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情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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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情书时代-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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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有刻骨铭心的情书时代,我不想只是一个替身演员。我努力过,真的,但我没法继续演下去。我爱你,但也自私,我需要你走出那个阴影,活在现实中……再见了,菜头,希望,阳光会来,在风雨后。”

    “朴欣——”我僵硬地坐在那里,看她打车离去。

    全程操作BC客户的货物一周之后,暂时的平静被打破了。我下令截留了他们所有问题的货物,足足八个货柜。副总愤怒地指着我的鼻子骂道:“让你负责就是要安全地把客户的货物运出去,为客户服务。人家海关申报都没问题,你倒好,你却自作主张截货!BC是我的客户,在你手上一个礼拜不到就出这样的问题,你自己的A客户都走了好几个月同样的货,为什么不截下来?我警告你,不要把事情做绝了!”

    我无言以对,A客户确实在之前有走私活动,但那是我接手之前,自从我接过来,我都没有给他们机会。老板终于还是找我,说现在那三个客户都对我我不满意,而他们是公司的主要收入来源,所以,如果我坚持截货,那就无法继续在市场部呆下去。因为杨副总已经声明,不想让我破坏公司的服务形象!

    当晚,我再一次失眠,面对着诱人的收益,我几乎难以说“不”!但我清楚,妥协就意味着走向非法的道路,如果没被举报查案,大家平安无事;而一旦事发,我就是最大的替罪羊。

    数日后,我终究递上辞呈,成为自由人。我提着一年多来在公司积累的,沉沉的一包档案、资料还有迷惘,穿过十二月初寒风刺骨的街口。

    刚回到宿舍,我看见阿文正在庆祝,因为他鬼使神差地交了好运,在公务员笔试中一举夺魁,顺利进入第二轮,同时阿牛以142的成绩排在第八,仍然还有希望;而小李的第一个月工资刚发下来,超去他的预想。所以,一切都那么值得庆祝,包括我的辞职。我见他们兴奋地讨论面试可能的题目,听他们畅想进入地税局之后的生活,多少有失落感;但是,我依然为他们高兴,毕竟毕业以来,如此喜庆的场面实在稀有,根本令人不忍心去破坏。因此,我们欢快地度过零二年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我始终没提辞职的事情。

    辞职的那一夜,我才突然醒悟,原来自己走了一年多,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工作如此,感情亦同。

    让我在这深秋之夜深吸一口寒气,迎接下一场的失眠吧——厦门冬夜,爱恨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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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业之后,我成为小李的接任者,晚上通宵泡在网上,每天凌晨听阿文起床撒尿的声音。阿文说我没去上班反而变的更加憔悴,我不信,他就一把拽我到镜子前,我一看,发现眼窝又深了一层。我想,这段时间三餐不全,又没有足够的睡眠这也是正常的吧,但我却没有心疼自己的念头,甚至,我喜欢是有意识地折磨自己。他问我每天都在想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灰意冷,活得形同虚壳。

    为了让我每天坚持吃饭,阿文提出中午他都要回来吃饭,让我煮两菜一汤。我漫不经心地答应下来,没想到,这让我的生活出现一些变化。在菜市场里,我觉得每天这样买买菜,亲手煮点东西的生活方式也够小资的。午后,我就在家里看中央台的“探索与发现”,然后上网找工作。

    我就这么重复着这样的日子,偶尔应付一场面试。不久,公务员考试的结果公布了,阿文总分排名第七,阿牛第六,双双失去进入地税的机会。阿文沮丧地躺在床,见到我就埋怨:“死菜头,都怪你这乌鸦嘴,说什么笔试弟二,面试就倒数第二,你看看,应了,你高兴了?”

    “阿文,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不是有意的啊。”

    “就是随口说的才会灵嘛,死人,年薪五万的工作就被你一句话给毁了!”

    “那你下次一定会上的,真的,而且大家一起上。”

    “好了,只希望你的话不会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阿文坐起身子,拍拍我的肩,“先预言你自己什么时么找到工作吧,试试灵不灵。”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

    “拜托,你不能具体一点嘛。”

    “明天吧。”

    “那就完了,”阿文翻翻白眼又躺了回去,面朝墙壁,不再理我。

    这时阿牛走进屋子,拍拍阿文肥肥的臀部,道:“允许你再难过五分钟,虽然公务员没上,地板还是要拖的,你可别忘了这周轮到你值日啊。”

    “菜头,”阿文用很缓慢的语调,“你补偿我的机会到了。死阿牛,等我考上地税,第一个征你的个人所得税,征死你。”

    “那我可巴不得呢,最好是我中了五百万,让你征收20%,其余的四百万,没你的份。”

    小李子在公司转正加薪混得不错,一跃成为本居室内最高收入者。这对于阿文他们来说是一个刺激。他俩都在原公司呆了近一年半,薪水却如死水般地平静。眼下,第一个跳槽者大功告成,让俩人了都心生去意,准备下水一搏。但是,看到我这个反面典型,他们又打消了念头。如今,工作是越发难找啦!

