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再听林之孝解释什么主子都忙的理由,料知都是些搪塞的借口,拱拱手,二话不说,甩袖告辞。
林之孝家的欲言又止,想想也算了,转身派人去知会大太太一声。
不一会儿,大太太的人来回话:“太太说了,他既是这般轻浮无礼之人,也不必施舍,救了将来也是个麻烦,就此断了也好。”
林之孝家的释然,点点头,越加觉得女儿小红的话没错,如今的大太太真真是个睿智的人儿。
傍晚贾赦回来,瞧着三天都不怎么搭理他的邢氏,心里就愁。他知道邢氏爱吃花糕,变着法的卖遍了京城所有的糕点哄他,连宫里头的好东西他也托人弄来了。
饭后,邢氏面对着摆满两桌子的点心,蹙眉。
“难道没一样喜欢的?”贾赦忧愁的问。
“浪费!”邢氏瞪眼贾赦,转而吩咐娇红留下两份即可,其余的分给各房和姑娘们。
贾赦笑了笑:“你能搭理我就不算浪费,这不,你也算卖人情了。那个,那天晚上的事儿,你别——”
“我记得清楚。”
“呃,好吧,我们也都是喝醉了。酒醉后,就容易出现像这样幸福的意外。”贾赦脸红尴尬的解释道。
“老太太叫我劝你帮衬着你二弟。”邢氏突然道。
贾赦一怔,回道:“这事儿他昨儿个跟我喝酒时我提了,说了不少软话,可不像他以前抬着下巴瞧我的作风。果然是当官了,有地位好!”贾赦摩挲着下巴,乐呵两声,继续道,“朝里要是能有个自己亲戚帮衬着也好,回头我仔细斟酌斟酌。”
邢氏笑了笑,抬眼打量贾赦。就怕事情不是他想得那样好。瞧他这些年都没出息,估摸是不怎么样。那贾政跟王氏是一家子的,脾性会互相传染,这贾政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搞不好还会是个扯后腿的。怕只怕到时候不是互相帮衬,而是连累!
贾赦看出邢氏的迟疑,料知她担心,自己个儿的心里就莫名的喜滋滋的。贾赦赶紧赔笑,跟邢氏保证道:“我一定会仔细斟酌,你放心吧。”
“明儿个你正好歇着,我打算带着二丫头去庙里上香,求姻缘讨个吉利,回头就该为她说个亲事了。你正好一块去,可有空?”
“有,有!只要是夫人的事儿我永远有空。”贾赦巧嘴道。
邢氏别他一眼,轻笑道:“花言巧语,不靠谱。”
贾赦反驳:“难道对你沉默寡言才算真心?那岂非更不靠谱?”
邢氏默然,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儿。默认贾赦的话,破例不再反驳。
次日三口出行,邢氏临时带上了贾琮,也叫他沾沾佛气。一家四人拜佛之后,晌午刚过便回了京。还没到府,就远远地瞧见荣府地界有一处地方冒着青烟。
贾赦挪到车头坐,仔细查看方位,觉得不大对,立马吩咐车夫快些行驶。贾赦与邢氏共乘的马车先到府,俩人脚一着地,便有小厮跑过来急急地告知,大房的屋子走水了。
“走水?”邢氏略微怀疑,同贾赦匆匆走向正房。
果然,正方屋子朝西南的几个窗户烧的漆黑,窗扇几乎烧成炭了。屋子里湿哒哒的,四处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邢氏刚进去,扫了一眼就被贾赦拉了出来。
“腌臜地儿,哪是你该去的。”贾赦护住邢氏。
“大老爷、大太太放心,火已经灭了。”林之孝家的过来陪笑道。
邢氏盯着林之孝家的:“怎么起火的?可有伤亡?”
