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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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邢氏-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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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曾想这样巧,今日朝廷提前放榜了。也不知官差从哪儿得来的灵通消息,一路追到荣府来报喜,还自带了几挂鞭。

柳清云愧疚之至,再三与政老爷夫妇道歉。

贾赦叫他别在意,“早完是连着亲戚的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么清楚。再者说,这又非你本意。你今日金榜题名大喜,本该为你摆上几桌庆祝才好,不过我这有些不合适。这样,你先随林大人回去,改日我必要备重礼为你庆贺一番。”

柳清云对贾赦再次鞠躬致歉,方同林如海一遭儿告辞。黛玉倒没去,还是留在后宅,陪着邢夫人在此住下。

邢夫人问她怎么不随她父亲一起走。

黛玉说不出来,她心里总是隐隐有种感觉,她暂时不能走。

果然,次日晌午的时候,鸳鸯代贾母慌忙叫来两房人。

两房的老爷太太带着各自的子女跪地,守在贾母的床前。贾母倒比往日精神,言语也清楚很多,似是回光返照了。贾母亲□代了她的私房,吩咐鸳鸯都搬了出来,一件不留。

“老大喜欢古玩字画之类,我这有些尚且能上的台面的,正和你口味,都给你。至于余下的瓶瓶罐罐,就给老二吧。还有些银子,老大你有出息,让着你弟弟些。”贾母没说怎么分,而是把话点到这里,看着贾赦。

贾赦能说什么,再说他也不差贾母那点银子,点头同意全给贾政。

贾母笑了,松口气。

宝玉终见贾母,欢喜的扑到他床前撒娇。

贾母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宝玉的手背,目光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宝玉觉得有些不对,纳闷的抬首,眼含泪的看着贾母。

“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贾母把人打发干净了,睁着眼,一个人躺在榻上发呆。

鸳鸯见贾母不对,凑上前去。贾母已经闭了眼,眼角泪珠晶莹透亮,瞬间就从她两侧颊面滚过。

“老太太?”鸳鸯唤了一声,却不见贾母有反应,她又叫了一声,贾母人没有回应,脸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鸳鸯大惊,伸手试探贾母的鼻息,一点气息都没有!

鸳鸯大哭,转身跌跌撞撞的推开门。邢氏等才走出院,回头身后屋门大开,众人都停住脚,回头望,只见一身青衫衣裙的鸳鸯泪流满面。

宝玉才听说黛玉也来荣府了,心里正琢磨一会儿怎么去见他,忽然感觉身边人都停住脚,气氛不对,这才迟钝的转身回首,看见了伏地痛苦不起的鸳鸯。

鸳鸯伤心欲绝,痛苦地无法喘息,哭泣都是无声的。

宝玉慌了,急急忙忙冲进屋,脚却被门槛子绊了一下子,头朝下摔个狗啃屎,鼻头都磕青了。

众人也顾不得他,贾赦叫把碍事的宝玉搀走,他则带着一家子人见了贾母最后一面。

丧事则由贾琏媳妇和宝钗一起操办。当晚贾母便被收殓入棺,停灵于正堂。

迎春得了丧报,因有孕在身无法前来奔丧,故让他的丈夫仇二爷代她而来。仇二爷行事稳重,又十分细心。来荣府规矩祭拜之后,便去安慰岳父岳母,询问二人可有需要帮衬的地方,但凡他能做到的地方自会尽力而为。

邢氏问了问迎春的状况,仇二爷对答如流,连迎春平日的喜好和怀孕后口味的改变悉数知晓。邢氏见仇二爷真心关心迎春,这才安了心,留他一会子,便打发他趁早回家陪媳妇去。

丧事如何办怎么办,贾琏媳妇柳氏觉得还是得来请示邢氏。宝钗识趣儿,没什么意见。

邢氏也在为这事儿发愁,索性招呼一家子人来商量。因荣府的爵位削掉了,贾母原本随爵位而来的诰命加身也去了。简单来说,贾母的身份已经跟平常百姓家的老太太没什么分别。

“前车之鉴,不可不鉴,这丧事不好越矩。”贾赦皱眉道。

贾政不同意,激动地跟贾赦提起母亲的养育之恩,做儿子的,就该风风光光的大办为母下葬。

邢氏找早预料到这个麻烦,所以她才会特意把人叫全了商议。

贾赦懒得与贾政多说,拍板定下就这么办。贾政不愿意,坚持如此,并且指责大哥不这么大办就是舍不得银子不孝。

贾赦冷笑:“身正不怕影斜,我行事一切皆照着礼法体度来,岂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此事就这么定下,不准有异议。明日便启程,扶灵回金陵。”

贾政惊诧:“大哥,你说什么?扶灵回金陵?”

