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 第21部分

　　　　“你们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他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了，在没有找到适合他的肝以前，他一定要留在医院里化疗。不过，你们心里也最好有个准备，万一……”

　　　　我没有再听下去，也不想再听下去。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事实，我不会让他就这样离我而去。这对他太残忍，对我也太残酷了。

　　　　我一步一步地走到病房门口，在这一刻，我已经忘记了他带给我的痛苦。我发觉，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他，就已经是上天给我的最大眷顾了。

　　　　我原本已经略为平静的心，此刻又像大海起潮时一样汹涌澎湃了！我还可以了无牵挂的一走了之吗？我可以吗？

　　　　如果他快乐，平安，幸福，哪怕是和冷星寒在一起，只要他过得很好很好，我就可以带着我的祝福离去，可是现在……

　　　　我可以带着遗憾，带着牵挂远走他乡吗？我真的可以吗？

　　　　不，我不可以，我做不到……

　　　　就算是被他不屑一顾，我也要放下自尊和骄傲陪伴他，哪怕是陪伴他走向死亡之路。

　　　　想着想着，我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溅到了他的床单上。

　　　　林天华睁开眼睛，轻声说：“罗静，你怎么了？”

　　　　“我没事儿！”

　　　　我赶忙擦干了眼泪，勉强笑了一笑。

　　　　“没事你怎么哭了……”

　　　　“我哪里哭了，我只是感冒了。”

　　　　林天华笑了一笑，挣扎着坐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医院，天华，医生说你疲劳过度，所以刚才在墓场就昏倒了……”

　　　　“你都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我故意反问了他一句。

　　　　“知道我就快……”

　　　　“不，不会的，你那么好的一个人，上天不会对你这么不公平的。”

　　　　“在你心里，我真的是个好人吗？”

　　　　“那当然了……”

　　　　“我哪算什么好人，我总是伤别人的心，惹别人哭泣。”

　　　　“可是，这都不是发自你内心的呀。”

　　　　林天华伸手替我擦了擦泪水，微笑着说：“别傻了，我不值得你为我流泪的……”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呀！”

　　　　“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流泪的，你是个快乐的女孩子，你只应该拥有微笑。”

　　　　“是吗？上帝规定了什么人应该快乐，什么人应该痛苦吗？”

　　　　“一般来说，善良的人终究是应该快乐的。”

　　　　“那你呢，难道你不善良？”

　　　　“我？你觉得我善良吗？”

　　　　我微微笑了一笑，说：“我记得雨果说过，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的靠近秀美，粗俗藏在崇高的背后，恶与善并存。没有邪恶哪里来的善良，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邪恶也没有绝对的善良。你说对吗？”

　　　　林天华点了点头，脸上掠过一丝微笑，说：“那你是不是暗示我你是善良的，而我却是邪恶的。”

　　　　“没有，没有，你只不过是过于冷酷一点儿罢了。”

　　　　“冷酷？我非常冷酷吗？”

　　　　“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吗？其实，你不要把自己掩饰起来，没有人和你分享悲欢喜乐，你既便是林总裁，也总会感到孤独吧！”

　　　　没想到，林天华听了我的这句话，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双目望着窗外，好像陷入了回忆当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

　　　　我正想劝说，忽听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响了起来：“咦！有人会说对不起了。”我转过头去，看见欧子潇这小子，正半倚着门框微笑着说。

　　　　林天华说：“子潇，怎么你也在这里，那公司的业务……”

　　　　“放心，放心……”子潇携着琦琦的手走了进来，又说，“潇华集团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难道我会把它给弄垮了。”

　　　　“我是怕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乱搞。”

　　　　“哎……”子潇摆了摆手，又笑着说，“放心，我呢是会搞一点儿，但绝不会乱搞，对吗？罗静。”

　　　　我横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乱不乱搞，我怎么知道。”

　　　　“哎哟，你看看……你看看……琦琦，我说的没错吧！”

　　　　我重重地推了他一把，说：“什么没错。”

　　　　子潇笑了一笑，说：“在天华面前就左一句对不起，右一句我错了。在我面前就又打又骂……”

　　　　“你还说……”

　　　　我说着，双手就向他打过去。

　　　　子潇笑着躲开，又大声叫道：“你看看，天华，罗静原来是只母老虎……”

　　　　“欧子潇……”

　　　　“你们两个别闹了！”琦琦笑着把我们分开，又说：“这里可是医院。”

　　　　我心头一懔，只听子潇说：“天华，公司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安安心心的呆在这，我还等着你给我做伴郎呢！我可真羡慕你啊，要不我们和上帝商量下让我们俩换换，我在这偷懒，你到外面去奔波。”

　　　　正在这个时候，医生突然进来了，给林天华打了针之后他就睡着了。医生对我们三人说：“他暂时是不会醒的，你们明天再来吧。”