“晌后,俩看门丫鬟去吃饭的功夫,屋子里着起来。火着大了,烟冒出来,院里人才晓得不对,幸亏扑灭的及时,才烧成这光景。也就两间耳房和正房的一面墙烧着了。人都没大碍,只有两个小厮救火的时候,烫着了点,补偿都安排下去了。”林之孝家的回道。
两间耳房是相通的,一间是琮哥儿的卧房,另一间空着,邢氏就存放了几个小盒子,放着贵重物件。
邢氏刚才那一眼就瞧出来了,存东西的那间耳房烧的最严重。放火这什么意图,显而易见。
“大白天的,必不是什么烛台倒塌所致的走水了,人都不在,屋子里空空的,显然是蓄意放火。这事儿不能过,必要严查!敢在我屋里放火,她有胆量,以后看我怎么收拾她!”邢氏放狠话道。
贾赦不明白,拉着邢氏问:“你知道是谁干的?”
“心里有数。”邢氏看眼贾赦,补充道,“后宅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贾赦闻言不多问了,信任的点点头。
这时候,王熙凤急急地跑过来,吩咐几个粗使赶紧去打扫屋子,另跟邢氏汇报道:“修房子的人媳妇已经找好了,估摸也就十天半月的功夫就可住人。这屋子不干净,母亲必是不好住哪儿了,我把我住的那小院置办好了,母亲和父亲暂且委屈一下,先在那儿歇脚。”
邢氏点点头,眯起眼,毫不吝啬的夸了王熙凤几句,随后笑问她:“那你们夫妻住哪儿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我想着要不我们暂且搬回原来住的地儿,等太太这房子修好了,我们夫妻再搬回来就是。我和二爷都是年轻的,也不怕麻烦。”
她们不怕麻烦,可邢氏如果真叫他们这么折腾、麻烦,必然会落人口实,骂她多事儿挑毛病了。第一个挑的可定就是贾母,原本王熙凤搬过来她就不高兴,这回王熙凤搬走,邢氏若真的再叫她们搬回来,贾母还不得疯了发飙?所以,这再搬回已是绝无可能了。
邢氏笑眯眯的打量口嘴伶俐的王熙凤,浅笑,真不愧是“凤辣子”,这么快就想出法子应对她了。
邢氏同贾赦在旁边的小院儿坐下来,王熙凤已去忙活搬家的事儿了。
娇红在正房里细查了几样东西,跑来回禀邢氏:“首饰金钗之类的都不怕烧,没什么损失,独独那份契约烧没了。”
“什么契约?”贾赦疑惑的问。
邢氏但笑不语。
第19章 夺管家权
狗急了还跳墙,那份她拿捏王熙凤的契约证据,果然成了王熙凤心里的一块病,如今真逼急了她来烧房子。
人只要动起来干坏事,在完美的计划,都一样会出纰漏。
王熙凤只要敢犯事儿,邢氏就不怕揪不出证据拿她。
邢氏转即吩咐院里所有人汇报今日中午的行踪,以及是否见过可疑人等。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辩白,也有敷衍了事儿的。
邢氏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我知道你们就是有晓得的,碍于府里什么人厉害的缘故,不敢说。也不怕,回头只在私下里找王善保家的说去,任何时候都可以。只要情形属实,叫我抓了那放火的贼人,金子是你的,卖身契也是你的,另送一间宅子十亩地与你们。回头不在这府里做工也成,若在这做,每月还升双倍的份例,一生有效。”
众仆从馋的差点流口水。
邢氏吩咐完这些,便躺在屋子里歇着。午饭的时候,菜色清淡了些,贾赦吃的寡淡无味,贾琮也不喜欢,直叫菜里的肉少了,蒸鱼也比以前腥味不少,肉质不鲜。
迎春加了一片菜叶进碗里,咬一口没咬断,再细看,叶边儿微微有些淡黄。迎春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发火。
“这些厨娘欺人太甚,哪有把老菜叶摘给主子吃的道理!”迎春放下筷子,转而又道,“前儿个司棋还和我说厨房的赵大娘顿顿有肉吃,到底我们是主子,还她是?”
