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可人故意放慢自己换衣服的速度,想要多拖延一些时间,不想太快出去和秦尚相处。
她缓缓褪下繁复的婚纱,双手交叉环住自己,手指滑过她滑嫩光细的肩头,让她下意想起刚刚秦尚所说的话。
我更想看你什么都没穿的样子——
她—直知道自己是美丽的,虽然她没什么机会认识很多人,伹从学校男同学看着她的那种倾慕眼神,和时常出现在她抽屉里的情书和巧克力看来,她可以肯定这一点,甚至对于自己的容貌,有些虚荣的沾沾自喜。
但此刻她多希望自己只是—个平凡的少女,或许这样她就不会得到别人的倾慕或羡慕,甚至连秦尚都不会想多看她一眼。
一想到再过不久,秦尚就会成为她的丈夫、一辈子依靠的对象,她就忍不住想反抗,想要逃离这一切。
“不、不要再想了。”舒可人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想再多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只会让自己更难过而已。
舒可人收敛心神,发现自己在更衣室担搁太久时间,不好再待下去,只好赶紧穿上家居服出来。
到了客厅,发现母亲和秦尚都不在那里。
“我妈的秦尚呢?”舒可人询问正在清理桌面的王妈。
“秦先生接了一通电话,就说他有事先走了,先生回来后,太太就跟着先生进书房。”
“爸回来了?”奇怪,今天父亲怎么回来得特别早?
舒可人向书房走去,想要提醒他不要太累了。虽然上次心脏病发时,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但还是特别叮咛不可让他太过操劳。
一走近书房,还没来得及敲门进去,便听到母亲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
“那个秦尚真是太过分了,你都没看到他那是什么态度,他竟然叫我认清自己的身分,叫我不要太逾越了。”苏丽香把方才对秦尚的不满,对舒建富全部倾拽而出。
“喔……”舒建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意应了声。
“他也不想想看,等可人嫁过去以后,我就是他的丈母娘了,好歹也算是他的长辈,对我一点尊重都没有。”苏丽香继续叨念着。 “就算可人嫁给他的原因,是我们需要向他借钱,但是钱这种东西又不是只有他有,我们找别人借也可以啊,何必摆那个架子呢?”
“小声点,这种话可不能被别人听见。”舒建富连忙制止她。 “要不是他看上可人,愿意用人笔资金做交换,要我们把可人嫁给他,你想以公司现在的状况,可以轻易向银行借到那么多钱吗?”
“奸啦,我知道啦!”苏丽香讪讪的说。
“还有,我好不容易装病才让可人点头,如果被她知道实情因而反悔,你叫我现在去哪里生那么大笔钱出来还给秦尚。”舒建富压低声音,严肃的说。
“我知道—我只是气不过,随口说说而已。”苏丽香连忙解释。
她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这桩婚事不成的话,她现在的富裕生活就会变成泡影。
“知道就好,在可人面前小心点,可别说溜嘴了。”舒建富仍是不厌其烦嘱咐着。
“我晓得啦!我去看看王妈晚餐准备好了没。”说完,苏丽香便从沙发上站起身,准备走出书房。
不料门一打开,就看见舒可人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睛里还含着泪水。
“可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苏丽香乍见女儿站在门口,狠狠吓了一大跳,但立刻稳下心情,用像是什么事也没有的语气说话。
“可人,你站在这里多久了?”听到苏丽香喊女儿名字,舒建富也连忙走到门
“你们、你们刚刚……刚刚说的是真的吗?”舒可人颤抖着嘴唇问。
“可人,其实、其实我们……我们也不愿意这么做,但是……”舒建富小心选择自己的措辞。
“这么说,你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听到父亲不加以反驳,反而是想要解释,她的心都凉了一半。
她宁愿他们说谎,告诉她是她刚刚听错了,或他们只是随便说说,说一切都是子虚乌有,也不愿他们表现出心虚的样子向她解释。
因为这代表着他们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根本不是为了她好,才要她嫁给秦尚,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连父亲的心脏病都是装出来的,害她为了这件事内疚好久,还说服自己要听父亲的话。
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切部是假的,都是谎言……
“为什么?”心中像是刮起台风,吹得她的思绪四处飘散。
她愤怒、她伤心,她想大喊大叫,但知道这个事实,却像是把她全身的血液部抽干,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爸爸也不瞒你了。”舒建富豁出去了,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干脆把话说清楚,这样也不用再担心可人会突然反悔不想嫁了。
“最近几年景气不好,公司几项投资部失败,所以爸爸急需要一笔钱来周转,要不然就只有宣布倒闭。”
“需要资金可以跟银行贷款啊!”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舒可人。
“这我也不是没想过,但能贷款的银行都试过了,也都被拒绝了,如果没有一笔资金及时担注的话,连原先贷款的利息缴不缴得出来都是个问题,更别提要补公司资金的缺口了。”
“所以、所以你就打算把我卖掉?”舒可人悲愤的问。
“你说这是什么话!”苏丽香叱暍她。 “我们也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把你嫁了,秦尚可是我们精挑细选出来的。”
“精挑细选出来最有钱的?”
