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为她盖上的吧?
洞口边,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洞外狂风呼号,吹得树叶窸窣响,迎风而坐的他却给她一种稳若盘石的感觉。
他是一个山贼,而她则是山贼的俘虏。照理说她应该觉得恐惧才是,可意外的是,这背影竟让她觉得安心,甚至还感到温暖……
如果他够聪明,早该将她丢弃在最早路过的农舍前才对!
当初把她从胡虎手里救出来,就完成了他在山下对那濒死老人的承诺,干嘛又要自揽麻烦?
只是,早上当他发现她发烧昏迷时,来不及细想更顾不得雨后山路湿滑,硬是用那双受伤的腿将她从山谷里背出来:等他重新找回理智,已经置身在排队等待进城的队伍里。
该死!他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窍?!
这里离卧虎山实在是太近了,难保不会有人认出他来,可这时候再转身离开,恐怕会更令人起疑吧!
梅亦白为自己的心软找一个借口。
“有血,地上有血呢!”
“是那个男的啦!你看那血还在流呢!”
“你说会不会是山贼……”
看见地上那一摊血红,旁观的人群起了一阵骚动,而梅亦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旁人注目的焦点。
该死,一定是他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他就知道进城不是个好主意,却还是蠢得自投罗网!
梅亦白一边诅咒自己的愚蠢,一边加快步伐想离开这些人的视线。
“哦……该死!”他脚下一个踬跛竟摔倒在地上,幸好他的手扣得够紧,才没把她从背上甩出去。
梅亦白回首一下她的小脸依然烧得红通通的,嘴唇更因为高烧而干裂,而她吹在他颈间的呼吸也更加火热急促了。
看她的情况越来越糟了,得赶紧替她找大夫才行!
梅亦白急着要起身,可她却像一座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大山,而他那条被石块砸伤的腿经过长时间的赶路后也变得更糟糕了,甚至支撑不起他俩的重量。
该死,他怎会变得如此虚弱?!试了两次都不成功,梅亦白忍不住唾弃自己。
蓦的,他的背上一轻。
咦?梅亦白猛然抬头,发现一个皂衣捕快站在自己面前,斜眼一瞥,身后又有一名皂衣捕快,他一手甚至还抓着那个笨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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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该死,他被认出来了!
一瞬间,梅亦白像被闪电击中似的。
胡虎的开山刀已经被他丢在山洞里了,他不动声色的将手伸向靴筒——匕首的藏匿处,思索着该如何化解这前后夹击之势。
从舒适的趴着变成被人提在半空,画伊在昏迷中发出不舒服的呻吟声。
“我说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你怎么还不站起来啊?是想在地上趴一辈子呀?”小捕快话还没说完,提着画伊的捕快已经不耐烦的在催促了。
“是是是,马、马上就起来——”梅亦白一边假装恭顺,一边蹒跚的站起身。
他的五指已经乘机攫住藏在靴筒里的匕首,扣藏在掌心,只等机会来临就要一击即退!
虽然独自落跑有些对不起她,不过她留在捕快手里可比跟着他这山贼颠沛流离安全得多。
蓦的,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该死,他居然失了先机!梅亦白不假思索的转身,就要出子手——
“喂!自己的女人麻烦自己保管!”
梅亦白及时打住,扣住暗藏掌心的匕首,接过捕快丢来的女人。
“柳悟非,你差点就要摔死这女人了!”看见这空中飞人的表演,小捕快气得哇哇大叫。
“你嚷嚷什么,这下就没事了嘛!”才刚表演完空中掷人的柳悟非,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混蛋啦!”小捕快忍不住狠狠一拳轰向那面目可憎的家伙,可他却只用一掌就包裹住自己的拳头。
“哟~~还是白白嫩嫩的嘛!可比对门豆腐西施的滑嫩多了。”柳悟非抓着他的拳头,色迷迷的摸啊摸的。
“柳、柳悟非,你别太过分了!我、我、我……”小捕快气得一张脸都红到脖子了。
“你、你、你怎么了?”柳悟非的狐狸眼眨啊眨的。
“你、你再学我,我、我就真揍、揍你了!”小捕快才从他手里挣出小拳头,就又扬起拳头叫嚣。
“什么真的,我还用煮的咧!”柳悟非笑嘻嘻的。
“啊——过分!”火药桶被点燃,一时间拳来脚去好不热闹。
见此情景,街上人们不但不怕,还哗啦一下全围了上来,连带将梅亦白和画伊一起围在里面。
“小黎捕快加油,老四支持你!”
“柳大哥,凤仙楼的姊妹们支持你!”
“揍、揍他的脸!”
“踢他的屁股!”
