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不能太常看她笑,因为要陷进去,太容易了……
仿佛察觉到他深沉的视线,她停住笑,不自在地拨拨发,将两束不听话的发绺收拢在耳后。
我最怕女生拨头发的动作了,尤其是如果她有一双漂亮的耳朵。
张礼杰心一动,脑海莫名其妙地响过一道声音,似乎有人曾经跟他这么说过,究竟是谁呢?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她问,脸有些热。
「有人跟你说过,他最怕女生拨头发吗?」他试探地问。
「你说英睿啊!」没想到她马上就有反应,嫣然一笑。「那家伙是个耳朵癖,你相信吗?他看女孩子还先看耳朵,怪人一个!偏偏蕴芝的耳朵漂亮得不得了,他注定要为老婆痴迷一生了。」
原来赵英睿曾经说过这样的话。那么,这片段的记忆是来自赵英睿喽?或者另有其人?
张礼杰默默寻思,没发现容柚的表情忽然变得怪异。
「对了,你怎么知道英睿说过这种话?」她眯起眼。「英杰连他弟弟的事也告诉你吗?」
他神智一凛。「嗯,他好像是说过。」
「看来你跟英杰的交情真的很好。」她若有所思地说道,心房飘过一朵乌云。
英杰那么内敛的一个人,会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一个在军中认识的朋友吗?连自己弟弟的事都说给他听?
真不可思议。
容柚有些茫然,她要自己别多想,却不得不记挂着方才他淡淡的笑容。
他看着她笑的样子,带着说不出的包容,眼神很温柔,藏着某种很复杂的思绪。
这样的笑容令她想起英杰,两人微笑的模样奇异地有种相似的韵味,同样令她无法完全懂得,却感觉很受宠、很甜蜜,也不由自主地羞窘……
别再想了!
容柚蓦地凛神,不许自己继续深思,她咳了咳,故作轻快地开口。
「我们继续访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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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蓝图进展得很顺利。
连续几天针对孩子调查访问过后,张礼杰发现自己初始的设计方向不太理想,索性重新画了一张。
已经进行的工程他尽量保持原来的骨架,只在细节上稍做修改,还没动工的地方则毫不客气地来个大修正。
工程的预算自然要增加了,不过孙宁宁倒是很阿莎力地一口答应,她对新的蓝图太满意了,直夸这种以孩童角度出发的设计很有创意。
「我就知道请Jay来设计游乐园是正确的,呵呵。」她很得意自己的识人之明,在电话里跟容柚夸耀。「当然也要感谢你的帮忙啦,Jay说多亏你想出做问卷调查的点子,才让他有灵感。谢谢你!」
「不客气,能帮上忙我很高兴。」容柚握着无线话筒,一面拿花洒在院子里浇花。
「对了,为了感谢你,我应该请你吃顿饭才是。」孙宁宁忽然提议。「把Jay也一起找来,到我们家开的饭店如何?」
孙家除了开发游乐园,本身还拥有几家连锁饭店,另外也投资餐厅、酒馆、KTV等休闲娱乐事业。
「不用了,我之前就说过,这是义务帮忙。」
「就因为你是义务帮忙,我才更应该请你吃饭啊!」孙宁宁笑。「我们家有间法国餐厅很不错唷,要不要试试?」
「法国料理?听起来很不错。」
「那就这么说定了,Jay应该也很久没吃到地道的法国菜了,一定也很想念。」
听这说话的口气,他们两人果真很熟,是一对情侣吧?
容柚深吸口气,仿佛喉头卡着一块异物。「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你说我跟Jay?」
「嗯。」
「在法国念书时认识的。」
「法国?」
「他是比我大一届的学长,他念建筑,我念艺术,本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不过有一年暑假,我们刚好都到科特迪瓦当义工。」
「科特迪瓦?」容柚讶然停止浇花。是她印象中那个非洲国家吗?
「在西非,你听过吧?以前是法国的殖民地,在法国,每年都会有许多大学生自愿到非洲当义工。我跟Jay刚好被分到同一个村落,Jay还在那里帮忙盖临时医院。」
「他负责画蓝图吗?」
「岂止画图,他还自己下去盖呢,不但要搬砖块跟水泥,也顺便监工,很卖力喔。」
那么斯文的一个男人做苦力?真难想象。
容柚眨眨眼,在脑海里勾勒张礼杰的形象,不知怎地,她觉得他天生就是个穿西装的男人,很难想象他挥汗工作的情景。
「他毕业后,还在那里住了一年,我知道他一直想盖一间游乐园,所以他一回台湾,我就找他来帮忙。」
「这么说你们是同时回台湾的?」
「差不多吧,我比他早回来两个月。」
那么,他们是在法国时就开始谈恋爱呢?还是回台湾后才成为一对恋人的?
容柚很想问,却阻止自己。
这又不干她的事,何必问那么多?
