荤八素,半天都回不过神。
“小泥鳅,你仔细接着火把啊!”
“惨叫的时候记得大声点,让哥哥们在外面也听得清楚些!哈哈哈……”
山贼们的调侃声中,一支仍熊熊燃烧着的火把被丢进了山洞。
小泥鳅伸出细胳膊正要去接却迟了一步,一支粗壮的手臂从旁伸出,接住山贼丢进来的火把。
熊熊的火光照亮那张不怒而威的脸,也照亮他手里那把亮晃晃的开山刀。
小泥鳅吓得撑不住身体,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喂!里面出什么事了?”
听到里面传出人体滑倒的声音,外面的山贼们纷纷拔出刀,一个个如临大敌。
雪亮的开山刀架上小泥鳅细瘦的脖子,梅亦白的冷眸里满是肃杀之色。
“没、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滑倒了。”小泥鳅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哀求的望着梅亦白:二当家,您就饶了我吧!
小泥鳅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唯恐不小心触怒了他,自己的脖子就会被一割两半。
他该杀了这小子以绝后患,可往事如闪电般掠过梅亦白的脑海。
还记得自己将这小东西捡回山寨的时候,他整个人又黑又瘦、脏得像条泥鳅似的,偏偏吃起东西来却狠得像条恶狼。
该死,他还真下不了手!
梅亦白移开了开山刀。
小泥鳅给他磕了个头,连火把也没拿就连滚带爬的逃出洞了。
准备好了吗?梅亦白回身瞥了她一眼。
画伊点点头,举起锋利的匕首,如果梅亦白惨遭不测,她就马上了结自己。
梅亦白弄熄手里的火把,在黑暗中屏息等待最后的决战时刻。
借着火把最后的余光,画伊发现他的背整个被血染红了!
爹亲、娘亲,女儿今天要和你们永别了……泪水自画伊白皙的脸庞滑落,黑暗中,她拚命握紧手里的匕首,可冰凉的匕首并不能给她带来安慰。
“虎爷,这里面啥都没有,只有几只蝙蝠,把我吓得屁滚尿流的。”
“胆小鬼!”胡虎笑骂着踢了他一脚。
“虎爷,既然人不在里头,咱们就先回去吧!看这天色快下大雨了,待在山谷危险。再说,那些财物还散在地上,也不安全。”
“嗯,走吧!”
随着胡虎的应声,众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终至什么也听不见,而在山洞中的两人仍不敢有丝毫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轰隆隆的响雷伴着哗啦啦的暴雨骤下。
梅亦白屏息凝神静听,深谷里除了雨声、雷声以外,再无其它声响。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背上已被冷汗和血浸透了!
他没杀小泥鳅,只是碍于昔日的情义,没想到却因此救了自己一命,他不由暗呼侥幸。
唰一声,闪电划破长空。
“啊——”山洞深处传来画伊的惊呼声。“出什么事了?”梅亦白猛然回首,正好在闪电的余光中看见她颓然倒下的样子。
莫非这山洞另有出路?而胡虎他们假意离开,实际却到后面抄了他们的后路?
“该死的!”他的心思转得飞快,行动更是快若猎豹。
眨眼间他已经飞掠到画伊倒下的位置,右手的开山刀狠狠挥出,想要将来人砍作两段,同时左手顺势往地上一捞,右腿再往洞壁一撑,只等救回人之后借力飞窜而去。
可他的刀只砍伤了空气,而他的手也捞了个空!
“咦?”梅亦自身影微滞,才要反手抓第二下,“砰”的一下,他的脑袋像被什么重击。
“该死的!”他虎吼一声。虽然被砸得有些头昏眼花,但他仍振作起来回身挥出第二刀。
一道长长的闪电劈破了长空,亦照亮了山洞里,电光辉映着刀光,照亮画伊那张吓得惨白的俏脸。
“见鬼!”千钧一发中,梅亦白只来得及将刀锋偏开几分,刀子掠过画伊的耳垂,砍上洞壁的大石上,这一砍之下,洞壁竟整个崩裂了。
大大小小的碎石滚落,纷纷砸向愣在一旁的画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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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事出突然,画伊根本就反应不过来,眼见就要被一堆乱石砸中了。
危急中一股力道朝她胸前击来,她就像纸人似的被推飞出去,撞在对面的山壁上。
“啊——”背狠狠的撞在石壁上,痛得画伊眼前直发黑。吃痛中,她手里的匕首脱手飞出。
轰隆隆,大堆碎石倾泄而下。
“见鬼!”梅亦白躲避不及,只能任碎石砸在自己头上、肩上……
他最后的意识是:这次他真的要被这笨女人给害死了!
