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疑了一会儿便走出病房。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三人之间,也许有些心结需要解开吧:大约半小时后,爸和兰姨走了出来,兰姨眼眶红红的,看来刚才病房里有一场战争,只是,这是场胜负已定的战争啊。
兰姨对我低声说她回去堡稀饭,晚上再来接班,便匆匆离开。
我望了眼爸沉默的脸,决定直接进病房瞧瞧妈的状况。
妈的情况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
她竟然对我微笑。
我趋前好奇地问妈谈判情况如何?
妈心平气和地告诉我:“老公都是她的了,有什么好谈判呢。”
那为什么兰姨会红肿着眼呢?,“也许是因为解脱了。”妈这么回答着。
我不懂。
不过妈并没有再回答我;她心情颇愉快地告诉我想吃披萨及可乐。
我研究她的表情许久,最后我决定放弃追究。
因为这是她住院以来,不,应该是长久以来,第一次看她这么真心的快乐,眉间不再有淡淡的忧愁。
我想,妈也完全放开了心中的禁锢吧。
我很庆幸,我把爸找回来的决定是对的。
第八章
“不是!”她立刻不假思索回道。
此话一出,师黎安的眼眸瞬间冰冷。
“如果我没记错,方心雨是一九九五年八月生的,对吗?”他没有起伏的语调,听来令人胆寒。
她犹豫半晌,她知道她的答案会带来怎样的风暴。
“没错!”她挺直肩膀无畏地直视他利刃般的眼光。
果然,他眼中陡增风暴,立刻吸走所有氧气,空气顿时变得稀薄,令她一下子呼吸不过来。
“很好!非常好!”他突然笑声大作。
他的笑容令她不寒而栗。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她有强烈不好的预感。
“方心雨在法律上仍是我女儿,对吧!”他不带感情的语调令人心谅。
“你想怎样?”她谅慌怒问。
“你紧张什么呢?”他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睨着她。“她既然是你情人的女儿,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她的。”
一股强大的火球充塞在她胸间,让她怒火直冒。
“师黎安!你敢对我的心雨动一根寒毛,你信不信我会拆了黎明的招牌作陪!”她火焰般的双眼,熊熊烧向他。
师黎安仍老神在在,他不以为意地瞧着她。
“是吗?几年不见,威胁的狠话倒是学了不少。”
“你最好不要想试着证明这些狠话会不会成真!”
“我一向是不怕威胁。”他冷笑着。
安凝雅心中波涛翻腾,有谅惧、有担忧,但是有更多的忿怒;时间改变了他的温柔柔软,他变得无情刚硬,她不该期望他会放过她。
想到自己的劣势及无辜的心雨,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这样恶言相向下去,吃败仗的是她!
“师黎安,我今天来这里不是要跟你吵架,是想和平地将问题解决。”她刻意放软了声音。“否则我可以选择法庭上见。”
“是吗?”他斜眼睨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上法庭少说也要拖三、五个月,我有时间陪你耗,你有吗?”
“你不要太过分了,当年你只知一味地指责我,难道你就没有错吗?我最无助脆弱时,你在哪里?你妈和你妹联手欺负我时,你在哪里?我全心全意的守候,换来的却是你不信任的嘲讽,这样的婚姻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我只是提早结束它!”
他冷眼瞧着她,心中没有一丝温情。心雨不是他的孩子,这项事实彻底粉碎了他对她最后的歉意与怜惜。
这么优秀可爱的孩子,竟不是他的!他有丝心痛及……可惜!更心痛的是,她真的在他还拥有她时让别的男人碰了!她……太可恨哪!
“结束它?!”他讽诮哼道:“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放你自,让你逍遥快乐吗?”
“你……”她气得咬牙切齿。“你简直是变态!”
他闻言大笑,笑意却丝毫未进驻眼底。
“这样不是绝配吗?变态对荡妇,哈哈!”他放肆的嘲讽着安凝雅握紧成拳的指甲深深陷进手掌里,欲哭无泪的痛切割着她全身每一寸。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畏惧任何言语上的伤害,但是他直接的嘲讽仍然敲痛了她的心。
“既然嫌弃我是个荡妇,为什么不干脆离婚算了,何必留我下来羞辱你自己?”她沉痛地问。
看到她哀痛的神情,他告诉自己:他一点也不同情,一点也不心软,她是罪有应得,她红杏出墙,活该受他的羞辱,她该要尝受这五年来他的椎心之病,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卑劣的伤害她有何不对,一点也不……
“比起能亲自羞辱你的乐趣而言,其它都算不了什么。”他突然邪恶一笑:“何况,我还多了一个可以善加利用的‘好女儿’!”
她闻言倒抽一口气。
“要怎样你才肯离婚呢?”
他唇角渐渐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
“这辈子,我都不会跟你离婚的!”
谈判破裂后,她立刻拂抽而去,决定寻求法律途径解决。
结果,律师的答案令她非常失望。
现行的离婚制度是两愿离婚,而且必须一起到户政机关做离婚登记才能生效。
而且,他们早就过了离婚申请的十五天期限。
若是要以其它方式判请离婚,她的立场更是薄弱;离开台湾,不履行同居义务的是她,她找不到他任何不利的理由反告他。
也就是说,除非他点头答应,否则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安凝雅因此而坐在家中生了两天闷气。
无能为力的无助感令她气愤!
