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笑一下咛浩比起他来不够地道的发音,可是不久後发现自己讲话都变得有点咛浩那样的调调,比如说软绵绵的“这样子啊”,结果到後来他特爱学人说话的老爸,他的亲戚们,说起话来全都是一个调子的“这样子啊。”
咛浩听著PUFFY埋头抄短信。他的手机顶多只能寸70条,要删掉又舍不得,不删又收不到一唯的新短信。当然只好一条条抄下来了,那本挺厚的信纸上已经成果颇丰了。
“浩浩。”杨苛回来了,脸上有淡淡的得意之色,“今晚我们出去吃饭吧。永胜的海鲜还不错。”
咛浩并没有紧张地把手里的东西塞到抽屉里,这些杨苛都看过的,然後嗤笑一声不当回事。
“这麽高兴啊。”
“四大有三家给我OFFER。”杨苛过来在他嘴唇上用力亲了一下,“下个月就可以挑一个过去实习了……恩,浩浩你真香……今天用的什麽沐浴露啊…………”
杨苛慢慢地吻到他的颈窝里,衣服也扯开了:“恩…………我们晚点再去吃吧……浩浩……”
TONY呆滞地被他按到沙发上。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杨苛他……下个月就要去广州?那我呢。
我,我一个人……
很痛。他微微皱起眉毛,发著抖。杨苛太用力了
这种体位让他很难受,可是杨苛喜欢。
只要杨苛喜欢的事他就完全没有反抗余地。
他不能说话他只能忍受。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疼痛中他无声地抓住杨苛宽阔的肩膀,指甲深深嵌了进去。
一唯。
痛楚到极致的时候他突然想喊这个名字。
此时的一唯正在厨房里。妈妈出差去了,老爸就翘著腿在客厅里看电视。逼未成年的儿子穿上围裙去做饭,吭哧吭哧。
耳朵里听著大厅里隐隐约约传来的新闻,手上努力地和一条鲢鱼殊死搏斗。
“广东……非典型性肺炎猖獗……相邻城市如P城已加紧防范…………”
一唯啪地把鱼往盆里一丢咋开两只手就冲出来了。
“什麽什麽什麽,刚才新闻说什麽?!”
老爸表情有点扭曲地按著肚子:“你管他是什麽,离咱们这里远著呢。儿子,饭好了没有啊。”
一唯挥了一下手里的刀:“虽然你是我爸爸,但是……恩横横。”
咛浩有点头晕。一半是饿的一半是累的。这时候估计也吃不著什麽海鲜了,永胜从来都是要提前定位的。杨苛打了电话让学校外边的东北菜馆送点热菜过来,然後就进去放热水洗澡。
听著浴室里的水声,咛浩茫然地睁著眼睛看天花板。
瞪了半天只觉得心里空空的,突然想和一唯说说话。爬下床摸到刚才被杨苛丢在地上的长裤,掏出手机,屏幕显示有短信息尚未阅读。
打开来,一条,两条,三条,都是一唯的。
“老婆,听说你们那边要有典型性肺炎,你要小心,东西不要乱吃,人多的地方不能去,看到地上有什麽新鲜玩意儿不许捡,就算是五块钱也不行!”
“P城开始抢醋和大米了是不是。老婆表怕,这麽大个中国不会连醋和大米都缺的,千万表慌表和人家去挤,被踩到怎麽办。”
“老婆,听说P城白醋30块一瓶都脱销,这麽不合算的东西千万表买,我这里买了给你寄过去,很便宜的说。”
咛浩看著看著就开始笑,然後眼里微微的有点涩。杨苛还在悠闲地洗他的澡,咛浩听到他在浴室里高声地唱:“I’Amor che muove il sole e I’altre stelle。”
意大利语。是爱也,感太阳而动群星。
第一次听的时候他笑,觉得荒谬。
一唯瞪著手里塑料瓶装的醋。2块钱一瓶。不是吧,这麽便宜?情人节就要来了,给咛浩寄2块钱一大瓶500CC的白醋?!
不行不行,绝不能做这麽掉价的事情。
他十七年来头一次这麽心甘情愿地为别人花钱。但是要怎麽花还是没什麽头绪,毕竟他已经保持了17年的良好单身记录了。想了想打电话给同班的七炫:“小安,情人节你送什麽东西给你女人的啊?”
