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暂住的柴房,梅亦白立刻动手收拾起包袱,说是包袱,其实是几件粗布衣裳而已。
将粗布衣裳胡乱塞进包袱,他的手指触到了信封。这是他写给小黎捕快的信件,在信里,他拜托她将画伊护送回家。
这封信在几天前就已经写好了,却因为他下不了离开的决心,一直没能交到小黎捕快手里,而现在是时候了。
梅亦白一咬牙,从包袱里抽出信,有什么随着信掉了出来,正好落在他的脚旁。
白色锦缎制成的肚兜,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风荷,粉红色的荷花娇艳,荷叶上的水珠圆润得像随时要滚落下来似的。
梅亦白俯身拾起肚兜,滑腻的触感就像她的肌肤,只是丝绸滑腻却冰冷,怎比得上她肌肤的温润……
情不自禁的,他抬起手将肚兜放在鼻下轻嗅。
那上面还萦绕着属于她的幽香,只是随着时日的过去,那幽香中已经混杂了他的气息,就像他们彼此纠缠……
“我喜欢妳,我爱……”梅亦白情不自禁的亲吻手里的肚兜。
突然,身后的柴门被人用力推开。
该死!梅亦白触电似的将包袱往怀里一塞。
脚步声停在他的身后,却没有出声。
“大姊妳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妳……”梅亦白没有回头,只是摸出怀里的钱袋递了过去,
“这里面有些银子,麻烦妳先结清房钱,剩下的就交给我家——呃,交给她吧!”
他们扮假夫妻太久,他差一点就脱口说出“我家娘子”。
一只手从后伸过来,接过他手里的钱袋。
“这封信也麻烦妳交给小黎捕快,就说梅——呃,卢亦白不胜感激,大恩来日必报。”梅亦白一狠心,将信也递了出去。
柴房里一片沉寂,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手伸过来接过他手里的信。
“大姊,多谢妳这些日子来的照顾……”
“你要走了吗?”蓦的,一个声音颤声道。
“妳……妳怎么来了?!”梅亦白霍然转身,望见画伊泪眼蒙眬的样子。
“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声不响的一走了之呢?”才开口,她的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落。
“我……我留了信给小黎捕快……”看见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滴落,他那颗刚硬的心一阵紧缩,几乎连呼吸也觉得痛啊!
“你给小黎捕快留了信,那你留给我的信呢?”白皙细致的小手在他面前一摊。
“妳、妳的……”不是他不想给她留信啊!而是写了好几封都被他撕掉了。每当他面对空白的信笺时,就无法克制的想要提笔倾诉自己对她的爱意!
“原来在你心里就连小黎捕快也比我重要。”她梗声道,心因为他的话而碎了一地。
“不,不是……”梅亦白想辩解,可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是最好的。“抱歉,我要走了。”
因为害怕自己的坚持会在她的泪眼婆娑下溃堤,梅亦白胡乱的抓起刚才收拾一半的包袱,心慌意乱的就往外走。包袱仍是开口的,里面的杂物掉了一地,而他竟对此全然不知。
“我不准你走!”她不假思索的揪住了他的衣袖。
“妳放手……”梅亦白挣扎着想摆脱她,却又怕弄伤了她,根本就不敢太用力。
纠缠中,他的衣襟被扯开了,有什么从他的怀里掉出来,飘落在地上。
“这是……”画伊低头一看,居然是自己失踪多日的贴身肚兜!
当场人赃俱获,梅亦白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你这人很不老实喔!”至此,他对自己的心意已经十分明白了。画伊泪水未干的脸上见露笑容。
梅亦白再也顾不得其它,拔腿就要走人,可才跨出半步,一双柔软的手臂就从身后缠住了他。
“梅亦白,别再欺骗你自己了,你舍不得离开我的!”说话中,她的螓首靠上了他宽阔的背。
“不,不是……”粗糙的大手放在她的手臂上,梅亦白心慌意乱的想推开她,却又怕自己的粗手粗脚会弄痛她。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做山贼也好,做乞丐也罢,我都不在乎。”无视他的拒绝,画伊收紧手臂热切的道。
面对如此热烈的示爱,又有哪个男人能够无动于哀呢?他的大手仍按在她的手臂上,却已经失去推开她的力量。
“如果你真的想走,就走吧!”就在他也想抱住她时,她忽然放开了环抱他的双臂。
“妳真的要我走吗?”天堂与地狱走一遭也不过如此了!梅亦白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撕裂一般的疼。
“嗯。”画伊毅然点点头。
“啊——保重。”这次他如愿迈出离开她的脚步,心却已还落在她身上了。
“梅亦白,你给我听好了。”蓦的,身后传来她清楚至极的声音,“我会请小黎捕快护送我去卢家。”
“恭喜你们了。”嫉妒噬咬着他的心。梅亦白嘶哑着嗓子不敢回头,生怕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的泪水。
“我会去卢家退婚,然后不管你是在天涯还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你!”画伊的声音掷地有声。
“啊——”情丝一丝丝一缕缕的拴住了他的脚步,也缚住了他那颗桀傲不驯的男儿心。
再也忍不住了啊!梅亦白霍然转身,对上她执着的凤眸。
美丽的凤眸哭得有些红肿,可眼眸里的情深无悔却让那双凤眸更加清亮。
“是我自己决定要爱你,你可以不做响应。”画伊倔强的说,拾起小下巴。
“傻瓜!”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涌动的爱意,伸出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真的,你不一定要回应……”
“如果不是因为爱上妳,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怎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呢?”心痛她的委屈,梅亦白在她耳边轻诉。
“不,别这么说自己。”不愿意听见他诋毁自己,画伊伸手掩住了他的嘴,“你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勇敢、最聪明的山贼。”
“伊儿,妳把我说得太好了。”梅亦白承受不起。
“我就是这么觉得。毕竟不是每天都能遇见这么一个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的『笨』山贼。”美丽的凤眸里闪烁着顽皮的光芒。
“妳啊!”
