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臘V为他们录像,这样的一个下午,真的是不赖。
天色将晚,洛可可放弃了爬长城的念头,我提议晚上再去后海,她和K都答应了,最后订在八点钟,去昨天的那间酒吧碰面。
回去的时候路过商场,我下车买了换洗的内衣和一条漂亮的韩版连衣裙,自然还有一双带蝴蝶结的高跟鞋。还好我带着银行卡,否则手里的现金铁定不够。
“你现在快乐么?”在房间里,洛可可歪着脑袋问我。
“非常快乐。”我告诉她。
“我也是,明天要回家了,真好。”她笑得很甜。
我没有再说话,心里想着,我不是因为要回家了才快乐的,我快乐是因为那个代号为K的男人。我没打算跟他发生什么,但我知道我很喜欢他,因为和他在一起,就像是走入了我的狂想世界,从幻想到现实,这是多么刺激的事情。
第十七章 似曾相识的陌生人(3)
晚上八点,灯红酒绿的后海。我用电话找到了K,他就坐在昨天的旧位置上。洛可可点了和昨天一样的酒,她说昨天喝得很爽,今天可以接着来。我说今天我喝“virgin marry”。他问我为什么要喝软饮料,我说不想像昨天那样丢三落四,他笑了笑没再作声,洛可可却听得一头雾水。
今天洛可可喝得很慢,直到薯片和干果统统被消灭了,酒还剩下大半瓶。在她招手让服务员再拿些零食过来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刘亚菲,那个刚刚找到一个健壮男朋友的幸福女人。
“你在哪呢?”她劈头盖脸地问着。
“北京。”
“身边有没有男人?”
“有。”
“我说对了吧?他俩就这样,谁也不耽误谁。”刘亚菲象是赢了赌博般开心。
“怎么了?”
“今天我跟赵小帅出去开房,看见常欢了,身边还有一个女的。我跟他说那男的是你老公,他非让我打电话跟你报告,我说你俩就那样,各玩各的,他还不信,说我瞎掰……行了,赵小帅说他服了,我挂了。”
酒吧里的噪音传到我的耳朵里,一个男歌手正声嘶力竭地翻唱着M。C的《Without You》,他的歌声象是被掐住脖子后发出的嚎叫,这简直让我窒息。
“给我倒杯酒,不要橙汁。”
洛可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宝贝,你是要喝酒么?”
“对,突然想喝了。”我笑得很灿烂,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没掺果汁的伏特加把整个一条消化道烧得热热的,我很快知道了食道在哪里,胃在哪里,我喜欢这种感觉。“干杯”,我一直在说,一直在喝,大半瓶酒很快被消灭,其中主要是我的功劳。
K和洛可可一直看着我狂灌,我几次看到她欲言又止。“别担心,亲爱的,别担心,我没问题。”我安慰着她。她看我神志清醒吐字清晰,也就任我喝下去了。
趁着洛可可去洗手间的功夫,一直保持沉默的K对我说:“你不应该再喝了,这并不能让你快乐。”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我并不是什么好女人,你应该知道的。”
“你也不象是坏女人。”他点了一根烟。
“这是一个充满着偶然和必然的城市,四次偶然加在一起就是一个必然,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我象是在说绕口令。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但似乎过于局促。”
“我明天中午的飞机,来不及从容。是进是退,由你选择。”
“One night stand ?”
“对,一夜情。”
午夜12点,我们先把洛可可送回了宾馆,随后我又跟K离开。
路上的行人很少,出租车载着我们路过一个又一个街巷,甩下一盏又一盏路灯。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我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都没有说话,象是在用呼吸交流。
车很快开到一家宾馆门前,我们下了车。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冷战,他用胳膊轻轻搂住了我,这让我有轻微的感动。我随他一起上楼,他用房卡开了门,我低着头慢慢走了进去。他泡了杯茶给我,我用双手捧着茶杯,手掌被烫得微微的疼,可却不愿意松开手。我喜欢这种真实的触觉,即使疼痛。
他问我是不是很冷,我点点头,他绕到沙发后面轻轻环着我,问我这样还冷不冷,我依旧点点头。他轻轻吻着我的耳朵,又拿走了我手里的茶杯,“两个人就不会冷了”他说。我转过头与他接吻,随后又移动到了床上。
“可以关灯么?”我轻声问他。
他笑了笑,把手伸向开关。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我感觉自己的皮肤一寸寸地裸露在黑夜之中,然后一个陌生的男人进入了我。他的呼吸声就在我的耳边,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我轻轻地颤抖着,摩擦,碰撞,直到最敏感地方。
“Would you know my n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我轻轻嘟囔着,象是说给自己听。他在跟我说话,可我的灵魂好像飘到了另一个地方,我只是模模糊糊地听到他的声音,究竟说了些什么,却一概不清楚。
陌生男人终于离开了我的身体,他的汗珠打在我的脸上,和我的眼泪混在了一起。黑暗中,我轻声的啜泣着。他紧紧抱住了我,这个动作,让我更加强烈地想起了常欢。
我说我要回去,他说我送你,我说不用了,反正我踏出房门以后,我们依旧是陌生人。
他没坚持。我打开了床灯,飞快地穿好衣服,又用逃跑一样的速度离开,像是在逃开自己的梦境。张美德不是故事里的凯文,而我也不是故事里的叶心爱,他不爱我,我更不爱他,所以这一切有点荒唐。
我拦了一辆的士,司机问我要去哪里,我说围着三环转转吧,让我仔细看看北京,我想看清楚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表情。
司机踩下油门,我随着小汽车一起移动,像一个夜游的孤魂。
第十八章 回家(1)
晚上8点,我终于回到了家。爸爸在看报纸,是《泰城日报》,尽管我辞职了,可他仍旧是忠实读者。
“你这两天去哪里了,怎么都没回家?”看我进门,他放下了报纸,语气平淡地问着,对于我的夜不归宿,他们早已习惯了。
“我去了北京,跟洛可可一起的。妈妈呢?”
