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把大伙的嘴全堵住了,众人你看我,我望你,没人敢再吭半声气,谁要敢再多放个屁,就是猪狗不如,没血没泪的王八乌龟蛋。
“是啊,二哥说得真对,助人为快乐之本,咱们可别收了葫芦忘了架,不能只顾着赚钱,总得要做做善事吧厂范晔见风转舵,他可不想被冠上自私寡情的讨厌鬼。
“就是嘛,二表哥说得真是太棒了,本来就该送人送上岸、迎佛迎进殿,既然救了丝丝姑娘,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范晖当然心向着哥哥,双胞胎是该要同一鼻孔出气。
这对墙头草,一见到杜烈火说的话站得住脚,纷纷阵前倒戈,这效应也使得其他人跟进响应,唯独羲公,对于丝丝的说词,打死也不肯相信。
“那既然大家都没意见,我们就照这么办了。”见到天色近晚,再不进城,可要失了和余掌柜的约定时间,于是他传唤众人,加紧脚步,在天黑前必须进到城里去。
“嘻,你们真的要送我回家了?”丝丝还有些不敢相信,偷偷地在杜烈火耳边确定一次。
“嗯,你放心好了,咱们龙腾马行的汉子,个个都是有血有泪,不会放任你于不顾的。”他一转身,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对着丝丝叮嘱着。“你这一身服装太过显眼,最好换上汉族的衣裳,免得进城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嗯,我知道了。”她甜甜的一笑,在丝丝的心中,越来越觉得,这杜烈火真是个大好人,她非要黏着他,有个靠山,至少比起自己单打独斗,要来得有保障。
。xxsy。 。xxsy。。xxsy。大生货栈一盏如豆烛光,在货栈内的帐房里,显得幽暗诡异。
穿着黑纱袄,戴着圆顶小瓜帽的余掌柜余东鹤,正用那肥短短的手指,在算盘上拨来算去,汗水自额间滴落在算盘上,油油滑滑的串珠,使得他越拨越乱,越拨越不顺手。
他不断用宽大袍袖拭汗,即使入秋时分,整个屋内,仍然弥漫着余东鹤一身的汗臭味。
手指上的汗湿气,使得他打起算盘来相当不顺手,最后,索性将算盘推到一旁,抓起凉茶便往嘴里灌,暂时消消心头那股浮躁之气再说。
他叹了口气,心想着:这杜烈火再不来取货,他这家货栈恐怕就要关门大吉了。
当时,陆元梅托人捎来一份讯息,希望他能帮个小忙,信上写着,要他将大生货栈,暂时改名为天玉货栈,为期一个月,待杭州杜家二当家来取完货后,自然恢复原貌。
这令他点头的代价,是能在几条商道上,替他设立大生货栈的枢纽,将来长江沿岸的农产品要运到内陆各省,都由大生货栈来统筹囤积,再分配给马帮来运送,这天大的商机,余掌柜怎能轻易放弃,自然以飞鸽传书,一口答应了下来。
一整个月,店外挂着是人皆陌生的天玉货栈招牌,他想解释,可陆元梅有交代,千万别让人知道是临时更换的,这让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吞,客户们还以为换了东家,皆观望着不敢将货物囤寄于此,因此,生意自然寥寥清淡,每个人都以为大生货栈发生了什么事,殊不知,这不过是替陆元梅放个烟雾弹,唬唬杜烈火罢了。
这杜烈火一天不到,他生意就一天甭做,但愿陆元梅说话算话,免得他这个月赔的钱,到哪去找人讨去。
“爷儿,爷儿,来了,终于来叮”管家添寿慌慌张张,躬着身子跑了进来。
“什么来了?没见到我正烦着吗?”他又再灌口凉茶。“去去,再替我倒杯茶来!”