「对了,容柚,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她忍着不问,孙宁宁反而忍不住连日来的疑惑。「你跟Jay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柚一震。「什么怎么回事?」
「你们俩以前认识,对吧?你那天刚见到他,不是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吗?后来怎么又没事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哪有什么关系?」容柚尴尬,不晓得该如何解释来龙去脉。「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天是我把他错认成另一个人,有点误会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吗?」孙宁宁不相信。
「不然还能怎样?」
「我总觉得怪怪的,Jay这个人一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可是对你好像特别不一样。」
「哪有什么不一样?你别胡思乱想了。」真糟糕,宁宁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容柚超难堪,赶忙转开话题。「你不是超爱看足球的吗?最近有部叫「疾风禁区」的足球电影很不错,你知道吗……」
跟老友天南地北地瞎扯了十几分钟,容柚总算能挂电话,她握着话筒,呆呆地继续浇花,水不知不觉洒太多,院子里差点淹水。
她忙定了定神,关上水笼头。
回到屋里,她擦了擦手,系上围裙,想着自己应该准备乍餐,胸口却空空的,慢慢地泛起一股焦躁。
这样的空虚,她很清楚。一个人住久了,总会有旁徨寂寞的时候,什么事都不想做,做了也索然无味。
可是伴随空虚而来的焦躁,她却有些陌生,她很少如此心烦意乱,却找不到原因。
到底为什么呢?
她瞪着窗外西沉的夕阳,看着天际的光,一点一点黯淡。
电话铃声响起,她几乎是激动地跑去接——是谁都好,她需要转换一下心情。
「小柚子,是我。」耳畔传来的,是赵英睿的嗓音。
她微笑。「英睿!」
「听你说话的口气,好像精神好多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这几天还好吧?」
「很好啊。」知道他是因为担心她才打来,她胸口一暖。「你是不是怕我还没从上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当然担心啦,很难得见你哭成那样的。我刚从美国出差回来,要不我过去你那边一趟吧?」
「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你才刚回来,应该快点回家看老婆小孩才对,你不想她们吗?」
「当然想啦,老实说我天天都跟她们通影像电话。」赵英睿不好意思地说,彷佛觉得一个大男人这样实在很不洒脱。
容柚忍不住笑。
他由她笑,沉默几秒,声调变得严肃。「怎么样?那人还有没有来找你?」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容柚笑道:「我后来又见到他了。」
「你又见到他了?那你——」赵英睿奇怪她为何还能笑得如此开心。
「他不是英杰啦,他是英杰的朋友。」
「英杰的朋友?」
「嗯,其实他就是设计「新天堂乐园」的建筑师。」容柚侃侃而谈,把这几天她跟张礼杰的互动都说给好友听,包括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她恶作剧。
赵英睿听了,半晌不吭声。
「你干么不说话?」容柚问。
他继续沉默,仿佛在思索些什么,然后才开口。「你真的相信这种鬼话?」
她心一跳。「为什么不信?」
「我从没听英杰说过他认识这号人物。」
「他们是在军中才认识的,可能是英杰还来不及介绍给我们吧。」
「就算他是英杰的朋友好了,他凭什么那样捉弄你?」
「因为他替英杰抱不平啊。」她苦笑。「英杰的死,他多多少少有点怨我吧。」
「又不是你的错!」赵英睿很不高兴。
她默然。
「再说了,就算他怨你,一般人会玩那种无聊的恶作剧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英睿。」
「我怀疑他接近你是别有居心。」赵英睿坦然说出心中疑虑。
「他能有什么居心?」容柚一口否决他的猜测。「我又不是有钱人,难道他想对我骗色吗?」
「谁知道他想什么!」赵英睿冷哼。
「不会啦,你别乱想,他不像是个坏人。」
「你才认识人家几天,这么快就被收买了?」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容柚有些生气。「他真的不是坏人,他以前在法国念书的时候,还自愿到非洲当义工呢!」
「什么?」
「他在法国念建筑……」容柚把孙宁宁在电话里告诉她的,转述给他听。「他毕业以后,还自愿在科特迪瓦住了一年,帮助当地村落,这样的人会是个坏人吗?」
赵英睿沉吟。「他真的是建筑师?」
「是啊。」
「还到非洲盖房子?」
「没错。」
「怎么都是我想做的事?」
「咦?」容柚一愣,这才想起赵英睿以前曾说过,要参加海外志工团到非洲盖房子。「对耶,都是你以前想做的事。」
只是英杰死了,他这个做弟弟的于是决定放弃自己的梦想,学着扛起家族事业的责任。
弟弟扛起哥哥的责任,所以哥哥决定完成弟弟的梦想?