“在厨房。”他说完这句又重新拿起报纸。我蹑手蹑脚地跑到厨房,妈妈正在煮饺子,蓝格子的布艺围裙把她略为发福的身材隐藏得很好,平心而论,这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
我悄悄绕到她背后,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妈妈你猜我是谁?”我象撒娇一样问着。据说这是我五岁时候闹过的笑话,当时我蒙住了奶奶的眼睛,奶声奶气地问“奶奶你猜我是谁”,结果把全家人笑得前仰后合。
“都这么大了还是喜欢胡闹,”她轻轻拿开我的手说,“去洗洗手吧,顺便告诉你爸爸,马上就能吃了。”
我“哦”了一声就离开厨房,王爱华女士让我通知叶建国先生洗手吃饭,这可是一个让人快乐的命令。
“爸爸,妈妈说可以吃饭了,让我们洗手。”
“等会再洗,我有话要问你。”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可我却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他每次说“我有话要问你”,都不仅仅是“要问”那么简单,比如上次,他“有话要问我”的时候,就是要我说清楚和常欢的关系。在他问过以后一个月,我们就匆匆忙忙定了婚,这次又要问,我有些忐忑。
“哦,好的。”
“你和常欢相处得怎么样?”他似乎是再三权衡才说出了这句话。
“还是老样子,应该算可以吧?”我打了个马虎眼,没有直接说“好”或者“不好”,因为我和他之间不是用“好不好”就能说清楚的。
“他知道我们回泰城了么?”
“我没告诉他,他那天出差了。”
“今天我和你妈妈在家乐福看到他了,不过他没看到我们。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是他的亲戚么?”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向言简意赅的爸爸会采用迂回战术,原来他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这次涅不准的“捉奸捉双”说给我听。而且他肯定是反复挑拣着句子,企图把对我的伤害减到最低。
“哦,你说的是小妤吧?是不是长头发,个子和我差不多,比我稍微瘦一些的女孩子?那是他姨妈家的女儿,他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后来去了北京,上个礼拜才回来的。”我假装恍然大悟般跟他解释着,并不是我有意维护常欢,而是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烂账影响到我的家人。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他像是放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随后补充了一句,“明天让他过来一趟吧,我们挺长时间没下棋了。”
我爸爸是个蛮奇怪的老先生,他下象棋的水平相当不赖(据说当年曾经是泰城象棋大赛业余组的亚军),可却非常喜欢跟常欢这个“臭棋篓子”搅在一起,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不难看出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说明天要跟常欢下棋,这让我有些为难,虽然打个电话给他就可以演好明天这出戏,可我仍会觉得别扭。
在我没想好是否答应的时候,妈妈走出来说开饭了,这简直替我解了围。这顿饭吃得有些“隆重”的味道,因为一向不喜欢喝酒的爸爸居然破例开了一罐青岛啤酒。
妈妈显然很开心,她说我们一家三口有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今天真难得,就像一个节日那样令人高兴。她的话让我在刹那间伤感了起来,自责,愧疚……多种复杂的情感刹那间涌向我灵魂深处一个名为“良心”的神经:她的节日仅仅是“在一起吃晚饭”这么简单,可我的习惯性缺席性却让这么简单的一切变得有些奢侈。
“那从今以后我每天都在家吃饭,再也不出去了,吃完了就帮你洗碗收拾房间,好么?”我说得万分诚恳。
“这些都是傻孩子说的傻话,你早晚要嫁人,到时候就不能总回娘家来了。就算你肯,常欢也不肯。”
“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不一定非嫁他。”我夹起一个饺子,狠狠地咬了下去,是三鲜馅的,常欢的最爱。
“别总是胡说,你们都订婚了,难道还要嫁给别人么?前一阵子常欢的妈妈来过电话了,刚好那时候我和你爸爸要去你姑姑那,就没太多讲,总之她是很希望你们快些结婚的,这也是我和你爸爸的意思。”
“我们还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我们都还没玩够,现在谈这个太早了。”我说的是实话。常欢肯定是没玩够,因为直到今天,他身边的异性仍在不停地更换着。从空姐鸡到模特鸡,现在这一任,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留点口德,反正我不希望他管她叫“作家鸡”或者“徐小妤鸡”。我的情况虽然简单些,但也没那么单纯。昨天凌晨跟那个K之间的露水姻缘让我再次意识到了自己也绝非善类,实际我比常欢好不到哪去,也就是50步和100步的区别。如果说我们这样一对男女能结婚,恐怕鬼都不信。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不结婚干吗又要住在一起,也许是妈妈老脑筋,可是你跟常欢这样……吃亏的终究是你。”妈妈叹了一口气,像是很为我发愁的样子。
