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小呵欠引来端木野怀疑的目光——他从未见过一个性命垂危的人还有时间“打呵欠”!
翩翩警觉到自己所露的破绽,连忙又装出一副“快要不行”的虚弱神情。
“我的意思是,时间不多了。”
端木野有些罪恶感地轻瞥她一眼,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可以怀疑这只单纯的喜鹊。再说,他不是刚刚才顿悟到自己是真心喜爱她的,那么,她死前这一个小小要求不就正好给他一个机会去表白自己的情意,那他还在顾忌些什么?
他内心虽是勇气十足,但仍频频深呼吸,清一清喉咙才道:“我爱你。”
“真心的吗?”她试探地道。
“嗯!”端木野低头轻啄她那细致无瑕的额头。“我真的爱你。”
第一次别扭地说出这样肉麻的情话后,第二次时,显然端木野适应许多——至少他没有再起鸡皮疙瘩了。
翩翩露出小猫使坏后的满意笑容,她舒适地躺在端木野的大腿上,头则倚着他结实的手臂,基本上,要不是胸口那把长剑“戳”得她很难过,她肯定会舒服地逮住这机会猛睡它一顿。
“那你可不可以‘顺便’吻我一下呢?”她这叫做得“陇”望“蜀”!
端木野又呆了一下。
怎么她在死前还那么难以“伺候”,竟然提出一堆“古怪”,又不合情理的要求。她不是应该把未完成的心愿托付给他吗?为何她老是绕着这尴尬的话题打转?难道她就不能交代一些正常的遗言吗?
“端木大哥,你忍心拒绝我这最后的愿望吗?”翩翩适时地挤出几滴眼泪,“哀戚”地道,害端木野又内疚起来。
“好!我亲你。”
他压根儿没注意到翩翩眼底那道“得逞”的贼光,更没想到翩翩怎么拖那么久还没死。
照理说,像翩翩这样伤势严重的人能撑个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偷笑了,而她从受伤到现在,已耗了不只五、六炷香的时间了,命未免太“韧”了吧!
端木野俯首温柔地吻上她的唇瓣,瞧他小心翼翼的轻柔模样,仿佛在呵护一尊脆弱的瓷娃娃一样。
“呵呵……”翩翩突然杀风景地轻笑出声。
“怎么了?”端木野抬起头来,纳闷地望着她那笑靥如花的小脸蛋。
莫非她这是回光返照,快要不行了,所以才有力气发出笑声?不!他不想失去翩翩!端木野一脸的惊恐。
“没事!”翩翩连忙捂住自己笑得快裂开的小嘴。“我只是想到你以前跟我亲吻的时候,舌头都会‘偷溜’进我的嘴巴,跟现在你这种吻法差好多喔!害我忍不住猜想你的‘技巧’是不是退步了,所以,就不小心笑出声了!”
端木野的男性尊严受到严重的创伤与羞辱,只见他老羞成怒地气红了俊脸,粗哑地道:“你到底还要不要亲吻——”
慢着!姑且不论她那捞什子的胡言乱语,她的态度未免太轻松惬意了吧?一点都不像快要去世的人。可疑!太可疑了!
端木野慢怒的脸孔渐渐转为狐疑的神色,但是,她胸口插了一把长剑是铁铮全全的事实啊!一个人受了这种重大的伤势,决计活不了的。
“要呀!我刚才只是在劝你设法改进技巧而已,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翩翩俨然以“权威”的姿势道。“好了!我们继续吧!”柔媚的口吻暗示着她会“教导”他的暧昧意味。
瞧!就是她这种愉悦得意的神情引起他的怀疑。
没有一个人在死神将至的时候还笑得出来的,除非那个人是傻瓜!
“糟糕!”翩翩不禁暗叫一声。
端木野的右臂枕着看似伤重的翩翩,他用左手拔出那把带有血迹的长剑。
接着,奇迹发生了。
翩翩胸前那道丑陋的伤口,竟然缓缓停止那长剑拔出后涌出的鲜血,然后开始收口结痂,一转眼间,一个致命的伤口仅剩下一道粉红色的小疤,若不是被戳破的衣服上染有血迹,端木野绝不会相信他眼前发生的事。
第四章
翩翩干笑几声。
她对自己一时的得意忘形觉得相当懊恼,如果端木大哥知道她存心“试探”他的感情,一定会大大感到不悦的。像他那种刚愎自负、感情内敛的大男人最讨厌说些恶心的情话,而她刚才不巧地又诱拐他说出那些话来,要是被他发现她的拐骗行为,端木大哥会不会气得扭下她的头来?
