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囚无非做些体力活,一些有技术的犯人当然也会被分配去做技术活,那毕竟只是少数。像枫这样在大学里没学到什么东西的人,只能老老实实做体力活,虽然辛苦,但至少出去以后让自己觉得监狱生活不只是蹲监狱,还有可以体现自己价值的地方。
枫静静蹲在角落,做着手里的工作,其他人看到枫如此孤僻,也都不愿跟他交流。
几个不怀好意的囚犯口中叼着烟,歪着脑袋,鄙夷地盯着角落里的枫。
“怎么样?去玩玩他?”带头的那个囚犯提议。
后面几个囚犯都露出了阴险的笑容,扔掉手中的烟头,朝枫走去。
“小子!”带头的囚犯用腿踢了枫一下。
枫抬起头,阴沉着脸看着这群不怀好意的家伙。
“什么事?”枫冷冷地说。
“哥们儿几个想认识认识你,不给给面子?”
“没兴趣。”枫无视他们的存在,继续埋头做手上的工作。
几个囚犯看到枫如此嚣张,一个个都握紧了拳头。
“妈的!看来你是不想给我们面子!”带头的怒火中烧。
枫依旧不理会,继续干活。
“妈的活腻味了!兄弟们,给我上!”带头的手指着枫,对后面的几个囚犯大声命令道。
几个人二话不说便围了上去,对枫拳脚相加。枫却并不反抗,身子蜷缩着,任由他们肆意地打,肆意地踢。枫的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很快,鼻子和嘴角都涌出了鲜血,他逐渐瘫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无力地挡着他们的拳脚,那几个恶徒丝毫没有罢手的打算,更加猛烈地踢打着枫。枫逐渐失去了意识……
等狱警赶到,将那几个恶徒拉开的时候,枫已经晕死过去。狱警立刻将枫送到医务室抢救。那几个恶徒也被关押了起来。
等枫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天。他吃力地坐了起来,痛苦地晃着脑袋。
“你醒来了?”医生关怀地问。
“我怎么了?”枫似乎忘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那些家伙也真够胆大的,在外面胡作非为,现在抓进来了还那么嚣张跋扈。”
“除了真正生病的囚犯,你这里也有专门的职责,就是治疗那些被殴打的囚犯吧?”枫挖苦着。
“你是不是以为监狱就是个无情的地方,觉得囚犯无情,狱警无情,甚至连救死扶伤的医生也是无情的?”
“别误会,没有这么认为。”枫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脑袋。
“你犯了什么被抓了进来?”医生转了话题。
“伤人,贩毒。”面对着监狱里的医生,枫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很重的罪啊!年轻人,看你的样子不像是那种人,大好前途,就耽误在这里了,你觉得值得吗?”医生觉得惋惜。
“做都做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不说这个,你还是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吧!”枫不愿在提过去的事。
“看你的样子好象很想继续住牢房,别人还巴不得自己病怏怏的,至少能够躺在病床上,而不用再躺在冰冷的牢房里。”
“哪里都一样。”枫很看得开。
“好吧,那边允许你康复后再过去报到。你还是先休息吧,自己的身体,自己也知道是不是能够过去住牢房。”
枫不再说话,他的脑袋依然痛得要命,便躺在病床上睡了过去。
不知又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病房里空荡荡的,头上的灯光刺眼地照射着。原来是黑夜……
枫的体力恢复了不少,他走下病床,推开病房的门。门外刮着大风,原本的死寂被呼呼的风声所驱散,枫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乱不堪,再加上苍白的脸,这时的他显得憔悴又凄凉。
他没有走入黑暗,关上门,屋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安静。他坐到桌子前,看到桌子上有一把剪刀。他拿起剪刀,有些犹豫。思索片刻,他叹了口气,拿着剪刀朝自己头发剪去,想剪一堆杂草一般……
没几分钟,原本又长又乱的头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短发,虽然没有任何技术成分,剪得十分凌乱,但是比起那一头杂草,现在已经显得精神了许多。枫对着旁边的镜子照了照,只是苦笑……
第二天,枫离开了病房,立即回到监狱报到。其他囚犯依然机械地做着手中的活,每个人都显得十分冷漠。看到枫回来,而且换了一头短发,没有人给予更多的关注,只是轻轻瞟了一眼,继续低头做事。枫依然也不理睬任何人,到狱警那里报到以后,便回到岗位做自己的事情。
那几个打枫的恶徒已经被单独关押了起来,在监狱里还敢犯事,后果自然是十分严重的。
没有了那几个恶徒,枫清净了不少,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要在监狱里活得精彩的确也不容易。四年的日子要在这样的重复下度过,岂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定期的一封来自亲人的书信,就能够让囚犯高兴好一阵子。
自从枫进监狱以后,没有收到过任何信件。他的父母知道他因为犯了那些事而坐牢,对他很是失望,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断绝亲子关系,但是他们的冷漠也已经让枫对他们彻底死心了。
他的同学更是忘记了他们曾经有过这么个共同学习生活过的人。林琳,正和某个男人缠绵着;那雪,也正牵着某个男生的手,甜蜜地走在校园小路上;Anny,继续着白领的生活,只是肚子日渐大了起来……
还有一个——若寒。她还是专心地学习着。她很顺利地通过了期末考,如愿以尝地拿到了一等奖学金。
在她的心里,始终都有枫的存在。在她的抽屉里,藏着好几封写给枫的信,只是都犹豫着,始终没有送出去……
或许此刻在牢中的枫,最期待的就是若寒给他的信了,因为他在监狱里感受到的只有必须要忍受的苦闷和压抑。
2 天使降临
假期到了,若寒却没打算回家,她选择了留校,她想在这个城市工作,赚些钱。当然,她也是为了枫。现在放假了,她就有时间去监狱里探望枫,不让他觉得孤寂。