贾赦眯眼:“怎么,才刚口口声声谈孝道,现在只不过简单地扶灵送母回乡,落叶归根,这点事儿就做不到了?”

“没,没有。”贾政哑巴吃黄连,说不出话了。

众人刚散,贾赦拉住邢氏的手道:“你会不会怪我刚才的决定冲动?”

“如此倒也好,嫡母亡,老爷是嫡长子,要守孝的。与其在京城闷上两年,咱们不如回金陵暂居,倒比这里来的清净些。”

明日就走可能急了些,不过事出突然,眼见天就要转暖了,也不等人。邢氏麻利的收拾了行李,交代了贾琏媳妇好生管家。

是夜,邢氏忙完这一切,才要预备歇息。王善保家的急急地赶来报信:“二太太也去了。”

第70章 大结局(一)

贾母在去世次日上午;知会了族中人和几个亲朋好友来拜一拜;也就过了。丧事办的很简单,用贾政嘴里的话,跟没办差不多。

贾政觉得面上无光,几番说道贾赦。

贾赦耐心耗尽;冷笑两声;一拍桌,冲贾政道:“那这样;二弟下午同我一起出发回金陵。等回了金陵;让母亲金陵与父亲合葬时,由二弟主持再大办一场如何?”

贾政想想;也可以。左右他也要丁忧解官回家,若是能回金陵老家为老母办丧;出一回风头,谁人不说他政老爷是个孝子。十里八乡的传开了,他名声好,回头保不准能因为孝贤受提拔升官。

贾政几番斟酌之后,答应下来,这就要叫人去备行李。

贾赦冷眼瞧着他吩咐好一切,起身走时,跟他道,“当然,花费自由你出。”

“大哥!”贾政听此话脸色煞白,没想到他大哥最后来这么一句话劈心斩肺。他房里哪有银子花费在这上,如今余下的只有母亲给的那些,在京置购宅子还不知够不够。

贾政料知大哥是故意拿此讽刺他,根本没有办丧孝敬母亲的想法。“大哥,你是长子,你就这么在乎银子?你这般对待她老人家,怎能让她在九泉之下瞑目。”

“你不在乎,你出呗。”贾赦冷笑。

贾政愣住,脸色青白接替,被堵的无话可说。

“她老人家生前最偏心你,临死分银子,不也是给我两张画敷衍,其余的好东西劝舍给你了。不说别的,单一个八宝五色的宝石金瓶子,就抵我一张画的两倍。那时候,你怎不跟我好好算算?老太太偏爱你一辈子,如你所言,你的确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

贾政闷头皱眉:“分家那是母亲的意思,再说母亲不向着你,也是大哥自己作的,好好地爵位不要。丧事跟这是两码事,大哥是嫡长子,自然该你主持。”

“爵位的事儿你真敢再提?若非我请旨先领了错,怕只怕二弟此刻就在牢里了,此时此刻我也不用多费口舌争辩什么。至于丧事,你也说了,该我主持,那你这个次子就不要乱叫。”贾赦白一眼贾政,没什么好说。贾政还要反驳,贾赦不给他机会,直接问质问他,到底回不回金陵。

贾政不想拿钱,又何苦回一趟金陵瞎折腾。他跟大哥大嫂一块走,只怕在路上还得受气。扶灵回乡有嫡长子便够了,何须他再出马。

贾政摇头,但不好直接拒绝,那样说出去多不好听。“我还是留下,张罗操办王氏的丧事。好歹是宝玉和贤德妃的亲娘,不好怠慢了。”

贾赦讥讽的瞥一眼贾政,才刚答应去的时候,想什么了?如今一提钱,就成了缩头乌龟。贾政已经够小丑丢人了,贾赦不为难的他,也不戳穿他,只跟他放狠话道,“你既是回不去,自己也弄不了,休再跟我提什么前话。”