气愤冲昏了舒可人的理智,让她没有办法思考,所有的话不经大脑就直接说出口,也不管这样会不会惹父母生气。
“你—”苏丽香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但她怎么可以在女儿面前认输,便大声的否认。 “虽然有没有钱也是我们考虑的因素之一,但最重要的还是能不能给你幸福,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如果你们真的在乎我的幸福,那我不要嫁,我要取消这场婚礼。”
“不可以。”舒建富想也没想,就斩钉截铁的说。
“为什么不可以?你们不是说我的幸福是最重要的吗?我敢肯定,如果我嫁给他,这辈子绝对没有幸福可言,为什么你们还执意要我嫁?”
“够了。”舒建富生气的说。他想不到一向乖巧的女儿,今天脾气竟会拗成这个样子。
或许他们不该用她做为交换资金的条件,但他们养她这么多年,从小让她吃好的、穿好的,给她富裕的生活,现在只不过要她一点小小的报答,她竟然这么不愿意!
“爸——”
“反正事情已经定了,你不想嫁也得嫁,不准任性,也不准给我耍什么花样,听到没?”舒建富说完,砰的一声把书房的门关上。
“可人啊!你就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爸爸妈妈不会害你的。”苏丽香想要安抚她,劝她接受他们的安排。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她再也听不进去任何话。
原本她还可以告诉自己,为了父亲的健康着想,不想多让他生气操心,所以她愿意勉强自己去接受这桩婚事。
但事实的真相却是如此,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利益交换才是真的,而她只是被交换的一颗棋子而已,叫她情何以堪?
眼前的—切,富丽的家具、豪华的摆设,在她眼里部变成可笑的讽刺,这是要她卖掉自己才能换来的一切,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些、待在这个地方,于是她转头便向门外跑出去,不理会身后母亲的叫唤……
她不晓得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她只是一直跑、一直跑,遇到绿灯就直走,遇到红灯就转弯,反正她就是不想让自己停下来,因为一停下来,她就没有办法不想到刚刚发生的事。
终于,她再也跑不动了,只好停下奔跑的脚步,改用走的,一面大口喘着气。
街上很热闹,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及川流不息的车阵,前方广场似乎有偶像明星正在办活动,所以从远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闪烁变换的镁光灯和群众的欢呼声。
多好啊!舒可人心中发出喟叹,羡慕他们可以自由自在挥洒自己的青春,没有太多的包袱。
或许是与他们相较之下,自己的处境是显得如此不堪,所以她不想走过去,随便转进一条小巷。
虽然这条小巷山位于闹区中,但却像个遗世独立的地方,没有太刺眼的霓虹,只有几盏尽责的路灯,奋力散发自己的亮度。巷子里很安静,没有太多人群,也没有什么店家,她望过去,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招牌亮着。
Z pub?!
她想,或许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擦一种方法忘掉一切,于是她鼓起勇气,推开pub的大门,走进这个她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地方。
里面一片昏暗,也早就聚集一些寻欢的人群,震耳欲聋的音乐轰得她有些不习惯,但她还是小心翼翼避开人群,来到吧台前找个座位坐下来。
“小姐,你需要什么?”酒保走过来问。
“呃……”她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只知道这种地方有卖酒,但有什么酒她就不知道了。“我、我不知道……”
“好吧!”酒保很有耐性,有许多客人也是像她这样,不知道自己想要暍点什么。“那你要暍调酒吗?”
“喔……好……好吧!”
“那喜欢什么样味道的?”
“都可以,只要是能让我忘记一些事情,不管什么都好。”
“好的,请稍等一下。”虽然眼前这位女客人讲得很抽象,但他当酒保那么多年,形形色色的客人见多了,他可以轻易猜出客人需要什么,像她就需要一杯喝起来没什么酒味,但后劲十足,可以让她微醺的酒。
很快的,酒保俐落的调好一杯酒,放在舒可人面前,这杯调酒上面是一层海水般的蓝,下面则是像阳光般温暖的橙红,杯缘则用一颗鲜艳的樱桃做为点缀。
“好漂亮。”舒可人赞了声,然后就着吸管暍一口。
出乎她意科的,并没有一般酒的辛辣呛鼻味,刚入口是酸酸甜甜的味道,然后是沁凉的薄荷香,冰凉顺口。
她很快就把一杯酒喝完,毫不犹豫的又向酒保要了一杯。
不一会儿,她已经喝掉好几杯调酒了。她抬起头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好轻好轻,就像是飘浮在半空中一样,眼前的景物不知为何也变成两个,甚至三个、四个……
“你不要晃来晃去,我看不清你了。”她对面前的酒保说。“再给我一杯。”
“你喝醉了。”酒保照她的吩咐再调一杯酒。
“这就是喝醉的感觉吗?”她喃喃自语着,如果这就是暍醉的感觉,滋味还不赖,她宁愿不要醒来,一直醉下去。 “再给我一杯,我有钱付账的。”
“你该回家了,不能再喝了。”酒保坚持不再给她酒。
坚持一会儿,舒可人见酒保是真的不会再卖她酒,她只好悻悻然走出Z pub。
不过,她不想回家,不想回到那个让她伤心失望的地方,于是蹒珊的到处乱走,一点也没注意到俊面即将到来的危险……
第四章
“小姐,一个人?”