糟糕!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张礼杰不是赵英杰,这两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容柚心慌,方才纠缠着她的那股焦躁又回来了。
「我想见见他。」赵英睿忽然说道。
「什么?」
「你安排个时间,让我跟他见个面。」
「你、你干么要跟他见面?」容柚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想确定他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
「就跟你说了他不是坏人啊!」
「不管他是好人坏人,我都要会会他。」赵英睿很坚定。
「可是——」容柚犹豫,她不知道自己在迟疑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不希望这两个男人见面。
或许她是在怕,怕两人见面后会激荡出什么火花,会揭发一些她不想知道的事。
什么事?她问自己,却不敢去深究答案。
「我知道了,以后有机会会安排你们见面的。」她慢慢地说,明知这只是缓兵之计。
赵英睿或许也听出来了,却没说什么。「好,那就这样吧,我们再联络。」
「嗯,拜拜。」
容柚挂回话筒,顿时全身无力,瘫坐在沙发上。
她下意识地往身旁的茶几望去,那里本来放着一个相框的,现在却只见一只小兔娃娃和几盏香氛蜡烛。
照片,被她收起来了,和那只表面被敲碎的手表,一起藏在深深的抽屉里。
她决定往前走,不被过去羁绊。
她这样想,错了吗?
容柚叹息,转头望向窗外。
窗外彩霞满天,一只孤雁掠过长空。
第六章
霞光透过半掩着纱帘的窗扉,洒进室内。
张礼杰眯起眼,静静望着一只孤雁振翅飞在向晚的天空。
他坐在窗台上,背倚着墙,手上端着杯红酒,膝上摊着一本厚厚的本子。
那是一本日记,温暖的棕色皮革封面,书背印着名牌Logo,翻开内页,触手的是纤细上等的纸质。
是赵英杰的日记。
日记里,烙印着端正好看的钢笔字迹,一字一句,都是最私密的心情。
若是光看字迹,这本日记的确可能是他写的,但记下的内容,他却很陌生。
这会是他写的日记吗?他,有可能是赵英杰吗?
睿一直叫她小柚子,到现在也还是。
坦白说我听了总是有点不舒服。虽然是自己的弟弟,虽然知道他对容柚的感情绝不是男女之情,但我还是恼,有好几次都冲动地想把他的嘴撕烂。
睿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吓一跳吧?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醋劲。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令人疯狂。
我,已经渐渐不像我了……
张礼杰啜饮红酒,默默寻思。
这是赵英杰的第四本日记,从小到大,他一直很中规中炬地记录自己的生活,从无一日中断,十分自律,文字亦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忠实地记下一切,直到这一本,字里行间才慢慢流露出一点属于人类的七情六欲。
因为,他爱上了萧容柚。
张礼杰舒口长气,视线回到日记本上。
这些年来,他陆陆续续将赵英杰的日记读遍了,试着在其中找寻过往记忆的线索。
在读前三本的时候,他毫无所动,感觉像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样,直到这第四本,他才终于有些触动。
是因为他能感受到赵英杰的心情吗?或者只是单纯地被萧容柚这个可爱的女人所吸引?
他不能确定,唯一确定的是,如果不是这第四本日记的出现,他不会回台湾。
为了想见萧容柚,他才会回来。
张礼杰品味着略涩的红酒,又翻看了会儿日记。
这本日记只记到赵英杰被父母软禁,为了能跟萧容柚长相厮守,决定趁当兵时私奔结婚为止,至于婚后生活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到底他们婚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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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啦!台风把纱窗都吹坏了,我装不上去,怎么办?
我看看。嗯,可能是这边框歪了吧。
你会修吗?
……
没关系,那算了。
不然我们买一扇新的纱窗吧?
不要啦,多浪费!将就一下就好了……
「要将就一下吗?」
容柚瞪着手中被自己锯得乱七八糟的木头,无奈地自言自语。
这篱笆已经被风吹断两个月了,她一直想着要修,却一直忙得没时间,好不容易现在有空了,却又修不好。
把惨遭截肢的木篱笆拆下来,再把新买来的木头裁成合适的大小钉上去,本来觉得不难的步骤,做起来却挺麻烦。
她不懂,裁布缝娃娃对她而言如此容易,不过是把布换成木头嘛,怎么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再这么耗下去,天都要暗了。
算了,反正这篱笆也只是装饰用,修不修根本没差。
可是再一想,毕竟还是不甘心,木头都买来了,总不能一事无成吧?
可恶!趁天黑以前再试一次吧。
容柚深吸口气,耐着性子拿起锯刀再拉扯一回,木屑纷飞,她看不清,忍不住揉眼睛。
「太危险了。」一道温沉的嗓音忽地拂过她耳畔,跟着,一只大手从她手中抽过锯刀。
她眨眨眼,抬头。
映入眼瞳的是一张教她极为惊讶的脸孔,剑眉微微揪着,表情却还是那么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特别情绪。
是张礼杰。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搬来这附近了。」他说,拉她起身,远离纷飞的刨屑。
「你搬来这儿?」她更惊讶了。
「宁宁在这附近买了一间小别墅,我暂住在那里。」他指向不远处,一栋隐在暮岚间的白色房子。
「宁宁在这儿买了别墅?」
去年宁宁来她家住了两个礼拜,直嚷着喜欢这儿清幽的环境,她是听说宁宁想在这附近买房子,没想到真的行动了。
「怎么她没跟我说?」容柚低喃。「那她……也搬来住了吗?」她犹豫地问,连自己也不懂这份犹豫因何而来。
「她还是住在台北。」他回答得很自然。「是因为我最近常要到游乐园监工,她才把房子借给我。」
「喔。」她瞥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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