贾政气得嘴唇发白,却无理辩驳,拂袖而去。

下午,邢氏与贾赦带着璨哥儿,便出发扶灵回金陵。此行虽走的匆忙些,好在银子带的足够,路上若有缺少之处,现补给也便宜。

贾母丧事虽办的简单,但因她无诰命加身的关系,外人也拿不着话柄。再者说,贾赦人到中年,解官亲自为母扶灵回乡,也算是尽够了孝道,哪敢有人嚼舌根子。

日夜兼程,半月有余,便到了金陵。

荣府金陵老宅早有人前来接应。邢氏打点安顿好一切,便叫来老宅管事。早前出发时,邢氏便先打发小厮快马过来知会这边预备。

管事一一报与了邢氏,都算妥当。

“我教你请大师核算合葬的吉日,可算好了?”

管事忙道:“这月十五最好,若要再等,就是下月了。”

“十五,不就是明日?”邢氏皱眉。

“正是。”

邢氏想了想如今的天气,叹道:“也罢了,早些入土为安也好。你这边去请些道士法师来,安排明日诵经超度。下葬祭祀等物,也备全了,今晚就核查三遍,不许出半点纰漏。明日一切,必要顺顺当当。否则一旦出错,你们都要连坐。”

管事吓得心里只哆嗦,早听说大太太改了性儿,是一把管家好手,厉害的紧,今日所见竟比传闻厉害十倍。管事自然不敢造次,服服帖帖的去办了。

傍晚,王善保家的来回话,说是瞧着鸳鸯不大对。

这些天来,鸳鸯一直守在贾母灵前,寸步不离。王善保家的眼见她日渐消瘦,心如死灰,不禁担心她会出事。

邢氏可不想明日下葬前,闹出什么意外来,“叫她来!”

鸳鸯顶着一张蜡黄消瘦的脸进门,木讷的给大太太请安。

“你有什么话,说罢。”

鸳鸯心一横,她连死都不怕,还怕说几句话。“老爷太太怎能这么草率的治丧,老太太风光了一辈子,却死的凄惨,流着泪闭的眼。就是没了诰命加身,风光大葬又如何,老爷尽了孝道,将来复职,在皇上跟前也留个好印象。”

邢氏蹙眉,冷眼打量鸳鸯,没说话。

鸳鸯见状,哭起来,跪地磕头求大太太开恩,她怎么也要请求大太太给老太太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你一个丫鬟,懂什么,快跟我走!”王善保家的气急,扯着鸳鸯出去教训一通。“你真以为贾家逃了劫难?如今宫中贤德妃怀有龙种,先前与婉妃势不两立,再算上皇后,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咱们这边一治丧,多少双眼睛盯着,在京城就不说了,就是回到金陵这也不安全。论孝心,可是用钱衡量的?赦老爷亲自扶灵归乡,这还是不孝?你要怎么孝?”

鸳鸯恍若雷劈,幡然醒悟。她先前听政老爷那么和她说,还真以为赦老爷因记恨老太太偏心才会……她真是糊涂,老太太一走,她悲愤欲绝,失了理智,后来听政老爷说什么自然是什么。

鸳鸯又悔又恨,懊恼自己的鲁莽,只怕把自己千刀万剐了,也没法子给太太好生赔罪。鸳鸯泪流满面,没脸去见屋里头的大太太,就悄悄地跪在门外请罪。

王善保家的几番劝阻,见她心意已决,也没法子了。这会子大太太必然心情不好,王善保家的也不敢进屋问候,遂先去安排随行人员的住处。

晚饭后,王善保家的估摸大太太心情好些了,才赶来说道这件事。

邢氏到不知道鸳鸯在外跪着,一下午的功夫,屋子里前前后后进了不少人,都识趣儿的没一人主动提这事。

贾赦有些意外,抱着儿子跟邢氏的道:“算是个识趣儿的,也罢了,忠心孝敬老太太一辈子,功劳苦劳都有。冲撞你一回,也吃了教训了。”

“老爷倒和善。”邢氏放下手里的单子,转头看贾赦。

贾赦忙把脸躲到儿子的背后,挥舞着璨哥儿的手给邢氏看。“和善谈不上,倒是佩服她一心护住。比那些个见风倒腰杆子没骨头的强多了。一个丫鬟心性如此刚烈,倒也叫人佩服。”