山洞里轰隆隆的,净是石块掉落的声音,甚至连坚固的石壁也开始震动起来。
画伊甚至以为这山洞会倒塌,而她会被活埋在里头。
她知道只有逃出去才会安全,可她全身都是软的,只能鸵鸟似的蜷缩身子捂住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恐怖的落石声终于消失了。
借着闪电的微光,画伊看见碎石淹没了她先前驻足的地方,而那个扛着她跳下山崖的梅亦白被碎石堆埋在里头,就连露在外面的一手一脚也被碎石刦得血淋淋的。
她害死他了!意识到这点,画伊浑身无力,甚至连站立的气力都快失去了。
她刚才假装遇袭摔倒,只是想诱他过来,借机打昏他,然后逃跑而已,她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望着眼前这被碎石埋没大半身子的男人,画伊拚命的摇头、拚命的否认。
轰隆隆,几声响雷之后,闪电劈断山洞旁的一棵树:紧接着,一道骇人的闪电划过天际,电光再次照亮昏暗的山洞。
她似乎看见露在石堆外的那只手掌动了一下!这会是她的错觉吗?画伊凤眸圆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接连几个闪电划过天际,将整个天空照得仿似白昼,也照亮了他们藏身的山洞。
天哪!她没有看错,那只手确实在动!
他还没有死!
“撑住!我来救你了!”近乎瘫软的身子怱生一股力气,画伊猛扑过去,趴在地上扒起那些碎石来。
粗砺的碎石磨破了她纤细的手指,尖利的棱角划伤了她柔嫩的掌心,磨破她跪着的双膝,可她一点也不在乎。此刻她的眼里只有那堆石头,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把他给救出来!
画伊拚命的扒石头,可是这些石头就像和她作对似的,扒了好久也没有明显的减少。
也许在她扒开这些石头前,他就已经死了呢!
下一刻,莫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我不想的,我从没想过要害死你。我只是想逃……”画伊嘴里不住的呢喃。
“哦……该死的!”就在绝望笼罩她之际,碎石堆里传来忿忿的诅咒声。
堆得如山高的碎石终于有了一丝动静,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亟欲挣脱出来似的。
谢天谢地,他真的没死呢!画伊咽下到嘴的呜咽,强忍着指尖钻心般的痛,加快了扒石的动作。
她扒、她扒、她扒扒……
黑暗中,她的泪水混合着血水一起滴落在碎石上。
随着压在身上的重量一点点减轻,清凉的空气一点点渗入石块与石块之间的宰隙,梅亦白近乎贪婪的汲取这来之不易的清新空气,边试探着能否自碎石下脱身。
几经努力之后,他终于如愿坐起身,压在他身上的碎石随之落了一地。
“啊……”画伊吓得尖叫起来。
“笨女人,妳是想将胡虎他们喊回来吗?!”梅亦白没好气的斥责。
这笨女人害得他差一点就被活埋了!
“呃……”听见梅亦白的斥喝,画伊吓得赶紧捂住嘴巴。
“该死!见鬼!”梅亦白一边粗声诅咒,一边吐出嘴里的沙土。
“咦?你真的没死吗?”蓦的,一只冰凉的小手摸上他的脸,画伊想确认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妳很想我死吗?”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我……”虽然洞中黑漆漆的,可是画伊仍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倒退一步。她的肩膀在无意中撞上洞壁,震得残余的碎石窣窣往下掉。
“该死!”他可不想被这些石头埋第二次!梅亦白一边诅咒,一边努力挪开自己。
“你还好吗?”他的诅咒声吓得她一阵哆嗦,却仍壮起胆子问道。
“废话!”有哪个被活埋过的人能称得上好的?梅亦白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的道。
这回答算是好还是不好呢?画伊一阵呆滞。
“过来,如果妳不想自己也被活埋的话。”虽然有些气她,可是梅亦白依旧提醒了一句。
“哦~~”她想要挪开身,可试探着走了几次都没找对方向,反而撞掉更多碎石。
一团漆黑中,她已经完全没有方向感了,四面的洞壁似乎要朝她压下来,将她埋在当中似的!
“呜……”窒息般的恐惧让画伊的喉间逸出破碎的泣声,却又因为记起他的警告,只能拚命捂着嘴。
学武之人的视力本就比常人好,而梅亦白更是敏锐非常,虽然不能说是视黑夜如白昼,却也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看见这情景,他感到既怜惜又好笑。
“走这边!”就在画伊无措之际,一股力量忽然自身后攫住了她。
“啊……”猝不及防之下,她整个人失去平衡,身体往后倒,双手则在空气中乱挥,妄想止住跌势,可——
“咚”一声,她一头栽倒在一个又坚硬又柔软的“石头”上。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画伊摸啊摸的,努力辨认这块奇怪的“石头”。
“妳摸够了没有?”蓦的,耳边响起一个调侃的声音,“我不知道妳对我的胸膛这么感兴趣。”
“胸……”画伊惊跳起来,小脑袋瓜“砰”的一声又撞到洞壁,发出好大的声音。
天哪!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伸手去抚摸他的胸膛!画伊的脸色在黑暗中一阵红一阵白。
“快睡吧!等天亮了再想办法出谷。”梅亦白一把抓住她用力一扯,她被迫躺回他的怀里。
一股混合着血腥味的温暖气息笼罩住她,也唤醒了她的记忆。记得跳下山崖之前,他被那个叫作虎爷的山贼头子砍了一刀,伤口的血都将他的衣衫湿透了。
“山——山贼公子你……”他好歹也算救了她,直呼人家山贼好像有些不敬,画伊犹豫了一下,又加上“公子”二字。
“梅亦白。”他拒绝这可笑的称呼。
“梅公子,你……”
“梅亦白!”伤口的痛楚折磨得他失去耐性,梅亦白有些粗鲁的打断她的话。
“梅亦白,你的伤还好吗?”虽然她在黑暗中看不见,却可以想象他皱眉不耐的样子。
“还死不了!”他粗声粗气道。
不提起他的伤口还好,一提起他倒觉得全身上下的大小伤口都疼得要命,尤其是被胡虎砍伤的那处。虽然趁着她昏迷的时候他已经包扎过一回,可是恐怕伤口早已裂开了吧!
