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抓着他的手臂:“拜托了,就一个晚上。”
“我拒绝——”他手一摊,往墙上一靠,“我就是出来散个步,顺路看看你是不是在这里偷懒,凭什么要帮你做这种无聊的事。”
“不知神官大人是否还记得当年长平街上你我的初遇?”
“……”裘达尔望了我一眼,似乎没有跟上我换话题的节奏。
“那个时候您推了我一把,害我撞翻了三香的糖葫芦,我为了还债才来了这家,喊人家娘。”
“你到底要说什么?”
“哦,我的意思就是当初你也有份毁坏人家东西,现在配合一下也是应该的。”
“你觉得这是个好理由吗?”
“不觉得。”我也回得爽气。
是的,我只是在尽最大可能去说动裘达尔,但这个难度于我实在太高了。
可就当我举手说我放弃的时候,他忽然又改口,冲我笑得不明所以:“算了,这个忙我帮你好了。”
我有点受宠若惊了,望着他半响琢磨他到底吃错什么药了,结果换来的是他说不过是想看看我欠他的越多,最后哭着求他的模样。
我忽然觉得自己智商捉急,竟无法理解此人的大脑回路。= =
但是就算是答应给我帮忙的裘达尔,他依旧是那个裘达尔,折腾起来没个边际的家伙。
明明跟他说过能不要说话就不要说话,最好就乖乖地坐着不要动,可就冲他刚才在桌上那表现,我算是指望不上他真的能配合了。
就比如现在,吃个饭他就没有消停过。
老太太心疼儿子,一筷子一筷子把菜往他碗里夹:“三香啊,这是你最爱吃的韭黄炒蛋。”
裘达尔看着夹进自己碗里的菜,那面色简直就是如临大敌,他望了我一眼,又望了菜一眼,最后举起筷子又尽数夹到我碗里。
“阿凡啊,你爱吃肉,这个腿给你。”
我就不说老太太明明看不见咋还能一夹一个准了,可那个美丽的腿还没有碰到我的碗就被个混蛋半路拦截。
我默默看着肉儿离我远去,唯有愤恨地咽下一口口的韭黄。
啧,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味道。
一场晚饭吃下来,我吃了双份的蔬菜,裘达尔吃了双份的肉类。
我看着一脸满足的他,真搞不懂明明这个平日里在皇宫里大鱼大肉的家伙这会儿又在开心些什么。
晚饭后老太太一直在扯着裘达尔说些什么,后者不过是无聊地看着木桌,似乎研究上边的纹路都比听她说话有趣。
我在一边时不时附和两句,老太太问三香咋今晚这么安静,往日里都是他一人在说个不停。
我只能说三香太累了。
裘达尔抬了个眼皮看我,没有说话,又沉沉地继续看他的桌子,整个人都透出一种要无聊致死的意味。
李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叫我们等着又转身去屋里。她拿出了一件新的衣裳,欢喜地叫三香快试试。
裘达尔露出了个不耐烦的表情,转头看着我,用眼睛传递讯息:好麻烦,我不干。
我对他拜了又拜,只差没有给他跳舞逗他开心,他终于动了动,勉强极了地站了起来。
“三香,这是娘前些日子托人做的,就是东街那个张裁缝。”
“这手艺可真是不错了,再贵些也值了。”
“穿起来跟缝身上似的……诶,三香,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呀?”
老太太给裘达尔系着衣裳,那衣裳的尺寸明显要大上许多,她有些吃惊,随后又极为勉强地笑了笑。
“那个裁缝真是胡吹的,手艺哪儿有这么好。”
她说着就抖索着手要把那衣服从裘达尔身上脱下来,嘴上还连声说着话:“那个裁缝不好,怎么能差那么多呢。”
可手下越急就越容易出错,她看不见,一不小心就打了个死结,越是要解开,这个结就越死。
裘达尔看了看身上粗布制的衣服,最后的一点儿耐性似乎也用完了。他手一伸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直接丢在了桌上:“啊,我困了。”
“三香……诶,你要睡了呀。”老太太的手缩了一下。
裘达尔“嗯”了一声就没了话,转了转脖子就撇下我们往屋里头走。
“三香他今天一定是太累了。”老太太拿过桌上的衣服捧在了怀里,嘴角仍在牵扯往上,却不知道看起来是有多心酸。
“看来我还得再拿去改改。”
“嗯,明天就去。”
我只得连声应着,继续陪在她身边。
我找到裘达尔的时候,他正自说自话地躺在我床上。
“你能不能体谅下一个母亲?”我心里一急一气,一张嘴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裘达尔侧头看我:“我已经足够配合了。”
“……好吧。”
想裘达尔这样的人,能做到这份上确实已经是极限了。
“裘达尔,你有家人吗?”我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却在话音刚落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是多嘴了。
气氛却已经在一瞬间僵了,裘达尔在我床上拿手肘抵着脸,看不清表情。
就在我想扯开话题的时候,他又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我没有家人,也不需要家人。”他抬头看着我,一字一句都说得那么无所谓。
我这才意识到或许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少年。
他收回目光,捂嘴打了个哈欠,从床上下来又绕过我走了出去:“喂,快给我找个睡觉的地方,好困啊——”
我转头看着裘达尔自顾自地找着能睡的地儿,然后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可真是没事找事。
裘达尔的临时卧室自是李三香那间房,他看着那铺子嫌弃极了,问我有没有别的房间。
我说有,然后带他去了茅厕,再然后他就老实了。
他说他要再睡回刚才那间房,但回应他的是我瞬间关紧的房门。
我感慨自己真是手脚灵活、机智果断,然后两手一拍脱衣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