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吕真也追了出来。
“你怎么了?”她关心地问。“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在开玩笑,同学那么多年了又不是当假的。”我往楼梯走上去。
“那你干什么闪这么快?难道……”吕真走在我身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你觉不觉得吕武的样子好像一个人?“
“谁?”吕真偏头想了想。“你指的该不会是你那狼心狗肺的青梅竹马吧?“
我点点头,默认。
“拜托!我家阿武大哥哪点长得像那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耻到极点的烂人。”吕真扬高了音调破口大骂,幸好没有骂出三字经。
“我又没说吕武长得像他,我只是觉得吕武对女人的温柔体贴跟他很像。”他是胡凯新,是我离开基隆到这个城市的主要原因,他也是从小和我一起看海长大的人,更是一个让我心碎的男人。
我忘了自己如何从那场婚变之中站了起来,我把所有不堪的记忆都消除,我甚至忘了我是如何度过被指指点点的日子。新郎不要我,最可怜的应该就是我这个无脸见人的新娘。
“拜托!别拿阿武跟胡凯新比,阿武的温柔体贴是真心真意的,虽然阿武的心性还不是很定,但他绝不会欺骗女人的感情,尤其是那种在结婚前一天才来悔婚的乌龟王八蛋,简直是没有人性到极点!”
我真的不该提起胡凯新,一提起他,就会惹得吕大美人火气全开。
“吕真,你该不会把我被抛弃的事都告诉他们了吧?“我爬楼梯的脚是越来越没力。
“放心吧,这种事我才不会大嘴巴去说。我在他们面前可是说尽了你的好话,看能不能把你和阿武凑成一对,这样你就可以早日摆脱胡凯新那个人渣的阴影。”
我吐了一口气。“幸好你有帮我顾面子,否则我怎么有脸在这里住下去。”
“又不是你的错,你干什么会没脸?”吕真动气了,每次一提到胡凯新,她就替我生气。
“我真的没错吗?“我苦笑了一下,我错在我爱错了男人。
“心岚,胡凯新已经过去了,你要是再提到他,我就跟你翻脸。你好好的在这里过全新的生活,否则我的苦心就白费了。”吕真拉着我的手腕,慎重地警告我。
“我知道啦,我会努力让自己耍花痴,然后看能不能尽早把吕武给勾引上手,这样你满意了吧?”我和她已经来到顶楼,我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这还差不多!“吕真推着我走进客厅。
我直接走到小帅哥的房门前。“小帅哥,我是心岚,下楼吃饭了。”
小帅哥的话很少,要我问一句他才回一句,跟大帅哥的好口才完全不同。听说大帅哥完全遗传到小叔叔的活跃开朗,而小帅哥的闭塞就比较像他妈妈。
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不爱说话的小帅哥,大概是因为小帅哥的年纪比我小,面对他时我没有任何的压力,还可以吃吃他的豆腐吧。
房门打开了,小帅哥身上是短袖T恤和运动长裤。
“你怎么不穿无袖背心和短裤了?”那天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正是一身的无袖背心和短裤,露出了精壮的体格,今天他这样的穿着,害我什么养眼的画面都看不到。
小帅哥的脸一撇,眼神没有对上我,我还是火力全开地盯着他看,看见了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哈,还真是可爱的小帅哥,没想到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容易害羞。看来,逗弄小帅哥,将会是我苦闷的生活里,唯一快乐的事。