小安很义气地出来领他到精品店去,还翘著兰花指。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小安神气地挥斥方遒,“一唯,去付钱。”
“………………小安,你确信这个能行?”他好象应该告诉小安要送的是男孩子。
“You can trust me !”小安从鼻孔里哼著很蹩脚的英文。
一唯听不大懂他变调的哼哼,只好茫然地点头。
“你好,一共XXX元。”
一唯暴跳:“小安!你没讲价吗?!!!!”
“???讲价?讲价是什麽东西?”
填包裹单的时候一唯凝神屏气,手成虎爪之形指运擒拿之力,刷刷刷一阵狂写,然後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好了。”
想到写的字是要被咛浩看到的,手就开始狂抖,写出来N条蚯蚓。
从邮局心满意足地往回走,一唯把自己的一份单子得意洋洋看了又看,递给小安:“怎麽样,写得还不错吧?”只要你识相点夸一句,我就忘了刚才被宰的那档子事。
“不错不错。”小安谄媚道,“不过……这女孩子名字怎麽这麽奇怪啊。”
“哪里奇怪,多好听的名字。”一唯劈手夺过来大声念:“李──宁──号。”
“……………………”
= =+++++++++++++++++
“死啦死啦写错啦!!!!!!!!怎麽办啊!!!!”
事後小安回忆,那真是恐怖的一天,段一唯在人流量最大的路口当众抓狂,俩人差点就给警察叔叔拖走。
咛浩叹了一口气,一唯刚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他忏悔说写错他名字了。
其实没什麽关系的,只要到系里打一张证明就行。
他只是不大高兴一唯到现在还会写错他的名字。
而他自己一发呆纸上画出来的必定就是“段一唯”。
他掐著手指算时间。从B城到P城,差不多要一个星期才能到吧那个包裹。
那时情人节早就过去啦。
传来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杨苛出门反锁房门已经成了两个人都能接受的习惯了。反正咛浩也无处可去,只会在屋子里睡觉上网洗好澡等杨苛回来。大四的功课都只是形式而已,考试的时候露个脸就可以了。何况有杨苛在,就算他真的当了杨苛也有办法几通电话搞定。
这不构成他感激杨苛的理由。那个心情一不好就不准他去上课,时常记性不好地把他反锁在房子里一整天,兴致好起来可以两三天窝在床上不出门,动不动虐得他接二连三请病假的男人,自然要为他的学业负责,起码保证他拿够学分顺利毕业。
3
咛浩站在大大的穿衣镜前端详著眉骨上的伤痕。当然这不会出自第二个人之手。
这只是小的意外而已。
脱掉衣服看到的那些才是他真正承受的。
杨苛并不认为这样是在虐待。他多麽爱咛浩啊。
镜子里杨苛漂亮的脸渐渐靠近,然後一双修长又不失健壮的胳膊从背後环住咛浩不盈一握的腰,动作极其优雅。
“下午陪婕去看珠宝,有一对耳钉很不错。”
咛浩微笑一下,看向镜子里杨苛猫科动物一样慵懒的表情。
“买来给你了,戴上让我看看。”
咛浩打耳洞是半年前的事。他本来不是那麽时髦的人,而且他父亲最痛恨的就是挂著耳环染了头发蹦蹦跳跳的假洋鬼子。
但是杨苛坚持。
咛浩没有耳垂,所以打的时候特别痛,何况还一口气打了四个。
他还记得那时侯耳朵上尖锐疼痛的感觉。
让他回忆起杨苛第一次侵犯他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无法容忍的痛苦,又不会马上停止,还要继续下去。
杨苛说打进去的耳钉不是银针,容易感染,所以固执地要给他换成纯银的。
他一边想著人家叮嘱一个星期内要特别小心耳朵,用力碰碰都不行,一边杨苛就强行把那小小的钉子拔出来了。
他相信那小钉子上一定还沾著血肉。
可他只能死死揪住衣服,咬住牙等著下面更强烈的痛楚,眼里有一点点泪。
两颗黑色的宝石缀在他大大的耳朵上显得有些突兀。咛浩的气质其实最适合佩带银色的饰物。
但杨苛脸上露出很满意的表情。
“真不错。”他秀美的手指抚摩著咛浩细嫩的耳朵,“你看多特别。这样的耳钉整个P城不会有第二对。”
咛浩眼睛里没有表情,嘴角弯出一个温顺的笑容。
“杨苛。”他突然说,“明天我要去一趟邮局。”
这也是习惯。他一个人出门一定是要汇报的。
“哦,做什麽。”
“……B城那个公司又打电话给我了,我想把资料寄过去。”
98贸易洽谈会时咛浩也去做了志愿者。接待的团体是外事办统一安排的,他在人事处而杨苛在礼宾处。那七天里杨苛没有办法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
偶然又偶然的,居然有一个B城的单位在贸洽会里看上了他,循循善诱地要和他签约。这让杨苛愤怒了很久,他信誓旦旦地说那老头一看就知道是对咛浩企图不良的老不修,让咛浩趁早拒了。
“B城?你成心要和我对著干?!”杨苛把咛浩整个身子扳过来,捏住他的下巴。
咛浩紧闭嘴巴,摇摇头,表示否认以及不解。
“我已经决定去浦华了。我去广州,你敢往B城跑?”