尤其听到他一副胸有成竹,可以全面控制她们母女的得意嘴脸,她就忍不住怒火汹涌。
思考了许久,许多方式都无路可走,最后她选择了最初的想法,直接带心雨潜回美国,她就不信他还有耐性再等另一个五年。
没想到,他似乎有透视眼会看穿她,随即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他要她们母女三天后搬去他忠孝东路四段上的公寓,而且还说他己经派了保镖二十四小时“保护”她们免受骚扰。
什么保护嘛!根本就是监视!
安凝雅气得挂了电话。
他倒是挺聪明,将她们母女俩放在身边就近监视,以防她们逃回美国。
她真是低估了他的能耐!
不过,他的毅力一点也没变,想做一件事就会彻底执行,她不是没领教过,不同的是,以前是静默的守候,现在却是强势主动的出击。
这令她不由得有些胆怯。
商场上纵横一段时日,她不是没遇过难缠的对手,但她都能轻易应付,唯独师黎安让她棘手,因为他知道她的弱点!可恶哪!
不搬,他一定不罢手;搬了,她又不甘愿!
考虑了一整天后,她有了新的想法。
本来她预备和他僵持到底,后来一转念,与其这样硬拼,不如软攻,让他厌恶再与她纠缠下去,主动离婚,岂不更好?
想通后,她的心情整个豁然开朗。
不过,还有个难题,她该如何告诉心雨?
想到心雨,她不禁浮起一丝愧疚。
心雨是个早熟而聪明的孩子。她并未隐瞒与师黎安离婚的事,而且让心雨知道他人在台湾。
心雨知道事实真相后,就不曾再向她要爸爸。
这孩子有时早熟得令她心疼。
师黎安的不离婚只是一种手段,她怎能告诉心雨?而她并没有继续婚姻的意思,又该如何向心雨解释?
窗外,白云在蓝天里浮沉,窗内,她的心也同样摇摆不定。
“妈咪!有个房间好漂亮哦!”心雨从走廊另一头跑向安凝雅及方嘉榕时兴奋地叫道。随即拉着她们俩朝向最尾端房间走去。“快来看看!快呀!”
安凝雅和方案熔相现一笑,她的快乐似乎也感染了她们。
站立门口,她们被里面的豪华装演吓到了。
整个房间的墙壁全贴上迪斯茶卡通的粉红色浮水印壁纸,粉红色及地的蕾丝窗帘,粉红色的复古公主床,上面还摆了两只超大型的“凯蒂”男女娃娃。
房间的另一面墙壁全是订做的橱拒,一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绒毛娃娃、芭比娃娃,及许多玩具;另一半则是各种成套的书籍,有玩具书、童话故事,及益智科学书籍。
令人谅奇的是,房间一角吊了一座小巧的秋迁。
十坪大的房间满足了小孩的所有梦想。
安凝雅惊讶且不解地看向站在房间中央,一脸温和笑意的师黎安。
他可以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他知道心雨不是他的孩子,却这样为她费尽心思。
看着心雨在房间里东摸摸西玩玩,满脸童真的灿笑,安凝雅唇角也不禁漾起开心的微笑。她转向师黎安真心说道:“谢谢你为心雨所做的一切。”
只见师黎安冷冷看了他一眼。
“心雨是我们公司的重要资产,让她住得舒服是应该的。”他换上公事化的表情。
安凝雅闻言,挂在唇上的微笑瞬间冻结。
心雨这时开心地飞奔过来。
“爹地,这房间好捧、好漂亮哦——”她笑的眼都眯了,表情里净是惊喜与难以言喻的快乐。
师黎安蹲下来拉着她,脸上又恢复成温暖的笑容。“心雨喜欢吗?”
“好喜欢!”她很用力地点点头。
“那它就是你的房间了。”他慎重的宣布。
“耶!爹地万岁!谢谢爹地!”心雨兴奋的在师黎安脸上用力亲了一下,然后转身拉着安凝雅的手欢呼道:“妈咪!这是我的房间耶!It'ssopretty!sowon…derful!iloveverymuch!”
接着她又开心地跑去找方嘉熔,想必也是要向阿姨宣布这个棒呆了的消息。
“小孩子就是如此天真单纯,不懂得分辨真心还是假意。”安凝雅严肃地盯着师黎安说道:“她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不管你把她当商品也好、资产也好,我希望你不要让她介入我们的战争中。”
“战争?”他嘲弄道:“我们之间的战争早一就结束,你已经是输家,要做的是想想该如何赔偿。”
“赔偿?!”她皱眉问。
“我当然是不介意把你自己赔给我。”他语气一转,充满了性暗示。“好久没人帮我暖床,还有暖身!”
