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阳的余辉从这窗口照进房内,在石地板上投影出一个长方形的金黄色光影,才让这整个昏暗的房子有了一点亮度,黑刖瘦小的身躯同时投影在这金黄色的长方形框内,显得异常孤寂,可幼小的黑刖根本不懂什么叫孤寂,他只觉得害怕,莫名的害怕。
平日活泼好动的他尝试让自己镇定起来,希望能达到爱者离去前的叮嘱:要坚强。
可是面对这个偌大的房间,里边除了一张巨大无比的大理石床以及床上的被褥,床边的一张小案,以及一张立在房中的桌子,还有孤独地立在角落的衣橱,便什么都没有了,他甚至连一根能用来照明的蜡烛都找不到。
这里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恐惧更加深了一层,小黑刖只能这样呆呆地立在房子的中央,不知所措起来。
自从黑豫失去记忆以后,他便开始独自生活在镜海边,这个城堡塔中的房子便空置了六年,爱者从没过问过这里,便也没有人敢擅自对这里的一切进行整理或移动了,加上忽然决定让小黑刖在这里生活,爱者竟然忘了先要对这六年没住过的房子进行整理。
可想而知,大床上的被褥,也早已满布尘埃,那些灰尘的历史,比小黑刖还要老。
墙角的蜘蛛网,窗台的灰尘,桌子上不知道多久没有人碰过的杯子……一切一切,都让小黑刖觉得害怕极了。
黑刖本想缩到大床上,可刚站到上边,却发现比他还要老的被褥底下竟然会动!
“啊!!”小孩高八倍的叫声响起,被褥下的东西同时露了脸,是老鼠,小黑刖哭了,忍不住还是哭了,哭得伤心的他更让人心疼的是他在哭时根本没有办法喊娘亲或爹爹,他只能呜咽着喊:“呜呜……爱长老……呜呜……”
此时在石门外又忍不住折回来的爱者也跟着他的哭声落下了老泪,可是偏偏心中又响起了其他长老的叮嘱:“不能心软!”
呜呜,成为夹心饼的爱者只好在门外陪着小黑刖哭了。
哭累了的黑刖一直站在大床上,倚在墙边,此时小手不小心碰到了床边案上的东西,睁着泪眼,他想要看清自己碰到了什么,不看还好,这一看就直接把他吓得连蹦带跳地躲在了另一边墙角,他刚刚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了一束被红色布包裹住的黑色长发……
是什么人留下的头发?还用布给包裹住?光用想的,就觉得恐怖极了,小黑刖没被吓死,已经算是大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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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儿独自在“忧儿林”中等待黑刖,从傍晚太阳还没下山到完全下山,已经入夜了,还是不见他的影子。
忧儿百无聊赖地用小脚踢着地上的石子,心里从刚开始的咒骂到此时的担忧,已经有一个时辰了。从约好每天傍晚在这里等他开始,他就从没失约过,难道说他今天逃功失败了?可是忧儿又自个摇摇头,觉得不可能,他是圣王,是圣城最大的圣王啊,怎么可能会逃功失败?这可是黑刖自己说的哦,没有人能阻止他逃功。
所以忧儿开始担心了,会不会是有什么意外了?
于是她忍不住悄悄地来到城堡门前,可只能在门前徘徊,却不敢进去,因为城堡住着的都是圣人,大家都说,不能随便进去的。
此时唉声叹气的爱者正从里边出来,刚想出去找圣姑商量怎么办,却看见了不知所措的忧儿:“忧儿在这干啥?这么晚怎么不回家?”
“爱长老好,刖儿呢?”孩子们从不寒暄,只会单刀直入。
“唉……”听见小女孩说中自己烦恼的名字,爱者只好叹气摇摇头,就要拉她一起去找他的圣姑。
见平常活泼的老人家摇头,忧儿就更担心了:“刖儿呢?”
“唉……”爱者难不成想急死忧儿?
可执着的人太多了,得不到答案的忧儿就是不愿意跟着爱者离开城堡门口:“他去哪里了?”
