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骗我,他根本就没跟什么法官吃饭,你知道么,他约的是一个女人,是我喜欢的女作家,他妈的fucking作家。”我眯着眼睛,边笑边说。
“你怎么知道是个fucking作家?你确定他们已经fucking过了吗?”
“我太了解常欢了,他就像一辆开足马力的东风牌播种机,他妈的fucking播种机,看到了肥沃的土地,就一定会去耕耘, fucking耕耘。”我满嘴脏话,说得很过瘾。
“那就让他去死吧,跟他分手,像我这样,跟巴洛克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天下有那么多男人,随便抓一个守身如玉的还不容易?”
“可是我不能跟他分手,我们有言在先,就算亲眼看见对方跟别人fucking也不能干涉,这是我们的fucking恋爱规则,我们还订了婚,”我摘下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她眼前晃着,“他还买了这个fucking戒指给我,很贵的,要好几万块钱,里面还刻着我们俩的名字……”
“那你为什么会伤心,既然有言在先,你就不该斤斤计较,他跟别人fucking,你也可以找啊,干吗委屈自己?”她两腮陀红,笑得很迷离。
“是啊,我也可以找别人fucking,他也管不着。”我咯咯笑着,“这里有这么多男人,随便找一个来fucking就好了,我去找了,你等我。”
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向隔壁桌的中年男人走了过去,他穿着的休闲装,看着像个斯文人。
“Hi,young man ,一起喝酒好么?”我轻佻地跟他打招呼,就像个卖春的小妞。
“我想我不是young man,应该是mature man。”他笑着纠正我,用温软的南方腔。
“一起喝酒吧,”我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看着他的酒瓶,是一支即将见底的轩尼诗,“请我喝酒好么?喝酒以后就去fucking。”
“请你喝酒可以,不过不用去fucking。”他拿起我的酒杯帮我倒酒。
“不fucking就不喝酒!”我想拿回酒杯,一不小心把酒撒到了他身上。“对不起对不起!”我迷迷糊糊连忙道歉。
“我可以赔偿您的损失,”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衬衫,是Gucci的,看样子价格不菲。我打开手包拽出所有现金,查了查,只剩下800块钱,来的时候买的是全价机票,我没刷卡。
“没关系,回去洗洗就可以了。”他倒是很大方。
“不行,我从不欠别人钱,那个混球也不许我贪小便宜。”我再次摘下无名指的戒指塞到男人手里,“我的钱还要买飞机票回家,不能给你。这是我的fucking订婚戒指,大概比你的衬衫值钱,我把这个赔给你。”我头晕眼花,有些不知所云。
“真的不用赔,我说过了没关系的。”他重申。
“我说赔就一定要赔!你不会以为这是假的吧?”我突然来了牛脾气,“这不是假的,里面还刻着我和那个混蛋的名字。再不信的话就把笔给我。”我也没问他是否有笔,就开口命令。
“你要笔做什么呢?”他还真的拿出了一支笔来地给我,只是没搞明白我的用意。
我拿过笔,又抓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我用假戒指骗你,你就打这个号码骂我,吐我口水。”
男人脸上闪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我就听见了背后的一声尖叫。我回头看了看,原来是洛可可,她爬到了水边的栏杆上,走起了平衡木,服务生怕她失足掉下去,吓得尖叫。
我摇摇晃晃地跑了回去,笑嘻嘻地跟大家解释着:“不要怕,她小的时候是练平衡木的,没关系,你们放心吧。”
尽管如此,女服务员仍坚持要她下来,“我们要对客人的安全负责。”她用地道的北京话对我说,表情有些神圣不可侵犯。
第十六章 逃跑(3)
就在我跟女服务员保证她不会落水的时候,洛可可玩够了,她自己蹦了下来。“我们走吧小爱,这里的人太无趣,他们的胆子比老鼠还小。”她嘟着小嘴,眨着大眼睛对我说。
“我也不喜欢这里,那就走吧。”我赞同她的意见,跟她一起朝大街上走去。走了两步,我又回过头来,笑嘻嘻地向那个被我弄脏了衣服的男人做了一个飞吻,然后就飞快地逃走了。
凌晨一点,我跟洛可可回到了宾馆。她显然很亢奋,不停地在床上跳来跳去,就像小孩子玩“蹦蹦床”那样,她一边跳一边嚷嚷着“洛可可风格的跳跃”和“巴洛克风格的跳跃”;我累得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了,尽管我不是很习惯身上的香水味。我一头栽到了床上,眯着眼睛听她嚷嚷,渐渐的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很快开始做梦,并且很清楚自己身处梦境之中,因为我又看到了那个在梦中出现过几十次的火车站。常欢用审度陌生人的眼神打量着我,那眼神冷得像冰。我想问他原因又不敢问,我想哭,却连哭的勇气都没有。随后棠来了,他说跟我离开吧,离开了就好了。我恍恍惚惚地随他走到火车站,买了票上了车,可棠却在中途换车的时候拐走了我的车票和行李。周围突然出现了好多陌生人,他们像是要去逃亡,没有车票的我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车长的检查,直到一个又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才下了车。大家都说那里是泰城站,可明显不是。我随着人群移动,然后又开始恍惚,突然间逃难的人也不见了,火车也不见了,四周安静得吓人。我孤零零地站在那个诡异的站台,任恐惧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却无能为力……
我满头大汗地吓醒了。睁开眼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定是伏特加的后遗症。我用左手捂着胃,又用右手捂着左手(这是我的一贯动作),但这个动作突然变得有些别扭,因为我的右手没有被什么东西硌着。
“天!”我惊呼了一声,想起昨夜在后海的一幕,我的戒指,我把它赔给别人了!