“……”
现场顿时鼓噪起来。
“该死!”梅亦白本想趁乱溜走,可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他的脸色很是难看。
“好热。”蓦的,他的怀里传出痛苦的呻吟声。
梅亦白一低头就看见画伊一脸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妳很难受吗?”他急问,可画伊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只是频频呻吟。
他想试探她的体温,可他却空不出手。
“难、难受,好……”画伊的嘴唇因为缺少水分而干裂,而她秀气的前额则沁出了冷汗。
“有了!”梅亦白忽然灵机一动,双臂用力将她抱高,用自己的脸颊去感知她的体温。
“爹亲,伊儿难受,爹亲……”昏昏沉沉中,画伊错将他当成最疼爱自己的爹亲,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嫩脸贴着他的蹭啊蹭的。
细滑的触感让他心魂一荡,随即那炽热的热度让他回过神来。
要命,她热得像要烧起来似的!得赶紧为她寻个大夫才行,否则他怕这纤弱的小人儿无法挨过这场高烧。
“让一让,麻烦各位让一让。”梅亦白一边高喊,一边拚命挤出人群,可街上的人不但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小黎捕快和柳捕快又一次“当街卖艺”的消息,在片刻之间已经传遍小小的荷城。
平常难得有娱乐的百姓听得有热闹可看,顿时蜂拥而至,只一会儿就将整条街道堵得密密实实。
梅亦白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突围出去,反而因为推挤而差点跌倒。
“该死,都给我走开!”被困在人群中一筹莫展,梅亦白终于忍不住发怒。
不过即使在盛怒中,他仍不忘仔细保护好她,以防汹涌人群挤伤了她。
梅亦白满心满眼都是怀里这细致脆弱的女子,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大喝声竟压倒了场内虎虎的拳脚声。
顿时,现场一片安静。
“别丢下我,求求你别……”他的气息让她觉得安心,而他身体的清凉更吸引着她。画伊昏沉沉的扒着他不放。
“不会,我不会丢下妳,妳别怕。”她脸上的脆弱揪得他的心好痛!梅亦白不假思索的承诺。
就算是夫妻,在这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旁若无人的腻来腻去已很失礼,更何况他俩还一身狼狈。
不知不觉,众人的注意力从打斗的捕快身上移到这对狼狈不堪的男女身上。
虽然他们的衣着已经破烂不堪,却仍能看出一个是粗布短衣,另一个则是质地良好的华裳。
啧啧,看这款式,还是一件嫁衣呢!
莫非……
剎那间,父亲嫌贫爱富逼嫁女儿,少女抵死抗争,并在新婚之夜与身为仆役的情人私奔的感人爱情故事,浮现在众人的脑海里。
荷城的地方小,官员也算清廉,虽然还称不上路不拾还、夜不闭户,却也是一个能让人安居乐业的好地方。否则就不会出现捕快精力没处花,当街表演全武行的戏码了。
平常城里若有个偷鸡摸狗什么的,就能教人兴奋半天,何况眼前出现私奔的刺激戏码!
围观众人都兴奋莫名,梅亦白抱着人走到东,他们就跟到东:梅亦白抱着人走到西,他们也跟到西。
梅亦白因为画伊的病而忧心忡忡,刚开始根本没察觉到异状,直到走了半天还没穿出人群的包围,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山贼!啊……不要!”他正要停下脚步看个明白,忽然高亢的尖叫声刺破了四周诡异的寂静。
尖叫声里,画伊从他怀里挣起身,一双凤眸瞪得大大的,一条手臂直直的指着一个方向,整个人好像着了魔似的。
“山贼在哪里?山贼在哪里?”有人害怕的叫道。
“山贼进城了,大伙儿快逃命啊!”
“……”
看着她惊恐万分的样子,人们还以为山贼真的进城了。当下一阵鸡飞狗跳,尖叫的、跑路的……一阵纷乱之后,满街人都跑不见了,只留下一地的鞋子。
“山……”画伊睁大了眼睛却视而不见。
“别怕别怕,没有山贼了,没有……”看见她这样子,梅亦白明白她这不是醒来而是作噩梦,于是又是轻拍又是诱哄。
画伊的喉咙深处逸出一串破碎的嘶音,十根手指紧紧抓住梅亦白的手臂,用力之大竟深深的陷入他的肉里。因为用力,包裹着手指的布条滑脱,露出血肉模糊的手指。
“别担心,我们已经安全了!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妳!”看见她这样子,他只觉得心脏一阵绞痛。
再也顾不得其它,他紧紧的把她抱在胸口,仿佛这样才能平缓住那种疼。
他的声音安慰了她,她虽然仍没醒来,却已经渐渐的平静下来。
“看得出你们的感情很好嘛!”
“啪”的一声,一个大巴掌拍在他的肩头,“弄得这么狼狈,一定是半道上遇到山贼了吧?”