不成!她得小心应付,或许假装不知道她的体质可以将伤口迅速复元是个好办法。
“咦!端木大哥,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才发觉真的有些不对劲耶!怎么我还没死啊!?”她圆睁着慧黠的双眸,语带无辜地道。
端木野面无表情、莫测高深地盯着她瞧。
“你身上有无不舒服的地方?”他着实不相信她的说词,听起来太过虚候了。
“有啊!”翩翩露出松口气的神情,看来,端木大哥相信她的话了。“我觉得这把剑插在我胸口好痛喔!你替我拔出来好吗?”
端木野沉默地点点头。
先前他不敢贸然替她拔出利剑,是怕剑身拔出后,会造成翩翩体内更严重的内出血,反而加重她的伤势。现在见到她目光闪烁、游移不定,而且态度轻松得有些怪异,反倒让他有兴趣看她在玩什么把戏。
端木野的右臂枕着看似伤重的翩翩,所以,他只能用左手拔出那把带有血迹的长剑。
接着,奇迹发生了。
翩翩胸前那道丑陋的伤口,竟然缓缓停止那长剑拔出后涌出的鲜血,然后开始收口结痂,一转眼间,一个致命的伤口竟只剩下一道粉红色的小疤,若不是被戳破的衣服上染有血迹,端木野绝不会相信他眼前发生的事。
“太不可思议了!”他怔怔地低喃。
“是啊!这简直是奇迹嘛!”翩翩热烈地附和着,装出一副惊讶敬畏的神情。
端木野对她不自然的态度再怎么存疑,也绝对没想到她可以自动复元伤口。她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山林精怪绝对不可能拥有这般神奇的能力。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异常深沉,目光在她娇美无瑕的脸上搜寻着。
翩翩理所当然地道:“我是何翩翩,你前世的爱妻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吗?”她依然卧在端木野结实有弹性的的身躯上。
对了!她曾经说过她被一名苗族巫师诅咒成喜鹊,从此便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而且愈大的伤势愈快痊愈,至于像她身上撞伤的小伤口则在两天内会消失。
原来她以前说的胡言乱语全是真的,她根本不是山林中的精怪,看来,他还真是误会她了。
“你真的是被巫师诅咒成喜鹊的呀?”端木野还是难以置信这种怪异的情节。
翩翩很高兴他终于觉悟了。“对!也是你前世的爱妻。”她锲而不舍地再次强调。
“可是,如果你真的被诅咒了,那个巫师为何还赐你长生不老的能力?这不是很矛盾吗?”端木野细心地注意到这不合常理的地方。
“你很笨耶!”翩翩丢给他一个几近“鄙视”的目光。“这件事我以前也有告诉过你呀!那是因为那个卑鄙巫师不想让我有自尽的机会,使我一辈子都脱离不了半人半鸟的禁锢,这样,我就永远无法下黄泉与你相会,这种用心还不够狠毒吗?所幸我想了一个聪明的法子,就是服毒自尽,后来的故事发展你应该知道了吧!”美瞳不无几分怀疑地斜睨着他。
端木野敷衍地点点头,不好意思告诉翩翩他已忘了大半。不过,她的聪明法子——服毒自尽,好像没有奏效,否则,她就不会活生生的躺在他的腿上了。
翩翩露出满意的笑容,很高兴端木大哥还是满关心她的。
端木野慢慢接受她被诅咒成喜鹊的事实了,至于她认为他的前世是她的夫婿就有些离谱了,这整个大唐千万个人民,她怎么能确定他就是她的“凌大哥”呢?或许他们的容貌相同只是巧合而已,他绝不可能是她的前世夫婿。
嗯!等过一段时间他再婉转地告诉她这个明显的事实好了,希望她不要又哭得唏哩哗啦的。
慢着!端木野突然发觉她刚才眼中好像闪过一道奇特的光芒,啊!她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特殊的复元能力吗?但她为何装出伤重不治的娇弱模样,对他提出两个“小小”的要求,而他——
