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过曼清,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婚礼。
虽然受条件限制,可我想尽量在简单中营造出那种罗曼蒂克的感觉,所以靠着门打量着屋子,想着怎么布置。
门前栏杆上已经缠绕上了红稠带,门上也贴了大大的“喜”字,连来喜的脖子里也系上了红稠。
曼清一边剪着“喜”字,一边说可惜,说没有结婚照。我看着摆在边上的画架,说有办法,然后让曼清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我用笔画了幅她的素描,然后对着镜子把自己再添加到曼清身边。
“看,天下最完美的结婚照。”我扬了扬手上的画。
曼清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仔细地看着,然后幸福地笑了笑,说:“亏你想得出来!”
看来她对我的画功很满意,于是我把这“结婚照”挂到了床头。
这是一场常人难以想象的婚礼。
屋里墙边点着一圈红蜡烛,把小屋的四边照得通亮,像是宾馆里的角灯。
在烛光中,我缓缓走近床边。
每一步,都让我心潮澎湃,兴奋不已。
曼清头上盖着红稠巾,静静地坐在床边,双手安放在膝盖处,听见我脚步靠近,身体像是紧张地挪动了一下。
我跪了下来,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新娘,我,我终于娶到曼清了。
盖头被我慢慢地掀开。
曼清的脸通红着,像是怀春的少女般,红得可爱,红得诱人,我凑上去轻轻地吻了吻。
“把手给我。”我微笑着看着曼清说。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缓缓地把手伸到我面前,我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给她戴上。
“你,你什么时候买的?”她问。
“就这次去丽江买的,你见过哪个新娘不戴结婚戒指的?给,我这个得你帮我戴。”曼清笑了笑,从盒子里拿起另一个戒指给我戴上。
我抱着曼清到走廊,桌子上满满一桌菜,还有斟满的两杯酒。
第一杯酒,我们遥敬我的父母,多谢他们的养育之恩;第二杯酒,我们敬曼清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的父母;第三杯酒,我们敬格姆女神,谢谢她的成全;而第四杯酒,则是交杯酒。
礼成!婚毕!
我看着曼清,有些发嗲地喊了声:“老婆!”
曼清开心地哎了声,低着头喊:“老公!”
我心花怒放,激动地回道:“哎,哎!”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我抱着曼清上了床,只聊人生不谈性事到天亮。
晚上,来喜大闹洞房,把点着的蜡烛一一弄倒,幸好我们发现及时,不然屋子都被它给烧没了。
一百零三、 曼清与潘文玲的秘密(1)
“张木,你快点儿!”毛寒月拉着嗓门喊道。
我回头一看,他们几个人都已经到了坡上,钱正和张静在晒台那嘀咕着什么,毛寒月用望远镜瞄着我,秦媛媛坐在椅子上也正看着我。
潘文玲呢?她正坐在桌边,看着桌子上那只空荡荡的鱼缸发呆。
终于要见到曼清了,我看得出她很紧张,紧张得不知道一会该怎么面对,她看上去丝毫不像是个知情者,事实上,整件事她都清楚得很。
是曼清和潘文玲属于同一类人,还是所有的女人都这样?一旦她们刻意想隐瞒什么,男人很难发觉,尤其像我这么一个粗心的男人……
婚后的生活更添了几分甜蜜,我的心里再没了牵挂,而曼清对我也是加倍的温柔,让我乐不思蜀,原本想回昆山的计划也没再提过。
我开始学起了游泳,住在这么美丽的湖边,如果不能身在其中,未免有些遗憾,而且说不定这里的湖水真有什么神奇疗效也说不定。所以连续几天晚上,我都缠着曼清在湖里教我游泳,几天下来,我的狗刨居然也学得有模有样,一直在岸边看着我们的来喜似乎看着我的动作有些亲切,“呜,汪”地叫个不停。
这样开心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一天早上起来,曼清的病情突然恶化,全身没力,躺在床上咳个不停。我当时第一想到的便是曼清感冒了,这两天气温有点下降,昨晚我又拉着曼清去游泳了,我想大概是泡在水里受了寒气引起的,所以我把家里治感冒头痛的药都翻了出来,让曼清吃了药好好躺着,我去湖里捕了些鱼,弄了碗鱼汤给她补身体。