一个染着金发的男人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臂。
“啊——”突如其来的碰触让舒可人吓了一大跳,她用力甩开他的手,不理会那男人继续往前走。
“小姐,别那么凶嘛!我们兄弟也很寂寞,一起玩玩吧!”另一个男人也快步向前,挡住她的去路。
“走开。”舒可人嫌恶的说,想尽快远离这些人。
“不要这样,玩玩而已。”可那些男人却不肯放过她,一起围上来,把舒可人围在中间,让她进退为得。
“你们如果不让开,我要叫了喔!”舒可人力持镇定,但酒精在她体内渐渐发酵,让她有点头昏眼花。
“叫啊,我们好怕喔!”另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舒可人何时见过这种阵仗,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在此时,一阵低沉淳厚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不听话,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随即,她被搂进—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低低的声音从她头顶飘过来。 “你不知道我很担心吗?”
“我?”舒可人在他怀里抬起头,只见一对炯炯有神的黑眸,像是在黑夜里发着光似的,给她好安全的感觉。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黑眸的主人宠溺的看着她。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舒可人在心中小声嘀咕,但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会害她,会保护她的。
“喂—”那群男人眼见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不满的叫嚷着。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无旁边凉快去,会轮到你的。”
“你认识这些人吗?”他没有理会他们,迳自问着怀中的人儿。
“不认识……”舒可人摇摇头。
“那我就下必手下留情了。”他还是一派轻松自在的样子。 “我还记得上次有个登徒子用右手碰了你,从此他的右手就废了,还有再上次有个混混多看你一眼,没想到过没几分钟他就瞎了,还有再上上次……”
舒可人听到他的话,只是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你说,他们有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或是看了不该看的地方吗?”他温柔的问苦,语气虽然不凶狠,却蕴含着压迫感十足的威吓力。
那群混混一听,早先的气焰顿时消失殆尽,不管他说得是不是真的,看他的眼神和全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全身就不由自主微微发抖,看他的样子应该不像是在唬人才对,如果不是个练家子,怎么可能这么从容镇定?
虽说这样跑掉有些孬,但保全自己的性命最重要,牡丹花下死固然风流,留得青山在才是王道啊!
“嘿嘿……既然美丽的小姐已经有护花使者,那我们兄弟几人也不打扰了,有缘再见,走先!”说完,几个人立刻跑得无影无踪。
见那群混混走远了以后,孟东城低下头问:“你没事吧?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不要回去。”舒可人猛摇头,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一切,所以她不想回去。
“好女孩是不会在外面任意游荡的。”孟东城眼神炯炯盯着她。
“好女孩?”听到这个辞儿,舒可人轻嗤一声,她就是为了要当好女孩,所以才会把自已弄成这步田地,如果这就是当“好女孩”的后果,她宁愿当个任性的坏女孩。
她挣脱他的怀抱,跳离他三步远,对他大声叫着:“我不是好女孩,我不要当好女孩。”
孟东城头痛的看着她,看来她是醉了,而且还醉得厉害。 “别任性了,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不—我没有任性,我也没有喝醉。”舒可人情绪激动起来,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她不像平时那般矜持。 “我更不要回去,你不用管我了,你走吧!”
“你—”孟东城向前,想要拉住她,却被她一把挥开。
“不要管我。”舒可人用力挥动双手,往前跑了起来。
孟东城也没想到,原本看她像是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猫,没想到小猫也是有利爪的。他大可就此撒手下管,但照她这种情形,很难不会再遇上危险。
他追了上去,紧紧捉住舒可人的手臂。
“好吧,我们不回家。”他说道。
听到这句话,舒可人才停下挣扎的动作,泪眼蒙胧的瞅着他问道:“真的不回去?”
“嗯,不回去。”孟东城给她肯定的答案。
“谢谢你。”她又恢复成之前那只惹人怜爱的小猫,偎进他的怀里。
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味道,好舒服、好好闻,酒精的威力正式发作,她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孟东城把她抱进房间的床上,见她睡得很沉,伹眉头却微皱着,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烦恼,就连在梦里也不能忘记。
他凝视着她的睡容,心里尽是复杂的感觉—
表面上看来,今天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私底下,他早就把她调查得一清二楚,包括她的年龄、就读的学校、甚至是喜欢的颜色或爱吃的食物,他全都了若指掌。
要百战百胜,总得先知己知彼!
虽然如此,今天会在Z pub遇到她,却完全是个意外,他看着她眉头深锁的走进来,向酒保要了酒;看着她皱着眉头喝下第一口酒,或许是滋味不错,她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