　　　　我点了点头说：“对啊，子潇，现在潇华集团就只能靠你了，你还是先回去吧，顺便送琦琦去电台吧……”

　　　　“那你呢？”

　　　　琦琦轻轻地问了我一句。

　　　　“我？”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子潇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好吧，你静一静也好。不过，你记住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有我欧子潇在，一定可以帮你搞定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我当然相信你了，别忘了，你不是普通人，你可是欧子潇啊。”

　　　　子潇和琦琦都走了，我一个人走在街头，心中却涌起了一股难言的失落感。我想起了令狐冲中伤之后，盈盈的无奈，也想到了杨过中情花毒后，小龙女的伤感。可是，金庸是善良的，他喜欢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林天华他……

　　　　上帝会让他也好起来吗？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躺在医院里的那个人是我罗静，我本来想丢下香港的一切爱恨情仇远走它方，可现在我可以吗？

　　　　不，我不可以，我真的做不到。

　　　　如果可以，我要嫁给你。飞过山，越过海，为你栖息。我温柔的心，炽热的情，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一种多余。想你的日日夜夜，是真心，是真意，你可曾体会？

　　　　我又想起了这首以前胡乱写的东西，心中不自觉得又叹了口气，原来世界上如果真的会很多，而可以做到的却很少很少。

　　　　第二天我又到医院去看林天华，林天华因为化疗，原本英俊的脸已经浮肿了许多。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林天华微笑着问我。

　　　　“哎呀，能看到你的笑容，简直就是一大奇迹啊。”

　　　　我笑了一笑，又说：“怎么样，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不过我有个心愿不知你能不能帮我实现。”

　　　　“心愿！”

　　　　我胸口一痛，笑着说：“既然是心愿，就应该自己去实现，别人是帮不了你的。”

　　　　“不过，这件事总要有人帮忙才行的。我想学围棋……”

　　　　“什么？”

　　　　“你忘了，你以前是我们潇华集团举行的棋赛冠军吗？”

　　　　我笑了一笑说：“你不会告诉我说，你不会下棋吧。”

　　　　林天华点了点头。

　　　　“一点也不会？”

　　　　“罗大小姐你就别再取笑我了，怎么样？这个心愿你能帮我实现吗？”

　　　　“没问题，不过……下围棋靠的是天份……”

　　　　“怎么，你怕我学不会？”

　　　　“好吧！那我现在出去买一副棋子吧。”

　　　　“罗静……”

　　　　林天华叫住了我，轻声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啊！什么……”

　　　　“我说我们一块出去吧！”

　　　　“可是，你现在……”

　　　　我说了一半，便忍住了。

　　　　“没事，我只是得了肝癌，走路还是可以的。”

　　　　我怔住了，好久都说不出话来，林天华毕竟是商界的强人，勇于面对自己的病痛。这点儿勇气，连我罗静都不得不佩服。

　　　　“可以走了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你改变了好多你知道吗？”

　　　　“不，你错了，我并没有变。”

　　　　“是吗？林总裁做事一向都这么自信？”

　　　　我们走出了医院，林天华吁了一口气，又说：“以前我对你都是冷冷的，那是因为我这人不像你那么热情，我……”

　　　　“别说了，我知道你这个人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不然你不会每天都把你盈利的十分之一都捐献出去，只不过你不像子潇那样善于表现罢了。”

　　　　“原来你也这么了解我啊。”

　　　　“不过，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啊。”

　　　　“不是说过了吗？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听说在香港喜欢你的女人有好几万呢，为什么你却偏偏对星寒姐情有独钟呢？”

　　　　林天华望了我一眼，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认识星寒已经好多年了，我知道香港的这些女人不是喜欢我，她们是喜欢我的钱，可是星寒不同，她认识我的时候，我还没有钱，所以我知道她不像其它女人那么势力。

　　　　“那你……你现在是不是还很爱星寒姐……”

　　　　林天华转过头望了我一眼，微笑着说：“你真的是像子潇说的，心里藏不住什么事。”

　　　　“那你就不要像欧子潇那些小子，问你吃过饭了没有，你却要回答今天的夕阳真好。”

　　　　林天华笑了一笑，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不是你今天提起的话，我还没想过我已经有多久没见过她了。”

　　　　“那你……”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还想不想她，更不知道我还爱不爱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却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感情，我觉得只要她幸福，她和宇文俊在一起也挺好的，他见不见我，甚至还当不当我是朋友，这真不重要了。”

　　　　“其实星寒姐她是因为从小跟着冷伯母吃了太多的苦，所以才会这么偏激的。”

　　　　“是啊，如果她有你一半看得开，就会活得很开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活得开心？”

　　　　“最起码，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所以我觉得你自己也很开心。”