第二天曼清的身体还是没起色,甚至咳出了血。看着她皱着眉头,手直按着胸口,我感觉到自己的心撕裂般的疼痛,轻轻地帮她拍着后背,一个劲的懊悔,说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让你陪我游泳,你也不会弄成这样了。曼清摆了摆手,说这不怪你,我说怎么不怪我,本来你身体都快好了。
“别这样,这真的不关你的事。张木,到现在我也没什么隐瞒你的了,其实,这是我必须面对的阶段。”曼清用力吸着气,似乎呼吸有些困难。
不是早就没什么隐瞒我的了吗?我一脸茫然,说我不明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必须面对的阶段?这,这不该是康复所应有的现象啊。
曼清按着我的手,费力地屏着咳嗽说:“你听我说,我的病没好,红斑点是没了,可医生对我说过,这种情况下病毒还在破坏我的免疫系统,所以才会头疼发热的。张木,这不是感冒,好不了的。”
我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嘴唇发颤地问:“没,没好?怎么会这样?你早就知道了?那,那你是骗我的?”为什么,为什么骗我说自己快好了,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却又把它毁灭,我的心似乎在这一刻停顿,眼泪不停地从眼眶涌出。
“你别这样,张木,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可我知道你想娶我,我自己也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和你结婚,所以我对你隐瞒了。后来看你那么开心,我就更不忍心把这事说出来,我只想能拖一天是一天,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曼清小声地抽泣着,还不时咳嗽,我忙继续帮她拍着。
一百零四、 曼清与潘文玲的秘密(2)
我怎么会责怪曼清呢,只是她的话对我来说无疑是场青天霹雳,一次次的意外触动着我的神经,我感觉到自己有些麻木,神情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地帮曼清拍着背。
她摇了摇我说:“张木,你别这样,你,你说话好吗?”
我咽了下嗓子,呆呆地问:“你是知道了这事,所以才想着让我娶潘文玲的,是这样吗?”
曼清点了点头,说:“张木,你相信我,潘文玲是真心爱你的。”见我不吭声,她又说出了我不知道的一些事,她说其实潘文玲早就知道她得了艾滋,所以她才会让潘文玲住到别墅,还说当我在夹浦新村和潘文玲住在一起的时候,潘文玲已经喜欢上了我。这事她没对曼清隐瞒,因为她不会和自己的姐妹去争男朋友,而且她知道我们的感情有多深,她只会选择在曼清离开人世后来照顾我,在向曼清坦白后,她带着我去见了曼清,
知道了潘文玲心思后的曼清大大的松了口气,至少她不必为我的将来担心,知道这个世上除了她还有一个比她更合适、清白的女人爱着我,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她们两人之间更是无话不谈,甚至连我和曼清那一夜在影楼发生的事,曼清也没对潘文玲隐瞒。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她们两人之间的交谈,竟有大部分时间是在商量怎么让我接受潘文玲,至于那次在汤山温泉,我误吻潘文玲便是她们刻意设计的,为的是让我对潘文玲有好感。
我,我从来没想过这事原来是这样的,现在想想,当时曼清倒真是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提起潘文玲的好,可当时我怎么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直到此刻我才恍然大悟。难怪曼清放心把“恋爱物语”交给潘文玲打理,难怪说什么她要是出了意外就让我娶潘文玲,原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了的。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谈,可的确发生了,而且就发生在我身边的两个女人身上。
