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迪文父亲的死给她带来太多的痛苦,也许是她辛苦了一辈子,人老了身体也不行了。
迪文、喜欣和弟弟在老家呆了近一个月,眼看假期就完了,他们要回加拿大了。
可迪文看着饱经风霜的母亲,心里只觉得一阵疼痛。
喜欣似乎很喜欢这里的大山。他从一言不发变得慢慢和周围的伙伴搭腔。
他总成为村里孩子们的焦点,伙伴围着他听他讲故事。
似乎喜欣所讲的一切都是那么稀奇和古怪,在他们眼中,喜欣就像一个外星人一样,充满了神秘和不解。
喜欣渐渐成为了孩子王。只要他一出现,村里的小伙伴们都会聚过来。
迪文虽然生长在加拿大,可她似乎感觉自己应该属于这个地方。
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溪边,喜欢陪母亲在田间劳作,更喜欢小村寂静祥和的夜晚。
城市和农村的区别太大。环境、空气、生活的人们都不一样。
迪文第一次回国时,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喜欢上了这块土地。
现在加上陪着自己的母亲,她觉得自己离不开这里了。
有人说城里人喜欢大山是玩新奇,山里人喜欢城市是找罪受。
我觉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我也敢肯定迪文不是因为新奇才喜欢这里。
很不习惯这里生活的是弟弟,他总埋怨山里蚊子多,不卫生,不方便等等。
他显现出来的不习惯成为一种不喜欢,甚至发展成厌倦。他的种种迹象似乎在表达他不应该承受这种生活。或许在表达他在大城市生活过,是国外加拿大过来的人,原来过着与这完全相反的生活。
也许他忘了,他和我一样,是山里长大的苦孩子,我们才是真正大山的儿子。
人忘本也许就是如此。
人忘记了过去也就忘记了自己是谁。
弟弟坚持要回加拿大,他的理由很多,那里有他的科究事业,有可敬的导师,还有他所向往的繁华和富丽的生活。
迪文无语,我也无语,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向往和追求,他在考虑自己的向往和追求时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想法和感受。
弟弟也许就是这样。但他有自己的理由,也有他的自由。
弟弟最终还是走了,他回加拿大了。
迪文这次也跟着回去了,不过是回去办理相关移民手续,她还会回来,回到这个大山定居。
她说她没有尽到孝敬父母的义务,父亲走了,不能让母亲再孤独一人了,她要陪伴母亲度过晚年。
迪文的母亲是无论如何也不让她留下来的,她知道迪文如果留下来就意味着回国,意味着放弃城里美好的生活,意味着放弃一切。
可迪文十分坚定。就像弟弟坚定要回加拿大一样。
只有喜欣无所谓,也许他感觉到自己本来就是社会的弃儿,在哪儿生活都一样。
但从他的心情还是可以看出,他已经开始喜欢这里的大山和大山里的伙伴了。
他心中的阴影正在逐渐消失,他的艳阳晴天快要来临,一个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喜欣虽小,但他的一言一行表现出对迪文的感激和信赖,远远超过对弟弟的感情。
也许正如一句谚语所说:千顿饭养一个仇人,一顿饭养一个恩人。
迪文从加拿大回来了,她办理了移民手续,和弟弟分手了。
同时还带回了喜欣。
当村里的小伙伴们再次看见喜欣,喜欣再次看见小伙伴们时,他们欢呼的情景就像久别的亲人重逢一样。
孩子们是最有童心的,也是最有感情的。
迪文母亲的身体已是病魔缠身,十分虚弱,迪文每天都相伴左右,照顾有加。
清苦的生活,母女的相依为命,并没有减少她们幸福的感觉。
人间的真情也许就是如此。
一切安顿好后,我和迪文、喜欣还有迪文的母亲一起去看望欣儿。
时值晚春,远远地,就看见了欣儿的坟墓。
坟堆上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草,生机勃勃。还有一株高高的芦苇,圪立在坟顶,就像伸头远眺,遥望远方。
走近,我们的目光一起聚集到了坟前,然后面面相觑,惊讶起来。
坟前有束开得正艳的玫瑰,扎玫瑰的彩带正随风摆动,显然是有人来过。在那束玫瑰的下面还有个用石头压着的塑料袋。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拿起拆开,赫然发现里面竟有个完好的信封,信封里装着一张女人与小孩的合照。
乍看之下,那女人慈眉善目,似乎特别眼熟,好像……好像迪文!
我惊讶地转过头去,没错,就是迪文!
这是你的照片吗?我问。
迪文满脸疑惑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说,不,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拍过这张照片。
不是迪文的!那是……欣儿?
这时一阵风迎面袭来,手中的照片像是突然有了某种灵性,倏地挣脱束缚,向着远方纵身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