“妈妈,”我象是安慰她,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你放心,我们挺好的。我会得到幸福的,因为我是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叶心爱。”
第十八章 回家(2)
吃完饭以后,我一力承担了打扫战场和洗碗的工作,妈妈一直面带微笑地站在旁边,像一个年轻的母亲在观察着玩积木的孩子那样观察着我。她讲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说我从小最讨厌做的事情就是刷碗,就算他们用增加零花钱来引诱我,我都不肯就范。她还说,我读大学的时候,每次回家都动员他们买一次性餐具,还说那样不仅方便卫生,更重要的就是使用一次性餐具就永远不用刷碗了。
我一边干活一边听她讲,一边猜测着自己从前的样子——尽管猜了3年,可还是没太猜明白,没想到解读自己也是这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你忘得一干二净的“曾经的自我”。
她还回忆起了我的几段“情史”,包括我读高中的时候曾经装病一个礼拜不肯上学,后来他们才知道是被一个高年级的男生追求得不敢去学校;还有读大学的时候,一个地理系的男孩子要追求我,结果我听了他的告白后把当天吃得早饭都吐了出来,搞得那个男孩子很没面子……我听得入神了,洗完了碗仍然不肯离开厨房,缠着她再讲点过去的事情给我,听自己的故事,挺有趣的。
“知道么,你从前连手都不轻易让人摸一下的,”她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并不是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不好,但是车祸以后,你真的变了一个人,变得让妈妈都不认识了。”
“可我的确还是叶心爱呀,这一点是一辈子都变不了的,即使再撞100次车,也还是一样。”
“尽胡说!不许再提车祸的事情,听到了没?”她的眼圈红了,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
我走上前去,轻轻抱住她的肩膀:“妈妈,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我会好好的,永远都好好的,你放心。”
我的承诺显然起了安抚作用,她的情绪很快稳定了下来。“明天把常欢叫过来吧,都快一个月没看着了,怪想的。”她用商量的语气对我说着,可这种温柔中却夹杂了不容反驳的成分。即使我反对,也肯定是无效的了。
我“哦”了一声,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过了澡,我躺在床上,手里拿着电话。我在犹豫着,因为没决定是打电话还是发短消息。
像是考虑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还是编写了一条短信,并按下了“发送”键。我说,如果方便,明天过来我家吧,我爸妈希望你来一次。
他很快就拨了电话过来,速度快到象是正在等待着这条短信一般。“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关机了?”
“去了北京,刚回来。”我淡淡地说着,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这几天我的电话一直都开着,除非他恰巧在我飞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否则我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来电。不过也许真的事有凑巧,如果老天爷存心想让谁和谁擦肩而过,那么他们纵然是走在同一条巷子里,也是要错过的。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
“哦,那我买点什么过去?”
“什么都不用,你直接过来就行。”我想了想,又说:“他们在家乐福看见了你和小妤,我说那是你一起长大的表妹。如果他们问起,记得别说穿了。”
我说完这句以后,电话的另一端陷入了无声之中,良久,他终于说:“你半个钟头以后下楼吧,我有话跟你说。”
其实我很不想下楼。但我终究还是穿好衣服拿好包包,并且跟爸妈打过招呼了以后走出家门。他的车就停在楼门口,他坐在车里等着,手里还夹着一根烟,是个很醒目的小亮点。见我走了过来,他飞快地把烟头扔到了车外。我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有什么事,说吧。”我说。
“一句两句说不完,换个地方讲吧。”
“哦。”
他踩下油门,我随他驶入夜色中的泰城,我们脸上的表情,就像午夜一样凝重。我们来到了“塞纳”咖啡厅。
“一杯摩卡。”他说
“麻烦给我一杯橙汁。”我合上菜单,把它交还给服务员。
服务员走后,我们就陷入了无声的尴尬中。他没有说话,我只顾低头摆弄着小盆栽。直到咖啡和橙汁都上来了,他才问了我一句“加不加糖”,我也只是说了句“不用”就再没了下文。
这种尴尬一直持续到咖啡被喝光橙汁被消灭。
“你怎么不问我要跟你讲什么呢?”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我问了也没用。”
他又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我和徐小妤……”
我不知道别的女人遇到这种状况会作何反应——或许是追根究底,或许是洗耳恭听,再或许是一哭二闹三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