想到这,梅亦白不禁苦笑。
不过,他可不打算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弱点,毕竟这女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充分证明,即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可能是很危险的。
在她害得他差点掉下山崖摔死、被落下的乱石砸死之后,他可不想再给她在睡梦中杀死自己的机会了!
“拿出来!”想到这,梅亦白伸出大掌向她讨回自己的匕首。
“什么啊?”一团漆黑中她根本看不见他的手,不禁一头雾水。
“哼!”他误将她的不明白当成抗拒,当下也不多说,干脆自己动手搜索起来。
“你想做什么?你放开我!你……”画伊拚命抗拒他那双在自己身上摸索的大手,可梅亦白却铁了心的要找到他的匕首。
“你别碰我!我已经是许了人的!我就要成亲了,我……”画伊崩溃的大哭起来。
“我只是……”想找回匕首而已。
“求求你别坏了我贞节,求求你,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我……”画伊吓得浑身抽搐,十根指头揪紧他的衣襟,痉挛般的握紧再握紧……
“我不是……”梅亦白想向她解释自己并无歹意,可——
“不、不要!”尖叫声里夹杂着撕裂声,画伊的破烂衣襟承受不了如此的大力拉扯,竟被硬生生扯下一块!
“好好好,我不碰妳总成了吧?”反正这欺负人的罪名已经背定了,梅亦白只好苦笑着举起双手,希望能让她平静下来。
此时的处境已经够糟糕了,他可不希望在这节骨眼上又多生事端。
“你离我远一点!”画伊一边颤声警告,一边挣扎着爬出他的怀抱。
该死,她碰到他的伤口了!梅亦白疼得蜷着身子闷哼一声。
行动中,被她藏着的匕首掉落地面,立即被他利落的夺下,随手插回自己的靴桶里。“这把匕首很锋利,小心伤到自己!”
“你……”眼看匕首又回到他身上,画伊满眼绝望。
“不许再闹了,躺在这里睡觉!”梅亦白抓着她的肩头,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拎到一个比较安全的角落。
该死,这没脑子的女人!如果他想要强占她,又何必将她从胡虎的魔爪中救出来,还差点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妳最好趁现在睡一觉,等天一亮我们就走,到时候妳如果跟不上,可别怨我丢下妳!”梅亦白口气冰冷的丢下一句,便径自往洞口走去。
画伊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这才发现独自被丢弃在黑暗里的恐惧比面对他时更加可怕。
“不怕、不怕,我不怕……”画伊小声的给自己打气,却发现连自己的声音也被黑暗吞了去。
令人窒息的黑暗、让人恐惧的寂静……红肿的凤眸眨也不敢眨,生怕一不留神就连自己也会被吞噬不见。
就在画伊快要崩溃的时候,“嗤”的一声轻响,黑暗中亮起一小簇光芒,随即那一团亮光变成炽热燃烧的火焰。
梅亦白拾起地上的火把,又掏出火褶子将它重新点燃。
他高举火把朝她走来。
那高大的身影因为火焰的映照显得更加高大狰狞,而他那沉重的步子就像踩在她的心上一样。
对光明的渴望和对他的恐惧在画伊心中同时滋生,当他来到她面前俯下身时,她吓得浑身打颤。
不料梅亦白只是一声不吭的将火把插在离她最近的乱石堆上,又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甚至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他的步履看似很稳,仔细一看仍有些蹒跚无力,似乎是腿上受了伤,而当他在洞口附近坐下时还被绊了一下,发出几近呻吟的咆哮。
画伊戒备地看着他。
此时她安全的笼罩在温暖的火光里,黑暗所引起的恐惧慢慢的消散,浓浓的睡意也悄然袭来。
在这漫长的一天里,她实在已经受够了!如果愿望能够成真的话,她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当她醒来时依旧躺在闺房那张舒适的绣床上……
可是夜里,画伊又惊醒好几次,每一次惊醒都发现自己仍躺在山洞凹凸不平的地上,腰酸背痛的,身上还盖着一件混合着血腥味与汗臭味的破衫。
是他为她盖上的吧?
洞口边,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洞外狂风呼号,吹得树叶窸窣响,迎风而坐的他却给她一种稳若盘石的感觉。
他是一个山贼,而她则是山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