梅亦白抬起头,望进一双深邃的眼里,那眼里有着太多的意味,只这么一眼,他就意识到这绝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嗯。”他点点头,暗地里打起精神以戒备。
“你的武功不错嘛!”柳悟非用一双利眼上下打量他。
习武之人的体格和常人略有不同,平常人或许难以发现这其中的差别,却瞒不过同是习武之人。
“过得去而已。”他差不多已经精疲力尽了,脑子也没有平常那么灵活,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梅亦白只简单的道。
“那就是你们的运气太好。不过上一次发现的那十几个人就没这运气了,满林子的尸体……惨啊!”柳悟非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救救小姐!求求你救救她啊!求求……”
恍然间,垂死老人的哀号在他耳边回荡,而那双枯瘦的手攫着他的手臂,背景则是流淌了一地的血河以及满地的……
他下意识收拢一双铁臂。
“痛……”他的铁臂勒痛了画伊,她在昏睡中蹙紧了眉。
“抱、抱歉。”听见她呼痛,梅亦白赶紧松开手臂,一脸的疼惜。
“卧虎山那帮山贼从不留活口的,兄弟你能说说你们是怎么脱险的吗……”柳悟非才正要套他的话,不料——
“喂!柳悟非,你这家伙还啰唆什么?!人家可有病人,你别啰哩啰唆的,耽误人家找大夫看病!”小黎捕快兴匆匆的跑回来,却看见同伴正在用审犯人的口气盘问梅亦白,忍不住仗义执言。
“好,我不啰唆总成了吧!”柳悟非笑嘻嘻。
“这还差不多。”小黎捕快给了他一个白眼。
“在下告辞了。”梅亦白抱着人就要离开。
“你等等。”小黎捕快喊住他们。
“捕快大人,还有什么要盘问的吗?”他就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他暗暗将她的重量移到左手上,默聚真气于右掌。
滴答滴答……血滴落在石板上,梅亦白肩上的伤口因为用力再次裂开了。
“哎呀!你又流血了!”小黎捕快哀叫一声,那神情比受伤流血的那个还痛苦呢!
眼前情形越来越不妙,梅亦白暗自戒备。
“你们才刚脱离虎口,一定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吧?”小黎捕快热切的问道。
“嗯。”梅亦白颔首,决定静观其变。
“哈!我就知道!”小黎捕快一脸得意,“我在前面那间顺风客栈替你们订了一间房,大夫也已经让人去请了,一会就到。”
“哦……”这捕快究竟在玩什么花样?梅亦白的鹰眸暗沉,脸上却不动声色。
“还能有什么呢!不就是咱们小黎捕快旺盛的同情心又泛滥了欸!”柳悟非阴阳怪气的丢出一句。
“切,谁像你啊!一毛不拔的标准铁公鸡!”小黎捕快朝他吐吐舌头。
“是啊!咱们小黎捕快可是一个大好人,见人就大把的撒银子。哼哼!看你以后拿什么讨老婆。”柳悟非亦不甘示弱。
“我、我讨不讨老婆关你屁事啊?”小黎捕快涨红了脸,“再说谁像你这么小气,连吃顿饭都要用蹭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梅亦白发现小黎捕快那张晒得黑红的脸居然有些妩媚哩!
“好好好,我柳悟非既小气又市侩,你黎大捕快英俊又大方,所以我决定今明两天的饭就吃定你了。”柳悟非毫无节气的说。
“啊——”小黎捕快不由气结,转向梅亦白,
“咱们就别理这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家伙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急吼吼的将人往顺风客栈带,走之前还忘狠狠的抛个白眼给柳悟非。
“呵呵……”柳悟非大笑着照单全收。
咦?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人葫芦里卖什么药!梅亦白也不推辞,抱着画伊跟上去。
身后,柳悟非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可是那锐利的目光仍让梅亦白有如芒刺在背。
就像小黎捕快说的,他们才在顺风客栈安顿下来,大夫就提着药箱匆匆的赶到了。
“沈大夫,你快替他看看,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呀!”白胡子大夫前脚才踏进客房,热心过头的小黎捕快就一把抓住人,急吼吼的叫道。
“大夫你先过来看她,她烧得很厉害。”白胡子大夫还没搞清楚状况,又被梅亦白将人住床边拽。
“等不得,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呢!”小黎捕快又将大夫拽过来。
“不成,还是先替她……”梅亦白又大力的拽回去。
“别拽,你们都别拽了!再拽我就谁也不治了!”老大夫被他俩拖来拽去好几回,一把老骨头都快被拆了,急得扯着嗓子高喊。
“不拽就不拽,不过你得先治他。”小黎捕快指着梅亦白。
“放手可以,不过你得先替她医治。”梅亦白指着床上的画伊。
两人异口同声。
手虽然都放开了,却仍是僵持不下。
“啧啧,既然谁都决定不了,不如就按老规矩打上一架决胜负吧!沈大夫,你先歇一会儿,喝口水。”趁着这当儿,柳悟非抓着大夫找了张椅子坐下。
小黎捕快和梅亦白同时瞪向柳悟非。
“好了,我还是先替姑娘看诊吧!”沈大夫一边摇头一边对梅亦白道。
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沈大夫只好妥协了。他从药箱里摸出个小枕头搁在床上,开始替病人把起脉来。
“卢郎……”画伊不舒服的蠕动,干裂的嘴唇翕张,反复呢喃着一个名字。
这一路来,她不是喊爹娘,就是喊卢郎,反反复复、没完没了的,麻烦死了!梅亦白的嘴唇抿得死紧,拒绝承认自己是嫉妒。
“呵呵!你们小两口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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