若寒很顺利地找到了一份工作,是报社的助理编辑,薪金挺丰厚。每天除了上班,回到宿舍后,若寒还为自己加班,多写一些文章。
一连忙了几天,终于盼来了空闲的一天,若寒当然打算去监狱探望枫。她一大早就出门了。坐在的士里,思绪不断……
她在想象着枫现在的样子,想象着枫在监狱里所过的日子,想象着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
监狱到了。若寒望着戒备森严的监狱大门和周围的高墙,不寒而栗。她向门卫说明了来意,又经历了一系列烦琐的程序,她才来到探监室,等待枫的出现。
当狱警通知枫说有个女的来看望他时,他十分惊讶。来到监狱两个多月了,从来没有任何人联系过他,他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把他忘记了。今天,突然有一个女的说要见他,他一时觉得不太现实。但也随着狱警往探监室走去。
一路上枫都在思考着,到底是谁来看他呢?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闪现在他的眼前——若寒。他顿时停止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半步。
“怎么不走了?”狱警回过头问。
“没什么,突然有点不舒服,不想去了。”枫手捂着肚子说。
“不舒服?”狱警一脸怀疑,“有人来看你,你不高高兴兴地去见,还在这里拖拖拉拉,怎么?不敢见?”
“真的不舒服。”枫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故作痛苦状,开始往回走。
狱警没有再理会他,朝探监室走去。
探监室的门推开时,若寒兴奋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结果进来的不是枫,又收敛了笑容,失望地坐了下去。
“犯人身体不舒服,可能没办法来见你了。”狱警进门就说。
若寒的表情顿时充满了担忧。
“他怎么了?生病了吗?”若寒紧张地问。
“看样子像是胃很不舒服,走到半路又回去了。”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若寒请求道。
“对不起,这是不允许的,这里是男监,就算是女监,也是不允许亲属进入的。”狱警拒绝了若寒的请求。
“就一会儿也不行吗?”
“对不起,不行。”狱警说得很坚定。
若寒显得既担心又失望,但也只能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那请你帮我多关照一下他行吗?至少看看他的身体到底有什么不舒服,需要不需要治疗。”若寒再一次请求着。
“这个你可以放心,里面有医生,我会让他去看看医生,医生会为他的身体负责的,你放心。”
“那真是谢谢你了!”若寒感激地说。
“不用。”
狱警说完就离开了探监室。若寒也缓缓转过身,默默地离开了。
走出监狱,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淅沥的小雨从天而降,若寒也没有躲雨,只是慢步走在雨中,低着头沉思着。
“为什么?偏偏来看他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走到半路又回去了?”若寒回想着刚才狱警说的话,自言自语着。
“他是在躲着我吗?”若寒显得很伤感,“他到底过得怎么样?”
眼泪顺着若寒的脸颊流了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觉察得到她的心事。
雨逐渐大了起来,旁边的行人都开始奔跑,寻找可以避雨的屋檐。若寒无动于衷,依旧慢慢地走着。天地被一片雨雾笼罩着,若寒的身影在风雨中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单……
枫回到监狱,靠着床沿,点起了一支烟。他轻声叹着气,目光透过墙上唯一的窗口向外看着。泪水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这也许是枫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流泪……
“何必那么傻呢?”枫抽泣着,“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枫了,给不了你幸福了,你怎么还这么傻呢?”
枫终于抑制不住这些日子以来累积下来的情绪,掩面而泣,哭得那么放肆,似乎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情绪都释放干净。
由于下雨而提前回来的囚犯看到枫的样子,都嘲笑着他。枫并不理会,这时候的他,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尽情地发泄着自己。他就算再坚强,也承受不住这些日子的苦痛,所有的忍耐都因为若寒的出现而被彻底瓦解,过去的冷峻,漠然全部消失。此刻,他已经还原为那个最真实的他,那个不再隐藏自己情绪,虚伪地生活着的枫。
回到宿舍的时候,若寒已经浑身湿透。她换掉衣服,泡了杯热咖啡。温暖的咖啡逐渐驱散雨水所带来的寒气。
她理了理自己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
她从抽屉里拿出那几封没有寄出去的信件,一遍又一遍地回顾自己写给枫的每一句话,每一份真情。
“或许他不见我,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吧!”若寒的表情忽然释然开来,自信地对自己说。
她将信件一一折好,重新放回抽屉里。
“下次他一定会出来见我的!”原本情绪低落的若寒又恢复了激情,她的表情里充满自信。
她打开电脑,在自己的电子日记本上记录下今天的心情:
终于盼到了空闲的日子,期待见他的那一天已经很久了。遗憾的是,期盼的心情未能如愿,没能见到他,或许是他并不想见我。对于他现在的一切,我至今一无所知,哪怕只看他一眼,让我知道他是否健康;哪怕只给我一分钟的说话时间,哪怕只让我了解一点点他的境况,我都心满意足了!可惜,未能如愿……
不过,呵呵,我想他是不想让我担心吧!不想让我看到他现在颓废的样子,不想让我和他这个囚犯有任何接触吧!
