃的长剑,围围观的百姓有些害怕,赶紧四散着离开。也有人看了出来,东来这是回来找吴有才家报仇,当日有人见过马氏上门之后,玉娘父女便消失不见了,如今想来多是与吴有才家有关。
“什么人?做什么?”亭长府的仆役见状急急忙忙赶来查探。
哼!尹旭一脚飞开大门,冲了进去,一件削了出去。当先的仆役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身首异处。鲜血从站在的脖颈间喷出老高,落地的头颅滚动着,带着血迹的头颅在地上来回滚动,十分可怖。
“杀杀……杀人了……”
后面的两名仆役见同伴被杀,死状极为惨烈,惊恐到了极点,好半天才喊出声。之后连滚带爬往内院跑去,裆部滴滴答答水渍明显。
“出什么事了?”吴仲带着妻儿走出询问。
仆役颤抖着身子,颤声道:“老……爷,杀……杀人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去给我抓起来!”吴有才犹自一副纨绔子弟做派,带着手下人走出门外。
院中的那一刻映入眼中的那一刻,他完全被惊呆了,随后的马氏更是掩住口鼻,不敢正视。
身首异处的仆役倒在门口,一个锦衣男子披头散发,持剑往前走来,血迹顺着剑刃流淌,从剑尖滴落。
“挡住他!”
吴有才惊恐之下,指挥手下人上前阻拦,可是挡得住吗?七八人冲了过来,尹旭目不斜视,断水出手左削右砍,片刻之后便无一个活人。
蒲俊等人远远跟在后面,瞧见尹旭如同杀神一般,知他是要亲自报仇雪恨,故而不曾插手,只是远远跟着。吴有才与马氏惊恐到了极点,左右两边抓住吴仲的衣襟,颤颤兢兢。
吴仲虽也惊恐,但身为一家之主,该有的担当是必须的。强子镇定到:“你是何人?何故在我府横行杀人?眼中没有王法吗?”
“我是何人?”尹旭扬起手中的血剑指着吴仲,冷冷笑道:“问你的宝贝儿子和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啊!”
尹旭仰面说话,头发自然垂落两旁,吴家人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吴有才惊叫道:“东来?”
“东来?”马氏身子猛然一颤,这一刻她比谁都明白,尹旭为何杀伤门来。当初逼死玉娘,关其李跛子,她全部当一回事。至于东来就更不放在眼里了,不过是盗匪而已,况且还听说朝廷数数万人围剿。他以为吴芮早已尸骨无存,谁想到此时竟站在这里,回来报仇!还变得无比强大,如此心狠手辣,更确切地说是如此恐怖!
吴仲伸手指着尹旭,惊愕道:“你是东来?盗匪尹旭尹东来?”
尹旭冷冷道:“吴亭长,你可能还不知道,在下已经与吴县令一道起兵反抗暴秦。区区在下已经不是盗匪,而是义军将领。”
“啊?”
这几日来忙于对付秦军,以及英布与吴梅的婚事,通知偏远乡镇一事便有些耽搁了。
吴仲外强中干质问道:“即便你是义军将军,也不能在我府上杀人吧?就算我吴家与你有些小过节,也不至于此吧?”
“小过节?”尹旭冷冷道:“吴亭长说的到底是轻巧,好好问问你的宝贝儿子吧?”
妻儿不伦之事他一直都蒙在鼓里,玉娘父女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此时吴仲大惑不解。
见马氏战战兢兢,尹旭冷笑道:“吴亭长还不知道吗?这位马夫人于床榻之间侍奉你父子二人,真是辛苦啊!”
“什么?”吴仲愕然看着妻儿,气的浑身颤抖。
马氏与吴有才一口同声道:“父亲(老爷),不要听他胡说。”
“是真是假想必吴亭长心里有数,对我尹某人而言也无所谓。只是这对奸夫淫妇竟然逼死了玉娘,绝对不可饶恕!”
吴仲再要说话,被尹旭打断了道:“吴亭长无需多言,有些疑惑到了地府再问吧!”
“你!”
此言一出,众人都流露出惊骇之色,有的活着的家丁仆已经跪地求饶。
尹旭冷冷道:“罪魁祸首是那对奸夫淫妇;吴亭长管教妻儿不善,难辞其咎;而你们仆役这些则都是帮凶,亦不可饶恕,所以今天你们都得死!”