邢氏也发现近几天菜色有些问题,一日比前一日差点,起先察觉不出来的那种。
贾赦也放下了筷子,深吸口气。
邢氏示意迎春去办理此事,也正好瞧瞧她学管家的本事到底到了什么水平。
迎春当常招来赵大娘,将碗里的菜叶子丢到地上。赵大娘撅着屁股瞧那菜叶子,当即明白,抖着身子磕头。
“太太、二姑娘许还不知道,如今厨房立了新规则,为避免各房吃喝铺张浪费,每月的吃食都是有银钱限定的。若谁想私下摆宴席,吃的再好点的,便要自己从中填补。前儿个老太太为大老爷置办酒席,也是自己拿的银子。太太房里多添了人,用度还是以前的数,到月末了伙食就难免会差些。可奴婢已经照着往日的管理,三餐鱼肉皆配全了的。”
“就这点肉渣,还拿死鱼糊弄我们,倒不如吃点好青菜叶子了。”迎春厉害道。
赵大娘心里哆嗦了一下,伏地不言语,心里忐忑感叹:这老实的二木头什么时候长刺儿了?
赵大娘话中搬出贾母做典范,迎春也再不好说什么,转头气呼呼的望向邢氏。
“既这样,你下去吧。”邢氏打发道。
贾赦、贾琮和迎春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邢氏,眼中俱是惊讶。这可不像是邢夫人的作风!
……
王夫人打发走来报信儿的赵大娘,弯嘴笑了两声,拿着佛珠进屋预备抄经。屁股才刚坐下,就听人急急的喊“大太太来了”。
王夫人露出“果然”的神情,肚子里早准备好了反驳的说辞,笑着起身,仪态端庄的迎接邢氏的到来。
邢氏果然黑着脸进屋,似乎受了很大的气。
王夫人故作惊讶的询问:“你怎么了?”
“饭没吃好,听说是我房里的用度没了。”邢氏直白道。
王夫人略做惊讶的样子,和善的笑道:“我当多大的事儿,回头我叫那个不懂事儿的厨子来,好好骂她,回头我替给嫂子填补上去。”
“呵呵,弟妹真纯善!”邢氏冷笑讥讽一句。
王夫人愣了愣,暗暗咬牙,不满邢氏的表情。
“打从弟妹管家之后,大房似乎没吃着一顿好的,我倒没什么,老爷要上朝办公,饿肚子可容易耽误办事儿,琮哥儿迎春正长身体,都耽误不得的。刚听弟妹话里的意思,这是要月月走这样的份例。那便没什么意思可言了。”邢氏冷笑道。
什么叫没什么意思可言?王夫人不懂邢氏的暗语,却也还是以端庄贤惠的口气耐心解释道:“这份例是全府定下的,老太太那儿点了头的。规矩不能破,不过嫂子既然想每月多吃点好的,我大可以跟厨子特别招呼一下。”
“那倒不必了,麻烦你了,还得麻烦我感谢你,我怕麻烦,也不爱欠本不该欠的人情。”邢氏道。
王夫人纵然再怎么存着装纯善的心思,听邢氏这般挑事儿说话,也破功了,冷着脸憎恨的问邢氏到底什么意思。
“既然弟妹管家,我们大房吃不好,还要自己个儿倒贴钱过日子。倒不如彻底点,咱们分家,自己过自己的。”邢氏抬眼,笑眯眯的跟王夫人道。
王夫人大惊,抖了抖唇,极力平复自己激动地情绪,瞪大眼看着邢氏。她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王夫人心里怕了,面上却不想输阵。她只是想耍点小手段,在明面上克扣大房的用度,叫邢氏说不出别的话来。万万没想到,邢氏竟敢提出分家这种大话。
“老祖宗决计不会允许的!”
“我们大房都快吃不上饭了,她老人家凭什么不同意。弟妹,走吧,咱这就去跟老太太跟前说明白,看是你有理,还是我有理!”邢氏说罢,拉住王夫人的手。
王夫人吓得抖着手,挣开邢氏的钳制,惊恐的向后退了几步。
“要说你去说,瞧老祖宗怎么骂你去!”