我真的好喜欢看小帅哥脸红的样子。
2
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我用双手捏了捏两颊的肌肉,看能不能捏出两圈红晕,结果脸色还是奇差无比。
我将额前的刘海拨了拨,再将长发盘起来,然后用鲨鱼夹将头发牢牢夹紧。
我脱光一身的衣服,打算好好享受在顶楼的第一次沐浴。
原本这间浴室是小帅哥独享的,现在多了我一个女人使用,难怪他一开始会拒绝让我侵入他的领地。
这是间充满日式温泉风情的浴室,以木头砌成一个宽大的浴池。这绝对是浴池,我的形容丝毫没有夸张,因为它是一般浴缸的两倍大,池边还有两阶阶梯,可以坐在阶梯上,享受水波的温度。
地面则是用了朴实的水泥地,没有铺上任何磁砖,这让我感觉到一种古老的浪漫。
刚刚我进浴室前,特地先去知会了小帅哥一声,问他我可不可以用他的浴池泡澡。结果,他浓眉轻轻一皱,才吐出“可以”这两个字。我想他一定是满心的不情愿,要是我我也不想和别人分享我专用的浴池。
虽然天气这么热,一点都不适合泡澡,但我还是想享受放松四肢的感觉。我真的觉得好累好累,是一种沉重到无法负荷的累。
当我顶着一头湿发走出浴室时,小帅哥正好拿着一个马克杯从房间走出来,他一看到我,表情像是活活被吓到,然后转身就想走回自己的房间。
我快步转到他面前,双手一张,挡住他的去路。“要泡茶呀?“
“嗯。”他的眼神飘呀飘地。
“我帮你泡。”我的个子不算矮,有着一六四公分,稍一抬眼,就可以看尽他的局促。
“不用。”他只好再转向厨房的方向。
“要啦,我也顺便帮自己泡一杯,我们可以到阳台外去喝茶聊天,顺便联络一下感情。”我伸手想拿过他手里的马克杯,他却退了一大步。
“我帮你泡,我们不用聊天,我很忙。”他快速地走进厨房,好像我是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真是好玩。我自认我长得眼是眼、鼻是鼻、嘴是嘴,绝对没有当恐龙的条件,那小帅哥干什么吓成这个样子?
我跟着他走进厨房,看他从厨柜上层拿出一整盒的绿茶包,结果他手一滑,整个盒子就这么飞出他的掌心,幸好我眼明手快从半空中拦截住盒子,没有让盒子里的茶包散落在地。
“你很怕我?”我故意挨近小帅哥。
“我为什么要怕你?“他看着我手上的茶包,我只好把茶包交回到他的手上。
“那就得问你了呀,你干什么每次见到我都吓成那个样子?”小帅哥大概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直接,我看见他脸上有着一点点的狼狈。
“我没有。”他从水槽旁拿出一个和他手上相同图案的马克杯,不过这个杯子是红色的,他手上那个是蓝色的。
“没有最好。”越是忠厚老实的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越想跟他交朋友,大概我已经无法承受男人的花言巧语了吧。
他将茶包丢进杯里,然后按下饮水机,冲了两杯热茶,他拿起他的蓝色马克杯,微低着头就离开厨房。
“小帅哥。”我叫住他,然后走到他的面前。“听说,你是电脑工程师?“
“嗯。”他以单音节来回应我。
“听说是跟朋友合开的公司?”当然都是听吕真说的。
“你说你不会打扰到我的生活。”他酷酷地警告我。
“跟你聊聊天,就是打扰你的生活?”
“你不应该穿这么少。”
“啊?“我愣住,他的话也未免转太快了吧?
“我是男人,你这样……”
我看了看自己,细肩带的小可爱和短到大腿的热裤,我保证没有露出不该露的地方,只是小露香肩而已,这完全是闷热的夏季该有的打扮,难道他就是被我这一身的清凉给吓到的?