第十七章 似曾相识的陌生人(1)
尽管我头晕眼花,但还是强撑着拦了辆的士赶往后海。其实我明知道那个陌生男人不可能傻乎乎地在那里静坐一夜等我反悔,但我仍旧想去看看,万一会有奇迹发生呢。
可奇迹并没发生,那男人当然没在那,我只能原路返回。快到住处的时候,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您好。”我说。
“叶心爱小姐么?”讲话的是个南方人。
“是我,您哪位?”我的语气并不算友善。
“昨天在后海,您的东西忘在我这了。”他说完笑了笑。
听他说完这句,我的第一反应是:“奇迹产生了,我的钻戒回来了!”是昨天的那个男人,谢天谢地他不是个贪婪的人,谢天谢地我把电话号码写在了他的手背上。
“哦,原来是您,太好了……我们在哪见面……天,我真得好好感谢您一下……”我激动得语无伦次。
“在西单的星巴克见吧,可以么?”
“当然没问题!”我问,“您要多久?”
“半个钟头之内。”
“好的!”我说。
的士飞快地驶向西单大街,因为不是周末也不是旅游旺季,所以一路通畅并没塞车。我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好多,可是那位先生好像比我更早。“嗨,这边。”他抬起胳膊轻轻招呼着我。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虽然我并没迟到,可还是习惯性地说了这么一句。
“没有久等,我也是刚到。喝点什么?”他问我。
“Tall Caramel Macchiato”,我飞快地说着。
“很难得,”他笑着说,“你是我见过第一个用意大利语点咖啡的北方女孩。”
“是么?我只是觉得它们的发音很好玩,就学着念出来了。”
“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他转身走向吧台,并很快端回了两个杯子,一大一小,小的是我的马琪亚朵。
“你点的什么?”我问。
“Espresso Con Panna”他回答得很流利。
“您也是我见过第一个用意大利语点咖啡的南方男人。”我笑着回敬。
下午的咖啡厅拥挤而热闹,人们脸上那种显而易见的慵懒很快传染到了我身上。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椅子里,仔细观察对面这个“拾金不昧”的中年男人。他有着东洋味十足的单眼皮,高而挺拔的鼻子,浓密又不失条理的剑眉,是个美男子。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我怀疑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他,不是昨夜,也许是更早。
“你在观察我。”他说。
“是的,我总觉得见过你,但不记得在哪里了。”
“你的眼神像一只偷窥的猫。”
“你很有洞察力,我曾经想过把灵魂附体到一只野猫身上,再通过它的眼睛去偷窥全世界。”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以后却想不起这段对白在哪听过。也许是肥皂剧吧,很多人都会受肥皂剧的影响,我也一样。
“你偷窥到了什么?”
“我偷窥到你把我的钻戒放在了手包里。”我指着他的POLO的手包说。
“当然。”他拉开手包,拿出了我的戒指递到我面前,“这么贵的洗衣费,我不敢当。”
“谢谢。”我一边戴好戒指一边对他说:“但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不记得告诉过您。”
“你的确没有告诉过我,但是你昨天很认真地对我保证,说这个fucking钻戒不是假的,内圈上还刻着你和那个混蛋的名字。我猜‘那个混蛋’大概叫常欢,而叶心爱应该是你。”
“哦,原来是这样。”我松了一口气,接着对他说:“你不知道,我还以为这一切……怎么讲呢……就是……”
“Magic !”
“Magic !”
我们异口同声,随后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接下来是聊天时间。我们从咖啡聊到洋酒,又从莎士比亚谈到人生哲学。这是个见识广博的男人,言谈举止间流露出成熟人士特有的睿智优雅。尽管我有严重的“恋声癖”,但他的南方腔并不讨厌,说得确切点,是蛮好听。
咖啡喝完了,我的戒指也拿到了,我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我们一起走出了咖啡店,并在门口分手。我钻进了一辆出租车,并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我并没看上那男人,尽管他睿智优雅,尽管他精致沧桑,但我并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尽管我昨天一直嚷嚷着要跟他fucking,但那只是酒话。
我回到宾馆,窗帘拉着,床灯微微亮着。洛可可正歪在床上,怀里抱着我的史努比。
“我饿了宝贝。”她说。
“那就出去吃饭吧,我请客。”
“我想吃我妈煮的面条,都好久没吃了。”她的语调有些伤感,“小爱,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吧,离开北京,回家,回到我们自己的窝里去,好么?”