“由着我一人去说?弟妹也真放心,罢了,我这就去说去。”说罢,邢氏转身就走。
王夫人大感不妙,闹到贾母跟前,再怎么有理,也是坏了原本的憨厚形象。王夫人一咬牙,忙叫住她:“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迎春搬回去住了,怪不得嫂子餐食差了呢,原是少了她的那份儿填进去,我这就去叫人补上!嫂子也别见怪了,前几日我也跟你说了,真真是这几日病了,不精神所致。”
邢氏冷笑,懒得理她,起身走了。就知道她编了些瞎理由,贾母素来向着二房,去,其实也没啥用。
邢氏走了几步,小红便气喘吁吁地过来回话,说是二老爷回来了,正往这边走。
邢氏冷笑,特意选择了正确的路,‘偶遇’贾政。
“二弟你也该明白,折腾升官的事儿不是一朝一夕能办下来的。原这几日老爷打算替你活动活动,帮衬二弟,帮衬你们二房些。今儿闹这出,不用我说什么,老爷他自己吃饭就吃不顺当了。管家的还正是弟妹,叫他怎么想?”邢氏说完这些,无奈地叹口气,走了。
贾政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愣了半晌。虽然他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知道必是自己媳妇惹了事儿得罪了大房。升迁之路眼看无望,贾政气得脸色发赤,进院就抓个人问了今天的经过,更恨了。
贾政抬脚踹门进屋,王夫人被吓了一跳,惶恐的起身迎接。
“啪”一下子,王夫人被贾政狠狠扇倒在地……
隔日,因贾政的“卖好”,王夫人的“主动”放弃,管家权落入了邢氏的手里。
而此时刚搬到老院子里,依旧打算跟王夫人做‘邻居’的王熙凤就成了尴尬的存在。
贾赦最近暗暗打听了一圈之后,发现官场的同僚对贾政做事颇有微词。为人过于迂腐古板,不通世故,却还自私的爱得罪人。
贾赦觉得,按照他这个“乖”弟弟“好”性格,他如今能坐在工部员外郎的位置已经实属不易了。帮衬其说情升官的事儿,贾赦决定暂且搁置。
回头,贾赦便乖乖的将自己的想法禀告了自己的夫人邢氏。
邢氏闻言说道:“不但如此,你还要想法子给他调职。”
“这是为何?”贾赦疑惑。
“他这样的留在工部,将来日子久了,难保还会惹什么乱子。届时你若身居要职,一旦被他拖累,不单单你倒霉,全家都要遭殃。”邢氏道。
贾赦恍然大悟,冲媳妇儿竖大拇指:“太有道理了,咱们该未雨绸缪,防着点。如今皇上刚派我个活计,命我严查京内买卖官职一事,这可是个得罪京官的活儿,更要小心为上。”
“买卖官职?说起这个,咱家老二的官可确定是捐来了的,不是买来的?”
贾赦闻言大骇,还是邢氏行事周密仔细,想得周全。这贾琏的官若是买而非捐,他可是本案的主审官,岂非以身试法?待那时,那些被他查案而难免得罪到的官员,凭此参告皇帝,一旦查出来什么,为了以儆效尤,皇帝必会抄他家了。
第20章 休妻之乱
贾赦动用自己的官职之便,详查了贾琏在吏部名下的官职档案。虽然他如今头顶上真真顶了个四品同知的官衔,但此官却并不是捐来的,档案上分明写着是受了一个名叫戴枫的人引荐。这戴枫不是别人,正是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权的弟弟。
提起这戴家,京城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范。
戴枫此人胸中有点墨水,但并没有做高官的才能,仗着哥哥在大明宫掌权受宠,他一路攀升至如今的右副都御史,乃是堂堂三品大员,也算是权利滔天了。凭他一句话,再加上他哥哥戴权的余威,给贾琏弄个虚名的四品同知绰绰有余。
贾赦若是参与买卖官爵的案子,这就是个大把柄。不过此事查到此事也有个好处,贾赦知道买卖官爵一案从哪里着手了。
贾赦想办法怎么能把贾琏的名分周正过来,档案可不好改,除非再拿钱正经捐一次官。那可就要再花一份儿钱,为了个虚名,贾赦觉得这么破费不大值得。
于是,贾赦回家,跟媳妇邢氏商量此事。
“他是大房的继承者,当初捐官的时候,用的公家钱,听说是二弟托人操办的。本来就打算要捐的,最后怎么成了引荐,这果子该是他们负责。”邢氏道。
贾赦觉得有理,招来贾政处理此事。贾政正有求于哥哥,巴不得为其跑腿办事讨好,老实的赔错之后,便一口应承下来。贾政因埋怨王夫人先前的捣乱,便把拿钱捐官的活儿大发给王夫人处理。
王夫人一口推拒。“老爷忘了?我如今又不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