此时爱者的双手食指互相对点着,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他被我关在塔顶了……”可却不是他愿意的。
“他做错事了吗?”恍然大悟的忧儿在想下一步该如何跟爱者求情。
“没有没有……”爱者先是摇头摆手,然后又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好像又总是在做错事啊……”接着开始板着手指数了起来:“比如说今天一起来趁我不注意居然拔了我一根胡须,然后早饭时不肯好好吃,偏要坐到马群中跟马儿一起吃,结果他所有东西都给马儿吃了,自己饿着肚子去练功,然后在圣池内又不好好练,偏要玩水,最后他的攻击术的启蒙老师想要跟他复习昨日的功课,他偏偏好的不学,非要用法术把人家老师的胡子剪去一半,还有……”
见越听越对刖儿不利,伶俐的忧儿只好喊停:“那刖儿在塔中会怎样呢?”
“那是他将来要生活的地方啊,是历代圣王的寝宫,只是我一时忘记了要收拾,可能里边会稍微阴暗了一点……然后稍微脏了一点……”越说越低声了,爱者实在是后悔啊,为什么决定要他独自生活决定得如此仓促?一间六年没人用过的房子,恐怕什么都不是稍微了吧?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忧儿一脸担忧,仰头看向爱者,恳求道。
爱者一听,再想想刚刚刖儿在房内哭着喊他的声音,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对啊!这样一来,刖儿应该就没那么害怕了吧?而且他也没有违背其他长老的意愿啊,他没有放他出来,只不过是放了另一个孩子进去而已,应该可以吧?可是:
“里边很恐怖哦,忧儿你不怕吗?”
见小女孩睁着大眼,犹豫一闪而过:“我不怕!”做人要有义气嘛,说什么刖儿都是她的朋友啊。
“好!”协议达成,事不宜迟,爱者转身就拉着忧儿往塔顶走去了,害忧儿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他说:“回头我再跟你婆婆说明白此事,不用担心。”
就这样,塔中的石门忽然开启,在黑刖还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就又合上了。
什么嘛?这叫稍微阴暗吗?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可是看不见的忧儿反而不那么害怕,何况她知道还有刖儿在。随即,刖儿颤抖的声音便传来:“是谁……?”
这都不像是平时自大狂黑刖的声音了,忧儿听见这分明是害怕的声音,忍不住便噗哧笑了出来:“是我啦!”
“忧儿?”一丝怀疑,不会是夜叉变的声音要来迷惑他的吧?不然她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你在哪里?”忧儿往前摸索着前进,因为还没有适应里头的黑暗。
黑刖倒是逐渐看清她了,真的就是那丑婆婆的孙女:“你怎么会在这里?”忽然有了希望的他立刻跳了起来,上前抓住了忧儿的小手便欢天喜地地跳了起来。
看来她来得很及时呢,瞧这小男孩果然是在害怕,忧儿拍了拍他冰凉的小手安慰着,此刻的她变成了姐姐,虽然跟黑刖同年,可从小被婆婆抚养长大的她,自然比一般小孩要成熟懂事,反观黑刖虽然也是孤儿,可身为新圣王,从小就被爱者宠坏的他自然缺少了忧儿特有的成熟,她说:“是爱者让我进来的。”
“怎么这样?你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也把你关在这里?!”状了胆的小男生开始为忧儿抱不平了。
“没有啦,是我说要进来陪你的。”
一脸的感动,可惜忧儿没看见,黑刖此刻的眼内,泪水正在打转呢,呜呜,这个徒弟果然没有收错啊:
“可是这里真的很恐怖哦!”黑刖忽然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怎么恐怖法?”忧儿也学着他,附在他耳边小声地问了起来。
“在你的身后……有老鼠……”
“啊!”忧儿几乎是用跳地,跳到了黑刖的身上,还好她身轻如燕,而黑刖对比她而言又强壮如牛,于是他轻易地抱起了她。
“哈哈哈哈哈……”得到了预期的效果,黑刖笑得得意,根本忘记了刚刚的恐惧。
“哼!早知道你一点都不怕,我才不来呢!放我下来了啦!”忧儿瞪他,刚落地,却又听见黑刖神秘兮兮地说道:“不但有老鼠,在你身后……还有一束头发……”想起那束头发,才真教黑刖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便打了一个寒战。
可有了第一次,忧儿才不会让他得逞第二次呢,她摇摇头,觉得这个小男孩可谓是不能同情:“你拿给我看看?我不信。”
“哇……”黑刖露出很害怕的表情,开始有点佩服这个跟自己一样是孤儿的女孩了:“你自己去拿……就在你身后的案上。”他怎么可能敢去拿?