不知道自己是自负还是自信。我不会放弃的,哪怕他一辈子不愿意见我,我也不会放弃的!
我没有忘记我自己说过的话:“我会等你的!”
我想,我能够让他回归的,对吗?
期待他回归的那一天……
3 终于寄出的信件
若寒重新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枫也依旧在监狱里默默承受着禁锢带来的空虚与寂寞。
每天繁忙的工作之后,若寒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回到宿舍,舒舒服服地用热水泡一泡劳累的双脚,再喝上一杯香浓的热牛奶。今天,她却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来到附近的邮局,买了几个信封和几张邮票,然后才急匆匆地赶回宿舍享受晚上的惬意。
她坐在书桌前,一边舒服地泡着脚,喝着热牛奶,一边从抽屉里拿出那几封写给枫的信。她再一次将所有的信件浏览了一遍,既而按自己写的顺序将每封信排列好,一一装入了信封中。
若寒终于决定将这些信件寄出去了。她将每个信封都写好,并用胶水封好口后,还在每一个信封的背面注上了序号。
她决定每隔三天就按顺序寄出一封信,她希望枫能够经常收到她的信件,让他知道外面还有一个人在牵挂着他,他并不孤独;也期待着枫能够给她回信,让她知道枫的心并没有死,依然牵挂着外面的她。
做完这些事,若寒的眼皮也开始不听使唤地下沉。她整理好信件,便上床安稳地睡去了。
第二天,她带上要寄出去的那封信,急匆匆地赶往报社。她将信件小心翼翼地投入报社下面的邮箱后,才安心地进报社工作。
两天后,信就送到了监狱。这是枫进监狱以来收到的第一封信。信封上清楚地写着若寒的名字。枫放下手中的活,开心地拿着信,跑回牢房,蹲在角落里,缓缓撕开信封。此刻,他的心已经“砰砰”直跳。他打开信纸,若寒漂亮的字迹立刻展现在他的眼前。
枫细细品味着若寒所写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枫:
忙里偷闲,总算可以安心给你写这封信了。很想知道你的境况,很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只是不想断了和你的联系,至少让我知道哪怕你的一点点音信也好。这些日子都在工作,没有时间去看你,甚至没有时间给你写信。终于,有了时间的我,迫不及待地想写信给你,告诉你我的想法,让你知道我始终都想着你,你并不孤独,并不无助,你还有我。或许你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了,但我还是要厚着脸皮求你给我回信,告诉我你现在的情况,让我的心踏实下来好吗?
还记得在法庭上我对你说过“我会等你的”这句话吗?你可以忘记,但是我无法忘记自己说过的这句话。还记得在咖啡厅里,我的绝情吗?你很恨我对吗?恨我没有选择和你从头再来,却选择了放弃!你有理由恨我,可是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吗?我的心在剧烈地绞痛着,怨恨着!那是失去你的痛,那是你对爱情不成熟的恨……事后,却又对自己无尽地悔恨,没出息地发现自己对你的爱早已远大于对你的恨。可是,那时候的你已经变了,变得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枫。想要靠近你,却发现是如此的困难。直到那天为你挡了那一棍,以为和你的距离可以拉进一些,结果你的冷漠让我失望。因为这样,我猛然发觉,你和我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远到我的心开始慌乱。你依旧游离着,我却无法挽留;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灵魂四处飘荡,我却抓不住……
听了这些话,你知道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了吗?现在才告诉你这些,会太迟吗?告诉我你的心里还有我好吗?请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好吗?不要再让沉默和伪装占据我们的感情好吗?我求你了!
对不起……就此搁笔吧!
若寒
信纸下面是一片凹凸的空白,那是若寒的眼泪留下的痕迹。
枫的眼眶早已经湿润,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封字数并不多,但却充满真情的信纸上。终于,泪水簌簌地流了下来,也滴在了那一片凹凸的空白上,和若寒的泪迹混合在一起。
枫可以想象到若寒是如何动情地在写这封信,直到再也忍不住眼泪。然而,那份感动却没有因此让枫提笔回信。他将信件小心地压在枕头下面,好好珍藏着。每天夜晚,他都忍不住从枕头下拿出那封信,再一次品味信中的来自若寒的那份真情。
三天后,第二封信也送到了枫的手里。枫抑制不住激动之情,从狱警手中夺过信,立即跑回牢房,蹲在角落里,带着难得的笑容拆着信件。
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