“哈哈哈!”我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出声,一直笑,好像要把压抑在内心里的闷气都给笑出来。
“你笑够了没?“小帅哥终于淡淡地笑了,只不过他的笑意里是充满着没辙,大概很受不了我这样的笑法。
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原来你是在害臊,我还以为我长得太丑把你给吓到了。”
他僵着一张脸,没有制止我的毛手毛脚。“我只是觉得你穿这样子不好。”
“哪里不好?”我挑眉故意问。
“毕竟我是男人。”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是老古板一个。”
“这跟年纪轻没关系,这里是公共场合。”
“这里算哪门子的公共场合?这个顶楼只不过住了你和我,我和你只不过才两个人。”我伸出手指,比出了代表二的食指和中指。
“至少你该加件T恤。”他还是目不斜视,正经的模样,真的让我觉得好笑。
“哦?那意思是……”我顿了一下。“要不要立个什么住户公约的?“
“那倒不用。”
第一次有男人嫌弃我的身材,第一次有男人对我的身材视若无睹,虽然他不是男人,只是小弟弟。
“你只是小弟弟,而我是阿姨,不然也是你的兄弟,你把我当男人不就得了。”我的手心再度放上他的肩膀,然后笑得一脸的妩媚。
小帅哥终于看着我,那眼神竟是有着无可奈何。“你是女人。”说完,他长脚一迈,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里。
这次我没有喊住他,看着被甩开的手心,然后折回厨房端起我的那杯热茶走到阳台外,坐在休憩椅上。
今夜的星空很灿烂,别人总以为我是越夜越有灵感写作,却不知道我其实长期受失眠之苦,自从我幸福的家庭破碎的那一天开始。
闻着桂花香、泡澡后全身上下的舒畅、想起小帅哥指责我时那种腼腆的样子,我的心情突然从愁绪里活了过来。
小帅哥要我在闷热的夏季里多穿一点,没想到他不仅外表忠厚老实,连思想也保守到让人喷饭的地步。
我突然有了睡意,决定辜负小帅哥帮我泡的绿茶,这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夜晚,我得好好享受。
回到房间—;—;原本是小帅哥的书房,方方正正的格局,除了新床,还有一张小帅哥用过的旧书桌和衣柜。
我最满意的是这间房间有扇临着阳台的窗户,当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就可以闻到淡淡的花香味。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天际的一小片星海,今夜的天空很美丽,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坏了自己的心情,希望新环境新气象,我能一沾到床就入睡,然后美梦跟着一起来。
我好想有个家,只是,这个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我越来越习惯在中和的日子,虽然我尽量让自己的生活作息正常,但是我每天还是得混到半夜两点才能入睡,然后睡到太阳高高挂的十点才有办法起床。
小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写。在网路上连载的故事,已经中断了好久,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振作起来。
我是个小有名气的网路作家,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校园爱情故事。虽然校园离我很远了,我却一直还在装年轻。
写小说真的只能赚零用钱,要是靠它维生,我可能早就去喝西北风了;所以在还没离开基隆之前,我还有一份正职的工作,就是安亲班老师。
我教作文,也当课辅老师,柜台缺人时我也可以去帮忙。可是在发生那件惊天动地的婚变之后,我没有勇气再去安亲班工作,我整个人颓废得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幸好当年爸爸妈妈弟弟身故后留下一笔为数不少的保险理赔金,除了还清房贷,还可以让我无忧无虑的上大学,只要我省吃俭用,我相信我应该还可以颓废个好几年。
糜烂的生活,让我连门都懒得出,每次出门都是去补给日常用品,或者去传统菜市场买一些食材。
我习惯自己煮东西来吃,我可不想照三餐爬这五层楼的楼梯;而吕家父子三人都没有开伙的习惯,因为每个人在家的时间都不一定,他们通常是以外食来解决。
在我得到小叔叔和小帅哥的认可之后,顶楼的厨房被我喧宾夺主的给霸占了。
今晚我煮了一锅马铃薯炖肉,我喜欢煮这种可以让我一连吃两天的菜色,毕竟我只有一个人,要弄一个人的份量着实不好弄,只好每次多煮一点,然后两天一换,像我昨天吃的就是咖哩鸡。
简单弄完一锅炖肉、一个烫青菜,再泡一杯茉莉绿茶,当我准备要开动的时候,钥匙转动大门的声音让我停下了筷子。
现在是晚上七点,平常小帅哥不到九点不会回来,那现在会是……谁?