曼清爱我,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与我相守一生,于是为我安排着我的将来;潘文玲也爱我,为了不让我失落下去,她把我——自己心爱的人送回到“情敌”身边,之后一直留在我和曼清身边,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每天和别的女人同进同出,自己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我深深地被感动了,被曼清,被潘文玲。
我,我张木何德何能,被这样两个美丽善良的女人这么爱着,就在刚才,我还在抱怨幸福为什么总要从我身边溜走,可现在我才明白,幸福其实一直在我身边,一直眷恋着我。
“张木,我们面对现实好吗?陪着我到最后,然后,和潘文玲结婚,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幸福的。我不会妒忌,因为看到你幸福,我也放心了。”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把曼清抱着怀里,说我听你的,我会幸福的。
一百零五、 那些最浪漫的事
在我看来,死亡是很可怕的,而曼清在死亡面前却显得很坚强,她所表现出的平静与安详让我折服,精神好的时候,她坐在那编香囊,说以后给我和潘文玲的孩子随身戴着。
这时的曼清,身上已经起了多处恶性肿瘤,无论什么姿势时间长了都会疼痛,尽管我又让扎西从丽江买了不少强力止痛药,可效果并不明显,但曼清忍着,笑着对我说不疼,那额头上渗着的汗像是冰雨打在我的心上,刺疼难忍。每当这时,我总是借故到门外,你能想象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一天天走向死亡,这是件多么揪心的事吗?我闷着声流泪,然后擦干眼泪,强作欢笑地走进屋——这是我们相互的承诺,我们之间有过太多的泪水,在曼清最后的日子里,我们只能有欢笑。
老实说,我不知道曼清的身体到底还能支撑多久,我所要做的便是让她每一刻都开心快乐。曼清说张木你别烦心了,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感到很开心,也很快乐。你知道吗?在我们分开的那些天里,我原本是想自己躲起来,等要病发的时候,用一种安逸的方法离开这个世界,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现在想想当初自己多傻,张木,真的,有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话虽如此,可我现在想给曼清的快乐,不是精神上那种,不是只凭着在一起生活、从感情愉悦上便能体会到的快乐,这种快乐我们不缺。我们缺的是欢笑,是爽朗的笑,只有它才可以冲淡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丝不快。
曼清躺在床上时间久了背部会酸痛,每当这时,我便扶着她坐到走廊的吊椅上,呼吸点新鲜空气,看看风景。
我不得不承认,我们的生活还是挺单调的,除非必要,我不再出去捕鱼,也不去砍柴,我得陪着曼清,而我们除了坐在走廊上看看风景聊聊天,逗逗来喜之外,我们几乎无事可做。
没有电视,没有MP3,没有收音机。
“曼清,你闷吗?”我问。
她摇着头,说这样挺好的,不闷,说张木你怎么不画画了,我正好坐着给你当模特。我依言端出画架,可外轮廓怎么也抓不准,因为眼睛上蒙着一层泪,我挡在画板后擦着眼泪,曼清似乎看出来了,说还是别画了,我们唱歌好吗?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KTV唱的歌吗?我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我还是那天晚上大胆对你表白的呢。
我坐到曼清身边,轻轻地搂着她,她笑了笑,手搭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哼起了那首《最浪漫的事》。此时此刻,这歌我听了有些伤感,因为与当初的幸福快乐相比,内心满是惆怅、无奈,我们再也无法像歌里唱的那样,可以和心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不过当曼清哼到“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的时候,我猛地看着她坐着的吊椅,由此我想到了秋千。
我打断曼清问:“曼清,你荡过秋千吗?”