“爷儿,别急着喝了,杭州杜二当家的来了。”添寿指着外头,脸上飞过一阵窃喜。
“是真的,我的天老爷,终于把他给盼来了!”余东鹤边挪动肥胖的身躯,边对着添寿说道:“先将他安顿在正厅候着,我随后就到。”
添寿领了命,咚咚咚地跑出帐房,余东鹤将桌上东西随便收拾,并且拿出早就假造好的“天玉货栈货册”,他顺了顺胸,告诉自己,这场戏要演完了,大半辈子就不愁吃穿了。
拿起丝帕朝额上汗珠一抹,再将嘴角微微扬起,立刻抓起货册,朝正厅急速而去。
第四章
宴客厅内,灯火一片通明。
余东鹤连忙命令伙房,火速做出几道像样的菜色.好来款待这位远到娇客。
“比约定的时辰还晚了些,想必造成余东家不便,还望多多海涵见谅。”这是杜烈火第一回和余东鹤照面,礼仪与客套自然是免不的。
“不敢不敢,陆姑娘平常就挺照顾我们生意的,而杜二当家的又亲自来驮运这批货,可真是我们大……不,天玉货栈的最高光荣埃”余东鹤及时收了嘴,差点自掌耳光。
“余东家的客气了,生意本来就是有来有往,听陆姑娘说,这几年华北所需的稻米杂粮.全都指定苏州陆家,让东南一带的农产品,都能销至西北一带,这条商道能这般热络,余东家的功劳,可谓不校”“杜二当家的客气了,那也是因为陆家的货在各个地方,都广受好评,东西质精且实,从不渗水藏沙的、就连京城里的官仓,都由陆家精拣细挑后,才往宫里送去,皇上都不说话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还有什么好挑剔的。”余东鹤天生一副生意人嘴脸,人前人后,总不会说些不中听的话。
“是啊,还盼望余东家的,能给我们杜家一点点机会,好让我们杜家,也有机会能跟您做生意啊!”从没跟杜家有过生意的往来,这点,杜烈火心里头当然会有那么些疙瘩。
“不敢不敢,谁不知杜家的丝绸绫罗,皆属上上之选,无论在织染及纺绣上,都可称得上是全国之冠,将来有机会,余某一定大力捧场,绝无虚言。”
“那杜某就在此先谢过了。”
“喔……不敢不敢。”杜烈火呵呵笑着,一旁丝丝不停看着脸色苍白的余东鹤,越看是越觉得奇怪。
而余东鹤当然也发现到有双灵动的骨碌碌明眸在看着他,他盯着她,她凝着他,明眸大眼对上绿豆小眼,仿佛有种奇妙的感觉,在两人之间慢慢化了开来……“敢问这位是……”开宴以来,顾着寒暄,都还没正式认识其他成员。
杜烈火也疏忽了这点,他一一介绍帮内其他成员,唯独丝丝,他只淡淡给了一句,轻松带过。“她……叫丝丝,是负责照顾马儿的,整队的马呢,都由她来打理。”
余东鹤看这女娃儿,怎么看也不像是中原人士,鼻儿尖尖,睫毛长长,轮廓又深又挺,最主要是那两颗乌溜溜的大眼,像极了边疆塞外的民族,会出现在江南一带,那倒是新鲜了。
“看这姑娘似乎不是中土人士啊!”
“大清帝国,地大物博,八荒九垓,尽是胞与,又何须分是同族,或是异族呢?”
“这……这二当家的说得是。”这话一落,他便发现丝丝怎么将注意力全放在餐桌上的碟碟碗碗上头,一下子拿起筷子看,一下子将瓷碗翻底,这到底是……轰!
完了,他脑袋瓜突然像被砖头打到,整个人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敢问一下余东家,这碗底下、瓷盘底、调羹内,都写着个‘生’字,这‘生’字代表什么意思啊?”刚刚在两人交谈时,她一时无聊,翻着桌上餐具摸摸看看,没想到这误打误撞,还让她撞出许多奇特的地方来。
这个“生”字,就是指着“大生货栈”,余东鹤为了突显自个儿与众不同的品味,特到窑场请人烧制专属的餐具,在每套餐具底下或瓷面上,烧个“生”字,象征着他独特的风格,没想到,这微不足道的小地方,他竟疏忽了。
“生……生啊,哈,就是希望生意能生生不息,永续经营下去。”余东鹤脑子一转,临时找个话圆了过去。
“那你头上那匾额写的‘大家生财’,就是希望大家能跟你一样,可以赚很多钱喽?”