此时两个小孩手握着手,忧儿终于适应了室内的黑暗,摸索着走到了案前,果然看见什么东西被搁置在上边,不看还好,这一看还真让她年幼脆弱的心砰的差点停止了跳动,下一刻:
“啊!!!!!!!”高八度的叫声响起,忧儿抱紧了黑刖,神经质地乱跳起来:“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是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历代圣王的房间内,会有这种东西,可是现在见忧儿这个反应,黑刖反而乐了,他像是奸计得逞似的笑道:“嘿嘿,谁叫你不相信了?活该。”
孩子就是这样,一会你乐一下,一会他乐一下,一会你哭一下,一会他哭一下,日子就这样每天每天地过着。
第二天一早,当天边露出第一束曙光时,爱者便第一时间打开了石门,他可是在门外陪了这两个小不点一整个晚上没有合眼啊。
谁知道石门刚打开,便看见倚在石门背后头靠着头,手牵着手的两人同时滑到了地上,大字型躺在地上的两人依然呼噜噜地睡着,根本不知道禁锢时间已过。
爱者看着熟睡的两人摇了摇头,看来他根本是白担心的嘛。
示意婢女们进去打扫整理,他一边安排好人把忧儿送回去丑婆婆那睡觉,他则抱起沉沉的黑刖,朝自己的寝室走去,他也该好好补眠了。不过这时他才发觉,刖儿果然已经到了他快要抱不起来的重量了,怎么会这么重?手好酸哦!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转载请保留!
第三节 两小无猜(下)
又是孤独地呆在圣殿内练功的时间,黑刖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种孤独的训练方法。他开始达到一个人躺在无比巨大的床上也能睡着的程度了,只是床边案上的头发一直是一个谜,他问婢女:
“这是谁的头发?”
婢女们低头不敢回话。
他问爱者:“这是什么人的头发?”
“……”爱者摇摇头表示不想提起。
“那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呢?”黑刖问,连爱者也不敢碰那头发一下,他只说:“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了,要不要扔你自己决定吧。”这束头发代表的含义,谁都知道,这一份深刻的感情,哪怕曾遭到极力的反对,可是毕竟让人心疼,何况这束头发来自那个阴郁又暴戾的男人的头上,虽然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变了,可爱者对当年的他依然觉得敬畏非常,导致现在他有事没事就去找他的碴:
“喂喂,这羊受伤啦,给它疗伤吧。”这会爱者让婢女拖来了一只羊,说要给黑豫治疗,此时具有阳光般笑容的黑豫,当然义不容辞,所以常常搞得自己很累。所有村民,一有个头晕身热,马上就来找他了,只怕已经把他当成了无所不能的“云南白药”了,这次爱者开了先例,让他治疗羊只,恐怕明天就有村民来让他治疗猪了吧?或者是鸡鸭鹅犬?
可那个人却依然笑得开心,完全不觉得这是爱者故意的捉弄。
香宁弯腰拄着拐杖,看着这一切,真的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以前总阴郁着脸的黑豫。转头,香宁又看见忧儿悄悄地往树林跑去,最近刚吃完晚饭她就会失踪一个时辰,香宁知道她是跑去跟刖儿玩了,所以并不在意。
可这回站在黑刖门前的爱者同时发现了鬼鬼祟祟的忧儿,老顽童的他,在香宁的眼皮底下,也跟着跑进了树林。
爱者恐怕是“忧儿林”的第一位客人,可是两位小主人却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招待。
秘密曝光了,“忧儿林”从此不再是他们两个小孩的秘密之地了,黑刖斜眼看着忧儿,责备她的不小心,忧儿只能扁着嘴,絮絮叨叨地说着爱长老真狡猾之类的话。
见两个小孩嘟长了嘴,爱者的爱心马上涌现:“你们用不着藏在这里练功啊,一起光明正大地在城堡练不是一样的吗?”原来黑刖经常躲起来也是在练功,让他这个老人家觉得好生欣慰哦!