端木野的俊脸一红,这次他是恼怒到了极点,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大丈夫,竟然栽在一只连飞都不太会的笨喜鹊身上。
他板着一张臭脸穷凶恶极地瞪着翩翩,羞愤地站起身来,让眯着眼依偎在他身上享受的翩翩“滚”了下来。
“怎么了?”翩翩摸着被撞疼的玉臀,搞不清楚状况地问。
“你这只可恨的小鸟——”
端木野气得连话都说不下去,拼命使力握紧双拳,控制自己不冲上去扭下她那优美脆弱的颈项。他倏地转身离开。
翩翩“皮皮”地朝着他的背影扮个鬼脸,不再担心端木野的暴怒,因为他延续着前世的性格,只会凶巴巴、气呼呼地瞪着她,常常会气得口拙骂不出话来,然后,摆几天的臭脸让她知道他多么不悦。
盯!这样的端木大哥好像没啥威胁性。
翩翩眉飞色舞地紧追在端木野身后。“等等我呀!端木大哥——”
???
打从一年多前,江湖上就充满许许多多流言蜚语,其中又以塞外魔教“璇玑门”的动态最为热门,尤其在它派出“血煞人魔”斐骐到中原掀起骇人的血腥后,黑白两道无不怀疑他是“璇玑门”派来打压中原各门派的气势,并且将中原的大小消息传回塞外的人。所以,整个多事的江湖再度沸腾起来。
白道的正义之士对神秘的魔教向来抱持着观望、质疑的态度,深信它的沉寂只是假象,认为总有一天“璇玑门”一定会进犯中原,故纷纷命令门下弟子加强练习武功,而在外地行侠仗义的弟子也全接到命令赶回各门派,如此一来,若遇到“血煞人魔”,才可量力围杀他。
而贪婪的黑道中人则风闻“血煞人魔”斐骐身上藏有一种失传已久的秘笈,能让人在短期内修练到一甲子的深厚内力。否则,凭斐骐那年纪轻轻的模样,怎么可能拥有如此高深的功力与奇诡的身手呢?
这对一向贪求无厌、好逸恶劳的黑道人物而言,无异于是一项美妙的天籁,故他们成党结派地对斐骐穷追不舍,一点都没有被他吸食人血的事实给吓破胆。
以上这些风风雨雨的传言,与纯朴的成都城百姓根本扯不上关系,但是,闲话人人爱讲,尤其愈是紧张刺激,他们就讲得愈天花乱坠。
时至正午。在高朋满座、人声鼎沸的大酒楼内坐着各样的百姓,有酒楼上座的富商巨贾、名门望族,也有下座的贩夫走卒与江湖人士。
“喂!你听说了吗?”
在酒楼第一层的某桌座位上,有位穿着普通的瘦子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门道。
“听说哪一件事呀?”一个留有山羊胡的中年人凑近脑袋瓜子探听着。
在这人来人往的嘈杂酒楼里,那两人的窃窃私语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瘦子露出一个神气的笑容,急着与他分享得来不易的大消息。“归隐十数年的‘圣手鬼医’颜天宇在饶州(江西、鄱阳)附近出现,一路朝西而来耶!你想,他会不会来我们成都城啊?”
左侧方桌上的一名黑衣男子闻言,双眸精光一闪,缓缓抬起头来望向那两个嚼舌根的中年人,俊挺的脸上带着沉思的神采。而他旁边那个紫衣小姑娘则是尽情地大快朵颐,双颊鼓着满满的食物,丝毫没有察觉黑衣男子的不对劲;但即使她的吃相如此不文雅,却也吸引了附近不少欣赏的眼光,这就是娇美姑娘占优势的地方。
山羊胡不屑地冷哼一声。“拜托!都老掉牙的消息了,亏你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
“有本事你把最新的消息说来听听。”瘦子不服气地道。
山羊胡得意地斜睨他一眼。“我听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血煞人魔’斐骐最近又在江湖上走动,许多黑道高手都赶到江陵城,打算抢夺他身上的武功秘笈呢!”