“在山贼窝里他为了救人跳下山崖、在山洞里他为了救人被石头砸、在荷城他……这个山贼还真不是普通的傻呢!”她故意打趣道,醉人的酒窝怱隐怱现。
“哦?”梅亦白双臂抱胸,决定这个游戏他奉陪了。
“没报酬的事还这么拚命做什么,到头来弄得自己一身伤,也没个人来心疼。你说这不是傻透了吗?”画伊拚命忍着笑。
“是啊!确实傻透了。”他笑咪咪的道,“不过我还遇见一个更傻的。”
“啊~~还有比这更傻的吗?谁呀?”她颇为讶异。
“就是那个哭着要嫁给笨山贼的女人啰!”梅亦白伸出粗糙的指头点一点她的小鼻尖,戏谵道:“妳说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儍的吗?”
“我才不傻呢!”画伊气得直跺脚。
“好好好,我的私奔小娘子一点都不傻,我才是傻人有傻福。”梅亦白笑着将她搂了个满怀。
“什么私奔小娘子,难听死了……呃,你的意思是,你再也不走了吗?”她一时无法相信。
“嗯,不走了。我怕妳会因为太想我而哭坏眼睛。”嘴里打趣着,他忍不住俯身在她哭肿的凤眸上亲了亲。
“你——我、我反悔了!”画伊面红耳赤的赌气道。
“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做山贼的最喜欢吃妳这种软绵绵的小绵羊了,连皮带骨啃,最后连渣渣都不剩。”梅亦白故意做出龇牙咧嘴的样子吓唬她。
“你才是软绵绵的小绵羊呢!”她气不过的推他一把。
梅亦白一时失去平衡,两人相拥着倒在简陋的床铺上。
“好好好,我是软绵绵的小绵羊,我的伊儿才是专吃小绵羊的大老虎。”一边说,他还一边“撒娇”的蹭她,再“咩咩”的叫上几声。
“你这家伙……”从没想过梅亦白也有如此逗趣的一面,她不由有些傻眼。
“咩咩……”见她呆愣着,梅亦白再用身子蹭她。
“呵呵呵……”画伊笑得都流眼泪了。
“咩咩咩……”
“大老虎来了,大老虎要吃你这只小绵羊了!”见他这样子,她童心怱起,扑在他身上做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我要来吃啰!我真的要来吃啰!”
“请便。”梅亦白摊开四肢躺平,一副任君享用的样子。
闻言,画伊低下头对着“小绵羊”的胸膛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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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他的肉根本就硬得咬不下嘛!而且他的衣服上还带着尘土的味道呢!画伊苦着一张小脸。
“伊儿……”她的幽香萦绕着他,勾挑起压抑许久的情欲。梅亦白的鹰眸转为深幽,声音亦因为情欲而变得沙哑。
“砰”的一声巨响,柴门突地被一脚踢开。
“啊——”画伊尖叫着。
梅亦白本能的抓过一旁的被子将她整个包裹住。
“抱、抱歉,你、你们继续!”踢开门冲进来的家伙本能的跳出门去,反手关上门。阿弥陀佛,非礼勿视。
该死,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一点隐私!梅亦白的面容扭曲。
“你在生气吗?”画伊缩在被子里,小脸仍因为情欲而涨红,声音也带着颤抖。
“没有。”要完全克制住情欲并不容易,强行压抑让他有些坏脾气。
“我好像听见了小黎捕快的声音……”
“妳没听错,就是我啦!”画伊话还没说完,小黎捕快又急急的冲进来了。
“妳到底有什么事!”梅亦白忍不住怒吼。
“有急事啊!火烧眉毛啦!”小黎捕快急得哇啦哇啦叫。
“妳这家伙,没看见伊儿已经被妳吓坏了吗?”看见这女扮男装的小捕快全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梅亦白从地上捡起外衫忿忿的穿上。
“我可是冒险来救你的,你不感激还吼我,也太过分了吧!”小黎捕快气得哇啦哇啦叫。
“救我?”梅亦白的浓眉微皱。
“东窗事发啦!还不赶紧跑路!”小黎捕快急得跳脚,完全忘记自己片刻前还要他们继续咧!