　　　　“不，你错了，我不是开心，我只是希望自己活得开心。”

　　　　“希望自己活得开心？这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一笑，说道：“人生在世，无奈的事情本来就很多，但我们都要有一个希望，只要有希望在自己的心中，那你也就能活得开心了。”

　　　　“希望？”

　　　　“对！天华哪，你有没有听过希望的故事？”

　　　　林天华望着我摇了摇头。

　　　　“你啊你，你一天就只知道业务，歉钱，所以才会活得这么累的。我跟你讲个故事，在美国的一家医院里，一位病人已经病入膏肓了，家人也很痛苦，但医生感觉还有一线生机，他按平常的惯例询问病人：‘先生，你想吃点什么吗？’病人摇了摇头，默不作声。‘那么，你有什么喜好吗？’医生想用心理疗法进行治疗。可是呢，病人还是摇了摇。但医生不死心，又问他‘那你对工作，打球，喝酒甚至女人都不喜欢吗？’病人这一次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没兴趣。’医生还想继续问下去，这时他儿子赶紧说，‘医生，他在身体好时也没有什么爱好，更别说现在这样了！’没想到，听他这么一说，医生的神情就一下忧郁起来，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去。他儿子这下可急了，连忙追了出去，担心地问：‘医生，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情况。’你猜，医生是怎么说的？”

　　　　林天华还是摇了摇头，我笑了一笑，又接着说：“他说：‘我医治过成千上万的病人，但这个病人我看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因为他是一个失去了一切欲望的人，这样的人对生活没有眷恋，也不会有信心活下去，所以并不是完全靠医术就能好起来的。”

　　　　林天华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我现在倒是对自己充满了希望的。”我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你可别忘了，你还没娶老婆的。”

　　　　说着说着，就到了微笑棋社了，我向棋社的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对林天华笑着说：“我先说明啊，今天可是由你买单啊。”

　　　　林天华微微笑了一笑，说道：“好，今天你的衣食住行全由我负责，可以了吧。”

　　　　“好啊，那我就要选最贵的。”

　　　　我们买了一副围棋，我只管拿着棋子走人，剩下林天华付款。林天华付完款跟了上来，说道：“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我笑了一笑，说：“这世上好像没有师父等徒弟的说法吧。”林天华也是笑了一笑，并没有说话。

　　　　“怎么了，不高兴，还是不想要我做师父了。”

　　　　“没有，我在想我应该去哪拜师呢？”

　　　　“我知道一个地方挺好的，你想不想去。”

　　　　我带着他打车到了山顶公园，每人花20元的港币坐空中轨道到了山顶，然后找了一个朝南的位子坐下，把棋盘摆好，指着棋盘说：“围棋的棋盘，是由十九条横竖直线交叉组成的，共有361个交叉点。为了便于识别棋子的棋子的位置，一般都会在棋盘上划九个点，这九个点叫做‘星’。”说着我还指示了这九个位置让林天华看。接着，我又说：“而正中的星又叫做‘天元’，在各个‘星’的附近，以地域划分为：左上角，左下角，右下角，右上角，上边，下边，左边，右边和中腹九个部分。”

　　　　林天华点了点头说：“那要怎么样才算嬴呢？”

　　　　“棋子分黑分两种，各有180个左右的棋子，一般的对局，不管哪一方只要所占交叉点超过180个半的为胜，不足的为负。但如果终局数子时，如果恰恰是180个半，即为和棋。”

　　　　“这样想想，其实围棋也不是很难啊。”

　　　　“是啊，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林总裁的。”

　　　　“你就别再取笑我了，罗老师，要不要先行过拜师礼呢。”

　　　　今天的一天时间，我将围棋中的气，提子，眼还有基本的战术都向他说明了，林天华其实也是个聪明的人，一点即通。到得黄昏的时候，我们就回去了。在这几天中，我都在小心的陪着他，我注意不提起他的病痛，也不提起关于冷星寒的事情，更不会表露出自己的情感，我的心情非常苦闷，但在他面前，又要装做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是一笑至之，这种过份的小心，已经快压得我喘不出气了。

　　　　林天华也对自己的病痛只字不提，但他始终是人，是人就都会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只不过多年的商场经历，已经把他磨练得没有知觉了。

　　　　回到住处，已经是晚上的十点了，琦琦一直没睡，煮好了红豆沙等我。我全身无力地躺在沙发上，琦琦柔声问道：“罗静，怎么了，你今天一整天都去哪了？”

　　　　我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没去哪，只是陪了林天华一天。”

　　　　“是吗，那……”

　　　　“琦琦，你说他是不是没救了。”

　　　　“罗静，你听我说，人生在世，本来就要经历生老命死的，天华他能够逃过这一劫，那就最好，如果……”

　　　　“不，琦琦，也许在别人心里，多一个林天华不多，少一个林天华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