“没有!只看过别人玩。”
“我们荡秋千吧,好多女孩子都喜欢荡秋千的,而且玩得都很开心。”
曼清惊讶地问:“在这儿?这儿哪有什么秋千啊?张木,你别想太多了,我们聊聊以前的事情就行了。”
我有些固执的说没有可以做啊,木板、绳子都是现成的,屋后就是一片树林,有的是粗壮的树,我说我现在就去做,曼清说我陪你去吧,这些天一直让你在家陪着,都把你闷坏了。
“这样结实吗?小心点,别摔着!”曼清看着我坐在刚做好的秋千上准备试的时候,关切地问。我说没事,小时候在家就做过,不过第一次还真是摔得不轻,因为荡到半空的时候一边的绳子掉了,曼清听了笑出声来,说你这么一说我就更不敢坐上去了。
我荡了几次,确信没事后,抱着曼清坐上去。她是既新奇又害怕,双手牢牢握着两边的绳,脚不敢离地,说张木你陪着我。于是我先陪坐在她身边,慢慢地荡着,等有些适应后,她主动让我下去,让我推着她的背荡,说张木你轻点。
荡了会,曼清才把脚离地,等慢慢从中体会到乐趣、开始享受那种起落的感觉后,开始催促我用点力,她尖叫着,放着大笑,那笑声传出很远。
一百零六、 我看到了神
来喜的一陈狂吠让毛寒月吓得一声尖叫,我唤过来喜,它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些陌生人,乖巧地趴在我的脚下。
来喜,你刚才是去看曼清了吧,还是说,你在她面前忏悔了?如果你有思想,我想你一定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因为这对曼清而言,也许是最好的方式。
毛寒月这会见来喜趴在那,壮着胆子走过来,弯腰轻轻地摸了摸来喜的头,然后站起身对我说:“张木,我真的是在哪见过你这屋子,难道是哪个摄影记者拍了后登在杂志上的?你这弄得太漂亮了!怎么家里没人?曼清去哪了?”
来喜这时突然抬起头对着毛寒月叫个不停,吓的她后退几步,回过头又发现钱他们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我。
我从毛寒月身边走过,说:“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曼清。”
我很想用“悲壮”这个词来形容我们最后的这一段生活和后来发生的事。
转眼已经入了冬。
我们的欢笑并没有驱走病魔,曼清的身体状况每况日下,甚至脸上也起了疱疹,嘴里还一直发炎,只能喝些牛奶、米粥和鱼汤。每次扎西送牛奶来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看着我身后的木屋,他从来没提过要见我老婆,这让我很欣慰。自从上次邀请我被拒绝后,他再也没邀请过我参加什么篝火晚会,我看得出,他似乎知道曼清得的是一种绝症,所以才避而不谈。
聊天之余,曼清总是喜欢翻看我帮她拍的那些写真照,回忆着人生的美好时光。自从脸上起了疱疹还有身上的肿瘤开始变脓后,曼清整个人有时候楞在那,虽然也微笑,可那感觉,像是有些迟钝了。我知道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我只能坦然面对,劝她多吃点、多喝点,似乎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日子是从来喜把“黑美人”叼回来的那天开始发生变化的。
来喜的个头窜得很快,平时就在家呆着,有时候突然不知跑哪去撒欢了。一天傍晚,来喜叼着一只鹤跑回了家,丢在我和曼清的面前。
我看得眼发愣,难道它见曼清身体不好,自个去“打猎”了,这是想让我弄点好吃的给它妈补身体?
曼清放下照片说,有些吃惊地说:“张木,这是黑颈鹤。”
我弯腰仔细看着,通体羽毛银灰色,头顶几乎是黑色,眼下还有一白斑,身体蜷在那像是把弓——这就是黑颈鹤,曼清说过这是国家保护动物,我顿时有些慌了,心想这天上飞的怎么也被来喜给逮住了?看了看门外,对来喜吼了声,说偷猎这可是违法的。
来喜似乎邀功一般,看着我直摇尾巴,嘴边还有血迹。
“你看,它在动,还活着呢。快看它怎么样了。”曼清不知哪里来了力气,翻身下了床,抱着那只鹤看了看,在腿部发现了枪伤。曼清说这肯定是有人在这偷猎,她说当地民间以鹤为“神”,对鹤只会尊崇和保护,只有一些外地不法分子来这非法捕捉,甚至有人以吃鹤肉为荣。
曼清先是给鹤清理伤口,上了消炎药,小心地包扎好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