“东窗事发?”难道说他的身分暴露了吗?画伊惊慌至极。
“妳别担心。”梅亦白俯身替画伊掖紧薄被,以免她春光外泄。
见梅亦白那副不在意样,小黎捕快简直快急疯了,“前几天我们抓的那伙采花贼里,有人认出了你就是卧虎寨的二当家。”
“二当家?妳一定是弄错了。哈哈哈哈……”画伊想大笑几声以示此事的荒谬,可是她的笑声干涩,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妳也不必替他隐瞒了,那天柳悟非捡到卢兄——不,是梅二当家的匕首。”小黎捕快拿出藏在怀里的匕首,匕首的柄上清楚的刻着一个“梅”字。
“也许这匕首是亦白在路上捡的:也许这“梅』字是随便刻上的:也许……”画伊狂乱的找着理由。
“我刚刚也听见他说自己是山贼的话了。”其实她来得更早,只是意外撞上他们在里面卿卿我我,一时不好意思冲进去而已。也是因此,她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我……”画伊脑袋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黎捕快抓走她最心爱的男人。
心急之下,她顾不得会春光外泄,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梅亦白,不让别人有分开他们的机会。
望着这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女子,梅亦白宠溺的笑了。
“我不会丢下妳的。”他反手抱住她。
“亦白,我不要你出事,我……”画伊忽然泪流满面。
“别怕,我会没事的。”为了她,他拚了命也要活下去!梅亦白温柔的擦去她的泪水,然后转向小黎捕快,“妳想怎样?”
“还能怎样,当然是帮助你们逃走啦!要不我跑来通风报信做什么?”小黎捕快受不了的猛翻白眼。
“通风报信?”
“妳不是捕快吗?怎么会……”听得这话,画伊和梅亦白都诧异极了。
“我又不是柳悟非那个混蛋家伙,那家伙根本就分不清好人和坏人。”小黎捕快嗤之以鼻。
“柳捕头呢?”据他所知,这两人虽然总是打打闹闹的,其实私底下的交情还是不错的。
“当然是被我灌醉了呀!要不你们怎么逃啊?”小黎捕快一脸笑他笨的表情。
“谢谢妳。”梅亦白和画伊不约而同的道。
“客套话就别说了,马上收拾包袱快逃吧!我的马就拴在大门外,你们骑我的马走北门。北门夜里只有一个贪杯的守门人,我偷偷送了两壶好酒给他,这会儿他应该已经醉了,城门的钥匙就在他的裤腰带上别着。”
“好。”梅亦白一一记在心上。
“那我就先走了,要不等柳悟非醒来看不见我一定会起疑心的。”小黎捕快匆匆的交代一句就走了。
画伊和梅亦白迅速的将仅有的几件衣物打了包,匆匆的走上逃亡之路。
一切正如小黎捕快所说的,只是来抓他们的人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多。
离开荷城后,他们骑马奔上一个小山丘。
画伊无意中回头,发现一条条火龙穿梭在荷城的大街小巷里,而火龙围绕最密集的就是顺风客栈的周围。
一想到他们差一点就被逮住,画伊就觉得手脚发软、浑身没力。
“别怕,有我在。”蓦的,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亦白,我爱你。”虽然他们即将亡命天涯,可画伊却觉得心里好满足。
“我也爱妳。”俯身交换了一个短促的吻,梅亦白继续策马飞奔。
他坚硬的胸膛包裹着她,他温暖的体温驱散了凉夜的寒意,他坚定的鹰眸直视着前面的路途……
在他的护卫下,睡意不知不觉的拖重了画伊的眼皮。
“睡吧!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迷迷糊糊的,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轻道。
嗯,她相信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转。睡意朦胧中,画伊的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信任的微笑。
京城大都。
月黑风高,夜深入静的街上少人行,只有巡夜的梆子声不时的响起。
城南的刑部郎中府,书房里灯火通明。卢家父子分据桌案的两边,横眉竖眼谁也不让谁。
自从傍晚薛茂淳夫妇过府拜访之后,这对父子俩就像两只斗鸡似的杠上了,谁也无法劝开。
“不管你答不答应,这媳妇我是娶定了。”卢老爷下了最后通牒。
“爹,妳这不是逼我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吗?”卢彦成气得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扫到地上。
一个月前,薛家送亲队伍遭到卧虎寨山贼的劫掠,嫁妆被抢劫一空,他的未婚妻薛画伊也落入山贼之手。
堂堂刑部郎中居然保不住自己的未婚妻,这件事令卢彦成颜面无光,而他最担心的是该如何处置这失节失德的女人。
卢家本身并不富裕,卢彦成能够做到刑部郎中,一半靠的是才学,另一半就依仗在背后出钱替他疏通关节的薛家。
如果想要官途亨通就少不了银子的支持,因此他和卢家都必须仰仗薛家的帮助,可自恃甚高的卢彦成又不愿娶一个失贞的女人。
所幸的是,就在他日夜祈祷那女人还不如干脆死了的时候,薛画伊坠崖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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