我抬起头,从餐桌的位置直盯着大门看,结果,出乎意料的竟是根本不会在这个时间回家的小帅哥。
“小帅哥,你今晚怎么这么早?”反正我跟他之间,先打招呼的人一定是我,我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
他将球鞋放进鞋柜,然后抬头看着我。“今晚公司有聚餐,公司提早下班。还有,不要叫我小帅哥。”
不让我叫我偏要叫,我就是喜欢叫他小帅哥,他每次都要纠正我的叫法,但我还是照叫不误。
“那你怎么没跟同事一起去吃饭?“我的话拦下他想要进房的动作。
“我还有事情要忙。”
“你吃过了没?要不要一起吃?”
经过了半个月的相处,他应该比较习惯了有我这个女人存在,感觉上他不只笑容多了,似乎连话也多了一些些;看来小帅哥是属于慢热型的,只要我持之以恒,我相信我一定可以跟他成为好朋友的。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淡淡地笑了。“能吃吗?“
对了,他也比较敢跟我开玩笑了,或许他已经发觉我这个女人对他是无害的,我只是会耍耍嘴皮子,根本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
“你吃吃看不就知道能不能吃了。”
他摇头。“看起来很难吃。”
“你怕我下毒?”
我知道他陷入了沉思,每次他在考虑话要怎么说的时候,那两道剑眉就会微微地拧起。
“我去洗手。”他放下身上背的黑色大背包,然后走进浴室。
我笑了,赶紧再拿出一个碗,并且帮他添好饭。
当他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我知道我帮忙添饭的动作已经取悦了他,因为他又笑了。
“吃吃看,这道炖肉是我的独门功夫,不是我臭屁,真的很好吃。”我用汤匙舀了马铃薯炖肉到他的碗里。
“谢谢。”他捧起了碗,却迟迟不动口。
“怎么了?”我问。
“你可不可以不要盯着我看?这样我不知道要怎么吃饭。”他的音质是这么干净柔和,配上他那微微羞赧的表情,让我根本移不开视线。
“你好可爱哦,这样就脸红了。小弟弟,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呀?“他叫我不要看,我偏偏要看个够,我将双手撑住我的两颊,双肘顶在桌面,打算好好欣赏这个动不动就正经八百的小帅哥。
“我说过了我不是小弟弟,我是男人。”他用铿锵有力的音调来表示他的慎重宣告。
“是,你是男人。那我今晚穿这样还可以吧?”我穿着短T恤和半长裤,这样应该符合小帅哥的标准。
他没说什么,动筷子吃了第一口饭。
“怎么样?还可以吧?“我很想敦亲睦邻,更想巴结小帅哥,我可不想他有把我踢出顶楼的一天,我已经无法再回去那个没有任何声音的屋子。
“不错吃。”他嘴巴含糊着。
“那就多吃一点,反正饭还很多。”因为我预煮了明天的饭量。
我又替他夹了青菜,再走进厨房替他泡了杯茶,我可不想他在狼吞虎咽不被噎到。
他看着我替他泡的绿茶。“谢谢。”
“不要说谢。你知道吗?已经好久没有人吃我煮的晚餐了,应该是我向你说谢谢才对,谢谢你的赏光。”小小的感伤,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猛然窜上了我心底,酸酸痛痛,让我差点难以呼吸。
直到一张面纸递到我的手心,我才知道我竟然哭了。
“怎么了?”他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没事啦,眼睛有些怪怪的。”我赶紧把眼泪给擦干。“你快吃呀。”
他深深地看着我,我想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我,这让我感到很尴尬,我只好拿起碗筷,大口地吃饭。
“甜蜜的家庭”的音乐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我纳闷地搁下碗筷。“这是什么声音?“
“门铃声。”小帅哥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这还是我住进顶楼以来第一次听见门铃声,原来连门铃声都在刺伤我脆弱的心灵。
进门的是大帅哥。今晚是怎么回事?大小帅哥一起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顶楼。
“好香哦,你们在吃什么?”大帅哥兴致勃勃地来到餐桌边。
“没什么,就只是马铃薯炖肉。”我看着大帅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