“是……是啊,大家生财,有钱大家赚嘛!”这哪是希望大家生财,那可是取其“大”字与“生”字,给铺名讨个吉祥话。
他快被这好问的小女人给问得头皮发麻,只怕再让她问下去,杜烈火会不起疑心,那才是见鬼了。
“丝丝姑娘真是观察人微啊,怪不得能将马儿照顾得这么好,来,我敬丝丝姑娘一杯。”他急忙岔开话题,免得她问东问西,徒生烦恼。
“由我来代她喝好了,女孩子家,喝酒难免有失大体。”杜烈火抢了一步,从丝丝手上将酒杯抢了过来。
丝丝本来要出声反驳的,怎么连她喝点小酒也不行,这……这也管得太多了吧!
随后,又望进对方那严肃正经的眸子,那股叛逆的念头,立刻就被打消,不知怎的,她总会被他那股权威感给慑服,像是他说的话,全都只能服从,无从反抗。
就在此时,管家添寿又匆匆忙忙跑到余东鹤身边,正想要悄声在他耳边说话,却被余东鹤给责难说道:“有外宾在,在耳边嘀嘀咕咕成何体统,有话直说,没什么好不能说的。”为表自己光明磊落,余东鹤自是得在杜烈火这种硬底子的大汉面前,表现出泱泱大气。
“三爷托人来说,要咱们商行多注意注意,若是有发现到一位回族姑娘.立刻就跟他通报一声,说找到者,大大有赏。”
“回族姑娘?”余东鹤突然将小绿豆眼瞄向丝丝。“有叫什么来着吗?”
“哲札丹丝。”
丝丝听到自己的名字,像是阎王叫魂般,当场吓得筷子落地,她闱考沸┬θ荩尤萦Ω妒Э氐某∶妗?/P》“我知道了,下去吧!”
余东鹤一双贼目,怎么看就觉得这位叫丝丝的姑娘古怪,他从来也没听过有马队会带个顾马的女娃儿,而且以她的相貌、年龄,和与这些人的互动关系,在在显示,这里头一定大有文章。
望着桌上一盘菜,哼,他就不信,他试探不出她的底来。
“来,丝丝姑娘,这可是上好的无锡排骨,是我差厨师用红面粉去腌味,再用顶级的老卤及桂皮去调味而成,味道一定不输无锡正统的作法,你尝一块试试吧!”余东鹤发现,在满满的佳肴中,唯独这样菜,是丝丝碰也不碰。
“不,我……我已经饱了,谢谢余东家,你就别客气了。”
“这可是我的一份心意,你得千万要尝一口,否则就辜负了我一番好意。”他非得要丝丝吃不可,要是不吃,那铁定有鬼。
“不要……你别拿到我面前来。”丝丝突然将脸往杜烈火的手臂边埋去,看她忌怕的模样,更增添了余东鹤的猜忌。
“余东家,丝丝姑娘不爱吃,就请你别强人所难了。”杜烈火也觉得这家伙根本是故意的,他是在试探丝丝吃小吃猪肉,在回教的教义里,猪肉被视为不洁,以这方式来试探,也够狡猾电鄙的了。
为了避免场面尴尬,余东鹤只好就此作罢,他呵呵笑说:“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二当家的就早些休息吧,这陆姑娘的货我都放置在东仓房,明儿—早,我就请人替你搬到马儿上头。”
刚刚这惊险的画面,使得大伙的脸也都走了样,一些藏不秘密的,早就把注意力全看向丝丝.这些细枝末节在在都看进余东鹤的眼里。
这女娃儿该不会就是三爷要找的回族姑娘吧?