话音落地,暴怒的尹旭挥剑砍杀,鲜血飞溅,哀嚎不断。片刻间,吴府上下已经再无一个活人。
当吴有才最后倒地时,尹旭身子一颤,神情呆若木鸡。铛的一声,断水剑落在地上,尹旭踏着满地血污,往外走去,血印脚步一直延伸到长街之上。
吴府血案的消息早已传遍全镇,大街之上早无一人。尹旭一步步往前挪动着,来到香溪河边神女庙。
此时夕阳西下,青山轮廓镶上了一道金边,香溪河面波光粼粼。神女庙已经有些残破了,神女雕塑依旧栩栩如生,此情此景与一年前那个下午何其相似,只是物是人非,伊人不在。
整个下午,尹旭一直坐在神女庙,默然不语,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蒲俊远远地站着,此时任何的劝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是公子一直这么坐着实在让人担心。直至傍晚时分,高易策马而来。
“公子!”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待会陪陪玉娘!”
高易道:“公子切勿悲伤,夫人尚在人世!”他们已然知晓玉娘在尹旭心中的地位,夫人这一称呼十分到位。
尹旭微一愕然,旋即摆摆手:“不必骗我,放心好了,我没事!”
高易躬身急切道:“公子,在下说的是实情,夫人确实尚在人世。”
“你,你说真的?”尹旭看着高易诚恳坚定的表情,心中再次燃起一丝希望,颤声询问,
今日尹旭匆匆出城,众人十分惊奇,从吴臣口中得知缘由始末时都唏嘘不已。尤其是在英布与吴梅大喜之日,尹旭却骤闻噩耗,一喜一悲实在让人感伤。
高易初时也并未在意,只是为尹旭感到伤感担心,后来听吴臣等仔细说起事情始末,以及香溪地理位置,突然心中一动。他想起数月前,他们绕道番邑乘船北上时,彭泽船家的那番话。
当时船家有言,大船多年不用,直到去年秋天,一位锦衣华服的老爷租用。随行之人中有一年轻美貌女子,是从香溪河中救起的溺水者。与玉娘出事的时间一致,香溪河下游正是彭蠡泽,前后印证,也就是说玉娘未死。高易唯恐生出变故,急忙赶到香溪镇来报讯。同时嘱咐了吴臣往彭蠡泽畔寻找那船家。
尹旭听完高易之言,激动道:“玉娘没死,玉娘没死,她还活着……”
高易道:“是啊!夫人还活着,公子勿要再悲伤,吴公子已经去请那船家了,稍后就到。”
半个多时辰后,吴臣带着那船家赶到,尹旭连忙询问。船家因女子貌美多看了两眼,印象极深,此时一一说来,与玉娘长相全无二致。尹旭喜极而泣,激动地落下泪水!
只是想要寻访玉娘下落十分困难,船家只知玉娘随那华服老者乘船北上,却不知去了何地?天下之大,该到何处去寻找呢?那老者似乎身份尊贵,却不知具体身份?也不知他是否会善待玉娘?她还好吗?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尹旭遥望天边,感伤不已。天下之大,找到玉娘犹如大海捞针,不过尹旭相信,要玉娘还在人世,就一定有再见之日。他笃定一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第三十三章合兵一处
“玉娘她还活着?”李脖子闻听女儿生还,惊喜万分,好不激动。
“嗯嗯!”尹旭鸡琢米一样点头称是。
李跛子长舒一口,欣慰道:“那就好!只是她如今身在何处?”
“这个……”尹旭叹道:“目下只是玉娘被一位尊贵的老爷所救,往北边去了,具体行踪尚不知晓。李叔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寻玉娘回来!”
李跛子点点头,悠悠道:“好,我等着,只是你到了如今还不改口吗?”
尹旭身子一震,看着李跛子愕然道:“李叔,呃不……岳父!”
“好!”李跛子道:“以前我反对,是为玉娘在这乱世的生计着想,而今你有本事照顾好玉娘,我也便放心了。她对你有情,你对她有意,很好很好!只盼着你早些找回玉娘,行礼成亲给我添个大胖外孙。”
“嘿嘿!”尹旭笑道:“岳父放好好了!如今您就先住在此处,安享晚年就好!”
“嗯!”李跛子爱女及婿,关切道:“好,去忙的你的吧,不用操心我,倒是你……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多加小心啦!”
尹旭心中一暖,再拜出门去了。
来到大厅时,吴芮、英布、蒲俊等诸人已经在座,正在商讨下一步的打算。
番邑如今聚兵五千,以吴芮为首,尹旭与英布则是左右大将。河畔伏击全歼秦军四千人后,威名大振。只是这下一步该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