    高校扩招后的首批毕业生就快出灶,这无疑提升了跳槽的危险系数的百分比。想想还真不平衡,原先争得你死我活地上大学,现在的学生只要有钱就能拿到正式文凭。我们知道,很多中专院校把门口的牌子一改成为所谓“高等专科”就理所当然地可以招大学生了,试想,这里培养出来的人才与中专生有区别吗?或许我们国家的教育部门花费纳税人大笔大笔的财政资金,追求的只不过是一个数字游戏罢了!与此同时,高额的收费使高等教育成为中国十大暴利行业之一,而更令人心寒的现实是,表面高产之下的空洞和苍白,是大学文凭日益贬值。近来听说研究生和博士生也大面积扩招,阿文戏称这是“高等教育大跃进”,其实真的不无道理啊!

    一职难求,也无怪乎不少女大学生热衷于傍款,无怪于女大学生从妓打工。当然,这么说不是歧视,而是在现实社会生活的压力下,对她们的理解与尊重;反过来说,不少带着有色眼镜的人,往往虚伪得令人发指!

    这些当然都是题外话了,言归正状,失业的我一个多月来都没有找到新公司,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小李子的失业记录是两个月零八天!但我感到累了,感到这一年多来积累下来的心灵的倦意沉甸甸地压住我的呼吸。深夜里,我发觉天气更冷了,寒冷的水汽透过窗的缝隙渗透进来,整个世界都象被寒流冻得沉默。然而我忘记冬雨是从哪一天开始下的,静默的夜,全世界只剩下雨声。我同样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开始静下心来写一部名叫《我的情书时代》的小说。我想用它来纪念我的大学生活,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让我真正地把回忆的担子卸下来。

    冬至那天,据闽南的习俗,家家户户都要吃汤圆。由于“小茂”已经停业,我们几个就到“口福居”去喝酒。我想起九九年和小倩一起过冬至的插曲,当时我们一大群人出去,刚吃过汤圆,小倩暗示我溜到海边聊天。我们逃出来后,心里都盛着两个人之间的甜蜜,走在通往海的小道上,所以都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一个疯子。那个人突然从后边抓住小倩的手就要跑,我赶紧上前推开他,他踉跄后退几步,突然失声痛哭,同时向拼命跑到海边去。我刚想安慰小倩,却听见她埋怨道:“你太用力了,他可能很痛,你看哭得那么难过。”我很生气,说:“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啊,这也有错吗!”我们为此吵架,一周没有见面,可正是通过那一次短暂的分离,我在那时才深深地感到没有小倩的日子如同嚼蜡,发誓一定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阿文当年一口气可以吞下八粒“甲天下”汤圆,如今在“口福居”,三个汤圆就把他呛的差点咽气。我笑着把面纸递过去,说:“阿文不复当年之勇啦!”他也不反驳,把嘴角擦拭干净,摇头叹息。小李子向来都不喜欢汤圆的味道,可今天却整整吃完一大碗,真是莫名其妙。他笑着解释说:“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万事万物时时刻刻都是运动变化的,因此人的口味也是会改变的。”阿牛则不失时机地调侃他:“我看你是那种做得事太多,急需补充能量而饥不择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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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深夜,我坐在露台上吸烟,思索着过去未来。

    亮红的烟头一寸寸烧近,或明或暗,如同青春一样,一分一秒一步一进地化成干灰,脱落,或打在地上或散在风中。从铁栏杆望出去,街对面简陋的按摩店还在营业,紫红的灯光里有几个身影晃动。边上紧贴着一家同样简陋的“沙县小吃”,零散的几张小桌子摆在里边,灶台冒出的热气能量不足以抵抗这样寒冷的夜风,白的汽体刚腾起来就消散得不知所踪。恐怕这样的天气,客人也不多,小店的伙计伏在桌子上孤独地看着街头。我用中指把烟头弹出去,星火在空气里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重新点燃一支,深吸一口,徐徐吐出,把这些年的回忆一起吐出来,我发现自己关心的事情越来越平凡,自己也越来越彷徨。