余东鹤在心中盘计着,瞧这些人作贼心虚的眼神,八九不离十,肯定就是了。
。xxsy。 。xxsy。。xxsy。月上柳梢头。
一轮皓月,迤遐地照在大生货栈里。
月光下,一具胖大的身影,匆匆地在楼阁间仓卒走着,白浓的雾气从他嘴里不停地呵出,惊恐的神色,爬了满脸。
“添福、添寿将车备妥了吗?”余东鹤在后门的长廊底,问着下人。
“爷儿,正在备,正在备,你稍稍再等一下。”下人也是绷着神经,战战兢兢回话。
“这在蘑菇着什么,不早叫他们要备车了吗?”都已经穿戴好一会了,这两个家伙还磨磨蹭蹭,真快急死人了。
“小的也不知道,不然请爷儿再等会,我出去看看。”下人准备去看看究竟,余东鹤则忍不住,不耐烦地尾随而去。
“不等了,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走出后门一看,发现添福、添寿正站在备好的马车旁,傻愣愣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你们俩杵在这做什么,不知道我很赶吗?”余东鹤说完,便见杜烈火与丝丝从马车的另一侧走了出来。
“天色这么晚了,余东家的还这么有兴致出游,不知是否也能让我们一起同行啊?”杜烈火阴着一张脸,他随便猜也知道,余东鹤是准备去通风报信。
“你……你们都还没睡碍…”蓦地,从他身后又窜出四五名大汉,仔细看,全是杜烈火同一挂的人。
“主人都还没睡,我们作客的又怎么敢睡呢?余东家,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想到蒋三爷那,叫他来抓人啊?”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这是他最引以为耻的一种行径。
“我……我……”这当场人赃俱获,他一个“我”字我了半天,当然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这死胖子,为了钱你可以这样出卖我,还好我们烈火哥机警,晓得你今晚一定有动作,否则,到时候我被哪个黑白无常抓走,我都不知道!”要不是杜烈火有先见之明,这下她早被这死胖子出卖了。
“丝丝姑娘您误会了,我怎么会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那点小小小小的赏金,我哪会放在眼里。”
“那我问你,那小小小小的赏金,到底是小到什么程度啊?”她倒要看看自己行情有多高。
一碰触到敏感话题,余东鹤又成了哑巴了。
“喂,余东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就早说了,也省得大伙杵在这,这外头冷飕飕的,你不冷,我们可冷死了!”范晔开始等得不耐烦了,口气听来不怎么悦耳。
“是……是五……五千两……”
“五千两还算少啊?那帮你买个二十副上好的柳州棺材也绰绰有余了!”范晔气得想冲上去揍他两拳。
“对,你们全家大小全装进去都绰绰有余了。”范晖又是一记马后炮。
“你们俩兄弟都给我闭嘴,没事去造那什么口业。”杜烈火怒眼相对,喝令两人别再开口。
事情走到这般田地,余东鹤想辩,也辩不出话来,而杜烈火心想,要是现在就放了这家伙,想必他也不怎么安分,他想了想,最后走到余东鹤面前,冷不防地,将他的手往后一扭,用力往他后背一贴。
“余东家的,有诸多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他朝着众弟兄说道:“将货焕锼信图揖欤及蠼挚饫铮狭乙恍┬值艿蕉秩ィ饭媚锏幕酰及岬铰砩先ィ亲。癖卦诙旖崾埃跞堪嵬辍!?/P》众弟兄领命,各自分头进行,被杜烈火一手擒住的余东鹤,带着惊恐的语气,对着杜烈火说道:“二……二当家的,蒋三爷要的人,你可千万别跟他争啊,跟他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杜烈火看了丝丝一眼,脸色毫无惧色。“干出这种草菅人命、伤天害理之事,我岂能视而不见,袖手旁观?”要把她抓去祭河伯,这种荒谬之事,哪能让那姓蒋的如愿以偿。
“你……你说什么草菅人命、伤天害理之事啊?”好像只听说跑了个新娘,跟人命又扯上什么关系?
“不就是……”
“烈火哥,我们快把他关到仓库里吧,跟他废话那么多,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有浪费时间而已。”为了怕两方对质,就把真相给对了出来,丝丝哪容得了这两人继续一问一答下去。
杜烈火想想也对,浪费唇舌和这种卖友求荣的混帐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可言。
众人七手八脚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