她语调中的伤感略微感染了我,让我飞快想起了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昨天刚从外地回来,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开了。上次促膝长谈,应该还是订婚前的那天,离现在足有4个月那么久了。
“好的,你马上订机票,明天回家,我们一起走。”我象是忍痛割爱般下定决心,随后把身份证递给了她。实际上我的确有依依不舍种感觉,那个陌生男人,我甚至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第十七章 似曾相识的陌生人(2)
洛可可显然开心了许多,她马上抓起电话打给前台联系机票的事情。我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阳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空气中有微尘在舞动着,它们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我打开窗户,做了一个深呼吸,象是在与这场短暂的逃亡告别。
“办好了,明天中午的飞机,我们可以回家了!”洛可可快乐地说。
“好啊,那今天干什么?”我转回头问她。
“爬野长城,吃鳟鱼喽!”
1个钟头后,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辆车,这个女人总是神通广大的,我早就见识过。车窗外充满了独特的“北京氛围”——包括步履匆匆的行人和川流不息的汽车。我并不是很喜欢北京,因为它不够精致不够细腻;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上海,那里仿佛更优柔些,尽管那的男人们不够阳刚。
一路听着Trade Mark的歌,我们很快到达了目的地。这里停着密密麻麻的小汽车,看来北京人以及来北京的人似乎很喜欢在这里消遣。我们选了靠里面的一家坐下,老板娘拿出了鱼钩和鱼饵,让我们自己钓鱼,还说这样吃才有趣。
我皱着眉头看着洛可可,她笑告诉我说这里的鱼笨得要命,只要鱼竿一放下去,就马上会有傻瓜来咬钩。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养鱼的人不会把鱼喂得太饱,鱼一看到鱼儿就会争着咬。这里的规矩是钓上来就要付款,所以老板巴不得每个客人都满载而归。她说我们一人钓一条,她钓金鳟我钓虹鳟,这两种鱼分别养在两处池塘里,所以我们要分头行动。
我一边惊叹着渔民的商业头脑,一边拿着鱼钩跑到了水塘边。这里有很多人在钓鱼,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转眼间已经钓了5条。他太太小心地提醒说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可他显然是玩兴正酣,不肯停手。我却没有那么好运,已经加了4次鱼饵却颗粒无收。那一边的洛可可已经钓到了一条金鳟,因为我听见了她一直在用力地喊着“宝贝你看”。
又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我有些不耐烦了。我问老板娘借了一个笊篱形状的渔网,既然钓鱼不成,那就索性下网去捞。可能是我手中的渔网太过招摇,也可能是我气急败坏的表情稍显滑稽,总之在我卷起裤管绕着水塘打转的时候,所有钓鱼的人都停了手。我在他们的注视下伺机行动,看准了几条傻乎乎的肥鱼就撒网下去,结果这回成功了,我这一网捞住了3条鱼。我一心想着放走两条留下一条,因为我们两个人根本吃不下那么多。大概是我想得太入神没有看脚下的路,总之我结结实实地掉到了水塘里,虽然水并不深,可我还是从上到下都湿透了。
洛可可大叫着“哦我的天”,她伸出小手想拉我上来,我拉着她的手向上攀爬着,就在有些力不从心的时候,另外一只大手拽住了我的胳膊,我感激地抬头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是昨天夜里和今天上午见过的人。
“嗨,又见面了。”我跳上岸以后,有些尴尬地跟他打着招呼。这个人在24小时之内两次目睹了我狼狈的样子,前一次是发酒疯,这一次更惨,变成了落汤鸡。
“你一直都这么醒目么?”他笑得意味深长。
“对呀,个人习惯。”我一时兴起,学常欢那样扬了扬眉毛,用下巴看着他。
这时好心的老板娘借了一条毛毯给我,洛可可发誓要亲自钓一条虹鳟为我报仇,她拿着鱼竿转到另一边去了。
“一个人来的么?”我披着毛毯缓缓前行,边走边问。
“对,听朋友说这里的鳟鱼不错,就跑来看看。你呢?”
“两个人,还有刚才那个朋友。”我指着不远处的洛可可。
“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不能总叫‘哎’吧?”
“哦,我姓张,张美德。如果觉得拗口,也可以叫我Kevin或者K,不少朋友都这样。”
“K?”这个字母让我万分惊讶,难怪我会觉得他眼熟。这个男人,活脱脱就是那个“K”,我电脑里那篇《狂想曲》中的男主人公!如果不是“K”这个名字,恐怕我不会这么快想起来。
“是的,K,一个字母,很简单。”
“好的,就叫K。”我看着他:“K先生,不知道您是否介意与我们共进午餐?”
“是为了感激还是道歉?”
“都不是,为萍水相逢。”
初秋的阳光,新鲜的鳟鱼,冰凉的日本清酒。
我们三个人坐在水塘边的小亭子里,洛可可和K相谈甚欢,我围着毛毯,一边喝酒一边听他们说。外面有3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孩拿着鱼钩围着水塘跑,他们的爸爸拿着DV为他们录像,这样的一个下午,真的是不赖。
天色将晚,洛可可放弃了爬长城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