“老爷说的极是,就因她是个难得的,我才会叫她来见我。她早憋了一肚子委屈,只怕要盘算着随老太太去。”邢氏回道。

贾赦惊奇的感慨:“果然是个忠心刚烈的女子。”

“你说有她护在璨哥儿身边,如何?”邢氏问。

贾赦愣了愣,眼珠子动了动,恍然大悟:“难不得前些日子你给璨哥儿挑人,挑三拣四的,合着你早看上了她。”

“那会子老太太还没走,我可没敢存着那心思。倒是老太太走前,拉我说了些话,叫我照看她唯一惦念的人。”邢氏回忆道。

“唯一?”贾赦准确的抓住这个奇怪的词儿,眯眼疑惑。老太太最惦念的人不该是宝玉么?

“人之将死,突然大彻大悟了吧。”邢氏叹了一句,如今物是人非,去计较老太太想什么也没必要。不过老太太那会子叫她安置鸳鸯的时候,她脑子瞬间想到的就是璨哥儿,两厢倒也合适。

邢氏叫王善保家的搀着鸳鸯去歇着,请了大夫,又安排了些补品与她。鸳鸯越加心里愧疚难受,不敢收。王善保家的劝她吃,明日才有力气送贾母,鸳鸯这才感激的应承下来。

一上午的功夫,合葬事宜才总算彻底完结了。

邢氏忙活了近一月,脑子神经绷得紧紧地,到今日才松了口气。身子一着榻,便合眼睡了过去。

邢氏把晚饭的时候都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天早已大亮了。

邢氏见屋子里只有小红陪着自己,起身问她什么时辰了。得知快到中午了,邢氏有些懊恼自己的倦懒,怪小红没按时叫醒她。

小红见太太睡足了,红光满面,甘愿道:“若是能叫太太天天这么精神,我倒欢喜太太整日骂我。”

“泼猴子,几日不说你,越发的张狂没章法了。”邢氏口上这样骂,脸上却洋溢着笑意,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小红自觉地荣幸,太太唯有信任人的时候,才和人这般不见外的说话,刀子嘴豆腐心。

小红要叫人进来伺候,邢氏拦住了她。“难得今天屋里人少,也叫我静静,有你一人伺候就罢了。”

小红应承,一边伺候太太洗漱一边道,“老爷在外头逗璨哥儿呢,鸳鸯姐姐也在。一大早儿,老爷就把她叫来了,说了什么,璨哥儿回头就跑她怀里头了。”

邢氏料知贾赦见自己乏了,便替自己把事儿办了。邢氏顿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小红给大太太梳好头,簪了几支素净的银钗。简洁清新,庄重而优雅,别有一番韵味。

邢氏早习惯这副打扮,相较于以前那些繁复富贵的装束,她更觉得孝期的打扮轻松随意,返璞归真。

邢氏出了寝房,便见贾赦半卧在罗汉榻上,耐心的引导儿子如何解九连环。鸳鸯立在一边,她回首见大太太来了,忙跪地配起错来。

“往事若风吹烟,散了吧。”

鸳鸯含泪感激,愿拿命作保,必会照看好璨哥儿一生。她也不图什么婚嫁生子,只管一心一意认下这小主子一辈子了。

邢氏知道自己没看错人,笑着看鸳鸯同奶妈子一起抱着璨哥儿回屋小憩。

贾赦叫人摆了饭,特意吩咐人煮了邢氏爱喝的清新爽口的粟米粥。

邢氏餐毕,笑着对贾赦道:“倒叫你成了后宅的‘管事’了。”

“能帮衬到你是我的荣幸。这段日子,不,这些年辛苦你了。”贾赦握住邢氏的手,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邢氏竟忽然害羞起来,脸颊微微发烫。

贾赦拦邢氏入怀,下巴轻轻地抵在邢氏的额头。“从今日起,咱们就在金陵小住三年。没有公婆,没有妯娌,更没有京城那些里里外外糟心的事儿,只有你、我,还有灿哥,我们一家三口。”

贾赦说的话朴实简单,没有花言巧语,更没有什么山盟海誓的承诺。可邢氏听了之后,偏控制不住眼泪。待贾赦落了话音,邢氏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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