“光明正大?”虽然直觉这个词有点什么不对景劲,可是黑刖还是追问:“怎么个光明正大法?”其实话说回来,他们两个小孩又如何不光明正大了?
“让小忧儿成为女巫就可以啦,反正圣城一直在招收小女巫和小男巫啊。”只不过没有人有兴趣罢了。一想到这里,爱者才觉得郁闷,难道说这法术在他们这一代就要失传?因为新生一代对法术都没有兴趣啊!难得小忧儿这么有兴趣,她虽不是圣城人,可是圣姑对圣城的贡献不少呢!而忧儿又是圣姑的孙女,所谓爱屋及乌,所以爱者也非常喜欢忧儿就是了。
“我真的可以吗?”忧儿兴奋地抓着爱者的裤脚,期待地询问。
“当然啊!你们可以一起接受启蒙老师的教育啊,不过唯一一点一定要记住,”爱者俯身认真地看向忧儿,严正地说道:“绝对不能进入圣殿喔,圣殿是只有圣王能进去练功的地方,知道吗?”
“是!”没等忧儿答应,黑刖就首先替忧儿回话了,还用手压着忧儿的头,强迫她朝爱者点头。
他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喔!忧儿鼓着两腮,对他刚刚的暴力很不认同,头被他压得很痛呢!
从此,在爱者和香宁的见证底下,忧儿经过圣水的洗礼仪式后,正式成为了圣城的学前班女巫,爱者对她的期望很高啊,希望她将来能填补贤者长老的空缺呢。
“你想专攻哪一项法术呢?”爱者在仪式过后问道,所谓术业有专攻嘛。
“预言术!”童音忽然响起,却是黑刖的。
所有人狐疑地看向他,包括忧儿,他怎么对这事显得特别积极了?
“嘻嘻……”只见黑刖摸了摸后脑勺,很不好意思地笑着,好像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了。
“别管他,你说吧,忧儿。”爱者慈祥地看着她,只见忧儿不急不徐地回答道:
“预言术。”第一次,她为别人做了一个将影响自己一生的决定,却是心甘情愿的。
“哇!!”欢呼的人是小黑刖,那个记忆中总是伸手要拉她起来的小男孩,他总会问:“你又被欺负啦?”暖流第一次自心中流淌而过,忧儿为能达成他的愿望觉得很高兴,因为他曾经在“忧儿林”中,握着她的手说道:
“等我学会了预言术,那时候我就能知道你的娘亲和爹爹在哪里了。”
“真的吗?太好了!”小忧儿漾开最甜的笑脸,已经开始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却见黑刖忽然止住了笑容,他说:“可是我却永远不能知道我的娘亲和爹爹是谁,即使长老们知道,他们也不会告诉我。”
相同的人当然能明白他们各自的感受,于是忧儿反握住黑刖的手,说道:“你会教我预言术啊,等我学会了,我也可以给你预言啊!到时候,你就能知道你的娘亲和爹爹是谁了呀!”
“真的吗?”黑刖瞬间有了希望,可是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可是能预言我未来的人,必须比我的预言之术更强才可以……”比圣王的法术更强的人,恐怕不会有吧?
“忧儿答应你,我一定做得到!”小小的忧儿,第一次对别人有了承诺,她坚信,自己能做到,只要是黑刖的愿望。
两个小孩用小指互相勾了勾,诉说着彼此的承诺,这也是两个小孩心中最大的秘密。
就这样,两个小孩开始一起接受了训练。
他们一起开小猜,一起捉弄老师,一起逃功,一起吃,一起睡。
爱者从来没有想过,忧儿的加入,反而成为了自己更大的头痛,他都快被他们两人给折腾死了。
这一天,黑刖独自一人在圣殿内练功。
忧儿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