咛浩看著杨苛放大的脸,有点瑟缩:“我的成绩……放弃B城那个机会的话很难再找到好的了。”
“B城除了是首都还有什麽好的。我到广州你当然要跟著去。四大会计师事务所门槛是高,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何况有我呢。”杨苛笑笑,不无得意。
“唔……你戴著这付耳环让我很有感觉呢。”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杨苛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手抚过他的大腿,“浩浩你胖了呢……我喜欢……”
咛浩最後的意识里剩下的是,B城,一唯……你的城市…………
一唯的包裹终於到了,幸好这次杨苛批了他去邮局的申请。拿著系里开的证明咛浩下了早上第一节课就往邮电局走,从拿到包裹单开始他就听不清老教授嘴巴一动一动著说什麽了,下面的课上著也是魂不守舍不如趁早走。左手塞在衣袋里,捏著那张包裹单,手心里汗津津的。
今天突然觉得到院楼到邮局那条路太长,跑著又不好意思,只好玩竞走。过马路的时候跟某TAXI比了下速度,想著有点後怕。
邮局大嫂拿过咛浩手里的包裹单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把手缩了缩。那个单子上有一唯写的字……早知道刚才就多看几眼了,也许应该拿去复印……
一个小小的纸箱子递到他手上,他双手捧著,走到门外站在太阳光下眯著眼睛仔细看。箱子上贴的那个单子字迹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自己的那个“李宁号”,他的“段一唯”的签名根本只有淡淡的印子剩下。
叹了口气。一唯你这个傻瓜,写的时候就不能用力点吗。把单子小心揭下来,折好放进口袋里,还按了按。
很宝贝的感觉。
迫不及待地赶回去,拿小刀割开箱子上胶纸的时候都急不可耐了,又害怕把纸箱撕破,就那麽屏住呼吸拆了半天,额头上都有薄薄的一层汗出来。
一个砖红的心型盒子露了出来,打开盖子的时候哑然失笑。一只小小的猴子支著比脸还大的俩耳朵,瞪著圆圆的小眼睛看著他。他拿起来亲了一下,唔,好象有巧克力的味道。然後就看到一个红红的小袋子里装满了心型的巧克力,他捏起一个放在手心里,摸了半天,拆开糖纸,送进嘴里。
甜蜜的味道。
包裹里还有一对耳环。一唯知道他打耳洞的。那耳环是硕大一个银色的鱼骨头。咛浩傻笑了一下,一唯你这傻瓜,我又不是女孩子。对著镜子比划了一会儿,他鼓起勇气把那对黑宝石换了下来。
信看了好几遍,偷偷压在枕头下面,预备晚上睡不著的时候拿出来再看看。虽然也没写什麽,就是些孩子气的情话,记得有一句是“忘了说爱你啦,咛浩,一唯爱你。”这话让他笑了好半天,非常满足地笑。
他把那个瞪眼睛的猴子挂在床头。
用麽指蹭蹭小东西鼓鼓的脸,他冲它轻轻叫:一唯,一唯。
一觉醒来不知道时间,窗外的天是黑色的。转头看见杨苛坐在床上一手支著头一手往嘴里放东西,表情无聊地看电视。
约会回来啦。
今天又是和那个叫婕的女孩子出去。出门前的衣服是他亲手打点的,衬衫的扣子也是他一个个扣上的,然而现在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他并不觉得有什麽醋意了现在。也许是修为太高的缘故?