“你……”安凝雅瞬间胀红了脸。“不要脸,”语毕,她愤愤走出了房间。
暖床?暖身?呸!她暗啐道。他当她是什么?床伴还是炮友?!在厌恶她的情况下,还能和她发生关系,做那种爱人之间才该做的事?他若以为将她们接来一起住,他就可以借此发泄生理需求,那他可是大作白日梦了!
他敢碰她,就准备等剪刀伺候,咋喳!断了他的根!哼!看他还敢不敢色心大起!
这样想了一想,安凝雅觉得自己心情好很多了。
这厢,师黎安却正为自己脱口而出的暗示着恼不已。
他硬逼着她们母女俩搬来,不就是想就近监视,甚至还想要报复她,趁机羞辱她,不是吗?
可是他却斥资装满心雨的房间,还亲自监工,甚至安凝雅要求能够带方嘉熔一起搬来,否则不放心她一个人住,他也答应了。
当他看到一脸惊喜兴奋的心雨,以及感动的对他第一次展现温柔微笑的安凝雅,他竟然觉得轻飘飘,快乐得想飞上天!
他到底怎么了?
他不是该用这些年来的孤单寂寞及恨意来回报于她?她背叛了他呀,不是吗?心雨又不是他的孩子,他明明是要随便丢给她一个房间的,却又不由自主地找人来设计装潢,还一直告诉自己,这是他留下她们的手段之一!
他气自己仍是想要她。虽然这些年他一直无法忘情于她,但他知道她不忠的事实后,他怎能仍对她有迷恋的感觉存在呢?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后,他的视线不觉调向心雨机场里的对话仍印象深刻,撇开主观的认定,客观来说,她真的是个非常优秀聪明的孩子,又不失天真,长相也十足讨喜。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摄影棚内见到她,阿may还惊呼她是他的小翻版一事。
她真的不是他的孩子吗?
会不会安凝雅骗他呢?,他一定会查出事实真相的!
“宝贝,爹地去找妈咪,你跟阿姨待在房间看书哦。”他亲了亲心雨脸颊,低声说道。面对这么可爱的孩子,他实在无法因为她可能是别的男人的孩子而恶劣以对啊。
他在后方阳台找到了安凝雅。
“你何时学会抽烟的?”他冷不妨取走她手上的长烟,不悦问道。
“你管我!”安凝雅回头发现是他,整个脸沉了下来。“把我的烟还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自顾自地拿起烟抽了一口,然后吐了一圈白雾。
“你!”她惊讶地看着拍抽着她刚吸了三分之二的烟、这……就像是间接接吻!她又羞又恼地作势要抢回她的烟:“你自己怎不去买烟呀!干嘛抽我的烟!”
他故意抬高手让她构不到烟,另一只手抓住栏杆,将她围在一小方天地里。
“我记得以前你最讨厌烟味的,不是吗?”他仍拧着眉追问。
她抢不回她的烟索性放弃,反正她只是偶尔心烦时来一根含着,不是非抽不可。她抱着胸靠在栏杆上看着他。
“人是会变的,你不也变了?”
他顺势撑着另一边墙壁凝视她。
“有些喜欢与讨厌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他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在纽约的日子很不顺利吗?”
她僵住片刻,这是他第一次问起那五年间的事。
也是第一次他没有用讥诮的态度面对她。
“都己经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她转移视线不看他,摆明了不想提。
“我想知道。”他态度坚决。
“我不想说,也没必要说。”她昂起下巴,踞傲地看着他。“知道了又能如何?能补平过去所有的缺口吗?还是可以粉饰一切伤痕?完全不可能!说了只是当你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恶劣吗?”他冷下脸。
她轻哼一声。“根本是恶劣到极点!”
“是,我恶劣!所以我让你们搬来我的公寓,让你们吃我的、喝我的,我恶劣到花精力来照顾你们……”
“那不叫照顾,那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她低吼道。“我宁可回纽约,也不想过这种日子!”
“你要回纽约就免谈!”他冷冷回道。
“你!”她真的气坏了,气他的蛮横无理!“你是不是有虐待狂啊?这样绑着我们母女俩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有虐待狂?!”他眼中闪着怒火。“你倒是说说看我怎样虐待你们母女了?我是拿皮鞭抽你们,还是用火烫你们?你说呀!”
“你是精神虐待!”她同样不甘示弱。“我已经不爱你了,跟不爱的人要朝夕相处是种痛苦,精神上的痛苦胜过肉体的鞭挞,你懂不懂?”
“哈哈哈!”他突然放声大笑。倏地,笑声止歇,他以一种极冷的声音说道:“这种精神上的痛苦是你应得的报应!你背叛了我们的婚约,怀了别人的野种,所以你无法面对我,这是你的良心在自我谴责!你活该如此!”
“就算我活该,你并不是上帝,你没资格审判我!”她愤愤回道。
“我比上帝还有资格!”他眼光含霜直挽她。“这五年来,是我背负你的背叛,也是我承受了所有的羞辱,我没办法再对任何一个女人有感觉,我不再相信任何人,我只能相信我自己!你所带给我的,不及我给你的十分之一!”
有一瞬间,他的话几乎让她软化,但是,五年前的那一幕却立刻浮现脑海,顿时恨意又涌上心头。
“这五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