    九七年,我带着香港回归的余欢和台湾未收的遗憾,第一次坐那么久的火车到厦门,那时的我是一个彻底的民族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满腔热情。大一的时候我为了“社会主义的民主”和别人争执到用拳头来决定答案,话题都是全民所有的大是大非的问题;大二的时候就现实得多,开始在几个人中讨论爱情和性这类集体小资本主义的东西。进入大三以后,我开始从事爱情理论与现实结合的个体经营,大四则蠢蠢预动,力求完成性理论的实践,但没有成功。

    转眼,毕业一年有余,激情渐行渐远,生活让我麻木。我唯独不忘把名存实亡的爱情搬出吸食,象吸毒一样。但是,现在我想要戒毒,让记忆随着第一份工作的失去一道化成烟灰,尘埃落定。于是,我重读了小倩给我的信,终究觉得,时间这东西可以改变一切,包括曾经认为不朽的爱情!

    “就这样结束吧!”我对自己说,然后熄灭手里的烟,到房里把从前写给她的情书翻出来。我决定把那一箱子文字烧掉,连同我刚写完的小说一起销毁。

    我打算彻底地埋葬了我的情书时代,我要去见朴欣,开启我们的未来!

    我打开箱子,把曾经无数次翻阅的那些写给小倩的文字按时间顺序整理起来,再把那篇小说放进来,准备附之一炬!然而,我走进厨房才想起炉子是用液化燃气的,没法像老家的大灶那样包容并烧毁那么多东西。后来,我改变主意。我想,一件事,一段情感从哪里发生就应在哪里埋葬,作为遗忘的一种方式,也末必见得一定要毁灭。因此,我决定花一天时间,把所有东西深理到我和小倩初遇的那棵老树下面。

    我没有读完所有的信就沉沉睡去。我仿佛在集美的小道上见到了小倩,看到她穿着紫衫轻盈走来。我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伸出手去拥抱她,而她竟如穿过空气般地,从我身上、心上穿过,犹如穿过一个灵魂、一种意念。我回过头,那竟是朴欣,她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有说有笑地朝我们以前常去的海滩走去。我急切地跟在身后,想喊她,却怎么也无法叫出声了!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拉住她,朴欣回过头竟全然不认识我。这时候她身边的男子冲上来猛猛地打我,我痛苦极了,强睁开眼一看,打我的人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身上一阵疼痛,我被小李子打醒了,他说我梦里大喊小倩的名字,把他惊醒。他丢毛巾给我,责令我去洗洗脸,我这才发觉自己满脸的泪水。于是我问他,我在梦里叫了小倩的名字多少次,他立即骂我“神经病”。

    “那我还有喊别人的名字吗?”我忍不住接着问。小李简直忍无可,真的握起拳头准备打我,这时,阿文破门而入,说:“你喊小倩39次,朴欣93次,这回你该满意了吧。”说罢亦展开右手作“九阴白骨爪”状,准备与小李联手揍我。最终,阿文把我从前我让他吃的拳头一次性地还给了我,而且是真打,甚至加了一点利息,然后满意而归,嘴里喃喃道:“今天起来尿尿,收获真大。”

    “我真的叫了朴欣的名字吗?”我追上去问阿文。

    他说:“那当然了,不是你叫的,难道是鬼啊!”

    我在那里傻站了好几分钟,才真正地清醒过来。我想,小倩只是青春的一场梦而已。到如今,她已经远在澳洲,迟早会有新的另一半。从前,我曾经伤害她,我为之内疚,而我还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让朴欣受伤吗!?

    在阴雨之后初晴的一个清晨,我带着那些旧物来到集美,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似曾当年的那棵树,把包裹埋藏在树根之中。为了不被人看出痕迹,我把夹杂着几天雨水的黄泥踩了又踩,苦心伪饰。傍晚时分,冬日的夕阳仍如当年那般令人沉醉,淡薄的暖意却在风里瞬然逝去。这种天,我们当年是最喜欢出来活动的。我不知到时下的情人们在何处幽会,林子里半天不见人来。我带着一身泥,在学院的食堂吃了久违的晚餐,便准备起身回岛,路经校门外的小酒馆,见一群群少年们在此间欢笑,聚餐,心间几分怅然。我抬头看见树杆上的一些残叶,猛然记起一句唐诗:“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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