突然一眼看见杨苛手里的东西。本来还有点睡眼惺忪的,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扑过去抓住杨苛的手:“你,你乱动我的东西。”
杨苛是茫然不解的眼神。
“怎麽。”不过是看见挺漂亮一个袋子里装的巧克力顺手拿了几个。自己不是爱吃糖的人,咛浩更不喜欢甜食。情人节送给他的那一大束包装成玫瑰花的金帝巧克力,现在不还是精美地插在玻璃长颈瓶里,动都没动过。
咛浩不知道应该要怎麽说,只是颓然地抓过剩下的,揣在怀里。
“对了。”杨苛惬意地伸直身子,“我已经都打点好了。3月份的实习你就跟我去浦华。”
咛浩瞪大眼睛。
“怎麽可能……我都没有投过简历……”为什麽我要跟你去广州?
我只想到B城去。
“婕你知道的吧。她爸爸说句话,送十个你进浦华都没问题。”杨苛把手伸到被子里轻轻掐咛浩嘟嘟的脚Y子,咛浩痛得一缩脚。
“当然了,我可是凭自己的实力。”杨苛用力地又把他的脚抓到手里,一扯。
“我不去广州。”咛浩听到自己声音有些发抖,但毕竟是说出来了。
“恩?!”杨苛意外地。
“我不跟你去广州,我要去B城。”咛浩一个字一个字。
杨苛瞪了他半天。
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去B城?你去那里做什麽?不会是为了那个什麽段一唯吧。别笑死人了。
咛浩全身肌肉紧缩著,战栗起来。
“就那个小屁孩,他能为你做什麽?他又肯为你做什麽。他如果知道你是个同性恋躲你都来不及。你别是傻了吧,上个网聊了几天就不知道东西南北啦?!”
咛浩摇摇头,固执地:“我要去B城。杨苛,我要离开你了。”
杨苛的眼睛突然间变得又冷又硬了:“你说什麽。”
“我要离开你。三年已经够长了。我现在想过我自己要过的日子。”
“啪!”
咛浩的头重重撞在床头的茶几上。嘴里一阵腥气的甜。
“你有胆量再说一次。”
杨苛那样居高临下的姿势让他有些畏惧地缩起身子。
张嘴说话的时候血顺著嘴角流了下来。
“杨苛,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又一个耳光。
咛浩觉得脸上阵阵火辣辣的痛,额头上的伤口好象也开始渗出血来了。
以前杨苛不是没有玩过更狠的,但是几乎不动他的脸。
今天是真的怒了。
“你放了我吧。你知道的,我不爱你。其实你也未必就爱我。”
“啪!”
“求你了杨苛……”
“啪!”
“求……”
“啪!”
“……”
“啪!!”
杨苛眼睛都烧红了。他的震惊远胜於愤怒。从来没有说过“不”的咛浩用这麽坚决的表情说要离开他,这让他前所未有地惊恐。
除了痛打他想不出其他法子可以阻止咛浩再继续说下去。
咛浩你快求饶吧,你快像以前一样,痛得受不住了就求我住手承认自己错了不要再说那些傻话了。
咛浩就那麽用一对小动物一样纯真干净的黑色眼珠幽幽地盯著他,满口的鲜血使得声音有些被糊住了,但他还是清楚地听见咛浩说的是:“放我走吧……”
“离开我?我对你这麽好,浩浩你好好看看,你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哪一样不是花我的钱?离了我还会有谁愿意这麽养著你?离开我你还剩下什麽?!”
咛浩一脸的血,可是居然笑了一下:“所以我走那只是我一个人的损失,杨苛你不用这麽生气。”
杨苛一把掐住他纤细的脖子用力摇晃他:“你疯了还是傻了?!!!你要走,你要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