黑衣男子听完这个消息后,又低下头专心用膳,免得一桌好菜全被紫衣姑娘干光。
“哎呀!反正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好了。”
山羊胡附和地点点头。“是啊!那个魔教‘璇玑门’也真奇怪,大半年了,就只派那个‘血煞人魔’斐骐到中原来,也没见它有什么后续的行动,好像一点都不急着进犯中原武林一样。”
“对!我也觉得‘璇玑门’有一点古怪……”
这时,紫衣小姑娘耳尖地听到那三个熟悉的字眼,赶紧将嘴中的食物硬吞到肚内,惊奇地道:“端木大哥,我刚才有听到那两人在谈论你的师门‘璇玑门’耶!原来你的‘璇玑门’那么有名,真是太厉害了!”翩翩的纤纤玉指指向那突然面色如土的瘦子与山羊胡,带着满脸讨好的笑容瞅着端木野,期待大爷他能愉快地拍拍她的头,不再臭着一张俊脸。
没办法!这几天她已经看腻了他愠怒不悦的脸色,所以,见机不可失,便赶紧向他谄媚一番。
霎时,这整个酒楼全沉寂下来。
端木野头痛地抹了俊脸一把。
翩翩那清脆如珠玑般的嗓音不大不小地刚好传进酒楼内每一只敏感的耳中,所有人全都惊恐错愕地瞪着端木野与翩翩两人,心中难免惋惜这对如图画中走出来的俊美男女竟是魔教中人。
“怎么了?”翩翩被那么多的瞪视给弄糊涂了,她如坐针毡地问:“他们为什么一直瞪着我啊?我有说错话吗?”
许多怕事的酒客连饭菜都没有用完,便纷纷抖着脚溜出大酒楼,只留下几名看似凶狠的彪形大汉和躲在柜台下拼命发抖的伙计与掌柜。
“没有。”端木野发出低沉而挫败的叹息声。
她没有错,有错的全是他,他错在一时心软让这只笨喜鹊跟在他身后,他早该有所觉悟翩翩惹麻烦的功力是一流的。唉!
“对嘛!我只不过对你‘拍拍马屁’而已,怎么可能犯错呢!”翩翩睁着无辜的圆眸,也觉得这好像不是她的错,所以,她老实不客气地道:“那就是端木大哥的错!”
端木野懒得跟她计较。
那四名彪形大汉不怀好意地走到他们面前,嘴里发出难听的笑声。
翩翩一看情势不妙,立刻机警地蹲在端木野的背后,心中暗暗埋怨着:端木大哥怎么惹上那么难缠的坏蛋呀!最可恶的是还“牵连”到她。
“听说你是‘璇玑门’的人啊?你们与‘血煞人魔’斐骐有啥关系呀?”其中一名长得最残暴的人嚣张地问道。看他一副很“欠人扁”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四人里头最大尾的。
端木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蹲在他背后的翩翩也随之起身,反正端木野长得那么高大,就算她跳起来,搞不好前头的人还看不到呢!
端木野默默不语。
“咦!你这臭小子很不识相喔!大爷问你话,你竟敢不回答。你八成没听过我们‘陇中四虎’的威名,你死定了。”“大虎”气急败坏地猛喷口水,另外三只虎则拼命点头附和。
端木野连睫毛都懒得动一根,他纳闷地询问自己,怎么会陷入这种无聊得要死的场面中?他连肚子都还没填饱呢!
看来,指望他们自觉无趣,摸摸“虎鼻”走人是奢望的。
翩翩听到“陇中四虎”吓人的恫吓,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连忙用力按住端木野背后结实的肌肉,示意他跟四只大虎“虚与委蛇”一番。
端木野回头不悦地睨她一眼。
“最近我的心情被‘某人’弄得很坏。”他总算厌烦地开口了。都是身后那只笨喜鹊害的啦!难得上一趟酒楼慰藉受苦受难的肚皮,现在全被她给搞砸了!
四只横行陇中的老虎面面相觑。
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他的心情很坏好像不太关他们的事耶!莫非这臭小子话中另有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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